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欺骗自己忘记了,但其实她一直都没忘,他的一切都深深刻在了她的心脏上,他冷淡的眉眼,他强大的气势,他坚毅的身影,还有他的名字。
“程遐!”
“程遐!”
薄荧在这栋安静的房子里声嘶力竭地呐喊着镌刻了她此生全部爱恋的名字,偌大的民居里依然保留着她离去时的模样,就好像下一秒,她记忆里最后一次见到的程遐就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早就知道自己身患脑瘤的事了,在他们前往西班牙之前,在户海慈善晚会后不久,他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为什么她没能早早地察觉他眼中的留恋和悲伤?
为什么她没能勇敢一些,追上去质问真相?
为什么……她没能始终如一地相信他?
她哭喊着找遍了整个民居,最后停在了从一楼客厅通往花园,此刻却被厚厚的窗帘所严密遮盖的落地玻璃前。
她伸出颤抖不已的手,慢慢拉开了两面的窗帘。
蓝紫色的鸢尾花热烈地绽放在傍晚的夕阳下,微风拂来,二楼传来了熟悉的风铃声响。
刁昌濑转头看向面容惨白又毫无生气的男人,他知道这将是他们彼此都活着时的最后一眼,他的心中被一股无法抑制的悲哀所充斥,甚至在他得知父亲死亡时,所产生的悲哀都没有此刻的百分之一多。
他的父亲生养了他,而真正教养了他,让他在这两年时间里急剧成长的,是眼前这个即将迎来死亡的男人。
他想要说一句告别的话,然而到了此刻,他才知道,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这个男人真正需要的,不是他苍白的言语,而是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你害怕吗?”刁昌濑问。
对于他幼稚的提问,男人虽然困难,但依然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我只怕我走了以后,没有人能够再保护她。”
“我会履行我们的交易,代为经营逸博,并且在我活着的时候,尽我所能的保障她的平安。”低头沉默许久后,没有经由他的母亲,刁昌濑第一次用自己的声音作出了承诺:“所以你……不用担心。”
刁昌濑转过头去,却看见男人半闭着眼皮,黯淡无光的瞳孔正从越来越低的眼帘下望着那片除了刺目的太阳以外什么都没有的天空。
“程遐?”刁昌濑已经预知到事情的发展,但是他还是不由自主喊出了他的名字。
他知道这个男人不会因此停留,但他还是不免希望,那一刻能来得迟一些,再迟一些。
在程遐漆黑的视野中,一缕缕的阳光正在逐渐穿破黑色的帷幕,他重新看见了耀眼的太阳,看见了湛蓝的天空,看见了背对着拂托莱那栋民居站在他面前的薄荧。
她穿着冰蓝色的长裙,一头乌黑的秀发盘在脑后,羞涩而可爱地看着他:“我等了你很久,你终于回来了。”
他向她走了过去,他从未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现在这么轻盈,短短两步就来到了她的面前,他低头看着这张在午夜梦回中不断出现在他面前的容颜,说:“……我回来了。”
“再也不走了?”她问。
他看着她,哑声说:“再也不走了。”
听到他的回答,她的脸上绽放出夺目的笑颜,一如从前,以一蚁之力,撼动了他固若金汤的心灵。
富可敌国的权势落在一个平庸之人的手上,只会引来杀身之祸,同理,倾国倾城的容颜落在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身上,也只会成为万恶之源,但是当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握住了权势的王冠,她就能成为俯瞰众生的女王。
所以他必须得到逸博集团。
所以他必须离开薄荧。
所以他必须——成为她的王冠。
薄荧推开玻璃门,一步步走到了蓝紫色的鸢尾花丛中,最后,停在了一块墓碑面前。
她伸出手,打开了摆放在墓碑前的一个小小石盒,用颤抖不已的手指拿起了里面的东西。
洁白的蕾丝飘带,随着微风飞舞在她的手指间,在她朦胧的视线中,一行小小的英文被绣在了发带尾端:“pardon me”
眼泪大滴大滴地从薄荧的眼眶中不断落下,她大张着嘴,却已经哭不出声,她就像一个溺水的人那样,急促地喘息着,眼泪流进她的嘴角,流进她的衣领,她整个人都被淋浴在磅礴的泪水中,一点一点地被心碎的痛苦压倒了身体,无力地跌倒在他的墓前。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他从来就没有离开。
甚至在他死了以后,他也一直守护在她身边。
她的头倒在了墓碑上,和他的人不同,他的墓碑是冰冷的,他再也不会关心她有没有按时吃饭了,他再也不会在她梦魇的时候握住她的手了,木质的香气飘散了,她再也闻不到了。原来早在那么久以前,早在她一无所知的时候,她就失去了他。
在缺氧的抽搐和因此带来的逐渐侵染视野的黑暗中,她拼命祈求着恶魔的回应,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请让他活过来吧,无论是要她的肉体还是灵魂,无论是让她在地狱的厉火中沉浮多少年,她只要他活过来——
她只要他再看她一眼——
再叫她一声——
“薄荧。”
还来得及吗?
