那妈妈答了声“是”,行了个礼退了下去,自有那四个丫鬟上前侍候。殿帅大人虽然生气,可是人人皆知他把少夫人当成心头宝掌中珠,她们这些人都是殿帅的亲信,自然不敢怠慢了少夫人。
浴间韩璎的浴桶里泡上了半日,终于想通了,打扮得齐齐整整出了卧室,端坐在起居室里用了早饭,然后便拿了本书歪在起居室的锦榻上看。
那妈妈见了,心中欢喜,便悄悄退了出去,带着小丫鬟亲自去女贞院外院值事房禀了傅安。
傅靖和李真跟了傅榭上朝去了,傅安正在值事房里候着,傅平和傅义侍候少夫人不好,都被打了,如今傅平还在琴韵堂里养着,内院的事只能由傅安暂代了。
得知少夫人不闹了,傅安简直是要念佛了,公子在少夫人那里吃瘪,他们这些侍候的人都不好过。
他郑重地交代这位梁妈妈:“千万要照顾好少夫人,不要让少夫人有一丝一毫的不畅意!”
梁妈妈笑:“傅安小哥,那是自然!”她和如今正在小厨房里看着的秦妈妈,以及这次带来的八个丫鬟,本来就是公子提前挑选了来侍候少夫人的,只是少夫人只让她从娘家带来的人侍候,才一直不得进府。如今好不容易进来了,怎敢不小心侍候?
上午的时候雨渐渐停了。
韩璎躺得有些累,便起身立在窗前,打开了窗子看外面的雨景。
下了这一场雨,窗外栏杆上爬的金银花的花全被打没了,栏外那几株美人蕉的花也被打得落红满地,只留下了油绿肥厚的叶子,倒似更精神了。
韩璎恨恨地想起了傅榭。
她从窗前黄花梨花架上摆的白玉瓶里扯了一朵玫瑰出来,一边撕扯着花瓣,一边梳理着思绪,想着如何折腾傅榭——她被傅榭宠惯了,如今想要折腾傅榭,倒是很有成算。
正在这时,梁妈妈伴着圆脸细长眼睛的秦妈妈走了进来,秦妈妈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个碧瓷汤碗,人还没走近,美味的鸡汤味道就先飘了过来。
两个妈妈一起行了礼。
秦妈妈把汤碗放在了八仙桌上,这才走过来,又行了个礼,温声道:“少夫人,奴婢给您炖了参鸡汤,您尝尝吧!”她拿手的是炖各种的补身汤品,殿帅让她进来侍候,她自然要一一炖给少夫人喝了。
韩璎正要开口,便透过窗子见到外面庭院里走过来两个人,正是傅榆带着湘兰来了,她们穿着棠木屐,棠木屐敲在院中的青石上,发出“格格”的声音。
她不由沉思:傅榭难道还要我见人?
傅榆和韩璎是亲近惯了的,也不要人通报,直接就闯了进来,温柔地朝韩璎行了礼,走了过来叫了声“嫂嫂”。
她已经发现韩璎身边侍候的人全都换了,都是些不认识的人,便把这件事存在了心里,与韩璎在桌旁坐了。
韩璎吩咐秦妈妈:“给四姑娘也盛一碗。”
秦妈妈答了声“是”,当即给傅榆也盛了一碗,双手捧了过去。
韩璎和傅榆喝罢参鸡汤,便让人收了,两人枕了软枕靠在锦榻上说话。
傅榆见那个大眼睛长方脸的梁妈妈带着两个丫鬟恭谨地侍立在一旁,便不提妈妈丫鬟都换了的事,也不提昨日在朱仙镇庄园之事,絮絮地说起了凤仙花已经开了,要约韩璎一起摘了凤仙花染指甲。
这 里用凤仙花染指甲不外乎三种方法,要么用盐揉了凤仙花敷在指甲上,要么用白矾揉了凤仙花敷上,最快的是捣了蒜汁揉了凤仙花敷在指甲上,不过半个时辰就好, 颜色也鲜亮。不过因为傅榭讨厌那个味道,韩璎就没那么染过。此时听了傅榆的话,便觉得自己应该从小节上恶心傅榭,便道:“咱们用蒜汁揉凤仙花,这样快!”
