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萤觉得好笑,云夫人的意思,她知晓。说将军府姬妾太多,人多矛盾多,不回也罢,便回元帅府。但…初萤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难道元帅府的姬妾少?元帅府的姬妾也不少,只不过不是云飞扬的,而是云元帅和他其他庶子的吧。
云家男子皆俊美,这桃花缘想来也是遗传的,云家上下男子都是三妻四妾,不对,就没出过什么痴情的种。
想到这,愣了下,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对,云家如今出了个痴情的种——云飞峋。涟漪也是个好运的,万绿丛中一点红就被她碰上了。
想着,忍不住又开始幻想另一个院子两人能发生什么,忍不住又笑了。
云夫人不知初萤想什么,赶忙道,“公主,您这是答应了?”
初萤立刻收敛了笑意,摇了摇头。“还是在本宫的公主府吧,这才是真正清净之地。”
云夫人不高兴了,“公主殿下,您愿不愿意回,老身不管,但这熙瞳可是我们云家的血脉,老身必须将熙瞳带走。”
啪地一声,初萤重重将手中茶碗撂在了一旁小桌上,让众人都僵了一下。
云夫人也吓了一跳,从前公主对她也尊重的,当然,她也…对公主过得去。
夏初萤冷冷扫向云夫人,见对方吓一跳,其威慑效果达到,便泛起了一丝威严的笑容,“孩子还小,离不开亲娘,就不劳云夫人操心了。”改了口吻。
云夫人口中银牙暗咬,“公主殿下,看来老身应入宫拜见一下太后娘娘了,想问问娘娘,老身是做错了什么,让公主殿下不肯回家。”
她知晓公主怕太后担心,一直隐瞒她与飞扬不和之事。说来也生气,她抓着飞扬问过多次,到底与公主发生了什么矛盾,想让飞扬去赔个礼,说个好话,但飞扬却说不知怎么得罪了公主,赔过礼,公主不接受。
夏初萤冷笑了两下,心中暗说,这云夫人见涟漪那刺头不在,又开始提老梗,想威胁她。她看起来真那么好欺负?
“云夫人想去就尽管去,有些事儿,我们关了门便是家事,开了门便是国事。若您嫌这事儿太小入不得眼,那便尽管去弄大。皇兄那里,早就压了一些弹劾的折子,某将军前线作战却私带姬妾,触犯军法,皇兄一直为其兜得很辛苦,是应该解决一下了。”说着,伸出纤纤细指,欣赏自己粉红色的蔻丹。
云飞扬愣了一下,不知为何,心底竟有了一丝喜悦。
与那直接将他视为无物相比,他更希望她能提到他、想起他,弹劾也好。
云夫人吓了一跳,她自然知晓夏初萤口中的“某将军”是谁,面色一白,咬牙切齿。“公主殿下这话老身便听不懂了,带姬妾又能如何?战事不还是胜了?”
初萤冷哼,初萤冷哼,“战事胜了,那是邪不胜正,那是我们鸾国兵士的神勇,那是我们皇家祖先的庇佑,难道这战事,是因某将军的存在而胜?难道我们鸾国没了这人便不行?”
云夫人第一次被金玉公主如此咄咄逼人的质问,婆婆的威严扫地,又惧怕公主的威仪,气得狠狠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却发现,那不争气的儿子只是愣愣地看着公主,哪怕对方丝毫未看他一眼。
“但…飞扬也是功不可没。”云夫人气得有一些颤抖,琪嬷嬷赶忙上前,怕这云夫人一生气,将怀中的熙瞳扔了出去。
其实大可不必担忧,云夫人就是将自己扔出去,也是不舍得将熙瞳扔出去。
初萤叹气,用一种哀其不幸的眼神,更是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怜悯地看着云夫人。“云夫人寇氏,你为元帅夫人多年,难道不知军法、不知军纪?军纪便是军纪,与胜败无关。难道我们鸾国会因战败而去惩罚将军、因胜利而无视军法?你我婆媳多年,有些感情还是在的,别试图触碰本宫的底线,那是你承担不住的。”
云夫人又怒又怕,一则是对方身份确实尊贵,二则是自己儿子不争气确实被人拿了把柄。愤怒地一口气没上来,脑袋一懵,身子摇晃了两下。
一旁的琪嬷嬷赶忙上前,从云夫人怀中抢过熙瞳,而云夫人身旁的丫鬟也赶忙上前扶住云夫人。
夏初萤疑惑地转头去看云飞扬,只见对方那双敏锐的鹰眼从始至终一直盯在自己身上,即便自己把他母亲快气晕过去,他都没表现出丝毫愤怒。
“呵呵…哈哈哈…”
云夫人吓了一跳,这公主怎么突然狂笑了起来?她…她要干什么?
