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俞婉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别与二皇子抬杠了,好歹二皇子帮过她两次,就算他隐瞒了身份,她也没立场去指责他的不是。
二人回到了卖汤圆的巷子。
君长安走过来:“殿下。”
“她竟一点也不生气…”燕怀璟喃喃。
“这不是好事吗?”君长安道。
“你不懂的。”
因为不在乎,所以不动怒。
燕怀璟又望向了坐在巷子里的二人,以及二人身边,三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
他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她的孩子生下来了,也该是与燕九朝的骨肉一般大了。
俞婉把葱油饼分了,三个小包子一个,大包子一个,她自己一个。
一口咸香的葱油饼,一口甜腻的米酒,滋味好得不可思议,三个小奶包吃得满头大汗,俞婉拿出帕子给他们擦汗,一双眸子里满是宠溺,她看着孩子,燕九朝看着她,眼底有燕怀璟从未见过的柔情。
这画面,温馨得有些刺痛了燕怀璟的眼。
燕怀璟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荒诞的念头:“长安,我怎么觉得…”
“殿下觉得什么?”君长安问。
燕怀璟却不往下说了,而是话锋一转道:“那个老嬷嬷身在何处?”
君长安道:“惠嬷嬷吗?刚送出城。”
燕怀璟看着俞婉与她身边的三个孩子,眸子紧了紧:“把人接回来。”

“老奴叩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二皇子府的院落中,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嬷嬷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向立于廊下的燕怀璟虔诚地行了跪拜之礼。
“你就是惠嬷嬷?”燕怀璟道。
惠嬷嬷道:“老奴贱姓,不足殿下挂齿。”
燕怀璟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听说你是因为犯了事,才被逐出皇宫的。”
燕怀璟要用她,自然不可能不查她底细,要说这位嬷嬷的本事,那真是无人能及,并非出自身份显赫之家,不过是个二两银子卖入宫的小孤女,早先被分去永巷,伺候那些常年失宠的女人,后跟了一位医女,在医女手下打着杂,别的本事没学会,就是能给人看肚子。
是皇子,还是公主,断得比太医还准。
她也曾被指派到储秀宫,监管新来的秀女,秀女入宫需得验身,非完璧不留,这位嬷嬷验多了,也就验出经验了。
以惠嬷嬷的本事,本该在宫中混得风生水起,奈何她好赌,又恰巧碰上皇后整顿后宫,这才给废了一只手,逐出皇宫了。
“知道本殿下为何把你找来?”燕怀璟居高临下地问。
惠嬷嬷没答他的话,而是伏在地上,忠肝义胆地道:“老奴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燕怀璟神色不变:“孤听闻您只用观其貌,窥其身,便可知对方是否有过生养,此言当真?”
“当真,当真!”惠嬷嬷略略挺起了身板儿,“老奴年轻那会儿,一眼便够,如今上了年纪,老眼昏花,须得看上三眼。”
燕怀璟淡道:“别说三眼,三十眼也能让你看,但你务必要看准了,不许有任何差池!”
这个,惠嬷嬷就有底气了:“敢问殿下,是要老奴看谁?”
“小姐!小姐您歇下了吗?”颜府,颜如玉的闺房外,一名值夜的小丫鬟轻轻地叩响了房门。
颜如玉刚躺下,她知道自己定下的规矩,不是不得不处理的要紧事,不会在这个时辰烦到她跟前来。
“彩琴,你去瞧瞧。”她吩咐道。
“是。”睡在外间的彩琴披了上衣,拉开房门,“什么事?”
小丫鬟道:“外头来了一位公公,留下一封信,让务必亲手交到小姐手中。”
“知道了,你去歇息吧。”彩琴合上房门,点了油灯,把信递给颜如玉。
宫里来的信,颜如玉不敢怠慢,忙起身拆开看了,看完,狐疑地皱起了眉头:“许贤妃?她宣我明日入宫赏花?”

巷子里,汤圆与葱油饼总算吃完了,三个小奶包吃得肚子肚肥溜圆,直打饱嗝。
俞婉也似乎吃撑了,她平日里没这么能吃,可几个小家伙吃相实在太好,她忍不住多吃了些,一旁的燕九朝似乎也吃了不少。
她眨了眨眼道:“好吃吧?”
燕九朝淡淡地嗯了一声,没告诉她,自己根本就尝不出味道。
俞婉伸了个小懒腰:“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小奶包们依依不舍地看着她,表情有些委屈。
俞婉…俞婉也舍不得他们呀,可她不回去,家人会担心的,毕竟她是有“失踪”前科的人,若彻夜未归,她阿爹一定会出来找她,那样就违抗圣旨了。
让燕九朝带小包子住回莲花村也不现实,他因为替她阿爹求情被罚了禁足,偶尔偷溜出府倒还罢了,真搬出来还是太过了。
“城门什么时辰关?”她算算还能陪小家伙多久。
燕九朝不屑地哼道:“本少主让它什么时辰关,它就什么时辰关!”
俞婉:“…”
有权了不起啊?
有权还真了不起…
租来的马车早回镇上了,俞婉与小奶包一道坐上了燕九朝的马车。
大宝、二宝趴在俞婉的怀里,小宝被自家爹爹抱在怀里。
小宝委屈,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小家伙们吃饱喝足,马车没颠簸多久便在自家爹爹与俞婉的怀里睡了过去。
马车缓缓地驶出京城,驶向莲花村。
孩子们都睡了,俞婉这才问起在心里横了一晚上的事:“燕九朝,你今天是为什么不高兴?”
