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东大会又没有天天开,我上什么班?”岳尊嘀咕。
他们看上去又好了。
就在岑念这么认为的时候,岑溪说:“你就愿意在岳家当个闲散王爷?”
岳尊闻言沉下脸,若有所指:“我没你那么大的野心,我看一个岑氏也满足不了你。”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有什么不对的?”
岳尊脸色更不好看了:“你说话怎么跟我爷爷一样。”
岑溪默默笑了。
像,怎么不像?这个道理,不是他从岳宗逊身上学到的吗?
就在刚刚,他接到了来自洛杉矶的电话。
“你猜的没错……是岳家花钱让我用致癌药丑闻陷害生命制药的。我把事情都告诉你了,你会遵守诺言撤诉吧?”
他前脚答应谭旌撤诉,后脚就给赌场的合伙人打了电话,让他盯着法院尽快审理谭旌一案。
谭旌曾怀着微弱的希望问他:“……你会放过我吗?”
当然不会。
所有当初把林氏当鲜肉啃噬的群狼,逼死了他爷爷和母亲的人形野兽,该进铁笼的进铁笼,该下地狱的下地狱——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岑溪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今天晚上的事特别多。
他看了眼手机上的号码,不接不行,留岑念和岳尊独处,他又不大放心,正好林新昶路过,他把人叫住。
“表哥,我去接个电话,你帮我照顾一会念念。”
林新昶即使戴着面具,那双眼睛里也透出强烈的震惊来。
“你怎么知道是我?”
“表哥英俊过人。”岑溪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拿着手机走开了。
林新昶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岑念:“他说的是真的吗?”
岑念同情地看着这个二傻子。
全场只有他一个人穿着格格不入的冲锋衣和法兰绒的格子衬衫,要是还猜不出来他是谁,那真的该去看看脑科了。
“确实、确实——”岳尊笑着说:“我也一眼就认出了,旁边的人哪有你醒目。”
林新昶对着岳尊却摆不出好脸色,他别别扭扭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就又转回了岑念脸上。
“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拿到天赋异禀国际赛冠军——你太厉害啦,我爸妈也看了比赛,夸了你好半天——你比我当年强了许多,我只获得提名,却连三十强都没进去。”
林新昶对刚刚结束的天赋异禀国际赛很感兴趣,问了许多比赛中的细节,又姿态谦逊地请教她提高记忆力的窍门。
“我是学历史的,最羡慕的就是记忆力好的人……”
林新昶贪婪的目光盯着她,贪的不是她的脸,而是她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他要是问怎么一心多用,岑念还能多说两句,他问的是记忆力,岑念就只能说——
“天生的。”
“唉,果然。”林新昶叹了一口气。
林新昶说个不停的时候,岳尊就站在一旁笑眯眯地听。
林新昶皱眉看了他一眼,想要对岑念再说什么时,一个穿着燕尾服的男人走上宴会厅高台,宣布零点将至。
“……在座各位都是年轻人,想必光是喝酒聊天也有些腻了吧?接下来就让我们玩一个叫‘辛德瑞拉魔法’的游戏。”
“零点至零点一分,参加宴会的宾客需要找到一个亲吻的人,如果一分钟后有人落单,落单的宾客将上台接受我们的惩罚。”
岑念皱眉,她看向周围,人人跃跃欲试,即使戴着面具也掩不住他们的期待,只有一个林新昶,眉头皱得比她还紧。
岑念打定主意,向着宴会厅大门走去。
她站在宴会厅外,总不至于还有人要吻她了吧?
“念念!你去哪儿?”岳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岑念心中升起一丝危机感,脚步更快了。
“念念!”
岑念置之不理。
餐台在宴会厅最里面,她走得太深了,好不容易走到宴会厅中央,眼见大门就在不远处,变故突增——
全场的灯熄灭了!
一阵半惊讶半惊喜的尖叫声响起,人群立即躁动起来,四面八法都是移动的脚步声。
岑念因为突然的光线变化而眼前一片漆黑,她也顾不上等待眼睛适应光线,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往门前继续走去。
一只男人的大手抓住了她。
“念念!”岳尊挡在了她的面前。
“你让开!”她生气了。
“念念,你别怕……只是一个游戏而已……”
岳尊的脸还没来得及凑到眼前,岑念一脚踢在岳尊要害转身逃走。
他竟然想趁机亲她!
岑念真的怒火腾腾了,这是哪门子的游戏?这是对她的侮辱!