傅榆也想着开解她,自然是连连赞同,两人便兴兴头头穿了棠木屐,一起去采凤仙花去了。
梁妈妈便带着两个大丫鬟两个小丫鬟跟了去。
走在青砖铺就的小路上,傅榆见梁妈妈带着人远远跟着,这才问起了韩璎:“怎么侍候的人全变了,就连守在值事房的也换成了傅安,傅安不用跟三哥去上朝么?”
韩璎不愿连累傅榆,便低声道:“我和你三哥在吵架,他不知道把我的人都弄哪儿去了,你别管这事!”
傅榆大吃一惊——三哥那样疼爱三嫂…
不 过,想起三哥以前的形容,便细细为韩璎分析起来:“…因为国公府里没有规矩,所以三哥从小就最重规矩,什么都按规矩来,用规矩拘了人,全家上下,除了爹 爹,都被他拘了。如今他已是家主,又权倾朝野,自然是更加都得听他的…”说了半日,都是告诉韩璎忍一忍,待三哥恭顺一点,三哥就把洗春她们送回来了。
韩璎默然良久,待到了种凤仙花的花圃,这才道:“我自会恭顺的。”看我怎么收拾你这傅三!
两人刚往指甲上敷了凤仙花,正在堂屋里坐着,傅安便进来隔着门上的锦帘禀报:“少夫人,禁军统领隋大义、萧凤蟾的夫人求见。”
韩璎略一思索,心道:傅榭还让我见人,看来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丢人丢到外面去…
她看了看指甲上嫣红的凤仙花,向前伸出了十根修长白嫩的手指。
梁妈妈忙带了大丫鬟倩玉和如玉上前,侍候着少夫人去掉了指甲上的凤仙花,又清洗了指甲。
待一切齐备,韩璎这才起身去迎隋大义和萧凤蟾的夫人,这两位都是有诰命的,也不能太怠慢了,况且又是常来见她的。
隋夫人和萧夫人还没走,傅安又来禀报:“少夫人,户部侍郎邹明义的夫人和主事张勋的夫人来拜!”
韩璎一愣。傅榭是殿前司都指挥使,所以平素来拜她的人都是些武官夫人,今日户部侍郎和主事的夫人来见她做什么?
梁妈妈见状,忙低低地禀报道:“今日早朝,陛下下了旨意,让公子暂代户部。”
隋大义的夫人年纪不大,性格甚是活泼,又一向知道自己夫婿是傅殿帅的亲信,当下笑道:“殿帅如今越来越厉害了,妾身恭喜夫人了!”
韩璎一哂,淡淡道:“请进来吧!”
到了傍晚,客都散了,韩璎歪在堂屋锦榻上,默默想着洗春她们。她得先想办法哄了傅榭,把洗春四人放出来。
傅榭今日整整忙了一天。
下了朝之后,他先去了户部。
傅榭在户部坐了半日堂,把各司主官和属吏们集齐训了一通,又定了基本的规矩,又一个个的见了那些主官,了解了大致情况,这才又去了殿前司衙门。
把殿前司的公务安排妥当,他又去了朱仙镇庄园。
傅义被打烂了腿,正趴在榻上养伤,听说公子来了,忙挣扎着由小厮扶了去请罪。
傅榭又踹了他一脚,正踹在傅义的肚子上,把傅义一下子踹了出去,撞到了正堂的门槛上。
傅义却松了一口气,自己办事不力,弄得少夫人和公子生气,正在战战兢兢,如今公子还肯亲自揍他,这说明事情已经过了—— 公子素来护短,不相干的人揍都懒得揍呢!
傅榭处理了傅义,这才吩咐他:“把蔷薇院那贱人带过来!”
见傅义一瘸一拐要出去,便又交代了一句:“不要露了行迹。”
傅义答了声“是”,艰难地退了下去,由小厮扶着往东北方向去了。
宛雅正带了小丫头对镜梳妆。
她虽然挺着一个大肚子,可是生得既美,又会妆饰,如今脸上脂粉停匀,瞧着依旧美得很。
见是庄园的管事傅义亲自来请,宛雅心中思索着,随着去了。
到了正房大堂外面,宛雅见傅义闪在一边,便自己拎了裙摆走了进去。
一进堂屋,她便看到了端坐在红木方桌旁的傅榭。
傅榭今日穿着一件玄色罩纱罗袍,更是显得俊俏非常,平静地坐在那里,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宛雅心中得意,想起了自己昨日虽没说多少话,却成功地挑拨了那个娇美的少夫人,她是国公府的老人儿了,后来跟着大姑娘进了宫,倒是熟悉公子的性子——若是有人胆敢和公子胡搅蛮缠,一定得不了好去,即使她是少夫人!