云飞扬也是不解,她为何看了自己一眼就笑了起来?有什么可笑?是他什么地方出丑?想着,低头去看自己衣着,并未有什么过失。
夏初萤第一次站起身来,慢慢走到了门口,纤手轻扶着门框,抬头看那越来越浓的乌云。
与这压抑的天气相反,她的心,确实豁然清朗!
因为这一刻,她真真看懂了那个男人,那个曾经让她牵肠挂肚、魂牵梦绕多年的男人,那个在脑海中伴随她度过少女时光的男人。
他是个真真冷血的!
他不在意自己儿子,从未表现出过丝毫父爱!
他甚至不在意自己的母亲,自己母亲被人气得发晕,他却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
她终于知晓为何金鹏大将军少年有为!为何金鹏大将军战无不胜!
试问,如此心冷、如此自私、如此凉薄之人,怎会被任何情绪所牵绊!?他永远是冷静判断,不受为何蛊惑、影响,永远突破各种诱惑,做出最明智的决定。
作为一名将军、一位战场指挥,他是成功的!前后百年,也许不会再出现一名能赶超他的英明将领!
但作为一个人,他却是失败的、残缺的、不全的,他没有七情六欲,没有自己的喜好,没有喜怒哀乐,他也是可怜的。
突然大雨,夏初萤心情却大好,多年的心结总算是解开,从今往后,她不恨了。
她如今的下场,并未是云飞扬造成的,而是她自己!她懵懂无知,不去真正了解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一意孤行、全凭幻想。
她嫁的不是金鹏大将军,而是她心中的金鹏大将军。
如今,她心中的金鹏大将军已死,这一场梦,可以放下了。
慢慢转过了头,夏初萤笑意盈盈,不若刚刚那般横眉冷对,“熙瞳玩了好一会,此时也倦了,琪嬷嬷,带熙瞳去休息吧。”声音恢复了柔和。
“是。”琪嬷嬷抱着熙瞳看了一眼云夫人,转身离开。
云夫人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地看向琪嬷嬷远去的身影,想说什么,却不敢说;想怨什么,又不敢怨,只能眼睁睁看着孙子被带走。谁能想到,大儿子自立府邸,二儿子长居兵营,元帅与她夫妻几十年相敬如宾,她全部的指望与生命便只有这个孙子。
多少次,她因想孙子彻夜难眠,唉声叹气,难道…就没有办法让她与孙子在一起?
初萤看了一眼颓然的云夫人,心中竟难过了下。
与苏涟漪在一起的多年,她被其感染了心善,竟对云夫人有了怜悯。毕竟,云夫人还是熙瞳的祖母,是一个真心为熙瞳好的女人。
“云夫人,想来你应该听元帅说了,涟漪被封商部尚书一事。”初萤慢慢踱步,在云夫人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云夫人收起了颓然,想到那苏涟漪就恨得牙痒痒,但那苏涟漪平步青云,如今连元帅都不敢轻易得罪,何况是她!
儿子不在身边,孙子见不到,儿媳却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与她硬碰硬的女子又被仿佛金佛镀身,难道全天下都与她作对,不让她好受?