因为比鸟。
燕九朝打开食盒,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梨子:“吃梨吗?”
俞婉摇头:“我不喜欢吃梨。”
燕九朝又拿出了一个足足两、三倍大的梨:“那这个呢?”
不还是梨吗?俞婉古怪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在玩什么花样,只是如实说道:“我连小的都吃不下,当然更不喜欢大的了!”
他就知道!
被嫌弃的燕少主,伤心欲绝到不想说话了!
第036章 查探真相(二更)
俞婉一直到燕九朝离开也没弄懂他是为什么不高兴,似乎与自己有关,可她又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做过什么得罪他的事。
因见了小家伙,俞婉心情大好,睡觉都美滋滋的,只是依旧很热,热得她浑身滚烫,梦里醒了三两回。
天不亮,俞婉起了,她去厨房做早饭,俞邵青却早早地在灶台前忙活了,从前家里最忙的人是她,可自从阿爹回来后,最忙的就变成阿爹了。
“阿爹,早。”她笑着打了招呼。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俞邵青神清气爽地问道,俨然昨晚又是个蜜里调油的夜,与妻子恩爱一宿自是不提,“对了,昨晚是醉仙楼的人送你回来的?”
俞婉的心咯噔一下:“阿爹你看到啦?”
“没有。”俞邵青笑了笑,把切了笋片的菜刀放好,“我听到马蹄声了,不像是车行的劣质马。”
那可不,燕少主用的马都是上等的宝马。
马车只送到村口,这么远他爹都听出差别了,俞婉细思极恐,决定日后更谨慎些。
他爹被少主府关照一事,万叔有妥帖的说辞,那便是俞婉曾经自劫匪手中救下过三位小公子,少主府感恩图报是应该的,俞家人也信了这番说辞,除了深度知情人——俞峰。
颜丛铭与少主府的关系,俞邵青在军营多少也听说了些,能不偏颇未来岳父,转头去照应一个外人,足见这位少主的心性正值、品性优秀,可不知为何,俞邵青对他喜欢不起来,总感觉这位素未蒙面的少主会和自己抢什么似的…
早饭过后,俞邵青带上俞松去后山看木头了,既然要建房子,木材必不可少,松木与杉木都极为合适,山头上有大片的红松林,足够他们建造厂房与宿舍了。
俞婉去后山挖笋,俞峰也来了。
去后山的路上,俞婉问起了石材与青砖的情况,俞峰说道:“乡里的青砖还是不大好,我待会儿去镇上瞧瞧。”
想到什么,俞婉问道:“对了,大哥,里正和你说了二牛哥他们的事没?”
“说了,让他们先过来建房子,往后若还有别的差事,再分给他们。”俞峰想了想,说道,“既然人手够用,日后挖笋你就不必亲自来了。”
俞婉说道:“不够呢大哥,只挖笋不够,还得找人去外头收笋。”
俞峰吸了口凉气:“需要这么多笋吗?”
“嗯。”俞婉点点头,“醉仙居的生意很好,酸笋怕是不够卖的。”
几个月前他们家还吃了上顿没下顿,一转眼,都做着这么大的生意了,俞峰想想都觉得难以置信,更多的却是惊喜,他对俞婉道:“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待会儿我就去找人。”
许是走得多了,习惯了,便不觉着远了,兄妹俩说没说够,竹林就到了。
二人挖了两筐笋,摘了一包袱红彤彤的树莓,临近午饭才下了山。
回到村子发现屋里来了人,却是许久不见的老崔头。
老崔头怀里抱着一条出生没多久的小土狗,土狗的精神不大好,肚子涨得很大。
“阿婉呐!你可算回来了,我等你半晌了,这是隔壁王奶奶家的狗,闹肚子闹了好几日了,你快帮忙瞧瞧!”老崔头抱着小土狗迎了上来。
俞婉可没忘记自己是怎么遇见二殿下的,就是这位看似不起眼的土郎中,号称对方是自己的朋友,将对方带到了她的家里来。
她早看出许公子身份不简单,只是没料到如此不凡,竟是当今二皇子,也就是许贤妃娘娘的儿子,难怪他自称姓许,敢情是用了母姓,这么说来,自己当初猜测他是许家人,倒还真猜对了一半。
能与一国皇子“做朋友”,老崔头想必并不是真正的土郎中,就不知是个什么样的来头了。
有时,知道太多反而不是一件好事,俞婉按下了盘问老崔头的念头,给土狗瞧了病,腹泻、腹胀倒是小问题,喂养上稍加注意便可,这条狗的关节肿胀变形,走路不稳才是真正的大患。
俞婉给开了方子:“山楂四钱、新鲜白萝卜半钱、鲜橘皮六钱,煮水服用,一日两次,多吃些日子,十天半个月都行。”
俞婉收了老崔头二十文诊金。
老崔头离开后,俞婉忽然想起昨日遇到二皇子的事,燕九朝应当听出自己与二皇子不是头一回见了,却没追问自己与二皇子是如何认识的…
他是不好奇呢,还是不在意呢?

少主府,燕九朝舒明开阔的书房中,对面站着一脸阴沉的影六。
自打少主府出了某桩不可言说的大事后,影六便再也无法直视自己与自家主子的关系了。
影六连回话都是望向窗外的!
