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繁的嘴角一抽,大小姐,郭焱是你干哥哥而已,世子爷下江南一个多月,你可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天下的母亲某不都是如此,给子女的永远不嫌多,水玲珑压了压箱子,又往里塞了两个郭焱根本用不着而她也知道的暖手炉。
最后,实在是装不下了,她才让人将箱子抬了出去,和送给尚书府的年礼一起,是以,没人怀疑。
诸葛钰下午去了趟太子府,和云礼商议了一些政事,大抵是和南水西掉工程有关的。
回来时就发现水玲珑坐在正房等他用膳,他净了手,和水玲珑一同坐下,小厨房做的晚膳非常丰富:湘式小炒五花肉、宫保鸡丁、秘制红焖羊肉、杭椒牛柳、清蒸鲈鱼、油焖春笋、排骨炖小土豆、地三鲜、清炒豆芽、干煸菜花,并一份莲藕猪手汤、一碗百合玉米羹。
其中秘制红焖羊肉、地三鲜、杭椒牛肉是钟妈妈亲手做的。
水玲珑馋得不行,两眼放光,觉着诸葛汐这回是真的办了一件大好事!
诸葛钰摸了摸她脑袋,轻轻勾起唇角:“吃吧!”
待到诸葛钰举箸,水玲珑也拿起了筷子。
男人吃饭总是较女人凶猛些,诸葛钰吃得略快,水玲珑还没吃到一半他的第二碗便见了底,但他还是简单用了些菜,一直陪水玲珑吃完。
这一晚,诸葛钰没看折子,而是在拉着水玲珑在贵妃榻上坐了下来,貌似…有话要谈?!
水玲珑眨了眨眼,微微诧异地看向他:“有事?”
“嗯,我查了些消息想对你说。”诸葛点头,满眼宠溺地看着她,少了独处时的邪肆,一本正经的样子倒叫水玲珑好生不习惯。水玲珑摸着洁白的裙裾,微微笑道,“什么消息?”
诸葛钰握住了她仿佛不知往哪儿放的小手,亲了亲,道:“三妹和江总督月底动身,估计下月抵达京城,江总督体恤三妹回京一趟不易,过年就呆在京城了。他在城西有座宅子,绕近路和王府不远,你得空多带五妹去找三妹玩。”
玩?!总当她是个孩子。
水玲珑用另一手将鬓角的秀发拢到尔后,似叹非叹道:“五妹过年…估计得回尚书府。”没道理未出阁的小丫头过年仍呆在姐夫家的。
“开春再接过来便是。”诸葛钰将她抱在了自己腿上,暖暖的气息一下子笼罩了她,水玲珑垂眸浅笑,“谢谢你。”
诸葛钰来了逗弄她的心思,额头抵住她的,似笑非笑道:“怎么个谢法?口头说说吗?”
她额头冰凉,他的却暖,自己柔柔软软的身子靠上他结实温暖的胸膛,像靠着一座屹立不倒的大山,素来坚强如她,也不禁生出了一瞬的恍惚…就想放下所有戒备,全心依赖他一回!
但很快,她又从迷情深渊里挣脱了出来,前世的背叛还历历在目,爱情这东西她真的不敢要也要不起。
“又发呆!”诸葛钰惩罚性地咬了咬她嘴唇,水玲珑吃痛,黛眉一蹙,却是没瞪他,而是直接咬了回去!
诸葛钰痴痴发笑,任由她的贝齿在他唇瓣肆意攀咬,不是不痛的,这丫头使了狠劲儿,但她主动一回实在难得。
水玲珑咬着咬着,舌尖碰到了他的,一股电流自脑海里悄然闪过,像微风吹皱了镜湖,掀起浅浅涟漪,她的身子一僵,不动了。
诸葛钰唇不离她的,失笑着道:“瞧你这点儿出息!”尔后,扣住她的头,带着她深吻了起来,直到怀中之人气喘吁吁,无力地靠在他肩头,他方才作罢。
水玲珑抿了抿红肿的唇,恼羞成怒地瞪着他,还没完全丧失理智,知道言归正传:“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来着?”
“在我告诉你之前,你先回答我,你对郭焱到底是什么感情?”如果有一点点男女之情的蛛丝马迹,他会毫不犹豫地冲到漠北杀了郭焱!
