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皇上的龙体重要。”群臣们也纷纷复议。
夏初萤看向身旁瞬间苍老的不羁寒,心中感慨万千,不羁寒到底还是老了,已经七十有余,这样的年纪不是人人都有福气拥有。之前不羁寒精神抖擞是因强大的抱负支撑,如今,受到如此大的打击,却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皇上,大臣们说得对,龙体要紧。”初萤也忍不住道。
不羁寒又愣了好一会,这才缓缓点了点头,“好,退朝。”苍老的声音没了力气。
“退朝——!”齐兰国没有太监,便由声音高亢的宫女唱和。
宫女们扶着颤颤巍巍的不羁寒离开,夏初萤也想跟随安慰,但不羁寒却道,“初萤,你也…累了,会去休息吧。”
并非是累了,而是悲伤吧。
夏初萤点了点头,未逞能,便被秦诗语扶着回了满堂院。
满堂院,除秦诗语一个知情人外,所有人焦急担忧。
值夜的彩蝶刚刚起床收拾好,便见满堂院的宫人们交头接耳,忍不住问去,“发生了什么事?”
秋云道,“彩蝶姐,今天殿下从早朝回来就魂不守舍,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更是不说一句话,我们去问原因,诗语姐也只是摇头让我们退下,现在诗语姐和殿下在房里呢。”
彩霞道,“彩蝶你快进去看看吧,平日里殿下最信任你了。”
彩蝶点了点头,“你们别慌,我去看看。”

卧室昏暗,窗子都被厚厚的窗帘掩住,夏初萤则是躺在自己的床上,面色依旧灰白,一动不动,若不是鼻翼微张,到如同死人一般。
秦诗语隐约知晓其为何如此,却不知怎么开口。
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秦诗语赶忙去开门,见是彩蝶,“你等等。”悄声对彩蝶说。而后回到夏初萤身边,小声道,“殿下,是彩蝶,让她进来吗?”声音很小,因为不敢保证初萤是睡是醒。
夏初萤双眸微微张开,眼神却是一片死灰,“让她…进来。”
彩蝶入内,见到初萤的状况吓了一跳,“殿下病了?为何不宣太医?”
秦诗语摇了摇头,面色难看,“彩蝶,是这样。今晨来报,昨夜夜袭北秦斥候营,太子阵亡,四公失踪。”
彩蝶一愣,随后也是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她倒是没为太子和四公操心,而是意识到,四公参与的战斗,怕是爵西和阿古捏也参加了,阿古捏他…
秦诗语叹了口气,将彩蝶扶起到椅子上,“阿古捏参与与否,现在还是未知,四公是自己偷着跟去的。”
彩蝶这才松了口气,却见到依旧神色低沉的夏初萤。她眼珠子转了一转,到夏初萤床前跪下,“殿下,奴婢斗胆,现在说节哀顺变还太早,大公牺牲了确实让人伤心,但四公也只是失踪,四公他人大命大,定会安然无恙的。”
也许夏初萤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眸子中有了一点点闪光。
“殿下,派奴婢去前线吧,打听回最可靠消息回禀殿下。”彩蝶又道。
初萤灰白色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干涸的唇微启。“快去快回。”
彩蝶为夏初萤磕头,“是,奴婢这就出发,但还希望殿下振作起来,否则若四公真的回来了,看到你病倒,却是不好了。”
“…好。”初萤答。
彩蝶这才放心离去。
事到如今,不用公主或彩蝶来解释,秦诗语已经猜到了问题出在哪,怕是——公主殿下与四公情投意合。
既意外,又了然,秦诗语想到公主与四公在一起的嬉笑欢乐场面,再见到此时四公失踪,殿下一蹶不振的一幕,心中不忍酸楚。