“听说了。”一瞬间,云夫人好像老了十岁。
初萤淡淡一笑,看向门外瓢泼大雨,“刚刚在门外,您应该看到马车了,此时前院厅堂,坐满了朝中权贵,苦等涟漪。有些事,要学会放过自己,既然无法改变,就要学会放开。”她说出云夫人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云夫人没说话,缓缓闭上了眼,心中哀叹。
“你们说涟漪出身不好,如今她名入皇家,身份尊贵。你们说涟漪母家无势,但如今她实力众目睽睽,根本不用,根本不用借用他人之势,谁赢谁败,已成定数。还劳烦云夫人,回去劝劝元帅,再这么僵下去,吃亏的不一定是谁。”初萤继续道,端起了一旁茶盏。
云夫人面如死灰,她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身为一品诰命,竟有一天如此灰头土脸、一败涂地。
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娶了公主,从前还对她尊敬有加,如今却突然大变,将她压得无法喘息。二儿子虽不是娶公主,但那郡主也不是省油的灯,将来也不会顺从她。
初萤抿了一口茶,继续道。“如今涟漪在公主府小住,想来也不会太久,皇兄答应了赐婚,母后也提过此事,这几日便会下旨赐婚,到时候,飞峋定然立府,而涟漪也会搬去。”
云夫人颓然,未语,只当公主是在继续施压。
云飞扬一直未语,愣愣地看着夏初萤,弟弟和谁成亲,与他无关,他也不在乎。
初萤看着一旁的云夫人,却幽幽叹了口气,“涟漪走后,这府中也清净许多了,若是云夫人有时间,可以多来走动一下,毕竟,熙瞳也是…很喜欢祖母的。”
云夫人一愣,没想到峰回路转,竟会如此。
她现在也不顾及飞峋到底和谁在一起了,一是因那苏涟漪也不算拿不出手,二是…就如同公主所言,她也阻拦不了那苏涟漪。
她没想到的是,公主竟然主动邀请她前来,她…可不可以天天来,日日见孙子?
初萤自是看出云夫人的想法,她的笑容少了之前的凌厉,声音也柔了下来。“婆婆要掌管元帅府,事物繁忙,否则,李夫人便是搬来公主府住上一段时日,也是可以的。”
“真的?”云夫人大为感动,因为刚刚的惊吓,更是觉得此时金玉公主对她有无比的恩惠。
初萤点了点头,大棒加甜枣,最为有用。
“太好了,那老身便多谢公主了。”想到孙子,云夫人又有了力气。
“不要这么说,您是熙瞳的祖母,来照看熙瞳是自然。”雨渐渐小了,阴沉的天空逐渐放亮,但那乌云还未散去,想来随后还会下。“李夫人,本宫便不留你们,趁着雨停,回府吧,否则一会雨再大,行走不便。我们来日方长,等回头府中清净了,本宫日日敞门欢迎。”
李夫人见金玉公主做了承诺,便也不再纠缠,起身告辞。
在临走之时,云飞扬却突然停下,“初萤,我们谈谈?”
夏初萤看了一眼云飞扬,突然觉得鼻尖一酸,初萤…她多少次希望云飞扬这么称呼她,但无论是初相识还是最后的分别,他都是以“公主”相称。
“你,”初萤转过身去,扯动嘴角,“再说一次。”
云飞扬一愣,不懂夏初萤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又说一次——“我们谈谈…”
“前面那两个字。”初萤打断了他。
飞扬皱眉,“初萤…”
“好了,”初萤笑了,当再一次转身之时,哪有红眼圈?哪有泪痕?唯有释然的笑,“可以了,结束了,我也…对自己有了个交代了。”
云飞扬不解,“什么意思?”