水玲珑按住心口,眸光清澈,毫无闪躲:“亲人,和五妹一样,有些事我…我无法和你解释,但郭焱于我而言,真的是个很重要的亲人,仅此而已。”实在讲不出她重生了一回的话…
诸葛钰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半响后,拍了拍她肩膀,敛起了眼底的复杂之色,道:“瞧把你给吓的!我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么?”
水玲珑松了口气,就想抽他!问都问了,还想给自己立个牌坊!
诸葛钰岔开话题:“上次小安子和你说,你娘是斯琴家的小姐,名唤斯琴塔娜,也就是他十多年前失散的姑姑,对吗?”
水玲珑幽静的眸子微眯了一下:“他是这么和我说的,难道有问题?”
诸葛钰搂紧她,下颚贴住她鬓角,正色道:“我仔细查了斯琴家的历史,和他说的有些出入。斯琴家的确有斯琴赤那和斯琴诺娃兄妹,于十一年前在大周边境走散,按照年龄推断,赤那是小安子,诺娃是画意,这些都没错!唯一的疑点是,塔娜小姐却不是十一年前与他们失散的,塔娜出生没多久便被生母抱走,逃离了漠北,塔娜的生母…好像是大周人。”
塔娜的生母是谁她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小安子真的撒了谎!她娘不是塔娜,又会是谁呢?
诸葛钰做了个深呼吸,好似怕她会经受不住事实的冲击,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放柔了语调:“玲珑,你确定那幅《观音佛莲》是你娘的物品吗?”
水玲珑凝思一瞬,从他怀里直起身子,定定地看向他:“我确定,虽然我没见过《观音佛莲》,可那些锁着的箱子都是我娘的!我小时候看她清点过好多次!”
诸葛钰心疼地捧起她白皙的小脸,选了一个较为轻快的语气,缓缓地道:“《观音佛莲》是漠北皇室之物,漠北先皇传给了长公主诺敏,诺敏有个妹妹,就是以冀州知府之女的身份入宫伴驾的…德妃!”
水玲珑的脑海里响起一声平地惊雷,炸得她目眩头摇!
她曾经无数次猜测过她娘的身份,哪怕小安子抱着她喊“表妹”,她也没有停止这种猜测,或许是哪个权贵仕女,或许是某一巨商千金,但她万万没料到,她娘…是被郭焱屠戮的董氏一族的人?!
这…怎么可能?!
她和郭焱关系要好,郭焱却屠戮了她的母族,哪怕她对母族没什么感情,大抵也不免觉着有些荒唐,诸葛钰将她紧紧地圈在怀里,柔柔地吻着她眉眼,感受到她纤长的睫羽颤出不规律的节奏,他徐徐一叹:“郭焱屠戮董氏一族的事好像另有隐情,你给我时间,我会查清楚的,嗯?你的身世暂且不告诉父王,等我把董氏灭门的详情查清了再说。”
她献出藏宝图搭救郭焱的事他知道了,父王旁敲侧击地问了她的身世,他都巧妙地回避了过去。在确定他父王到底对德妃、对漠北存了什么心思之前,他觉得有必要先隐瞒她的身世。
水玲珑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如果她娘是诺敏,那,同样是董氏皇女的德妃…不就是她的…姨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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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大家期待的母子团聚的问题,下一章郭焱就回来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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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无语
【120】欢喜过年,郭焱凯旋
承德宫。
德妃握着十一皇子的手,教他练字,十一皇子已经三岁了,个字高了些,口齿清楚了些,五官像极了德妃,脸型和小手却酷似皇帝。
十一皇子扬起白嫩的小脸,懵懂地问道:“母妃,儿臣写得好不好看?”满三岁那天,教习嬷嬷就告诉他,以后不能随意自称“我”了。
宫里的孩子皆早熟,七皇子才十岁也已满口之乎者也、仁义道德了,德妃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柔柔地笑道:“好看!母妃的十一很厉害,小小年纪就能写这么好看的字了!”
十一皇子似是不信,放下毛笔,用肉嘟嘟的小手捧起德妃含了一分愁容的脸,软软糯糯地道:“那母妃为什么还是高兴不起来呢?儿臣做什么,母妃才会高兴?”
