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么?”岑念问。
“我知道的比你多,但是我依然认为林茵是自杀。”侯予晟把三杯咖啡依次放到各人面前,“糖精要么?”
“不用。”
“林茵患了胰腺癌,发现的时候已经中期了,像胰腺癌这种病,除非早期发现切除,否则一扩散就和晚期无疑。林茵每天承受癌痛,止痛药从一开始的曲马,到后来的吗啡和杜冷丁,剂量越来越大。这种阿片类止疼药,用得多了会成瘾,用得少,会疼死人……林家觉得,比起疼死人,还是成瘾好上一些。”他沉默片刻,说:“林茵死前,过得很痛苦。”
“她多次请求林家带她去瑞士安乐死,每次都被拒绝了。这件事,林家许多人都知道。”
林兰睨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听谁说的?”
侯予晟说:“我有自己的门道。”
“我知道,你就差把上京世家的门墙钻穿了。”林兰笑骂。
“林茵一心想死,她求过许多人,你回去问问你母亲,说不定她也被林茵求过。对那时候的林茵来说,活着比死去更痛苦。她选择激烈的跳楼轻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侯予晟看着她,等待她开口。
岑念沉默半晌,说:“我会参考你说的话。”
……
岑念离开后,侯予晟给岑溪打去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好像电话的主人并不在身旁,侯予晟耐心地等待着,始终没有先行挂断。
侯予晟知道岑溪对自己没有好感,一直都没有。
他甚至怀疑,岑溪知道当年的串珠事件中,是他亲手拆下了串珠放在楼梯口,协助侯婉完成了一次陷害。
可是岑溪从来没有问过,等到侯婉被赶出岑家后,他也依然没有提起过。
侯予晟这就懂了。
不愧是亲父子,用人的策略一模一样,工具人能用就用,即使从前有些小龃龉,那也暂时当忘记了。
现在他没用了,自然就被岑家两父子毫不留情一脚踢开。
终于,这场耐性的较量结束,岑溪接起了电话。
“喂。”他的声音低沉平静。
“你知道岑念在调查林茵的死吗?”侯予晟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问出了关键。
“……”
侯予晟扬起嘴角:“你不知道?”
“你打电话,就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止。”侯予晟笑道:“现在我也参加不了股东大会啦,闲得慌就爱说话,还最爱和旧人说话。”
身旁拿着马芬杯吃得嘴唇染上巧克力的林兰轻轻掐了他一把。
“能让岑念心甘情愿为你调查走访,你确实厉害。我一直以为我最大的对手是岳尊,没想到,最后的赢家居然是你。”
“……你们在哪儿?”
侯予晟避而不答,笑着说:“岑溪啊,我跟你说过的,你忘了吗?”
“你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世界上最不可能拥有这个宝贝的人就是你和你父亲。你知道吗?你现在——在做禽兽。”
“你看不起我,现在却成了和我一样的人,这份滋味,如何?”
许久之后,岑溪说:
“好得很。”
电话在侯予晟的哑口无言中挂断了。
林兰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岑溪的回答,她笑着把腿翘到侯予晟腿上当作脚垫,舒服地靠在卡座椅背上,说:
“想赢我那成了精的表弟,你还早着呢。”
……
岑溪挂了电话,立即拨给齐佑。
“你们在哪里?”
电话那边闹哄哄的,过了一会,齐佑说:“京大附中。”
岑溪挂断电话,起身拿起衣架上的西服外套就往外走。
“岑总?”助理正好开门走进。
“转告李秘书,之后的行程给我推了。”
岑溪和他擦肩而过。
坐在车里往京大附中赶去的时候,他依然冷静不下来。
岑念好大的胆子,她明明已经猜出里面有条人命,居然还敢四处调查,如果她有个万一……
红灯将他的车堵在十字路口,岑溪心不在焉地数着上面的数字等待绿灯。
她这么冒险,还不是因为想给他帮忙吗?
因为把他当做真正的哥哥……
如果她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哥哥,如果她知道自己对她……
岑溪满腹苦涩。
……
陈文亮从那辆锃亮的宾利车里下来的时候,觉得自己脚步虚浮。
他以前坐过最贵的车就是一百来万的奔驰,车还是别人的,他自己总是开一辆二十多万的大众。
忽然坐了崭新的宾利,金钱腐蚀了他的双脚,想让他病倒在宾利清香柔软的真皮车厢里。
这事还要从头说起。
他在十几分钟前接到岑念的电话,面对这位宝贝活招牌、当红掌中宝、甜甜心头肉的召唤,他二话不说就撂下牌友们来到路边等着人来接。
这辆锃亮锃亮的宾利停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没回过神来,直到岑念的脸从玻璃窗后露了出来,她皱着眉头:“还不上来?”