“让你查的事都查到了?”燕九朝翻着被三个小奶包糊了一坨墨汁的《大周地理志》,漫不经心地问。
“查到了。”影六望向窗外说!
燕九朝没计较他的小神经:“说来听听。”
影六道:“二皇子是去找俞姑娘治自己的宠物的,在村子里有过一面之缘,之后因天香楼的事又见了两回面,那两回,二皇子都出手救了俞姑娘。”
一回是杨大厨雇凶杀人,杀手们是君长安亲自送去衙门的,这个并不难查;另一回是天香楼的大比上,有同行将俞婉关进冰窖,此事也闹得沸沸扬扬,因此也不算难查。
“我想告诉少主的是,天香楼那一次,是二皇子亲自把俞姑娘抱上楼的!”
男人的自尊心受到极大伤害的影六,终于逮住机会,给自家少主添堵了一回!
燕九朝的心里果然堵了堵,有些后悔昨晚那么轻易地让燕怀璟走掉了。
“燕怀璟如何得知她会医术?”某少主总算是没被妒火蒙蔽双眼,还记得处理正事。
影六道:“二皇子府原有个幕僚,据说是一位神医,姓崔,他离开二皇子府了,如今住在莲花村附近,恰巧认识俞姑娘。”
燕九朝对崔神医的来历不感兴趣,毕竟再厉害的神医,也医不好他的病:“这么说,那个姓崔的不是故意接近俞姑娘的?”
“应当不是。”影六揣测道。
燕九朝淡淡地挑了挑眉:“燕怀璟也不是?”
影六神色一顿:“少主是在怀疑二皇子?”
燕九朝不咸不淡地把书扔回桌上:“哼,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那丫头又傻又蠢,指不定哪天就着了他的道!真以为谁都像本少主这么好么?”
影六:“…”
你难道不觉得自己才是最应该被堤防的那一个么?
燕九朝眯了眯眼道:“总感觉这家伙藏了什么猫腻,给本少主盯紧燕怀璟,迟早让他露出狐狸尾巴来!”
天蒙蒙亮,颜如玉便起了。
今日是入宫觐见许贤妃的日子,虽不知许贤妃是唱的哪一出,可她作为臣女,没有不去的道理。
“或许娘娘是想拉拢将军府。”林妈妈一边为颜如玉梳头,一边揣测道。
颜如玉撇嘴儿道:“贤妃娘娘有什么好着急的?这么多皇子中,陛下最器重的就是她儿子了。”
林妈妈挽起她长发:“话可不能这么说,皇后毕竟还在呢,大皇子虽不得宠,始终占着嫡长的名分,这就不是二皇子能比的。”
“这倒也是。”颜如玉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自妆盒中挑了支素雅的白玉簪递给林妈妈,“她怕是也想拉拢少主府。”
林妈妈与有荣焉道:“是啊,少主府是小姐未来的夫家,拉拢了小姐,可不等于拉拢了燕少主吗?”
而燕少主的背后,又有一整个燕王府,以及萧振廷的萧府,毫不夸张地说,燕九朝站在谁那边,谁就有了胜出的局面。
颜如玉淡淡一笑:“我可没那么傻。”
林妈妈不解。
颜如玉倨傲地扬起了下巴:“少主不喜欢那些皇子,在他表态前,我是不会让任何人拉拢的。”
打扮得体后,颜如玉带上林妈妈与彩琴入了宫。
赏花的地点在御花园,待到去了,颜如玉才意识到恐怕自己想多了,许贤妃哪里只是邀请了自己,分明把半个京城的贵女都请来了。
御花园莺莺燕燕,姹紫嫣红,比花儿更争奇斗艳。
颜如玉不用猜也知道这些贵女打的什么主意了,二皇子年岁不小了,为太后守孝的三年之期已满,也该选个新的皇子妃了,她与她们不一样,她早已名花有主,她是单纯来赏花的!
“颜小姐,你还记得我吗?”一位身着粉衣的贵女朝着颜如玉走了过来。
颜如玉当然记得她,户部侍郎的千金,魏家嫡次女,颜府出事前,二人有过往来,却并不是什么过硬的交情。
颜如玉得体地笑了笑:“魏小姐,许久不见了,你可安好?”
“你真记得我呀!”魏小姐激动地握住了颜如玉的手,“我和你们说什么来着?这下你们总该信了吧!”
颜如玉早不是当初那个只能坐在角落仰望这些贵女的落魄千金,她如今飞上了枝头,只有别人巴结她的份儿了。
丞相府的千金也来了,然而谁又能越过她去了呢?
颜如玉很快便成为了诸位贵女的中心,众人簇拥着她,极尽巴结与讨好,这倒并非出自许贤妃的授意,实在是她眼下的身份太过耀眼,让人想不谄媚都不行。
“颜小姐,下旬是我生辰,你能赏脸来我家做客吗?”
“颜小姐,我的生辰也快到了!”
“怎么只说你们的生辰呀,颜小姐,你的生辰在几月?”