初萤垂下了眼,声音突见陌生,“本宫累了,将军回去吧,玉翠,送客。”说完,一个眼神,边有丫鬟上前扶着初萤,向里室而去。
有丫鬟上前,恭敬对云飞扬伸手,“将军,请。”这丫鬟,正是初萤口中的玉翠。
云飞扬皱眉,最终一甩袖,随着云夫人出了院子,离开了公主府。
豪华的房间,琪嬷嬷轻手轻脚小心进入,怕打扰公主的休憩。
“熙瞳睡了?”初萤的声音突然道。
琪嬷嬷一抬眼,见公主非但没小睡,反倒是坐在临窗的榻上,透过刻意留下的一条缝隙,观赏雨景。
“回公主的话,睡了,”琪嬷嬷又道,“公主,您面色不好,要不要叫大夫来…”
“不用,嬷嬷也下去休息吧。”初萤未回头,一直观望雨景,不知在想什么。
“是。”琪嬷嬷答应后,轻轻退了出去,将门小心关好。
初萤幽幽地叹一口气,将手慢慢放在了自己腹部,那伤口之上。

苏涟漪幽幽醒来窝在某人温暖的怀中,那坚实的肌肉无比弹性,如同真皮沙发一般,带着男性特有得一股味道,令涟漪有一些着迷。
她醒来第一眼,便看到那双深邃的眼,看着她,满是深情。
“下雨了。”她笑着道,很开心。
为何开心?可不是因为得到了云飞峋的身体。
让今日她做这种决定的根本原因,是因为这几日云飞峋的眼神——复杂!矛盾!
虽然她未直接问出口,却已猜到,飞峋心中定然有事,他一直在抉择。她不知道他在抉择什么,此番,她在安他的心,让他踏踏实实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让他看出她对他的心意。
如今看来,她成功了。
她已将自己能做的,都做了,从今日开始,随后发生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结果,她都能坦然相对,问心无愧。
“是啊,下雨了。”飞峋的声音无比温柔,怀抱着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最心爱的人,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一般幸福与满足。
他低头,轻吻她的额头,至于那件事,他已经做了决定。
她为他,做的太多,如今,他也要为她而做。
她而做。
“我要起床了。”涟漪一边说着,刚想挣扎着起来,却又被一只温暖强壮的手臂拽了回去,重新塞入怀中。
涟漪心中甜蜜得紧,若是在现代,非要去糖尿病科挂个号不可。“两天之后我们详聊吧,这两天我忙得很,尤其现在,我们打赌,现在公主府挤满了人,皆是朝中群臣。”
云飞峋愣了下,而后笑笑,“是啊。”
“所以,起床!”涟漪笑着,推开飞峋,起床。却想起自己一丝未挂,面红心跳,“你转过去,不要你看。”
云飞峋点头,“好。”说着,便乖乖地转了过去。
涟漪赶忙传好了衣服,两人洗漱整理,连饭都未用,便分开各自忙碌。
涟漪,自是去前堂招待一些访客,而飞峋,则是在公主府下人的引领下,由后门出,上了马车,直奔皇宫。
雨,又下了起来,瓢泼大雨。
经侍卫通禀,有了皇上的召见,云飞峋一步一步,进入皇宫,穿过硕大的广场,经过威严的金桥,直奔御书房,从容不迫。
他拒绝了太监拿来的蓑衣,就这么穿着青紫官袍,走在大雨中,仿佛想冷静一般。
御书房内,香烟氤氲。
夏胤修坐在御书案后,唇角勾着一抹胜利之笑,“你决定了,回归?”
御书案前,一滩水,被淋成水人一般的云飞峋却无丝毫狼狈,脊梁挺直,“是。”
“哈哈哈哈,”夏胤修站起,绕过御书案走了过来,“好,飞峋,朕果然没看错你,那个位置,朕一直为你留,整个鸾国,怕是整个天下,那位置只有你一人能胜任。”
面对如此夸奖,云飞峋面容却未变,一派冰冷,就如同他周身的水滴一般。
“欢迎你回归,朕得影魂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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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有床戏…咳咳,虽然不够火爆,但丫头已经尽力,这几千字床戏,丫头写了整整五个小时,以至于现在还没校对完,有错别字,请体谅下,一个小时之后校对完,修改上传。