135,太子之位

太子薨,举国哀悼!
不得不说,在太子一职上,大公不羁勇可谓是兢兢业业,且无论其年龄还是才能,更或者处世之道,都可谓当之无愧,更可以预见其即便是登基为皇,也将是一代明君。
可惜,却死了。
不羁寒虽七十有余,但也许是保养得宜,更也许是心未衰老,头发依旧花白,但痛失两名爱子,一夜之间满头银发如雪。
夏初萤也未好到哪里去。
彩蝶风尘仆仆赶了回来,这已经不知是她第多少次去前线打听消息,每次幌子都是思念未婚夫,到最后的频繁程度,别说彩蝶本人,便是阿古捏都难为情了。
四公失踪,阿古捏和彩蝶又有什么心思谈情说爱?
“回来了?殿下正在房内等着呢。”秦诗语快步迎了过去。
彩蝶面色难看地点了点头,而后脱了外袍,待周身冷气散了散,这才撩帘子进了去。
地上火盆噼啪作响,但气氛确实死寂又压抑。
彩蝶站了半天,却不知如何开口。
好半晌,坐在椅上的夏初萤幽幽叹了口气,“还是没有消息,对吧?”
彩蝶点了点头。
夏初萤幽幽看向窗外,“下雪了。”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
齐兰国地势偏北,气候自然是比鸾国要冷上许多。
彩蝶也看向窗外,“是啊。”除了这一句,也不知道说什么。
“不用抱有期望了,他应该也是…死了。”夏初萤慢慢道,声音平稳无情绪,冷清得哪怕再燃多少火盆都无法温热。
彩蝶赶忙摇头,“不,殿下,请别放弃希望,四公只是失踪,在未找到尸首之前,不能断定四公的生死。”
夏初萤扑哧一笑,而后笑容转为苦笑,“彩蝶,你还是年幼,经历得太少。本宫…早已过了你们幻想的年纪了。”
彩蝶未语,哪怕是能言善辩,也不知再说什么。
往事一幕幕飘于脑海,从儿时亲眼所见宫中争斗陷害,到喜欢前夫云飞扬且哀求先皇赐婚,再到父皇驾崩亲兄弟手足相残,而后她被追杀冒着生命危险隐居乡村剩下儿子,对她意义非凡的挚友苏涟漪消失,随后和离又和亲,就在万念俱灰中,不羁丹敲开她的心扉,但如今,不羁丹也失踪了,生死未卜。
夏初萤本来以为自己心里已麻木,但如今才知道,伤心了依旧会疼。只不过不再喜欢表现出来罢了,懒得再倾诉、再大哭,而变成自己默默承受痛苦。
就在沉默时,门外传来秦诗语的声音,“禀殿下,三公求见。”
彩蝶这才想起来,三公也是回来了,她竟是将这件事忘了。
初萤未追究,只是对彩蝶道,“下去吧,让三公进来,本宫懒得去厅里接待他了…咳咳。”咳嗽不止。
彩蝶着急上前,“殿下,您怎么样?用不用宣太医。”
初萤摇头,“去宣三公吧。”
彩蝶迟疑地点了点头,担忧的离开。不消一会,随着优雅却又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三公不羁卿进了来。
见夏初萤在床上,俊美的面颊满是内疚与自责,只僵硬地站在门口。
“卿,进来吧。”夏初萤微笑着,面容虚弱。
过了好一会,不羁卿这才慢慢走了进来,撩袍便准备跪,好在初萤手快,将其拉了住,“你这是做什么?”
不羁卿抬起头,一双美目含着多少忧伤,“都是我的错,事实证明,当时我的决定是错的。”
初萤费了好大力才将不羁卿拉了起来,“什么决定?”声音依旧平静。
不羁卿垂下眼,“…将四弟带上战场的决定。”
夏初萤只觉得心口刚刚愈合的伤疤再次被人捅了一刀,痛苦无比,“不怪你,要怪…就怪他的任性。”这是事实。
不羁卿却依旧无法放过自己一般,一拳砸在地上,“不,怪我,四弟他还小,不懂事,是我这个当哥哥的看管不利。”
不羁卿到底还是个文弱书生,这一拳下去,白皙纤细的手上立刻皮开肉绽一般。
初萤吓了一跳,赶忙将他拦下,更是怕他做傻事,紧紧捏着他手上的手,“来人,拿药箱来。”
彩蝶赶忙入内,搬来药箱,见不羁卿手上受伤吓了一跳,赶忙拿出干净纱布为其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初萤无奈叹气,“卿,你也别自责了,不羁丹已经十九,不小了,他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何况,你也仅仅比他大了两岁。”