面对众位闺女的问题,颜如玉全都耐心地答了,她的脸上始终保持着端庄得体的微笑,浑然没注意到,不远处的纱帘后,有几道目光正在死死地盯着自己。
“你把这老婆子请回来做什么?她是被皇后赶出去的,让人知道我把她带回宫了,非得给我扣上一定大不敬的帽子。”慧嬷嬷的身后,许贤妃拉着儿子的手,小声抱怨说。
许贤妃执掌六宫,她并不怕皇后,可她不能让自己“坏了”规矩,惹陛下嫌弃。
燕怀璟道:“母妃请放心,只让她确认一件事,之后我便送她离京。”
惠嬷嬷一眨不眨地看着如沐春风的颜如玉。
许贤妃也顺势看了一眼:“怎么?你怀疑那几个孩子不是她生的?”
燕怀璟把在凝香馆碰见的话与母妃说了:“…酒后吐真言,颜榭说的话应当是真的。”
“若她不能生养,那几个孩子便是她从别处抱来的…胆子可真大呀…”许贤妃意味深长地笑了。
惠嬷嬷转过身来,冲母子二人郑重地行了一礼:“娘娘,殿下,老奴看完了。”
许贤妃眸色一正:“如何?她究竟有没有过生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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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奖问答来一波:颜如玉生过孩子吗?
a:有。
b:没有。
第037章 颜如玉的秘密
生养过。”
惠嬷嬷说。
许贤妃与燕怀璟的面色皆是微微一变。
许贤妃眉心微蹙道:“你确定没看错?”
惠嬷嬷笃定地说道:“老奴敢以性命担保。一般女子生产后,体态都会有所不同,只有极少数的女子能恢复得有如少女一般,可这瞒得了别人,却骗不过老奴,老奴这双眼睛,在判定女事上从未出过差错!”
这话换别人来说,许贤妃兴许就不信了,偏偏是惠嬷嬷,这是一个在皇后手中犯了大忌却仍能活着出宫的人,就连皇后都舍不得杀她,她的本事,可见一斑了。
“皇儿…”许贤妃看向身侧的燕怀璟。
燕怀璟的眉头拧成了川字:“怎么会这样?我明明听到颜榭说,她生不出孩子的。”
许贤妃道:“颜家小侯爷又未指名道姓,也可能不是颜如玉呢。”
“是那?”燕怀璟若有所思。
许贤妃望了望花丛中的女子,低低一叹:“还以为能弄个把柄拿捏这丫头,到头来竟是空欢喜一场。”
许贤妃做事,向来滴水不漏。
此番赏花宴,京城大半的贵女都来了,颜如玉亲爹又是大败了匈奴的功臣,颜如玉会在受邀的行列乃是情理之中,因此,没人怀疑许贤妃对她额外有所目的,至于燕怀璟的出现,那就更水到渠成了,太后三年孝期已满,他也该为自己物色一个合适的皇子妃了。
其间,许贤妃携着儿子去了一趟御花园,与贵女们打了招呼,赏了不少礼物,随后又在贵女们的一片跪拜声下,带着儿子离开了。
贵女们纷纷猜测究竟谁才入了许贤妃与二皇子的眼,从赏赐上看,丞相家千金的最为丰厚,其次是御使大夫与太尉家的,看来,这三位千金中,至少会有一人嫁入二皇子府了。
颜如玉对二皇子的亲事丝毫不感兴趣,许贤妃与二皇子离开后,她也打道回府了。
颜府,颜榭早早地让颜夫人从被子里捞起来了,他偷溜出府的事儿让颜如玉逮住了,颜如玉让颜夫人好生看紧他,别让再出门惹是生非。
颜榭被颜夫人堵在书房,没精打采地翻看着教习先生留下的文章。
“娘,我都看了半日了,能歇会儿吗?”颜榭幽怨地问。
颜夫人瞪他道:“才不到时辰不到!你怎么连姨娘的庶子都不如!”
颜丛铭膝下三子,长子、次子都是颜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老三却是个卑微的姨娘所生,那孩子也没甚出息,只是到底比两个嫡出的哥哥乖觉。
“我和他能一样吗?”颜丛铭放下手里的文章,歪到颜夫人跟前儿,抱住她胳膊道,“我可是娘亲生的,有娘疼我!”
“你呀!”颜夫人被儿子的彩虹屁哄得心花怒放,“行了,许你歇会儿成了吧?”
颜榭哼道:“就知道娘最好!比那死丫头强多了!”
“怎么说你妹妹的?”颜夫人沉下脸来。
颜榭噎了噎,差点忘记他已经不是他娘心目中最疼的孩子了,他心里一阵吃味儿,越发嫉妒起那个妹妹来。
忽然,他眼珠子一转,小声地说道:“娘,您还记不记得当年咱家来过一个道士,说妹妹此生无子?”
那是颜如玉出生没多久的事了,当时屋子里只有颜夫人与颜丛铭,而颜榭不过五岁,还不知事,颜夫人也就没避开他,没料到儿子一声不吭地,竟把这话给记住了,孔夫子的书他咋就记不住呢!
颜夫人气鼓鼓地瞪了儿子一眼:“瞎说什么?术士之话其可当真?不过是招摇撞骗罢了!你妹妹如今不是有孩子了吗?”
还有了三个呢!
那么可爱的小东西,颜夫人想想都觉得自己的心化了。
颜榭撇撇嘴儿:“鬼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生的…”
“你!”颜夫人举起拳头想揍他!
恰巧此时,丫鬟拎着果篮入内了:“夫人,您要的果子摘好了。”
颜榭抱住脑袋,防守地看着颜夫人。
颜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过篮子,递给颜榭道:“你呀,别老和你妹妹过不去,她也是为了你好,才不许你出去惹祸的,她入宫也快回来了,你把这些果子给她送去,好生哄哄她,给她赔个礼,道个歉,你是做哥哥的,宠宠她怎么了?”