她心中得意,精致得瓜子脸上笑得更加的甜,袅娜地拜了下去:“奴婢见过公子!”
傅榭也不叫她起来,沉声道:“你把昨日见了少夫人的情形说一遍吧!”韩璎会误会他一定是有缘由的,傅榭不愿受了这不白之冤,一定要弄清楚,看看到底是谁弄了鬼。
宛雅略想了想,便跪在那里把昨日之事讲了一遍,并不曾添油加醋。当然,站在她的角度看,她成了一朵无辜的小白莲,正在院子里散步,冷不防醋坛子少夫人就来了,气势汹汹地问她是谁,而她也老老实实地按照公子的安排回了,说是自己的主子把自己暂时寄养在公子这里的。
傅榭已经问过傅平、傅义、洗春和润秋了,再听了宛雅的叙述,如今心中终于彻底弄清楚了此事的前因后果——不知道是蓝氏还是范菁菁,故意勾了韩璎来朱仙镇庄园,而这个宛雅又故意误导了韩璎,再加上自己的辩解确实漏洞百出,这才令韩璎误会…
他看着眼前这个跪在这里还搔首弄姿的女人,心里想着他的阿璎——被他伤了心,不知还在怎么生气呢!
宛雅还不知道傅榭心里的想法,试探着走了过去,端起茶壶斟了一杯茶,翘着兰花指媚笑着奉了过去,声音魅惑:“公子…”
傅榭沉声吩咐道:“把这贱人锁起来!”他算是想通了,姐姐是要一个继承人,这个继承人只要是足月的男孩就行,管他是谁的种子;再说了,承胤帝的种子就好的很么?
这样一想通,宛雅这个祸根就不能留了。
宛雅一愣,挺起胸脯正要说话,傅靖已经带着几个如狼似虎的小厮扑上来了。
傍晚的时候傅榭带着傅靖李真以及一队扈卫骑着马飞驰回城。
刚出朱仙镇没多远,倾盆大雨铺天盖地就下了起来,天地间黢黑一团,到处都是无边无际落下的雨。
因走得急,没带雨具,傅榭等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
李真忙打马冲到傅榭身侧,大声道:“公子,这雨太大了,要不在城外驿站住一夜吧!”前面不远就是驿站了,进去洗个热水澡,再喝热酒吃热饭,总比冒雨回城的好。
傅榭只有一个字回应——“滚”。
韩璎正在和他怄气,他今夜若是敢不回去,韩璎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想到韩璎生气,傅榭在磅礴大雨中打着马心里甜丝丝的:阿璎这是爱我啊,太爱我了才会妒忌的!
淋得全身湿透的傅榭终于赶回了国公府。
他来不及换衣服,下了马便直奔女贞院内院。
虽 是初夏,可是这样一直下雨,温度早就低了下来。傅榭一路又冷又累飞马赶回来,衣服全湿透了贴在身上,支撑他的便是一路想着等着他的会是温暖的灯光、喷香的 酒菜、滚热的洗澡水、洁净的衣物和温柔的妻子,结果一进内院,发现只有堂屋里有灯,秦妈妈和梁妈妈带了丫鬟在廊下候着他,恭谨道:“禀殿帅,少夫人先睡下 了!”
梁妈妈见傅榭全身上下都是湿的,忙低声吩咐丫鬟:“还不侍候主子更衣沐浴?”
傅榭的心似被浸在了冰水里,一下子冻在了那里,半日方拔腿往卧室走,预备去找韩璎。
梁妈妈忙道:“殿帅,少夫人在起居室榻上睡了…”
傅榭深吸一口气,藏在湿漉漉衣袖下的双手攥了起来:“都出去吧,把内院门带上。”
第104章
外面下着雨,屋子里寒浸浸的,韩璎又非不去卧室去,新来的丫鬟们很会侍候人,禀了韩璎把起居室的熏笼弄上,放上木樨香浓浓地把绣被熏了,服侍着韩璎在起居室的锦榻上睡下了。
韩璎躺在锦榻上,嗅着锦绣被褥中的木樨香味,又想起了傅榭居然会在外面养了外室,外室还挺着大肚子,怪不得他从来不催她孩子的事呢,原来是早有了!