不羁卿垂着不语。
“最让我失望的不是你,而是不羁丹。”夏初萤双目无神,恍惚地盯着灯罩。
不羁卿任由彩蝶包扎,疑惑地看向夏初萤。
初萤想到不羁丹,不知是爱是恨,“从前我知道他任性,就有种感觉总有一天会闯祸,却没想到,最终会有这样的结局,最可怜的便是…大公罢。”
不羁卿垂目不语。
夏初萤惊讶的发现,即便是不羁丹闯了这么大的祸,她对不羁丹却依旧有着包容甚至于包庇的心。但那又能如何…人却已经没了。
包扎完的彩蝶离开了房间,就剩两人。
不羁卿慢慢伸手握住夏初萤的手,初萤想挣扎,但对方却依旧紧紧握着,也不说话,只是紧握,源源不断的温暖通过手心传到她的手上,让她的心情稍缓。
“放心,一切有我。”不羁卿松开了夏初萤的手,而后缓缓站起身来,“你先休息,我得去父皇那里汇报前线之事,若你有什么需要,即刻派人通知我便好。”
夏初萤抬头看着不羁卿,突然觉得面前这人如此陌生,甚至都忘了从前他的模样了。
“…好。”
两人的强弱姿态竟与从前完全相反,在回想,只觉得梦一场,好长的一梦。
不羁卿离开了,夏初萤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的书,看了一眼,又扔了回去。她有阅读习惯,但自从不羁丹出事后,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门外,秦诗语悄然入内,“殿下。”声音尴尬难堪。
“何事?”夏初萤茫然道。
秦诗语欲言又止,“殿下,是…朱妃的人又来找茬了。”自从太子没了,朱妃便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每日想方设法的折腾。
“你们能应付吗?”初萤道。
诗语回答,“可以应付的,但…”
“那就去应付吧,”初萤慢慢站其身来,秦诗语赶忙来扶,“本宫想睡一会。”
秦诗语皱眉,“殿下又睡?这才刚刚醒。”
初萤未语,不反驳也不动怒,只是慢慢向床沿上走。
秦诗语无奈,便伺候着夏初萤脱了外衣,上了床,为其盖好被子,而后小心退了出去。
门外,几人守着,都等秦诗语的回话。
“诗语姐,殿下交代了什么吗?”秋云道。
秦诗语摇了摇头,“秋云,你与彩霞出去,不用给朱妃留面子,既然他们的人敢闹到满堂院,咱们便关门放狗。殿下没闲心和他们折腾,也别让这群小人一人咱们好欺负。”
“好!”彩霞和秋云答应道,脸上满是战斗力,怒气冲冲地出了去。
秦诗语则是将目光放在了彩蝶身上,“彩蝶,依你看,如何才能让殿下走出阴霾?”
彩蝶一愣,摇了摇头,“诗语姐,我也不知道。”
秦诗语挣扎许久,眼神犹豫,“你觉得,四公会不会回来了?”
彩蝶看向秦诗语,眼中迷茫和慌张,嘴唇动了动,没说出什么。
“想什么就说什么罢。”秦诗语道。
彩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认为,四公回不来了。”
秦诗语双眸微眯,“三公对殿下一片痴心,若撮合三公与殿下在一起,你觉得意下如何?”
彩蝶的心如同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想到从前公主和四公在一起的欢乐画面,想到她与阿古捏两人陪伴公主和四公时的一幕,心中疼痛不已。
沉思片刻,彩蝶痛苦地点了点头。
虽然觉得对不住四公,但公主才是最重要的,若再让公主这般消沉下去,怕是身子吃不消了,太医频频开了补药,更是叮嘱众人要多陪公主聊聊散心,否则…若真落下病来,怕是公主的身子便再难转好了。
“好,若是如此,以后我们便多为三公和公主创造机会吧。”秦诗语道。
彩蝶依旧是点头不语,重重一声叹息。