“那么多人宠着她,还差我一个吗?”颜榭表示自己不想去。
颜夫人强行将篮子塞进了他手里:“再磨蹭,我看你这辈子都别想出府了!”
他堂堂颜府大少爷,还没个丫头硬气,别以为他不知道,下人都笑话他呢。
颜榭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篮子,给颜如玉送去了。
颜如玉没回来,他去了她的书房等她。
颜如玉博览群书,书册都被翻旧了,不像颜榭与府中兄弟,书架子都是拿来做摆设的。
颜榭等得不耐烦,在架子上随意地翻了翻,不小心碰到了架子上的花瓶,本以为花瓶会掉落,吓了他一大跳,哪知花瓶却只是向右侧转了转,书架子忽然动了,往旁侧移开,露出一扇光秃秃的墙壁来,而墙壁之中,赫然镶挂着一幅并不起眼的山水画。
颜榭随手撩开了山水画,画后竟然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洞,洞内摆着一大一小两个瓷坛,都是白色,小的拳头大,大的嘛,也不过药罐子那么大。
“什么啊?”颜榭好奇地拿起了其中一个小坛子,打开一瞧,竟然是灰,白白的灰。
他闻了闻,一股烧朽木的气味。
他又用手指蘸了点,想放进嘴里尝一尝。
“你做什么?!”
颜如玉的声音陡然出现在身后,吓得他一个踉跄,险些抱着坛子摔了!
颜如玉整个脸色都变了,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将坛子自他手里抢了过来,随后,一巴掌朝他掌掴了下去!
做完这些还不够,颜如玉放好坛子后,拔出了架在书房的剑,狠狠指向颜榭的心口。
颜榭一屁股跌在地上:“娘!救我——”
颜夫人不放心儿子,担心他又把妹妹惹毛了,一直都在附近徘徊,听到他的呼救声,赶忙进了院子,走到书房,见女儿正拿剑刺杀儿子,吓得差点儿昏死过去!
“玉儿!不可呀!”
颜夫人冲过去,抓住了颜如玉持剑的手腕。
颜如玉气得浑身发抖,眼底的红血丝都涨了开来,仿佛要把眼前之人生吞活剥了似的。
颜榭从未见过她如此可怕的样子,说话都结巴了:“娘…娘救我…”
“玉儿!他是你哥哥!”颜夫人着急地说。
颜如玉握紧了剑柄,双目如炬:“…滚,给我滚!”
颜榭连滚带爬地滚了。
“玉儿…”
“娘你也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这副样子着实可怕,颜夫人也不敢招惹她,心有余悸地出去了。
她追上了吓得够呛的颜榭:“你到底干什么了?惹你妹妹发了这么大的火!”
“怎么又是我才错?娘,这回真不能怪我!你太偏心了,一出事,就认为是我胡来,可我没有!我就是看了她的东西而已!”颜榭一脸委屈,把两个坛子的事与颜夫人说了,“不就是两坛子灰吗?我看看怎么了?弄得像是谁的骨灰似的!”
“怎么说话的?你妹妹怎么可能藏那种晦气的东西?”不怪颜如玉想杀他,就他这张臭嘴,颜夫人自己都想揍死他了!
颜夫人倒是没去向颜如玉打听那是什么,在她看来是什么都不重要,谁还没个私藏呢?女儿一贯懂事,干什么都有自己的分寸,她不必像盯着两个不中用的儿子那般盯着她。
颜榭却久久不能释怀,他娘偏袒颜如玉,没去琢磨颜如玉的表情,还当颜如玉是在吓唬他,可他明白,她当时是真对他动了杀心。
他越来越好奇坛子里究竟藏了什么东西了。
第038章 被发现了(二更)
萧府。
上官艳让人将萧衍的屋子收拾了一番,把一个装着萧衍遗物的骨灰坛放在了案桌上的牌位旁,萧衍埋骨雪山,已经不可能寻回尸骨,连下葬都是做的衣冠冢。
萧衍只比燕九朝大两岁,上官艳嫁入萧家时,他还是个孩子,他爹娘虽健在,却后宅不宁,他是在上官艳身边长大的。
说不上是把对燕九朝的母爱移情到了他身上,但人心是肉长的,养了那么多年的孩子,一夜之间说没就没了,上官艳很难过,但更难过的想必是萧振廷。
萧振廷一生无子,他是真拿萧衍当了儿子,何况…萧衍是萧家最后一个嫡子,按萧家传嫡不传庶的祖训,萧衍死了,萧家就等同无后了。
“夫人。”方嬷嬷轻轻地走了过来,在上官艳身后施了一礼。
上官艳回神,把擦萧衍的骨灰坛摆正:“回来了?”
“是的,老爷回了,在书房,夫人要过去吗?”方嬷嬷说道。
上官艳顿了顿,摇头:“不了,我今晚歇在西厢。”
方嬷嬷欲言又止,自打萧衍出了事,夫人已多日与老爷同房,虽说孝期克制些也是正理,可到底是夫妻,哪儿日日分房的道理?
“让你备的膳食都备了?”上官艳问。
方嬷嬷无奈地说道:“是,酱鹿肉,清炖鹿骨汤,都看着老爷吃下了…夫人真不回房里歇息?”