陈文亮连忙上车,颤抖的手拉了车门三次才拉开。
上车后,他才知道,岑念要找京大附中的校长。
他立马就急了,连忙问她是不是六中哪里不好,她想转学了。
“只要你说!你想要什么!六中都给你配备!”
岑念说她不转学,只是想调查一些陈年旧事。陈文亮这才得知她父亲以前读的是京大附中。
管她想调查什么,不转学就好。
不转学,她提什么要求都能答应!
于是,陈文亮做了她和京大附中校长之间的中间人,把来意一说,和对方约好了在京大附中的校长办公室里见。
他们来到京大附中的时候,京大附中校长先来,校门敞开就等着他们。
岑念进入校长办公室时,京大附中校长已经烧好水,准备好茶叶了,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应该是林茵读高中时的班主任。
“欢迎欢迎。”京大附中校长无视陈文亮,热情地和岑念打着招呼:“这是你第二次来京大了,上次七校联盟没机会好好参观,一会有时间的话,我带你参观一下校园吧?”
陈文亮:这老贼,光天化日挖我墙角!
陈文亮一个箭步冲上去握住京大附中校长伸出的手,用力握着,满面笑容:“嗨呀,我早就听说你们学校的操场比我们的大,上次我确实没来得及参观,既然您这么热情,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走走,我们这就去操场上走两圈——”
“谁说和你——我——”
“走吧,走吧,和我客气什么——我们哥俩今天一定要走个一万步出来……”
陈文亮抓着在他怀里扑腾的京大附中校长远去了,还不忘贴心地关上了校长办公室的门。
岑念看着一脸尴尬的老教师,主动开口:“你好,我叫岑念。”
“你好……我姓赵,已经退休了,你就叫我赵老师吧。”
岑念点点头,直接说明了来意:
“赵老师,听说你是林茵的班主任,我想向你打听关于林茵、岑筠连、岳秋洋三人的事。”
“你想打听什么呢?”
“他们当年的关系怎么样?”
“挺好啊。”赵老师回忆着:“他们三人是个小集体,平时都是一起吃饭一起放学。”
“他们三个人里,岳秋洋的成绩最好,偶尔我还看见他给两人课后补习,岳秋洋是个优秀的,高二的时候,他还竞选成学生会主席了,在学校里人气一直很高。”
“你爸爸呢,长得好看,有许多女生给他写情书,还有其他学校的女生逃学过来,躲在门口偷偷看他呢。我记得,有一次我没收了他的漫画书,那本书是他不知道从哪儿寄来的,就连书里也夹着一张情书。不过他不跟其他女孩玩,天天都当你妈妈的小尾巴。”
赵老师仿佛想到当日情景,忍俊不禁。
“还有你妈妈——”
他似乎不知道林茵不是她的生母,岑念也没去纠正他。
“你妈妈家世好,长得又漂亮,学习不错人缘也好,谁都挑不出错。她读书那会,大家都说她是京大附中的金花。”
岑念听完,问:“在你看来,林茵喜欢岑筠连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赵老师避开她的目光。
“赵老师,一个人不敢与人对视,在心理学上来讲有心虚的嫌疑。”岑念说:“你在心虚什么?”
赵老师沉默一会,说:
“不是我故意拿乔……实在是有些话不好对当事人的女儿说。”
“请你告诉我。”岑念坚定地迎着他的视线:“我是当事人的女儿,也该有知晓事实的权利。”
“……我确实不太清楚,他们都是三人一起行动,就算有人落单,落单的也是岳秋洋。”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我只知道当年班里有传闻,岑筠连在追林茵,但是林茵不答应。”
“你个人怎么看?”岑念继续追问:“林茵对岑筠连有好感吗?”
“男女好感……应该没有吧。林茵有些高傲,应该看不上那时候的岑筠连。”
“那她看上了谁?”岑念问。
赵老师:“这……”
岑念盯着他的面部表情,不放过一丝变化:“岳秋洋吗?”
赵老师连忙摆手:“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
这到底是拉家常还是审讯啊?他都快出汗了!