离龙盟殿后殿不远,是御书房。
因金龙城建立匆忙,加之宫殿建设简陋,占地不大,所以每个宫殿建筑都极为紧凑。
御书房内,不羁寒坐在御书案后,精神比之前缓了许多,借由战事,分散了诸多精力。
不羁卿立于案前,面容严肃、语调平静的从容汇报前线之事,事无巨细,都为不羁寒一一描述,同时禀告的,还有自己关于每件事情的处理方法。
不羁寒不断点头,对三子的出事手段极为赞同,甚至觉得三子的某些谋略比太子更犀利,而眼光也更长远。
当想到逝去的两个儿子,不羁寒的心再次疼了起来,开始猛烈咳嗽。
不羁卿吓了一跳,“父皇,您这是怎么了?”冲了过去,为其端了茶水。
不羁寒却摇了摇手表式拒绝,“卿儿,朕问你一个问题。”
“是。”不羁卿又放下茶碗,恭敬站在不羁寒身前。
不羁寒却提出了一个十分尖锐的问题。“你觉得,你与猛儿,谁来做这个太子更好呢?”

136,失而复得

“回父皇,太子之位自然要二哥来担当。”不羁卿想也不想,立刻便回答,且回答得干净利落,绝无半点扭捏。
不羁寒一愣,看向面前的三子,“难道你就不想当太子?”
不羁卿笑了下,“父皇,若儿臣说不想当太子,您定会觉得儿臣虚伪,所以这个问题,儿臣便不回答了,只说,儿臣没有当太子的资格。”
不羁寒有了兴致,丧子之痛也稍稍忘却,“什么资格?”
“二哥比儿臣适合太子之位的原因有三。”不羁卿从容道,“第一,长有之序,这个自不用说。第二,论才干,二哥为金龙部落乃至齐兰国立下过汗马功劳,天下人有目共睹。其三,便又回到了老问题上,子嗣。”说着,笑了一下,“二哥是我们兄弟中唯一有儿子的人,儿臣别说是儿子了,便是个夫人也是没有的。”
不羁寒被不羁卿逗乐了,“是啊,子嗣啊。”眼珠一转,“问题是,猛儿虽勇猛,但在治国处事上,还是欠缺一些火候。”
不羁卿道,“父皇,儿臣却认为,只要二哥有一颗善良的心,招贤纳士、海纳百川,凡事为百姓着想,这便足以。俗话说,能者多劳,将来我们齐兰国也会出现能臣贤士,为二哥分忧解难的。”
不羁寒眯起眼,对不羁卿的回答十分满意,“朕有子如此,此生足矣。”
不羁卿一脸的惭愧,但垂下的眼却掩住不耐——不羁寒根本就未想过让他不羁卿来做太子吧,如果不羁勇和不羁猛两人都死而不羁丹未死,怕是这位置也会巧立名目跳过他,而传给不羁丹。
至于原因如何,不羁卿心中是有数的。
他抬起头,看似温和的双眼实则犀利无比,他为自己母亲不值,为了一个男人背叛家族村寨,最终竟得到这样的结果——防备、猜忌!
即便是身为亲生子的自己,不羁卿也能感受到父子两人的隔阂,如果说从其那他为废物时如此,尚可解释,但如今他可独挡一面,为何依旧处处防备,除了生母的原因也实在找不出其他原因了。
难怪从前母亲曾说,不再爱父亲了,怕也是伤透了心吧。
不羁寒心情轻松,也许是得到了想得的答案,对不羁卿的态度也柔和许多,“卿儿若没其他事,便下去休息吧。”
“是。”不羁卿为不羁寒恭敬见礼后,转身离开。