给老爷补成这样,又不与老爷同房,是不怕老爷夜里上火流鼻血么?
上官艳摆了摆手:“行了,你也下去歇息吧。”
方嬷嬷有心再问,可一瞧上官艳的神色,又不忍了,她隐约猜到夫人打的什么主意了:“夫人,恕老奴直言,您这样做,真的合适吗?”
上官艳垂眸道:“合不合适不重要,能给萧家留个后就好。”
方嬷嬷叹息一声,回屋了,上官艳也去了西厢,合上门前,她遥遥地望了一眼烛光微动的书房。
萧振廷在书房处理公务,他早将兵权交出去了,只在朝中挂在闲职,手头的事并不多,只是赶上幽州之役,有些战后的事需要处理。
“老爷,三更了。”值夜的丫鬟说。
萧振廷按了按酸胀的眉心:“夫人呢?”
丫鬟道:“歇下了。”
“又是在西厢?”萧振廷问。
丫鬟硬着头皮道:“…是。”
萧振廷叹了口气,起身去了西厢。
她不来找他,他去找她总行了吧。
夜已深,众人都歇下,院子里静悄悄的,萧振廷没敢吵醒上官艳,轻轻地推开房门,不带一丝动静地走了过去。
月光浅淡,落在帐幔后那道玲珑别致的身躯上。
不知是鹿肉太过壮阳,还是这阵子憋坏了,萧振廷感觉自己的心口都烫了起来,他挑开帐幔,躺上床铺,从身后轻轻地拥住了她,却忽然,萧振廷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一把拿开手臂,站到了床下,厉声喝道:“你是谁!”
杀伐决断的萧大元帅,一嗓子下去,千军万马都得沉寂,何况是个弱女子?
床上的女人扑通跌了下来,抖如筛糠道:“是…是奴婢…”
“水香?”萧振廷听出了她的声音。
水香是上官艳新买来的丫鬟,时常被上官艳带在身边,就连去寺庙祈福也带上了,萧振廷没往心里去,哪知转头她就爬了自己的床。
萧振廷冷下脸来:“夫人让你躺在这里的?”
这是上官艳的屋,不是上官艳默许,哪个不要命的丫鬟敢躺上去?
水香颤抖着点点头。
萧振廷气得夺门而出!

今夜,辗转难眠的不止萧振廷与上官艳,还有颜府的颜榭。
颜榭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白日里因为动了颜如玉的东西,险些被颜如玉给杀了,可到了晚上,他竟有生了熊心豹子胆去打那两个坛子的主意。
他想过了,颜如玉是要嫁入少主府的人,眼光高得很,能被她如此紧张的,必定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
正好最近手头紧,把颜如玉的宝贝偷出来卖了,以解燃眉之急。
颜榭说到做到,待到所有人入睡后,他瞧瞧地翻进了自家妹妹的院子,他在颜府长大,这点小事总还是难不倒他。
他轻车熟路地来到颜如玉的书房,找到了白日里触碰机关的地方,打开后,坛子却不在了。
“呵,转移了?”
颜榭不屑地嗤了一声,念书他不如颜如玉,可这种小把戏,十个颜如玉加起来,都不敌他一个。
颜榭在房中翻找了一阵,果然找到了另一处机关,是书桌上毫不起眼的砚台,轻轻扭动砚台,书桌上会打开一个暗格。
“啧,我说什么来着?”
颜榭得意一笑,把暗格里的坛子抱了出来,又将机关还原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大摇大摆地出了书房。
恐节外生枝,他没把坛子带回自己院子,而是藏在了花园的草丛中。
第二日天不亮,他便去了颜夫人的院子,寻了个给妹妹买礼物赔罪的借口,把坛子带出了府。
他打算叫上一堆狐朋狗友,让他们开开眼界,只是他万万没料到的是,一下马车,竟然会碰到上次调戏不成反被揍的姑娘!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白棠与颜榭一样,都是个在家闲不住的性子,白棠装病装得身上都要长霉了,好不容易她爹出去替她遍访名医,她便偷偷地溜出来了。
可是,她也没想到会碰见这个登徒子呀!
“是你?”
白棠眸子一瞪!
颜榭一见她,便感觉自己的屁股墩儿隐隐作痛了起来。
他出趟府容易么?怎么被这姑奶奶给撞上了!
今天,又是没带护卫的一天。
颜榭拔腿就跑!
白棠眸光一冷:“还敢跑?我说过你再敢出现我面前,我就打死你的!”
白棠健步如飞地追了上去!
颜榭背着一个包袱,包袱里装着两个沉甸甸的坛子,想跑快又担心坛子彼此撞碎了,这么一愣神的功夫,让白棠追上了。
白棠探出手来,一把扣住他肩膀,颜榭猛地迈出一大步,总算堪堪躲过了白棠的魔爪,然而他躲过了,包袱却让白棠拽走了。
颜榭跑了好几步,才发现包袱没了,赶忙往回跑,白棠抄起地上的木棍,颜榭脚步一顿,他、他、他还是逃命吧…
“臭小子,算你跑得快!”白棠丢了木棍,拿起自己不小心拽下来的包袱,古怪地挑眉道,“什么东西啊?这么沉。”
“白小姐!”