她想要摆脱岳尊,却发现不止岳尊,还有其他男人伸手试图抓住她。
她目不能视,他们却好像都能在黑暗中准确看见她的身影一样,第一次,她心里升起慌张,慌张中,夹杂着她不愿承认的害怕。
太黑了。
岑溪在哪里?
……
岳尊追逐在慌不择路的黑发少女身后,就像在追逐一只美丽惊慌的蝴蝶。
她的面具上闪着月光一般的粼粼波光,衬得她更加美若神女。
一分钟快结束了,他必须赶快……
就在他这个念头升起的同时,逃跑的少女忽然被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抓住,一把拉入怀抱!
“念念!”
岳尊目眦欲裂!
……
岑念回过神时,已经落入一个宽阔怀抱。
她下意识挣扎,鼻尖却嗅到对方身上熟悉的淡淡香气,这缕香气淡如薄雾,安静如寒冰,像是夜色中开满鸢尾花的荒废花园。
只有她知道,这摇曳的风情下藏着无声的孤独。
她忽然不挣扎了,安静地任他抱着。
就在刚刚还让她不安的黑暗,再也不能让她慌乱一丝一毫。
因为他在这里。
她脸上的面具被取走了,她看见那张在黑暗中闪烁着诱人磷光的半面面具在黑暗中飞出一条弧线。
消失不见。
岳尊还在气急败坏地呼喊她的名字,其中也有担心和心焦,但是她不想再看他一眼。
他的气息在靠近。
他的呼吸洒在她的鼻尖,痒痒的,热热的。
岑念忽然伸手,抚摸他脸上的面具,他不动,停了下来任她摸索。
镂空、雕花、半脸。
在她抚过时自觉闭上的双眼,眼皮下条件反射的颤动,小婴儿一般柔软纤长的睫毛,她指尖下,都是他的温柔。
是他。
她收回手,他却没有继续前进。
她的双眼已经能够适应黑暗,她迎着他的目光,看见他眼底的挣扎和克制,痛苦和爱意。
她被他深沉复杂的眼神震慑,鬼使神差下踮脚迎了上去。
两张嘴唇轻之又轻地碰在一起,克制而守礼,交融的只有彼此的呼吸。
灯光亮起,岑溪忽然撤离。
“岑溪——!!”
岳尊一个箭步冲来,提起他的领子就打出一拳。
岑念的心猛地提到喉咙口,她刚要伸手去拦,岑溪抓住岳尊打出的拳头,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用另一只手给了岳尊干脆利落的一拳。
尖叫声四起,周围的宾客如鸟兽群散。
岳尊踉跄后退几步,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岑溪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衣领,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露出不以为意的散漫微笑。
“尊少,你这是做什么?”
“你还问我做什么?你——”岳尊凶狠的视线落到岑念身上,话语一顿,吞下了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一幕,怒声说:“你自己清楚!”
“我清楚什么?清楚你抹在念念假面上的荧光粉吗?”
岳尊一滞,他本能看向岑溪身旁的岑念——她冷冷地看着他,眼中只有厌恶。
“不是的……念念,我只是害怕一会找不到你……”岳尊慌张了。
“这是怎么了?”
林兰和几个青年男女出现,扫了剑拔弩张的三人一眼,明白了。
“好了,有什么事我们下来再说,别让人看了笑话……”
林兰拉了拉岑溪,没拉动,他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岑溪脸上的笑消失不见了,他尖锐冰冷的目光射向已经失了气势的岳尊。
“该我问问你——岳尊,你想做什么?”
岳尊又一次看向岑念,然而她根本不愿看他一眼。
“你有没有想过,在黑暗混乱的环境中,如果没有我,面具上有着荧光粉的她会怎么样?”
岑溪冷冷说道:“我警告过你,不要对她耍手段,不要强迫她做不愿意的事——我反复告诉过你,你还记得吗?”
岳尊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地看着兄妹两人,嘴角仍有鲜血溢出,但他顾不上擦。
“小溪……”林兰再次拉他,被岑溪挣开。
“表姐,您该学学怎么做保密工作了,晚会安排泄露,还有什么资格叫惊喜晚会?这场晚会,恕我们不能坚持到最后了。”
岑溪说完,握住岑念手腕,大步流星往门口走去。
“我不堪……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身后,传来岳尊低哑的声音:
“你扪心自问,换了岑琰珠,你还做得出这种事吗?”