德妃尴尬得睫羽一阵猛颤,她讪讪一笑:“母妃没有不高兴,母妃是…是…有些思念你父皇了。”
十一皇子似有顿悟,垂眸很认真地思考了片刻,突然扬起笑脸:“儿臣知道了,儿臣会努力背书,下次父皇检查儿臣功课的时候,儿臣一个字也不错,然后求父皇来看母妃!”
德妃不知道怎么跟儿子解释,只得将错就错道:“呃…好,你…用功读书是对的。”
这时,小德子福着身子入内,眼神四处瞟了瞟,德妃会意,唤来嬷嬷抱十一皇子去就寝。
十一皇子给德妃跪安,尔后随嬷嬷回了房间,但一进屋,十一皇子没有立刻就寝,而是强打着精神,把夫子教的功课拿出来重新温习了一遍,夫子说,只要熟读便好,但他想倒背如流,他要做个很优秀、很优秀的儿子,这样父皇就会来看母妃了。
“如何?”德妃脸上的慈祥笑容渐渐凝在唇角,潋滟的眸子里泛起点点寒光。
小安子皱眉一叹:“已经发动第七次偷袭了,仍是近不了郭焱的身!”
德妃的眼眸遽然睁大,不可思议地道:“怎么会这样?我们的人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最擅长的就是暗杀,为何连郭焱的身都近不了?”
小安子的瞳仁左右一动,神情越发凝重:“有一路人马暗中保护郭焱,我们的人无法突破他们的防守。他们似乎对我们的招式和套路非常熟悉,每次都能将我们的行动掐灭在萌芽状态,可最奇怪的是,他们也不杀我们,否则,以他们的本事,我们的人只怕…早就全军覆没了!”
德妃坐在藤椅上,按住脑门,若有所思道:“不让我们杀郭焱,却也不杀我们的人…好生奇怪!”
小安子直起身子,看了看陷入沉思的德妃,深吸一口气,最终道出了内心的猜测:“恕我直言,能对我们的暗卫了如指掌的,除了王爷再无旁人!”
德妃抬头,眼底闪动起浓浓诧异和黯然,似深秋最后一片黏在枝头的落叶,惶惶然间唯恐不小心随风而散:“他…为什么…这么做?”
小安子根据自己打探到的情报,结合主观猜测,说道:“水玲珑和诸葛钰大婚当天,郭焱亲自到尚书府,拜了水航歌为干爹,之后,郭焱频繁出入镇北王府,甚至帮着水玲珑对付过荀世子,也就是说,水玲珑和郭焱…是一丘之貉!”
德妃腾地站起身,厉喝都爱:“不可能!郭焱是水玲珑的仇人!郭焱杀了她的外祖父和外祖母、舅舅、姑姑、侄儿…那么多亲人…”
小安子的眼底闪过一道冷光,咬牙切齿道:“在利益面前,那些所谓的血海深仇又算得了什么?郭焱这回把泰氏一族可是往死里在打,谁能保证郭焱不是知晓了水玲珑的身份,想助她复国?包括王爷,或许也存了同样的心思!他因为诺敏给了你多少庇佑,就只会给诺敏的女儿更多!所以现在,郭焱、水玲珑、王爷,他们三个已经地紧密团结在了一起!今后漠北皇族的发展再与娘娘你无缘了!”
德妃身形一晃,跌坐在了藤椅上…
主院的书房内,诸葛流云细细打量着水玲珑敬献给他的《观音佛莲》,他找了专人鉴定,它的确是真的!
据德妃所言,这幅画是漠北圣物,由德妃的父皇传给了最钟爱的长女诺敏公主,后诺敏遭受奸人所害,被迫远离漠北,《观音佛莲》也跟着失去了音讯。这些年,他一直在找《观音佛莲》,一方面是想得到长生不老的秘方,另一方面,是想寻出诺敏的下落。
和诺敏的相识其实挺巧合,那一年,漠北皇后重病,危在旦夕,诺敏之前被皇族除名,只得悄悄返回漠北,身边还跟了个小女孩儿,约莫两、三岁的样子。诺敏误打误撞碰见小公主的暗卫杀钰儿,便出手救了钰儿。事后,他按图索骥找到了诺敏,并和她有了一段时间的来往,只是她突然又离开漠北,并中断了与他的联络,这一断,就是十几年。
这幅画是诺敏的,却到了水玲珑的手里,水玲珑会否就是当年陪在诺敏身边的小女孩儿?诺敏的女儿?