一辆马车停在巷口,俞婉自车上跳了下来。
“俞姑娘?”白棠惊喜一笑,朝她走了过去,“真巧啊,这里也能碰到你。”
才不是巧呢,分明是俞峰故意的,买石材就买石材,非得绕远路,打白府附近路过。
俞婉看破不说破,对白棠道:“我们家要盖房子,我和大哥来买石材的。”
青砖在镇上定了,石材选来选去,性价比最高的却是京城这一家的。
白棠哦了一声:“你大哥在车上?”
“咳!”俞峰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下了马车,“白姑娘。”
白棠心道,我又不会吃了你,这么害羞做什么?呆子!
想到了什么,俞婉道:“我方才见你拿根棍子,是出什么事了?”
白棠问道:“上次那登徒子,你可还记得?”
颜榭吗?
俞婉点点头:“啊,有点印象,白小姐碰上他了?”
俞峰面色一沉。
白棠扼腕:“碰是碰上了,可惜又让他溜了,那家伙身手不行,腿脚却快,跟那耗子似的!”
俞峰暗松一口气,溜了就好,真担心她把人逮住了,生生打出一条人命。
“这是我从那家伙身上抢来的,看看什么东西。”白棠蹲下身,把包袱放在地上,打开了一瞧,却是两个白色的小瓷坛子。
白棠拔下坛盖,定睛一看,皱眉道:“什么东西啊?”
俞峰也看了过来,他没看出是什么,白棠把坛子递给俞婉。
俞婉看了看又闻了闻,说道:“是骨灰。”
“呀!”
白棠恶寒得蹦出了三尺远!
“那家伙的身上怎么会带着这种东西啊?”白棠忙拿了帕子擦手。
便是俞婉前世,对死人之物也诸多忌讳,不怪白棠这般反应了。
俞峰毕竟是个大男人,甭管心里怎么想,面上还算镇定:“两坛子都是骨灰吗?怎么这么少?”
隔壁罗婶的儿子战死沙场,骨灰让人带回来了,他见过,比这个多许多,眼前两个坛子加起来,还没罗婶儿子一人的骨灰多。
俞婉摇摇头:“不知道,也许只装了一部分吧。”
“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早知道是骨灰,我…我…我就不抢了!”白棠急得跺脚,好不容易打个劫,却劫到了一坛骨灰,她果真没做土匪的命!
却说另一边,颜榭越想越害怕,若是把宝贝卖了,回头让颜如玉发现,还能赎回来,可让个不知来路的丫头抢走了…颜如玉会不会一怒之下劈了他呀?
横竖都是死,可直觉告诉他,犯在颜如玉手里,比犯在那丫头手里惨多了。
于是颜榭又灰溜溜地跑回来了…
俞婉自是认得他,但他没敢抬头,因此没认出俞婉,俞峰他就更不可能认得了,二人压根儿就没见过。
他鼓足勇气说:“你…你把东西还给我…多少银子…我回头让人拿给你…”
别的东西白棠兴许就漫天喊价了,偏偏是骨灰,白棠可不发死人财。
白棠没好气地说道:“谁要你的银子?不就两坛骨灰吗?还给你!”
颜榭乍一听对方如此轻易地把东西还给自己,还有些庆幸,可一回味,忽觉不对劲。
她说这是什么?
骨灰?!

颜榭是颜夫人与颜丛铭的第一子,他出生时,颜老将军健在,颜府还算辉煌,颜榭并不是一开始便这般纨绔不羁,老将军在世时,他还是聪明又上进的。
可自从有了妹妹,一切都变了,这个妹妹比他聪明、比他上进、比他更讨爹娘欢心,但老将军始终不大喜欢妹妹。
他曾问爷爷:“妹妹这么可爱,爷爷为什么不抱她?”
老将军当时的神色十分复杂。
他一直以为爷爷讨厌妹妹是因为术士那句妹妹一生无子的话,但或许,术士还对爷爷说了些别的,只是他与爹娘都不知道罢了。
术士曾预言爷爷活不过六十,爷爷果真在六十大寿的前一晚辞世了。
术士也曾预言颜家有一场牢狱之灾,他们果真集体下了牢狱。
术士的预言全都应验了,凭什么说颜如玉无子的话就是假的?
颜家人全都是土葬,那两坛子骨灰是怎么来的?
颜榭此时就像是突然打开了奇经八脉一样,有什么思绪在他脑海里豁然开朗了。
“颜如玉,想要回你的东西,明日酉时,宁安寺。”
颜榭将一封写好的信放进了颜如玉的闺房,不巧的是,今日是颜如玉去少主府探望小奶包的日子,彩琴不识字,还当是包点心的纸,把它连同桌上的几样酥点一并收入了食盒。
一个时辰后,食盒进了少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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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应有掌声
第039章 九哥起疑
颜如玉进入少主府后,直接去了燕九朝的院子,她从前并未来过少主府,并不知这里曾经死气沉沉,直到三个小家伙来了,每日小猪拔毛、上房揭发,方有了几丝活人的气息。
颜如玉喜静,老远便听得万叔的哀嚎,让她觉得聒噪。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番情绪,露出优雅得体的微笑,迈步进了少主府。
来这里,她自是无需遮掩容貌的,她一袭白裙,美得像个跌落凡尘的仙子,一颦一笑都透着出尘脱俗的气息,然而这一切在少主府的下人眼中仿若无物,众人目不斜视地向她行过礼后,便各自去忙活手头的事了。
颜如玉能感受到这些人的敬重,但这份敬重并非来自骨子里的臣服,仅仅是由于她是三位小公子的生母。
一个男人对孩子最大的疼爱,有时并不是给他多少宠溺,而是给予给他母亲一份体面的尊重。
哪怕燕九朝对她毫无男女之情,也从未让几个孩子因为她而陷入过难堪的境地。
若说早期她是带着某种目的而来,那么眼下,她便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嫁给这个男人了。
“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颜如玉呢喃出了声。
林妈妈没听清:“小姐说什么?”