她越想越气,眼泪早已流了出来。
想到最后,韩璎恨恨地盘算着:干脆和离了,我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去!
可是傅榭为何不肯和离呢?是为了面子?还是因为对她还有一些喜欢,想要享齐人之福?
想了半日,韩璎还是弄不懂傅榭。
为了排遣内心的愁闷,她便想着如何折腾傅榭,折腾得傅榭自己同意和离,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傅榭怒气冲冲进了起居室。
起居室里其实留着灯的,锦榻西侧放着一盏小小的琉璃灯,散发着微弱的昏黄的光。
一进起居室,傅榭便看到了这团柔和的光和光晕中睡得正香的韩璎,满腔的怒火渐渐散了——韩璎胆子小,一向不敢一个人睡,嫁他前是徐妈妈洗春她们轮流陪侍;嫁他后两人很少分开,就算偶尔分开一夜,她不让人陪侍了,却燃着灯壮胆…
他走到锦榻边,就着灯光去看韩璎。
韩璎身上穿着乳白绣花寝衣,如云乌发披散着,嫣红的唇微微嘟着,似乎睡得正香…
傅榭想起昨夜韩璎不让自己吻她,还说那些让自己伤心的话,他永远都忘不了她说“我今晚就走。我们分开吧”,说“傅榭,我们和离吧”。
他和韩璎自幼定亲,是结发的夫妻,又是彼此最亲的人,可她为一件小事就说“傅榭,我们和离吧”,一点真情都不讲,一点良心都没有!
傅榭一想到韩璎要离开他,心里就空空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无法想象没有韩璎的日子!
想到这里,傅榭俯身预备连绣被抱起韩璎,刚要去抱,蓦地想起自己全身上下还滴着水,便顿了顿,凑过去在韩璎唇上吻了吻,又舔了舔,这才依依不舍洗澡去了。
洗罢澡出来,傅榭倚在熏笼上,眼睛看着笼罩在昏黄灯光里的韩璎,盘算着自己那些心事。
他 对女人没有经验,和韩璎在一起前连艳情话本都没看过,所有的经验都来自于行伍中听麾下那些将领们私下的议论,全是些“女人该打不该惯”“小夫妻床头吵床尾 和”“不听话?打一顿,再买根簪子哄一哄”之类的浑话,后来偷偷看了几眼韩璎的那本书,学到的也不过是床上如何讨韩璎喜欢,别的还没来得及看…
傅榭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要背叛他的韩璎,便想着先拘了她,然后慢慢以情感之,以珠宝惑之…
还有那个范菁菁,还有蓝氏,到底谁是奸细?背后指使的人是谁?这也得命人细细探了…
想完韩璎,傅榭又开始想朝廷中的事。
承胤帝为何突然让他一个武将去代户部呢?国库缺银子!
这个月承胤帝在宫里为张天师修了一座宏伟的青天观,又新纳了四个宫妃,都赏赐了宫殿,既要铺排宫殿,又封了其中两个宫妃之父为侯,赏了侯府,还要修皇陵…最后发现,如今户部亏空了一百二十万两白银,而且还欠着勋贵外戚的赏赐二十八万两。
承胤帝马上就想到了去年到今年花用国库银子最多的人——傅榭!
傅榭多管闲事赶走了越国海盗,又和塔克克部族作战,耗费了大量军费,还给二十万禁军发了一年的军饷,他还真是一个无底洞!
再说了,上任户部尚书钱世忠还是傅榭扳倒的。
他既然花了那么多银子,又扳倒了前户部尚书,那么就把这烂摊子交给傅榭吧!
这样一想,承胤帝就不顾崔世珍的反对,趁着早朝命傅榭暂代户部。
对于大周朝财政的糜烂程度,傅榭早有耳闻,今日一查账,他发现简直是连底子都烂透了。
怎么办?不外是开源节流!而且最紧要的是开源!