可不管他怎么问钰儿水玲珑的身世,钰儿都一口咬定不清楚!
“来人!”
“在!”
“查一下世子妃的生母到底是谁。”
“是!”
一道黑影悄然跃出书房,像鬼魅一般,无声无息,迅速没入迷离的夜色中。
诸葛流云将《观音佛莲》收好,突然,双耳一动,细碎的脚步声和衣衫摩擦声传入脑海,他的眸色一深,厉声道:“谁?”
柳绿吓了一大跳!手里的托盘差点儿砸落!她战战兢兢行至门口,颤声道:“是奴婢,奴婢给王爷换药来了。”
自从王妃卧病,换药的工作便由余伯继任,而自打柳绿来了主院,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落在了柳绿的头上。
诸葛流云神色稍缓,语气依旧冰冷,却少了一丝严厉:“进来。”
柳绿悄然松了口气,她自问胆儿肥,在王爷跟前却总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错觉,像一座冰山压住了脊背,也像一根绳索勒紧了脖子,不过几步的距离,寒冬夜晚,她竟走出了一身冷汗。
她跪在诸葛流云身边,将他的裤腿撂起,揭开纱布,取下原先的膏药,拧了帕子擦洗,尔后换上新的,做这些时她的余光瞟了瞟诸葛流云有着一排牙印的右手,心中暗叹,后悔,真后悔!不该咬他手的,应该咬他脖子,咬死他!
磨磨蹭蹭地换完药,柳绿没有离开的意思。
诸葛流云翻开一本典籍,不拿眼瞧她,只仿佛漫不经心地道:“有什么事就直说,想要什么也别兜圈子。”
柳绿觉着王爷虽然犯贱,但也不是没有优点,比如,他很大方!王爷送给她爹的药和补品,人参鹿茸血燕之类的,连老夫人看了都眼红。
回王府之前,老夫人和她促膝长谈,婉转地表达了接下来的战略策略和中心思想,大致是——你好生讨王爷欢心,努力说服王爷救水沉香出冷宫,你老子娘和弟弟我替你全权照顾,如若不然,这种“照顾”也能衍生另一层意思。
但柳绿不是寻常丫鬟,她骨子里的奴性较少,忠于主子不及忠于自己,是以,对这件事她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
威胁这种东西,一旦上了瘾,有一便有二,有二则有三,老夫人这回只求她助水沉香出冷宫,下次保不准会要挟她助水沉香夺回儿子,而更遥远的将来…越发不好说了!
反正是求王爷办事,倒不如釜底抽薪,永绝后患!
柳绿给诸葛流云磕了头,凝眸道:“求王爷…把奴婢的家人接出尚书府!随便放哪个王府名下的庄子里就行!”退一万步说,助废妃出冷宫,和弄她家人出尚书府完全不是一个战斗级别的任务,王爷做前一件事艰难,做后一件事简单,她是傻子才不选对自己最有利又最容易求的!
诸葛流云冷沉的目光落在她头顶,像在审视,又像单纯的观赏。
柳绿的后背冒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生怕王爷会拒绝她的请求。
半响后,诸葛流云淡淡唤道:“余忠!”
余伯在门外应道:“奴才知道怎么做了。”
柳绿心头一喜,这是…答应她了?!