眼前的少女只有十七岁,他却觉得自己的心思变化完全被她看破,有心将某些问题含糊带过,她一个眼神扫来,他就觉得心慌,实话不知不觉就出来了。
“你是怀疑——你怀疑的根据是什么?”她问。
赵老师顿了顿,找不到话来搪塞,只得老实说道:“当时班里传过他们是三角恋的绯闻,林茵总喜欢缠着岳秋洋,但是岳秋洋对她爱理不理,林茵愿意和岑筠连来往,也是因为中间有个岳秋洋的缘故。”
岑念沉思了一会,房间里只剩下时钟滴答走动的声音。
赵老师这才有时间在心里细想了一下她提出的这些问题,越想越心惊。
她是怀疑林茵和岳秋洋……
岑念忽然的又一个提问打断了他的思路。
“林茵在高中时期交了个男朋友,你知道吗?”
“我不清楚。”赵老师摇了摇头,铁了心要尽快从这桩家丑中抽身而出,他说:“我可以给你找找林茵高中时期最好的女性朋友电话,你自己打去问吧。”
……
岑溪赶到京大附中校门的时候,岑念正坐在宾利里等他。
“岑念——”
他有心端出哥哥的架子教训她一顿,看到她干净的眼眸就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念念,你做这些事,怎么不先问问我?”岑溪神色无奈。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岑溪说:“我怕你有危险。”
岑念本想说自己能保护自己,忽然心念一转,说:
“难道你不会保护我吗?”
岑溪愣住,片刻后露出挫败表情:“……说不过你,但是下次要做什么,先和我说一声,别让我担心。”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过关了,岑念惊讶之余,在心中对诸宜表达感谢。
看来她苦口婆心传授给“御男秘籍”还是有些用的。
就是诸宜应该想不到,她会用在哥哥身上。
岑溪来了,她也就不需要司机了,让齐佑打车回家后,岑溪开着宾利送她回家。
回家后,她把岑溪拉到自己卧室,把今天一天的收获都告诉了他。
别的岑溪都已经知道,但是岑念却探索到一条他不知道的新线索——
“高中时期的男朋友?”
“我给林茵高中时的好友打了电话,她告诉我,林茵对这个人忌讳莫深,从不带出来和她们见面。”
岑念说的这些都是岑溪不知道的事情。
他一叶障目,专心调查林茵死之前那一段时间的事,却疏忽了她遥远的过去。
“那么,没人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不,她没有见过那个人,却偶然听到过林茵和那个人打电话,她说,林茵叫他单海——读音是这样,但具体是不是这两个字她不清楚。林兰也说偷听到林茵和林赞关于那个人的对话,她忘记了对方的名字,但是记得是两个字,和单海不谋而合。”
岑念说完今天的所有收获,等着岑溪消化。
过了一会,岑溪终于开口。
“我会派人调查这件事。”
岑溪看着她,眼中含义不言而喻。
“我还会插手。”岑念说。
“念念——”
“如果是我遇到困难,你也会乖乖听我的话,在一旁袖手旁观吗?”岑念问。
岑溪:“……”
她是越来越会说服他了。
他喜欢她的聪慧和坚定,有的时候,却又希望她像个好哄的傻白甜,乖乖呆在他建造的温室里。
可是这样,她也就不是他喜欢的那个岑念了。
岑溪叹了口气,说:“你可以继续查,但是你必须把自己的安危放到第一。”
“好。”
“傻念念。”他摸了摸她的头,低声说:“……我可以失去线索,但不能失去你啊。”
第194.第 194 章
当天深夜,岑念心里还记挂着白天探寻到的事。
床头柜上的小闹钟时针指向11点, 分针即将归零, 她的另一个“一天”才即将开始。
房间里的灯都熄灭了,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干脆睁眼看着紧闭的玻璃窗。
窗外月色晦暗,群星隐没, 有一片灰黑色的云雾粘在窗边,正慢慢侵蚀着深沉的夜空。
在这样沉静的夜里,最适合思考。
她心中有股烦躁,总觉得自己漏过了什么重要线索。
林茵高中时有个神秘的男友,谁也不说, 谁也不让见, 直到很久以后,林赞还在问她,是不是没有忘掉那个人。
他叫单海。
shanhai。
岑念在舌尖默默碾磨这两个字,脑中那片因为往事迷雾而混混沌沌的天空仿佛有一丝裂缝出现。
shanhai……
她忽然坐起,走到书桌前拿出纸笔。
听到一个名字, 普通人的第一反应排在第一的就是姓氏。
如果不是呢?