想起上次抄钱世忠的府邸抄到的三十万良白银和数不清的珠宝字画,傅榭隐在黑暗中的俊俏的脸上闪过一丝狞笑。
国家财政濒于崩溃,可是那些高官豪门却富可敌国…
想完这件事,傅榭又开始思索西疆之事。
他去年冬天才收拾了塔克克部族,把他们赶到了阿尔萨河以西,原想着塔克克部族会消停一阵子,没想到塔克克部族的阿里慕女王勾结了波斯,同时和大周境内凉州南部的塔克克族联合起来,又开始蠢蠢欲动…
傅榭等着镇西将军徐平春的消息,如果徐平春平定不了塔克克内乱,他预备再次出征,这次干脆打过阿萨尔河,彻底收服塔克克部族,然后移民入西,让塔克克部族彻底归化大周…
傅榭奉行的是“穷且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一套,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操的是承胤帝该操的心。
外面的雨势似乎小了不少,滴滴答答地下着,一滴又一滴敲击在外面的台阶上。
傅榭虽然倚着熏笼,却觉得骨头一阵一阵的发冷,他看了一眼一旁的金自鸣钟,这才发现自己兀自想着心事,竟然在这里枯坐了一个时辰。
他起身把韩璎用锦被裹了起来,直接抱起回了对面的卧室。
傅榭觉得自己的骨头都是疼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勉强把韩璎放到床上之后,自己也脱了衣服钻进了被子里,把韩璎柔软香暖的身子搂在怀里,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韩璎是被热醒的。
傅榭火炉一般抱着她,把她活活热出了一身汗。
她摸了摸傅榭的额头,确定他发高烧了。
韩璎愣了片刻:傅榭身体太好了,好像记忆中他就没有生过病…
她挣扎了一下,很轻易地摆脱了傅榭放在她腰肢上的手臂。
起身后,韩璎吩咐进来侍候的梁妈妈和秦妈妈:“公子病了,让人请太医吧!”
说罢,她自顾自去起居室梳洗去了。
傅榭醒来,发现自己穿得齐齐整整躺在床上,太医正坐在床边为他把脉,旁边立着许立洋、傅安、秦妈妈和梁妈妈。
他知道自己病了,强挣着看了一圈,却没有看到韩璎。
傅安最了解傅榭,见他凤眼中满是焦急,忙道:“公子,少夫人在起居室呢!”
秦妈妈是傅榭的奶妈,自是心疼自己的奶儿子,见状便叹了口气,道:“少夫人正在用早饭呢!”公子病得昏迷,少夫人在起居室用早饭,一点都不知道心疼自己的丈夫!
傅榭闻言,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韩璎还在怨自己。
许立洋闻言,状似不在意地问太医:“欧太医,殿帅的情形…”成功地引开了话题。
起居室里,韩璎正对着一桌子菜吃早饭,新来的大丫鬟倩玉和如玉静悄悄侍立一侧为她布菜。
韩璎知道自己该大吃大喝来气傅榭的,可是总是吃不下,喝了一口粥发半天呆,深恨自己不争气,心里还有傅榭。
她索性慢慢夹了菜,心中盘算着自己的私蓄,盘算着回辽州后如何生活。
傅榭待她很大方,韩璎的私房银子足够她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了。
听着对面卧室的动静,韩璎心想:这辈子我再也不嫁了,孝顺父母看顾弟弟,守着自己的私房银子,自由自在当一名老姑娘吧!
反正作为殿帅大人的前妻,傅榭一向护短,一定不会让人上门去欺负她…
对面卧室渐渐传来一阵喧哗声,韩璎装作吃粥,竖起耳朵听了听,原来傅榭要抱病去户部处理公务,谁都拦不住他。
韩璎最后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正好和正从卧室出来的傅榭四目相对。
她发现一夜之间,傅榭好像一下子憔悴了下来,脸色苍白,衬得眉睫更黑,越发显得目若点漆眼似寒星,虽然嘴唇发白起皮带着病态,却依旧是俊俏的,那幽深凤眼带着恳求看着韩璎,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韩璎读出了傅榭幽深凤眼中的恳求,不由心头一颤,可是想起朱仙镇庄园里住着的那个女人,想起自己打算让傅榭主动和离,就硬着心肠低下头去,继续用筷子拨自己碗中的粥。
等她抬起头来,堂屋早空荡荡了,傅榭不知何时依旧离开了。
上午下着雨,范菁菁和傅榆过来陪着韩璎。
见韩璎始终有些闷闷的,范菁菁便提议三人去廊下踢毽子。
韩璎懒懒道:“你们去玩吧,我在这里看着就行!”
范菁菁和傅榆在廊下踢毽子的时候,韩璎不禁想:傅榭都病成那个样子了,这阵子在做什么呢?