金龙城城郊那片几乎被遗忘的小花园,凉亭中央坐着两名年轻男子,品茗闲聊。
两人一人青衣一人白衣,身材颀长清瘦,气质皆是斯文文雅。
“三公就这样将太子之位拱手送给了二公,不会后悔?”说话之人是青衣人,脸上却带了半块面具,只留形状完美的下巴。
“有些东西要自己拿来,才有意义,不是吗?”回答之人正是不羁卿,面容依旧温文尔雅,但周身却透着一股邪气,“倒是轩辕公子,你想要又是什么?”
夏胤轩笑道,“在下的目的,与华妃说过,只是想亲手辅佐某人登上高位,以证明自己的能力罢了。”
不羁卿的笑容加深,“那不知轩辕公子到底想扶的是我不羁卿,还是你的主子不羁燕呢?”
夏胤轩哈哈大笑起来,如同听见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主子?外人都说三公有着百年一遇的智谋,竟没想到说出如此可笑的话,我与不羁燕,你觉得他是主子?”
不羁卿垂目微笑,“是啊,不羁燕的钱财、地位也许都是你给的,但你却不是他主子。”
“为何?”夏胤轩有些不爽。
不羁卿举起一杯茶,“世间万物,并非只要草木有根,人也是需要根,这个根,也许是家族、也许是产业、也许是权势。有了这个根基,人才能慢慢发展下去,但一旦脱离了根基,即便是短时间没有变化,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便会越来越力不从心。”
“越来越力不从心!?”夏胤轩一怔,因为不羁卿好似无心之语,竟说中了自己的心事,这一段时间,确实有这种感觉,但又找不到原因。
不羁卿捕捉了夏胤轩的神态,放下茶杯,垂眼沉思。
夏胤轩面容不再从容,却依旧在维持,“真没想到,三公竟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真让人刮目相看。”
不羁卿对于轩辕公子这种岔话题的行为视而不见,也懒得再去帮其分析什么人生之路,“轩辕公子是个聪明人,我们便别在冠冕堂皇的话题上浪费唇舌,我想表达的意思很清楚——到底要扶谁上位,还希望轩辕公子三思。”
夏胤轩心底竟有种隐隐的挫败感,自诩最擅权谋的他,竟被人抓到了这个致命点。
根…真的这么重要?
两人又聊了些闲话,最后表面看起来依依惜别,实际上却是不欢而散。
夏胤轩先带人离开,凉亭内只余不羁卿一人。
少顷,他站起身,慢慢走下台阶。当出了凉亭时,在一旁等候多时的心腹凌云上前,“三公大人,轩辕公子会不会弃暗投明?”
不羁卿慢慢向回走着,缓缓摇了摇头,“无论明暗,他不会支持我的。”
凌云大惊,“为何?”
不羁卿抬头看向漫天繁星,“因为,他控制不了我。”眼神散漫,却好像回忆起从前的美好时光。
是的,不羁卿忍不住想到,与夏初萤两人在湖畔时,被梳女发式时的摸样,想着想着,竟痴痴地笑了起来。
凌云一愣,“三公,您难道想到什么好法子让轩辕公子支持您了?”
不羁卿的笑容戛然而止,瞥了一旁凌云一眼,那眼光竟无比寒冷,“有些东西要自己来抢,而非求,记住了吗?”
凌云一僵,见主子隐怒,吓得浑身冷汗,“是属下失言,还请主子责罚。”
不羁卿叹了口气,“你没错,只是人与人的经历不同,便意味着处理方式也不同罢,从前我曾苦苦哀求,但从未得到想要的东西,如今干脆动手抢,却发现…呵,乐在其中。”
凌云非金龙部落之人,但多少也听说从前三公在金龙部落中的地位,随即了然。

夜晚,梳洗完毕后的夏初萤躺在床,现实迷茫看了看天花板,却觉得两道视线一直盯着自己。
初萤知道是彩蝶,彩蝶担忧她。
她不想这般失魂落魄,但却无法控制,伪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整整一日,如今已是筋疲力尽。
夏初萤干脆闭上了眼睛,但那两道视线依旧无法摆脱。
最终,初萤叹了口气,道,“彩蝶,你到外屋睡吧。”
彩蝶不解,“殿下,为何让奴婢去外屋,若殿下再做那种怪梦怎么办?”
初萤道,“梦与不梦又有什么区别?便是梦到谁,又有什么关系?”
“…”彩蝶不知如何回答,灵光的脑子竟不一时间僵住。
“出去吧。”初萤的口吻少了商量,多了命令。
彩蝶无奈,便告退,恭敬离开了房间。