如果这没有姓,只是一个名, 或者,这根本只是一个昵称, 一个假名……
她在纸上写下两个字。
“山海”。
如果说, 这是一个假名……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 因为惊讶,因为兴奋,因为即将入手最重要的那一块真相拼图——
她稳住心神,在“山海”的下面,又写出了三个字。
“岳秋洋”。
岳,意指高大的山。
洋,意指被水覆盖的广大地方。
林茵的高中男友……是岳秋洋。
如果以这个结论逆推,那就一切都说得通了!
林茵不能将恋爱公之于众,因为岳秋洋最好的朋友喜欢她!
她必须要有一个称呼他而不被发现的,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昵称,所以才有了“山海”!
为什么林茵会听岳秋洋的话嫁给不喜欢的人,因为岳秋洋是她喜欢的人!
电光火石间,笼罩在岑念脑海里的迷雾被闪电劈开,露出后面刺目白光!
回过神来,她已经站在时停世界那道通往过去的金属大门前。
白色的冷气从门外不断流进,金属大门上已经结上了冰霜。
电子控制屏上,恒温26摄氏度的玻璃世界正在急速降温,红色的警告灯不断闪烁:
“警告,温室温度过低,警告,温室环境正在遭受破坏,警告……”
这里曾是她的伊甸园,她的亲人,自以为是地为她创造出的伊甸园。
最初,最后的伊甸园。
冥冥之中,她有种预感,这或许是她最后保存伊甸园的机会。
只要她伸手推上这道门,将凛冽的寒气关在门外,将真相关在门外。
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身后这养育她数年的伊甸园,毫不犹豫踏出了金属大门。
□□的双脚落在寒霜冻结的地上,针扎般的刺痛从脚底阵阵袭来,依然阻挡不了岑念前进的脚步。
走廊上出现了四道门。
她按照顺序,推开了第一道门。
门里是一间被橘色夕阳照暖了半边的空教室,隐于昏暗的另一半里,有一对身着校服的少男少女。
少年虽然样貌俊逸,但神色冷淡,他姿态随意地坐在一张课桌上,双手撑在腿旁的课桌上,少女就趴在他的胸口,手亲昵地扯着他的领口,用甜蜜而心动的眼神仰视着他。
“既然你不想被人知道我们在一起,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一个只有我知道,只属于我的名字。”
少年心不在焉,连嘴唇都没张开,仅仅从喉咙里应了一声。
她靠在他的胸口,柔声说:“你的名字里有山也有海,我就叫你山海好了。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少年敷衍地说了一句喜欢。
陷入恋爱中的人可能都是瞎子,也可能都会装瞎。
少年脸上不加遮掩的敷衍就像丝毫没有被察觉一样,少女依然兴致勃勃。
“提起山海,你会想到什么?”
少年没有回答,她就自顾自地说道:“提起山和海,我就会想起天涯海角。岳秋洋……我想和你走到天涯海角,你呢?”
被叫到名字,少年终于有了多的反应,他懒懒提起眼皮,没有温度的目光投到她期待的脸上。
“……傻瓜,地球上哪有天涯海角。”
光渐渐暗了。
夕阳落下,教室里的两人也不见了踪影。
岑念转身走出,打开了第二扇门。
门里是毕业典礼散场后的舞台后台,厚重的红色绒布遮不住背后的争吵,少女扑上去抓住少年,哭着挽留。
“为什么要分手?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你说出来,我可以改呀!”
“你很好,是我的问题。”少年无动于衷。
“有什么问题,你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解决,山海,山海……我不要分手……”
少年轻轻叹了口气,像是惋惜,他礼貌而含蓄地说:“我叫岳秋洋。”
言下之意,我不是山海,也不是你的男友。
少女情诗,读者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人。
少年无视不断落下泪珠的少女,拍了拍她的手臂,就像一个关爱她的好心人,他说:“以后我们就要天各一方了,现在分开对我们都好。”
“怎么会天各一方呢?!”少女却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他的手:“我们不会分开的,我们填的一个志愿,我们还会在一个大学见面呀!”