岑溪回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嘲讽,又像是感到可笑,他笑了笑,说:“有必要的话。”
他再没停留,握着岑念的手大步离去。
……
他一路沉默无声地走着,她的手还握在他的手中。
岑念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除了刚刚隔着面具的那一眼,她清楚看到了他一直藏在漫不经心微笑下的痛苦和克制不住的爱意。
电梯关门后,狭窄的空间里气氛更加安静微妙。
“你知道吻的是谁吗?”
岑念抬头望去,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岑念知道。
她先知道,后吻人。她知道岑溪想问的是什么——
如果她知道面前的是岑溪,为什么她还要主动吻上去?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那就像是鬼神的一个玩笑,那一瞬间,她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回过神时,已经碰到他的嘴唇。
岑溪误会了她脸上的茫然,伸手将她落在肩前的发丝轻柔别到耳后。
他轻声说:“……以后不许再随便亲人。”
她张了张口,说出的却是:“你是故意当着众人和岳尊决裂的?”
“我们早晚会走到这一天的。”岑溪说:“让别人看见也好。”
“……你怀疑岳家主导了致癌药丑闻?”
“不止。”
“还有什么?”
“念念……”他看了过来,无奈的目光示意她在这个秘密前止步。
岑念反握住他的手,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还有什么?”
“……”
沉默得太久,岑念决定挑破这层窗户纸。
她终于下定决心,要踏进这滩混水。
“你怀疑,林茵不是自杀。”
岑溪深深地看着她。
狭窄的电梯里,寂静的空气沉得快要停止流动。
她真的猜对了。
岑念眼前不由浮现出她看到的那个画面,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躺在地上,大睁的瞳孔中没有丝毫光彩。
她一直都在心底有着淡淡的疑惑。
一个跳楼自杀的人,为什么会正面朝上?
第193.第 193 章
二十天后,谭旌的案子结束, 他被美国司法判处六年有期徒刑。
岳家找遍门道也没能把人引渡回国, 直到这时才真的开始醒悟, 岑溪,早已不是他们眼中只能依附父亲存在的贵公子了。
坐落在紫禁城旁的岳家大宅里,佣人穿梭不停,神色匆匆。
岳宗逊紧闭的卧室大门打开, 家庭医生带着护士走出,房间里剩下的只有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岳宗逊和岳家男丁。
“爷爷,您要保重身体。”岳宁上前,为岳宗逊捏好被角。
“风雨欲来……让我怎么保重身体?当年的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被人发现, 你确定那一批次的都销毁了吗?”岳宗逊问。
岳秋洋说:“都销毁了。”
岳宗逊点了点头, 稍微放了点心。
他叹了口气:“岑氏最近有什么动静?”
“岑氏在重整股权,现在岑氏父子已经握有公司85%的股份。”
岳宗逊说:“岳尊呢?”
岳宁看向父亲,岳秋洋说:“已经通知了,应该要到了。”
他话音未落,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岳宁说:“请进。”
岳尊走进卧室, 带着一双布满血丝的颓废双眼走到岳宗逊床前:“爷爷……”
“你还有脸叫我爷爷!”
岳宗逊在床上抓了一把,没抓到东西扔人, 瘦鸡爪一样的手在被子上不断颤抖着。
“就为了一个女人,你把自己搞成笑话, 也让我们岳家面上无光, 真是孽障!”
岳尊神情阴鸷, 沉默不语。
“爷爷,别生气,阿尊也是少年冲动。”岳宁说。
岳宗逊怒声说:“你别替他说话!有二十几岁的少年吗?!”
他的怒吼在卧室里回荡,岳宁对岳尊说:“阿尊,你对爷爷说几句软话,这件事是你莽撞了。”
岳尊冷笑着看他一眼:“不要你假好心。”
岳家这艘大船已经进入摇晃不稳的时期,岳家局势不稳,人心跟着也就不稳了。
岳宗逊已经无暇顾及下面两个孙子的明争暗斗,他说:“你把所有和岑溪交好的人物名单列出来。”
岳尊表情变化,那张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丝警惕:“……做什么?”
岳宗逊看到他这副样子,更是恼火:“还能做什么?!你一定要等着岑溪的刀落到你脖子上才明白现在该做什么吗?”
岳尊神色黯然:“……”
岳宗逊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阿尊。”
“是,爷爷。”
“我让你们一起胡作非为不是为了让岑溪反过来把你感化的。”
岳尊:“可是岑溪……”
他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他们之前动了手,友情是破裂了,但是如果交出和岑溪交好人员的名单,那就是在向岑溪捅刀子了。
岳尊已经做好和岑溪各走一边的心理准备,却没想过有一天要捅岑溪刀子。
可是不这样,又要如何?