但很快,柳绿的眸光暗了下来,有代价的吧…
诸葛流云探出手,摸上她精致的脸,冰凉而磨砺的触感令柳绿猛地打了个哆嗦,她能清晰感觉到他指腹的薄茧,一寸一寸细绘着她的眼,轻柔缱绻。
“回吧,我歇息了。”
就在柳绿以为诸葛流云这次真的要宠幸她时,诸葛流云忽而抽回手,淡淡地下了命令。
柳绿松了口气。
十一月逐渐步入下旬,京城迎来了第一场飞雪,纷纷扬扬,忽聚忽散,一夜光景,屋檐悬了冰凌,积雪落了满地,端的是硬装素裹、分外妖娆。
水玲珑穿上一件湛蓝色素绒短袄、一条白底撒花烟罗裙,腰间挂着一块和田白玉玉佩,坠下三寸长的红色穗子,显得喜庆大气。她头上挽着瑶台髻,左边簪一支蓝宝石金钗,并一对迷你珍珠钗,钗身没入发髻,只看得到圆润光泽的珍珠,像繁星闪在夜幕,潋滟动人。
天安居内,乔妈妈正在向老太君禀报府里的账目和大小适宜,都与过年和安郡王的亲事有关,是以,老太君听得两眼放光。
“…筵席的菜式您要是没什么意见奴婢就定下了,又是过年又是大婚,各个院子装扮得喜庆些才好,上回采买的年画和对联不够,奴婢打算再上街一趟…府西久不住人,缺少打理,恐婚庆当天宾客众多会有人逛过去,所以奴婢请了工匠和花匠,这几日便将府西整理一番…”乔妈妈一桩桩、一件件事无巨细地说给了老太君听。
都是为儿孙们好的,老太君自然没一个“不”字,要说她这种婆婆媳妇儿们都是顶喜欢的,从不拿架子,也不把大权掌在手里,你向她汇报,她耐心听着;不向她汇报,她也没什么怨言。便是在喀什庆,嫡夫人和她相处得也颇为融洽。
乔妈妈言罢,垂首而立,等待老太君的指示。
老太君拿起一颗玉米糖塞进嘴里,禁了一段时间的甜,诸葛钰昨晚终于解除了她的“警报”,准许她每日吃一块甜糕和三颗糖,她乐坏了,喜滋滋地吃完,她端起温水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身心舒畅得不得了,这才笑眯眯地道:“你帮着王妃掌家多年,你的安排肯定都是好的,且放心办吧!”
这话受用,乔妈妈脸上的笑容真挚了几分:“多谢老太君赏识。”
水玲珑打了帘子进屋时,正好听到二人的对话,她拍了拍坎肩儿上的雪花,眉眼含笑地道:“乔妈妈在呢!我母妃的身子可好些了?天寒地冻的,屋子里的炭烧起来了没?”
乔妈妈朝水玲珑福身行礼,不卑不亢道:“王妃有了些许好转,就是仍吹不得风,王妃不喜烧炭,说觉着闷,就煨了几个暖手炉放被子里。”
“往年也如此吗?”水玲珑问。
往年有王爷陪着,自然不必如此。乔妈妈的眼底掠过一丝黯然,道:“今年才这样,大抵和生病有关。”
水玲珑不再纠结这个话题,坐在了老太君的炕头,笑着唤道:“奶奶。”
“外边儿冷吧?”老太君摸着她冻得通红的脸,关切地问。
水玲珑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道:“刚开始挺冷,走着走着便出了一身汗。”
乔妈妈打趣着道:“年轻人就是好,身子硬朗!”
“这话不假!”老太君笑着说完,看向盘子里的玉米糖,想吃,但今天的指标已经用完了,于是她砸了砸嘴,把糖衣剥开喂进了水玲珑嘴里,“唉!你替我尝尝甜头!”
一屋子全都笑了起来!
乔妈妈退出去办事,屋子里只剩老太君、甄氏、诸葛姝、水玲珑和丫鬟萍儿。
甄氏到底是心虚的,那日,流珠在穿堂偷听了王爷和柳绿的动静,刚听到柳绿咬伤了王爷宁死不从时,余伯便将流珠赶跑了。她就想着呀,柳绿身份卑微,骨子里竟个有硬气的,若柳绿真的宁愿自尽也不做王爷的女人,她还怎么膈应王妃,又怎么挑拨王妃和水玲珑的关系呢?所以,她才连夜派人去尚书府告诉了柳绿爹娘这则消息。
给的是匿名信,按理说,水玲珑和诸葛钰应当怀疑不到她头上,他们只会怀疑一切是王爷暗中操作的,而他们大概也拉不下脸去找王爷对峙!
别说,甄氏这回走狗屎运,真的钻对了空子!诸葛钰暂且不谈,一个丫鬟而已,是死是活他不在意的。
水玲珑么,她的确不晓得甄氏才是通风报信之人,却知道柳绿是甄氏故意“带”给诸葛流云的,单凭这一点,水玲珑就不会让甄氏安稳过大年!
水玲珑吃完糖,眸光一扫,道:“我这几天没见着姝儿,伤寒仍未痊愈么?”