少年望着满脸泪痕的少女,眸光深深,藏在眼底的是居高临下的怜悯和一丝厌恶。
他笑着说:“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第一志愿落选了,我不能去京大了。”
“那你去哪里?还在上京吗?”少女急切地说:“不在上京也没关系,现在交通这么发达,你就是去外省读书我也可以坐火车来找你——”
“我要出国留学。”少年温柔地笑着,眼中却没有丝毫温度:“现在分开,对我们都好。”他再次说道。
少女看出他眼中的决绝,抓着他的衣袖泣不成声。
“分开以后,忘了我吧。”他低头,在她耳边低声说:“我们在一起的这些时间,我希望只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我希望……山海,始终是你一个人的山海。”
光线又一次暗了下去。
岑念转身离开空无一人的后台,继续推开第三扇门。
门后的少男少女已经长大了,少年脱下校服,摇身一变成为俊雅男人,少女染了发,精心化了妆,穿着香奈儿的套装,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美丽女人。
他们坐在透着明亮日光的咖啡厅里,林茵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岳秋洋放下咖啡杯,温文儒雅地笑着:“筠连是个好人,他追求你那么多年,你也看到了,既然兜兜转转又遇到了一起,不如你就答应他吧。”
“你要我和他在一起?!你难道不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吗?兜兜转转又遇到一起的,明明是……”
她祈求地看着他。
“你既然不喜欢他,就不该回来……不该出现在他眼前。”岳秋洋的假笑收了回去,他盯着林茵,神情阴冷:“让人为你魂不守舍、伤心失意难道是你的爱好吗?”
林茵又委屈又惊慌:“我……我只是想见你啊!”
“是吗?我该谢谢你的厚爱。”他勾了勾嘴角,神色里掩不住的讥讽和厌恶。
林茵看着他,和记忆中相差甚远的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岳秋洋伸手,掌心覆在她冰冷的手背上,先前的嘲讽和厌恶好像都是过眼烟云,他用“山海”的模样温柔地看着她,说:
“筠连昨天因为你在酒吧大醉一场,喝到酒精中毒被送进医院抢救,就算昏迷的时候,他也在喊你的名字。我们三人相识一场,难道你真的舍得他这么颓废下去?我知道你还念着我,但是在筠连对你的感情面前,我自愧不如。”
他望着林茵的眼睛轻言细语,每一句都像是恶魔附在耳边的呢喃:
“如果你和筠连在一起了,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三人聚在一起,我们可以一起去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去旅游……”
林茵已经呆住了,眼泪从她眼中落下而不自知。
岳秋洋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拿出纸巾,轻柔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
擦完后,他直视着林茵的泪眼,轻柔但不容拒绝地说:
“去吧……去医院看看他。”
林茵提起包,步履蹒跚地走了。
光线暗去,咖啡厅里的顾客和职员接二连三不见,岳秋洋如同一座沉默的枯山,一动不动地坐在已经冰冷的咖啡前。
他看着那杯咖啡,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是一杯咖啡啊。
终于,连他也消失了。
岑念隐约有种预感,猜到了最后一扇门是什么。
她推开最后一扇门,门里是林茵病重时住的那间病房。
屋里,林茵抓着床前的齐佑,逼问:“我要你答应我——即使我死了,你也要替我保护我的儿子!”
她枯瘦如柴,面白如纸,看不出一点从前鲜活的模样,那双眼睛却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锐利明亮,她残存的生命火焰像是在不顾一切燃烧,不到灰飞烟灭不肯熄灭。
“你不会死的。”齐佑不敢看她的眼睛,声音沙哑低沉,像是几天几夜没有喝过水一样。
“我要你答应我——我死后,你不会离开岑家,你会替我保护我的儿子,永远不会背叛他,不论他要你去做什么,你都去做——”
林茵激动不已,皮包骨头的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她喘着粗气,哑声说:“我要你答应我——即使有一天他和岑筠连站在对立面,你也会不计代价地帮我的儿子——”
“岑董是我的恩人……”
林茵像是听到什么极其可笑的话一样,发出两声短促而古怪的大笑:“恩人?你报恩的方式,就是觑视他的妻子,在她意识不清的时候趁人之危、趁虚而入吗?!”
齐佑被她一串质问逼得浑身无力,他的脚步后退一步,然而林茵又把他拉了回来。
齐佑一米八几的个子,在林茵面前却像一艘叶片做的小船,面对风浪一般的指责质问毫无还手之力。
他面露痛苦,他望着林茵的眼睛也是痛苦的,痛苦淹没了他,然而这沉重的苦海中,隐约起伏着深沉的爱意。
“是我的错……我没有忍住……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岑董……”他弱声说,那低若蚊吟的声音近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