傅榭这一日都由太医和傅靖李真陪着呆在户部。
他亲自坐镇户部,命属下亲信兵分两路,禁军统领隋大义带领一队禁军随着苏湘之和户部侍郎邹明义去核实承胤帝内库储积的金银并记在册,禁军副统领萧凤蟾带领一队禁军随着户部主事张勋和他的幕僚李今朝去核实登记各种不急需的开支及臃肿超员的部门。
到了晚上,傅榭病病歪歪回到女贞院内院,发现韩璎又在起居室锦榻上睡了。
他情知自己没力气抱韩璎了,又怕把病气过给了韩璎,便自己在卧室里睡下了。
夜里又下起了雨,雨滴子点点滴滴敲打在卧室窗外的芭蕉叶子上,凄凉得很。
傅榭寒衾独寝形单影只,吃了药昏昏沉沉的,却又睡不着,想到对间韩璎睡得香甜,自己坐在那里看了她半天都不醒,傅榭心里更是孤凄。
第105章 有爱小番外
韩璎随着傅榭进入宫城那日,天色阴沉狂风怒号。
自从叛军进入京城踏平宫阙,所有的宫女太监死的死逃的逃,全都没了。
虽然叛军最终被平西王傅榭镇压了,可是偌大的宫城空荡荡的,先前的衣香鬓影不见影踪,先前的重重帘幕随风飘荡。
傅榭带着他的那些如狼似虎的将领们纵马在宫内缓缓而行,带着眼纱的韩璎被他搂在怀里,坐在他的身前。
他跃马上了高台,举目远眺,精致的凤眼越过了这红墙黄瓦,看向这万里山河。
从此以后,这天下就是他的了。
这壮美的万里河山,要由他来描绘了。
他要结束这民不聊生的乱世,他要建立东方大陆历史上最强大的帝国!
韩璎紧紧依偎着傅榭。
她不会骑马,虽然傅榭铁一般的手臂勒在她的腰间,可她依旧很怕自己掉下去出个大丑。
韩璎抬眼看着下面层层叠叠的宫殿,无边无际的宫墙,心想:傅榭不会在想着纳多少新宠来填充这宫室吧?
虽然这么多年来,傅榭一直陪着她,可是男人…傅榭毕竟是一个男人啊!
她半晌方道:“傅榭,这么多宫殿,得多少人才能填满啊?”
傅榭诧异道:“填满?填满人做什么?我预备送给苏湘之建太学呢!”他想学习西洋那边的规矩,建立新式太学呢!
韩璎:“…”
傅榭凤眼中闪过一丝浅笑,收紧勒在韩璎腰肢上的手臂,缓缓道:“我们一家六口在青天观住得好好的…”他和韩璎以及他们的女儿和三个儿子,青天观足以住下了。
韩璎心中大喜,当即道:“对啊,青天观干干净净的,不像宫里,我每次进去,总觉得阴阴的,不知游荡了多少冤魂…”
傅榭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柔声道:“都听你的。”
韩璎得意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韩璎和傅榭的故事很曲折,但是结局就是这个~
第106章
病了的人总是有些自怜自惜,傅榭正躺在床上想着心事,忽然听到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不由僵直了身子,一动不动。
他和韩璎房里的规矩是夫妻俩歇下后,侍候的人是不进内院的,这个时候过来的只能是韩璎了。
外面雨淅淅沥沥的,弄得人凄凄惶惶,令一向睡着就难醒的韩璎也醒了。
她在锦榻上辗转反侧了良久,想起傅榭病了,不由心里烦得慌。虽然坚定地要和离,可是看傅榭病了受罪,她的心里也不好受。
韩璎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冷雨敲击着花树发出的“啪啪”声,想着傅榭那边无声无息,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最后,她还是忍不住起来了,一边告诉自己:我就是顺便看看他,一边悄悄蹑了丝履往卧室去了。
卧室拔步床外面的海棠架上放着一盏雪白的料丝灯,里面灯捻挑得很小,散发出微弱的光,半透明的珠帐高高挂起,露出了正在沉睡的傅榭的脸。
傅榭的脸烧得有点红,呼吸很重。
韩璎立在一旁看了,见傅榭这两天瘦了不少,看着既病弱又稚气,突然想起傅榭也才十七岁,不由又是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