甄氏陡然被点名,吓得一怔,尔后讪讪笑道:“没呢,那丫头针线活儿太差,我拘着她在屋子里学女红。”
老太君撇了撇嘴:“别太累着她了,一个小丫头整日窝在屋里,怕闷出病来。”
甄氏的心一凉,果然,嫡妻和平妻就是不同的,嫡夫人管教孩子老夫人可从不插嘴,她不过是拘了姝儿几日,老夫人便不大乐意了。
水玲珑岔开了话题:“乔小姐快过门了,不知二婶给她选好院子没?”
甄氏的眼神闪了闪,灿灿笑道:“定的是娉婷轩,够宽敞大气,已经请了工匠在刷漆。”
娉婷轩的确是目前所剩的院子里格局最好的一个,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尔后,莞尔笑道:“动工了啊,那…把董佳小姐的院子也刷一遍吧!董佳小姐迟早得过门,与其届时在乔小姐的眼皮子底下装修,不如现在一并粉饰了。”
“这…”甄氏迟疑了,“会不会太早了些?”
水玲珑笑道:“乔小姐说只要怀了孕便会许安郡王纳妾,最晚一年,说不定乔小姐三、两月就怀上了呢,大公主不就是怀得挺容易?”
甄氏动心了,请工匠委实麻烦,不仅女眷们得纷纷回避,连丫鬟都得绕道走,更兼得四面八方一路上须安排不少人选监督,唯恐工匠不期然地和小姐或丫鬟们单独碰到,传出去影响女子名节。而且,施工响声太大,老太君白日多眠,就易被吵醒。一次性解决…不失为一记良策。
老太君也想到了最后一点,立马投了赞同票:“吵死了,一并弄完,省得吵我第二回!”
甄氏看向水玲珑,见对方笑容真挚、眸光清澈,她提起的心稍稍放下,道:“那好,就这么办。”
出了天安居,水玲珑带着枝繁回往墨荷院,雪停了,天空放晴,日晖落进雪地,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二人经过后花园时,陡然听到一声低低的抽泣和求饶,不由地停住脚步顺声望去,却见一名身穿深紫色斜襟短袄、白色束腰罗裙的美艳女子立在一株梅树旁,衣着之华贵,不比水玲珑的逊色,满头珠钗样式简单,却价值不菲,就这身行头,哪怕入宫觐见皇后也是丝毫不失礼的。
“是奴婢没有保护好昭云小姐!请昭云小姐责罚!”小丫鬟跪在雪地里,哭得满脸泪水。
枝繁微微一愣,柳绿…怎么变成昭云小姐了?
水玲珑云淡风轻道:“昭云,是王爷赐的字。”女子出嫁可由夫君赐字,但她尚没听过哪个主子给丫鬟赐字的,还命下人唤其小姐,诸葛流云真不是一般地疼她,“听说,王爷把昭云的父母和弟弟要到庄子里去了。”
煮熟的鸭子飞掉,不知老夫人有没有气得吐血。
柳绿,不,昭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把留着血的食指放入唇中允了允,看向这个年仅十岁却乖得不行的小丫头,蹙眉道:“不关你的事,起来!我哪是什么小姐?和你一样奴才一个,以后别动不动跪来跪去的,看得我膈应!”
习惯了和丫鬟们斗来斗去的日子,突然王爷一句话,她成了主院的主子,她真是…从头到脚…连头发丝儿都不自在!
好吧,她就是贱命,过不惯这种小情妇的奢侈日子。
叹了口气,昭云提着装满梅花花瓣的篮子回往了主院。
枝繁下意识地想叫住她,和她问候几句,却被水玲珑出言打断:“忘了昭云临走前和你说的话?”
“总在事后对不起,为什么事先不给自己留条退路?你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巴结有距离的人,伤害最亲密的人。我受够你了,以后别来烦我!”
枝繁的脖子一缩,悻悻地道:“她讲的是气话,我知道。”
水玲珑摇了摇头,望向昭云远去的背影,冷冷地道:“真的只是一句气话吗?白费昭云一片苦心!”
枝繁的头皮一麻,不敢吱声了。柳绿不再是柳绿,而是王爷的新宠昭云,自己和她走得太近,日后若是王爷出点儿什么岔子,或她闹出什么祸端,大小姐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幕后主使,素日里她总认为自己是最聪明的一个,可有时不如昭云看得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