今天真真写了整整一天,如今,公主的心思已表,飞峋的身份揭露…丫头瞒得好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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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与皇上谈的条件
影魂。
为夏胤修身为太子时,亲手培养的暗势力,直属夏胤修亲管。
影魂神秘,从前无人知晓,即便是夏胤修的母后——当今太后,也是不知。而后,夏胤修登基为帝,这影魂组织之名才阴差阳错,因某一些事,隐名流出。
如今能叫出影魂之名者,皆是朝中权贵,更是太子一党。
除了太子,其他皇子手下皆有暗势力若干,这些暗势力与暗卫不同,专门执行一些见不得人的任务,最多的便是暗杀。
如今影魂之名,一些重臣权贵虽知晓,但也仅仅是一种传说,只听闻却未见。为何?见者,皆死。
无人知晓,那苏家村中丑陋的傻子大虎,便是已消失三年之久的影魂首领。
谁能猜到,那只在传闻中的影魂首领,不是什么孤儿,而出身官宦之家,更是云家的嫡子。
也许正因为云飞峋身份的特殊,身后云家的势力,根本不是夏胤修可随意摆布,所以才有了今日之事。
夏胤修很高兴,十分高兴,可以说这是自东、南征战胜利后最高兴之事。
高兴到了什么程度?他甚至不顾皇帝的威严,一撩那金黄龙袍下摆,直接跳到云飞峋的身边蹲了下,这一刻,他不是什么九五之尊,只是一名狂喜的年轻男子。
他伸手拍在云飞峋那水淋淋的肩头,“飞峋,你能想开真是太好了!朕需要你!大鸾江山也需要你!朕也知晓,以你的出身与本领来做这种暗中之事实在屈才,但你放心,影魂首领只是暗,在明处,朕会给你权利、名望,给你应得的威名!”
云飞峋并未因为皇上的狂喜而高兴,更未有丝毫受宠若惊。甚至,他从始至终,未看皇上一眼,“皇上,臣只有两个请求。”
夏胤修点头,“你说,别说两个,便是两百个朕也答应你。”
云飞峋还是那般,不为所动,“皇上,臣认识您多年,深知您的为人,更知晓您一旦是做了承诺,便是金口玉言、掷地有声。臣只有两个要求,一,影魂之事,臣只为皇上再做五年。”
这已是他的极限,那种暗中杀人的勾当,他从来都是不想做的。从前,因云家是太子一派,而大皇子与二皇子之实力太强,太子处境危险,为了太子、为了云家,飞峋才不得已答应了太子的请求。
当时云飞峋不求名、不求利,只有一个要求,便是只为夏胤修做五年。五年的时间,皇子夺嫡便可尘埃落定,到底是成王还是败寇,五年足以。而到太子胜利、登基之时,正好满五年。
当云飞峋从岳望县回京后,夏胤修曾避开所有人,单独召见云飞峋,便是希望其继续担任影魂首领,为其铲除异己——毕竟,这皇位刚刚确立,异己众多,几名落败皇子的余孽未灭,这种夺嫡之事虽众人知晓,但毕竟不能放在明处,只能暗暗解决。
这天下事便是如此,有一些事,必须要在明;但又有一些事,又必须在暗。本应在明处之事暗箱操作,其结果是失去了公信;而有一些事只能用强硬手段,若是有妇人之心,失了先机,那便是后患无穷。
夏胤修自然是希望云飞峋永远留在影魂,不仅是因其武艺超长、能力了得,更是因其耿直的人品、无比的忠心。
“飞峋,朕知你担心什么,但从前你在影魂时,朕也并非让人滥杀无辜,甚至鲜少让你行动,五年的时间,你只执行了七次任务,这年限,根本不用加。”夏胤修试图劝说。
“五年。”云飞峋不为所动。
夏胤修垂着的拳头狠狠捏了一下,这天下敢这么不顺他意的,也许只有这云飞峋了,但对这样一个不求名利之人,他又无可奈何。“好,第二件事。”口中银牙暗咬。
“即可赐婚,五日内,臣便要迎娶苏涟漪。”飞峋继续道,冰冷的声音,稍稍有了温度。
夏胤修一愣,瞬间了然哈哈大笑,一拍飞峋宽厚的肩膀,站了起来,“你能同意回归影魂,想来也是因那苏涟漪吧,她…”说着低头看了一眼云飞峋,而后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确实够独特。”
飞峋的眉狠皱了一下,顿时仰头,两道冰冷目光射向夏胤修。