颜如玉的面上露出一抹动人的微笑来:“少主,他不像传言中的那般不堪,他值得任何一个女人托付终身。”
林妈妈颇有些意外地看向自家小姐,小姐不会是真的动心了吧?
“林妈妈。”颜如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美好的憧憬,“我想嫁给他。”
“这…”林妈妈为难了,看来小姐是真对燕少主动了凡心了,这倒也不是坏事,只不过,少主府不是那么好嫁进来的呀!
原先带着三个孩子,以为胜券在握,可一番接触下来,才发现这个少主简直是油盐不进,她家小姐莫说与小公子的关系摆在那里,便是没这层关系,凭小姐的容貌、才智、气质、身世,哪一样不是未来燕王妃的上上人选呢?便是让许贤妃相中的丞相千金、太尉千金、御史台千金,也统统没有小姐出众啊!
“我不会输给一个村姑的。”颜如玉笃定地说。
说话间,二人进了庭院。
三个小家伙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把花丛糟蹋得惨不忍睹,万叔追在后头,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而前一秒还下定了某种决心的颜如玉,看到三个生龙活虎的小家伙时,忽然就怔住了。
她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
小奶包还不知颜如玉来了,在花丛里钻来钻去,手里抓的不是擀面杖就是玉米棒,打得不可开交。
为什么他们就能这么活蹦乱跳?
为什么有的孩子一个也活不下来?
颜如玉捏紧了帕子。
万叔不行了,瘸着腿儿回屋了。
三个小家伙也不往花丛钻了,改为趴在鱼塘边,伸手去捞池子里的鱼。
池子的水很浅,可这么冷的天,真掉下去,怎么也会生一场大病,可能还会一病不起…
“小姐,小姐!”
林妈妈的声音打断了颜如玉的思绪,她回过神一看,就见自己的手里不知何时抓住了一个孩子,孩子被她举起来,随时可能扔进池子。
孩子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林妈妈将孩子抢了过来。
颜如玉脚底胜寒,往后踉跄了几步,她刚刚怎么了?她在想什么?她是不是疯了?
大宝与二宝也跑过来了,仰起头,眨巴着大眼睛看向颜如玉。
颜如玉想险些被自己扔进池子的小宝抱进怀里,抚摸着他的脑袋,哽咽地说道:“对不起…娘不是故意的…娘不是…”
林妈妈对她道:“小姐,您今日太累了,还是改日再来探望小公子吧。”
小宝挣扎了两下,挣出她的怀抱,跑到两个哥哥身后,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害怕地看着她。
颜如玉着急地想解释,却让林妈妈拉走了。
彩琴把带来的点心放进小公子的屋后,也跟着一道离开了。
当万叔喝了一口水,扶着老腰来到院子时,却已经不见颜如玉的身影了。
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三个小家伙又不会说话,他摇摇头,带着小家伙回屋吃饭了。
三个小家伙哪儿肯乖乖听他的?一口饭没喂进,反把玉器打碎了好几个。
万叔破罐子破摔:“打吧打吧,反正是你们爹的。”
桌布也让几个小家伙拽掉了,桌上的茶具与点心哗啦啦地撒了一地。
万叔注意到一张有字的纸条飘了出来,他正待捡起来瞧瞧,哪知大宝继踩了芋泥糕后,又啪的一脚,踩在了纸条上。
纸条被粘在了大宝的脚底,大宝又跐溜跐溜地跑了出去。
万叔顾不上去追什么纸条,屋子里乱成这样,让自家少主瞧见,非抓狂不可,万叔赶忙收拾了起来。
三个小家伙跑出了院子,奶嬷嬷追出去,没一会儿便追丢了。
大宝一马当先,将两个弟弟远远地甩在了身后,眼看着就要跑不见了,大宝却忽然撞到一个人,脑门儿死死地砸在了对方的大腿儿上。
燕九朝居高临下地看着这样也能撞上来的儿子。
大宝揉揉小脑袋,抬头看向自家爹爹。
不知是不是预感到燕九朝要发火了,大宝突然伸出手黑乎乎的小手来,一把抱住燕九朝大腿。
腿上陡然多了五个手指印的燕九朝:“…”
“鞋子上粘的什么?”燕九朝不大舒适地问。
影十三将小公子拎起来,摘掉仿佛像是糊了一坨屎却散发着芋泥清香的纸条,面不改色地说道:“纸。”
燕九朝看一眼都嫌恶心,只拿余光瞟了瞟,却意外地发现上头有字。
虽被芋泥糊了大半,但仍依稀可认——“颜如玉,想要回你的东西,今日酉时,宁安寺。”
纸条上的信息,莫名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颜小姐是被什么恶棍缠上了吗?”影十三纳闷地问,纸条上分明是一种要挟的语气,不论他们内心对颜小姐有多不喜,可颜小姐到底是三个小公子的娘,她若真让什么恶人缠上,他们还是不能坐视不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