岳尊陷入迷茫,觉得自从岑溪从英国回来后,一切就都变了,如果他们还在英国,如果他们还像以前那样,该多好啊……
岳宗逊看着岳尊失魂落魄的样子,转头对岳秋洋冷笑:“你教的好儿子。”
岳秋洋沉默不语,如同一座沉默的雕塑。
……
自从那天假面舞会过后,岑念的脑海里就始终转着林家的事,她有一种预感,她能揭开真相。
岑溪不希望她管这件事,但是她已经无法不管,她想帮岑溪的忙。
一天后,她决定去图书馆查一些老黄历。
岑琰珠离开岑家后,她以前的那个司机就去给岑筠连开车了,岑筠连的司机齐佑,开岑筠连新提的宾利,正式成为她的专属司机。
一大早,她就坐着齐佑开的车去了图书馆。
下车的时候,齐佑叫住她:“……二小姐,您就这么进去?”
岑念朝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齐佑从手套箱里拿出一个未开封的3M口罩递给她。
“天赋异禀国际赛的热度还在……注意安全。”
他说得有道理,岑念接过口罩:“谢谢。”
戴上口罩后,岑念走进图书馆,没有引起任何骚动。
也许是今天下着蒙蒙小雨的缘故,图书馆里的人比往常要少得多。
她在报刊室呆了很久,再次筛查了当年的所有报道。
致癌药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林成周跳崖自杀以证清白后,人民日报刊登了批评网络暴力和以谣传谣的新闻专题报道。
同年,健康报就报道了越康医药新药研发成功的消息。
从动机和岑溪的一系列行动来看,岳家就是策划“致癌药”丑闻的幕后黑手,但是这和林茵的死亡似乎没有关系。
林茵死亡,对岳家有好处吗?
岑念仿佛陷入了一个迷雾阵,她还缺少拼凑事实的线索,只能雾里看花。
她走出报刊室的时候,正好碰上成言抱着两本书从隔壁借阅室走出。
“岑念?”成言停下脚步,试探地叫了一声。
岑念点头。
“你也来看书?”成言笑了。
“看完了,我先走了。”岑念说:“再见。”
岑念心里有事,在图书馆呆不住,和成言道别后就匆匆离开了。
成言看着少女的背影消失在图书馆大门,苦笑一下,转身继续往图书馆二楼走去。
岑念走出图书馆,在大门口给齐佑打了电话后,又拨出了一个号码。
“念念?”成熟男人低沉有磁性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我想见林兰。”她说。
……
岑念到达约定的咖啡馆时,意料之中地见到了站在林兰身旁的侯予晟。
他虽然跟来,但还算识趣,主动说:“你们聊,我去给你们点餐,念念想喝什么?”
“拿铁。”
“林兰呢?”
林兰朝他扔去一个白眼:“老样子。”
侯予晟离开后,林兰对岑念说:“看见没?打电话哄我出来的时候一口一个兰兰,现在你来了,我又成了林兰了。”
岑念不想和她聊侯予晟。
“我想问你林茵的事。”她开门见山。
“林茵?”林兰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林茵和岳家的关系。”
“我姑姑和岳家?”林兰露出疑惑表情:“她和岳家的唯一联系就是你父亲——你知道你父亲和岳秋洋交好吧?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姑姑高中的时候和他们读一个学校,除此以外……”她摇了摇头:“我觉得没别的了。”
“那就和我说说你姑姑吧,什么都可以。”岑念说。
林兰沉吟片刻,目光落到正在餐台点单的侯予晟身上:“看在你让我们见了面的份上,告诉你也没关系,不过我知道的不多,只能告诉你我还记得的。”
“可以。”
“我姑姑是爷爷唯一的女儿,从小就被当做掌上明珠长大,那时候生命制药是国内第一制药大厂,我姑姑七八岁的时候,想和我姑姑订娃娃亲的人家能从东城排到西城,不过我爷爷很烦娃娃亲这种事情,全都回绝了,说是我姑姑结婚的人选,一定要是她自己喜欢的。不过,这些都是我从二叔那里听说的,我姑姑七八岁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
“我姑姑结婚在当年不算早,她好像是二十二三岁的时候结婚的,那时候我才几岁,但是还记得我姑姑结婚后经常回娘家来住。我每次看见她,她都不开心。”林兰看了一眼岑念。
林兰回忆当年,叹了口气:“你父亲,当年爱惨了我姑姑,我听说,岑筠连是从高中起追求我姑姑的,他追求了好几年,我姑姑都要大学毕业了才终于松口,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的愿望,居然是以后嫁一个像你父亲那样的人。最先知道岑筠连有私生子的时候,我们都还在想是不是一个误会。”
林兰看了岑念一眼,说:
“我说句实话,你和岑琰珠虽然不是我姑姑的孩子,但我对你们没有恶感,我能理解你父亲,一年如一日的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太累了。我一直都觉得……林茵不爱你父亲。她可能喜欢过岑筠连,但从不是爱。”她顿了顿,说:“我觉得,她一直都还爱着高中交往的那个男朋友。”
岑念直觉这是一个重要线索:“她高中的男朋友是谁?”