没了彩蝶那担忧,夏初萤竟觉得浑身轻松了许多,但却不敢闭眼,只要一闭眼,又能见到从前与不羁丹嬉笑打骂的一幕,屡屡让不羁丹下不来台的一幕,更是有不羁丹为她挺身而出的一幕。
初萤闭上眼,眼泪从眼角慢慢流淌下来。
突然,角落里有声音,是推门的声音。
而角落的方向,正是从前刻意留下的暗门,知道这暗门位置之人寥寥无几,而是用过这暗门的,也只有一人。
夏初萤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来,借着幽暗的灯光看向那暗门,手则是无声伸向枕头下面,其内藏着一只佩刀,是不羁丹的佩刀。
按理说不羁丹失踪,这暗门便应锁好,但初萤却因打击太大,竟忘了这件事,她怕是歹人发现了暗门,她是否应喊人来?
声音卡在嗓中,喊不出,初萤便只能紧张捏着佩刀,一颗心跳得激烈。
门终于被推开,就在夏初萤佩刀时,刚入暗门那人立刻抬起头,快声道,“初萤,是我。”
不羁丹!
夏初萤愣住,这一刻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复杂,是惊愕,是激动,是喜悦,是不解。
佩刀依旧紧紧捏在手中,其姿势也是做着防御姿态。
来的人,真的是不羁丹。只见他一身夜行衣,干净利落,脸上涂了些灰粉,让本就小麦色的皮肤更为黝黑。
双眼依旧明亮,但却带了许多疲惫与无奈。
“不…不羁丹!”夏初萤扔了刀,双手狠狠捂在唇上,不想喊出来,好似喊来人,这梦境就消失一般。
没错,夏初萤甚至以为这是梦。
不羁丹将暗门小心关好,在夏初萤面前站着,低着头,也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依旧瘫坐在床上的初萤。
夏初萤抬着头,看着不羁丹,竟突然发现,不羁丹比从前更高大,更强壮了,少了少年的青涩,多了一种成年人的沉重。
不羁丹的脸上,没有惯常痞痞的笑意,更没有什么玩世不恭,表情严肃得好像这张脸不属于混世魔王不羁丹一般。
“让你担心了。”不羁丹道。
初萤依旧捂着唇,眼中泪水如同泉涌,汩汩而下。
“是不是很奇怪,为何我没死?”不羁丹问。“我现在便告诉你原因。”

137,细作(请假写大结局)

夏初萤点头,却不是因为她想知道原因,而是实在不知自己应该作何反应,便慌乱的点头。
不羁丹瘫坐在小他上,双脚踩着踏脚,膝盖弯曲,身子则是前倾,一双手臂支在双腿,而脸则是埋在双手中,无比痛苦。
室内死寂。
夏初萤睁大了眼,一动不动盯着不羁丹,好像一眨眼,不羁丹就会凭空消失一般。
过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死寂气氛伴随着不羁丹一声叹息而结束,但他依旧维持着内疚的姿态。
“自从去了兵营,我便一直在三哥身边,整日看着三哥调兵遣将,看着大哥和二哥率兵打仗,我却只能在一旁毫无作为,可以说每一日我都在煎熬中,心中有无数虫蚁啃咬,之后,我听说了一件特别关键的夜袭行动。”不羁丹慢慢讲。
随着时间的推移,夏初萤慢慢接受了不羁丹还活着的现实,虽然心中惊喜或者说是狂喜,但她依旧静下心来听不羁丹描述,十几天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记得之前我们两人潜入东轩部落吗?”不羁丹从手掌中抬起头来,“因为我们潜入搅合了两个部落投靠北秦,可以说解了齐兰国的燃眉之急。我便是从中得到了灵感,我确实是潜入了死士队伍,但目的不是杀人。我将自己弄伤,随后穿着北秦斥候兵的衣服跑了出来,等待时机。”
夏初萤认真听着,“你的意思是,要做细作?”
不羁丹点头,“没错,但我没第一时间跑到北秦兵营,若真去了,岂不是齐兰死士们白白牺牲?我等到第三日,也就是齐兰国偷袭北秦先锋营后,我才出现,佯装昏迷在北秦大营附近。他们发现了我,把我弄到大营,因为我身上穿着北秦斥候营的衣服,没人怀疑我的身份,况且,为了保险,我也装失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