后者见此,赶忙收敛了那笑容,一摊手,“不和你开玩笑了,别那么凶狠地盯着朕,朕怕得很。”半开玩笑。
此时如此凶狠盯着夏胤修的是云飞峋,多年交往,夏胤修知晓云飞峋的脾气,他自然不会深究其罪行。但若面前换一个人,此时早已拖出去砍了头去。
“好了好了,站起来吧,跪了那么久你不累,朕看着都累了,回头若是被飞扬看见,还以为朕欺负他弟弟。”夏胤修的语气轻快,丝毫没有动怒的痕迹。心中想的却是——五年的时间,够了。
他用五年的时间夺嫡登基,再用五年的时间铲除异己,时间刚刚好。也许,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安慰自己罢了。
“若皇上没事,臣便告退。”云飞峋说着便要离开。
“等等,先别走。”夏胤修赶忙阻止他,“你何时归队?”指的是云飞峋何时正式回归影魂,帮他培养影魂成员,加之接受任务。
“大婚后。”飞峋答。
夏胤修无奈地叹了气,“好了,朕知晓了,下去吧。”
云飞峋又对夏胤修行了君臣之礼,而后恭身退去,御书房中,便只有夏胤修一人。
室内恢复了安静,夏胤修又回了御书案后,拿起了奏折,想继续,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他一反刚刚的随和,此时面沉似水,一双冷艳双眼迸发凌厉之光。
有人悄然入内,亲手端了一只隐隐冒着热气的精致小碗,是夏胤修的贴身太监安禄。
“皇上,春日雨凉,这是暖身参汤,请皇上用一些吧。”恭敬将那碗放下。
夏胤修点了点头,放下奏折,将那碗端起来,慢慢饮了一口,愁眉不展。两口过后,便将那碗放了下。
安禄一直在旁等候,“皇上,可是为飞峋将军之事发愁?”
夏胤修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点了下头,“飞峋的身份确实不宜继续做这影魂首领,但朕整整寻了五年,却根本找不到比他更合适之人。
还记得七年前,朕无意中见到十三岁的飞峋单掌击碎百斤大石时的情景,十分震惊,后来千方百计试探,发现他不仅是天生神力,其他各方面也是远远高于常人,可以说是几百年难遇的奇人,后来成立影魂,朕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飞峋。但那云飞峋却软硬不吃,拒不接受,最终朕以自己的性命及云家老小的性命受到威胁为借口,他才勉强同意加入影魂,却只五年。
五年前,他加入时候有两个条件。一个便是五年之约,另一个则是隐藏其身份,不让任何人知晓。所以到如今,知道他是影魂首领者,只有你我二人,就连云元帅与飞扬都不知晓。没想到今日再一次开出条件,竟是因苏涟漪。”
说到这,夏胤修呵呵笑了下,“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
除了影魂,即便是其他人的暗势力,也都是由亡命之徒来组成。更有甚者,是专门从孤儿中挑选培养。夏胤修深知,云飞峋是不合适的。
安禄见皇上烦恼,他也没有办法。
为达成目的,少不得威逼、利诱。但威逼,云飞峋却不吃这一套,难道拿她家人为威胁?但云家哪是可以用来威胁的?利诱,那云飞峋又无意仕途,不好金钱美色。
无奈,安禄只能尽量想办法安慰皇上。“奴才劝皇上别再发愁了,注意身子。飞峋将军虽不愿加入影魂,但其忠心却是有目共睹,也不会被外人收买的。”
夏胤修失笑,“是啊,试问,一个不重名利、毫无奢求之人,外人如何收买?”
安禄赔笑,“皇上,那赐婚之事?”
夏胤修重新拿起了一旁未看完的奏折,继续用心看下去,“其实这赐婚,朕早就答应他了,无论是他从前为朕做的,还是东征战事的功绩,这赐婚本应给他。至于元帅…虽麻烦了一些,但也不是无法摆平。”
安禄了然,“皇上圣明,原来皇上早就料到了这一天,想用苏涟漪来逼飞峋将军回归影魂。”
夏胤修摇头,“不,朕怎么会用这种方法对付飞峋?只是…”说着,他垂下了眼,盖住眸子中的复杂。
只是什么?他说不出,就是心底有一种直觉不想赐婚,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