“我忘了。”林兰耸了耸肩,说:“我听到二叔和她关着门说话,我二叔问她是不是还忘不了高中交往的那个男生,她不说话。那个男生的名字,好像是两个字的。”
话匣子打开了,林兰说得随意多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我二叔直到现在都为当年支持妹妹下嫁的事情后悔……他是一个好男人,是我唯一知道的对妻子忠诚如初的男人。其实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当年要嫁给岑筠连,是我姑姑一意孤行,其实我们家是看不上你父亲的,他就一暴发户,要不是岳秋洋几次上门劝说我爷爷,给岑筠连又是担保又是说好话,我爷爷哪会给你父亲好脸色?”
岑筠连娶亲不利,居然是岳秋洋上门为他说好话拉拢岳父?
这到底是朋友还是家长
岑念心中疑惑,觉得岳秋洋对岑筠连未免太好了。
难道他是个热心的义气人?
林兰看出岑念所想,笑着说:“岳秋洋对你父亲是真的没话说,我姑姑刚嫁到你家的时候,他们来吃回门饭,我亲耳听到你父亲说,他能娶到我姑姑还要多亏岳秋洋为他说好话。”
“为什么你爷爷和姑姑要听岳秋洋的话?”岑念问。
“因为他有这个份量啊!”林兰毫不犹豫:“岳秋洋是岳家的独苗,显而易见的唯一继承人,岳家底蕴又厚,即使是我们林家,也不敢在岳家面前称一句世家——岑家就更不行了,在岳家看来,岑家大概只能算泥腿子吧。岳秋洋说岑筠连是好人,值得托付终身,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我爷爷怎么也要多看岑筠连几眼。”
岑念沉默片刻,问:“你知道他们三人读的哪所高中吗?”
“我姑姑读的高中……好像是京……对,京大附中。”
“我哥哥问过你这些吗?”岑念问。
“他一定调查过,但从没问过我。”林兰笑道:“岑溪看着随和,实际上,他谁都不信,包括林家。不过……我猜,他现在应该有信任的人了。”
“为什么?”
“如果他不信任你,你也不会坐在这里调查这些陈年旧事了。”
岑念正在回味她说的话,她忽然问道:“你怎么看道德不允许的感情?”
“……什么意思?”
“同性恋、恋物癖、血亲相爱……这些,你怎么看?”
“为什么要我发表看法?”岑念说:“这和我无关。”
“你说的正好是我想说的。”林兰说:“没有骗婚的同性恋、没有偷盗他人物品的恋物癖、没有打算产生下一代的血亲相爱,和世人,和你我,有什么关系?”
“要说自私——”她低声嘲笑:“连他人的心脏为谁跳动也要指手画脚的旁观者才最是自私,他们指责,仅仅因为对方超出了自己的三观想象,仅仅是因为自身因为这惊世骇俗的感情而不快厌恶。实际上,别人喜欢谁,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岑念惊讶地看着她,她说的这通话可以用离经叛道来形容,要是坐在这里的是个老古板,一定会被她这些话给活活气死。
林兰为什么要忽然对她说这些话?
“我说了这么多,你的看法呢”林兰问。
“我说了,和我无关。”岑念说。
“如果对象是你身边亲近的人呢?”林兰追问。
“我尊重他们的个人选择。”
油盐不进。林兰丧气地挥挥手:“木头脑袋,他看上你什么?”
岑念:“?”
“点单”点了半个小时的侯予晟终于端着一托盘的食物归来。
“你们聊完了?”他刚准备在岑念身边坐下,岑念飞快滑到中间,占据大半条卡座,与此相反,林兰往里坐去,还朝侯予晟抛了个媚眼。
侯予晟神色无奈地在林兰身边坐下。
他也不顾忌身旁的林兰,直截了当地说:“岑溪感染了你,你也怀疑林茵的死不是自杀?”
岑念看向两人的表情,侯予晟和林兰同样平静,说明他们早就知道岑溪怀疑林茵的死亡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