还来得及吗?
“我以为你真的把我抛弃了,现在才明白过来,你会怪我没有相信你吗?现在说对不起……还来得及吗?”
穿着冰蓝色长裙的她忐忑不安地看着程遐。
程遐慢慢笑了起来,他对她伸出手,目光温柔:“因为是你……所以永远都来得及。”
第281章 掌上明珠(一)
星期五的傍晚通常是一周工作的结束,朝九晚五的人们迫不及待地离开公司, 争分夺秒地迎接美好的周末。
而僰宅的佣人们却一反常态, 拿出了平时十二分的干劲, 陀螺似的转在宽阔的僰宅里。看管大门的李叔从中午吃过午饭后就开始不停把脑袋探出门卫室张望,分管花园的张大爷天不亮就来到花园,剪下一束还沾着露水的玫瑰花放到了三楼的主卧里, 负责厨房事物的江妈更是从两天前就开始准备拿手大菜,就连打扫卫生的两个阿姨, 也是挽起袖子把僰宅里里外外擦得一尘不染。
僰安秋刚刚从花园里回来, 正想去客厅坐着看电视, 他还没走到客厅沙发那里, 王嫂就在身后叫了起来: “僰先生!请您就呆在二楼吧,我刚刚才把地擦干净, 您瞧又有脚印了!”
僰安秋看了眼从楼梯延伸到自己脚下的灰脚印, 反而皱眉责备:“那还不是怪你没把鞋底擦干净!”
“我上午才把您的鞋底擦得干干净净, 您是不是又穿着拖鞋去花园了?”王嫂拿着抹布一边擦楼梯的鞋印,一边怨念地看着他。
僰安秋咳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你擦干净不就得了, 问那么多!”
王嫂刚想说什么, 花园里传来一声尖叫:“谁把我的玫瑰摘了!”
没一会,面带怒色的僰庭春从花园里快步走了回来:“谁剪了我刚开的玫瑰?”
没人回答她的疑问,僰庭春脸上怒色更甚:“没人承认?没人承认我就——”
“吵、吵、吵——你什么时候能安静一点!”被郭恪从二楼主卧里扶出的僰鲲泽一出声,僰庭春立马嘴角往下一撇:“爸!我早就说过,没我同意不能动我花园里的花!”
“剪了还会再长出来的, 你要是没见过花你明天就住花店去!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一样!”僰鲲泽虽然年过八十,但震慑力仍在,他一发怒,就算是僰庭春也不敢再辩驳,而僰安秋——没见着他在沙发上规规矩矩地坐着,安静如鸡吗?
可惜,安静如鸡在僰鲲泽这里是行不通的。
“僰安秋,你怎么还在家?”僰鲲泽皱眉看着僰安秋。
“啊?”安静如鸡还是被点名的僰安秋呆呆地看向他的克星:“我……我不在家还能在哪儿啊?”
僰鲲泽拄着的拐杖在木地板上发出咚地一声,僰鲲泽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僰安秋:“荧荧今天回家,你不去机场接机还在这里做什么?!”
“她那么大个人了,您还怕她迷路不成?”僰安秋小声叽咕。
“你是不是屁股长在沙发上了?要不要我来帮你和它分开?”
僰鲲泽推开郭恪,拄着拐杖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老人年轻时上过很多战场,没有杀过人的人和杀过人的人,以及杀过很多人的人在气质上都有明显的区别,僰鲲泽一瞪眼,僰安秋就心虚,他再拄着拐杖朝他杀来,僰安秋就只想以火箭的速度逃跑。
“哎哟!您冷静!我这就去!这就去!”
僰安秋飞快地跳了起来,慌不择路地从客厅的落地玻璃门里冲到了花园。
“哎——您又没换鞋!”王嫂惨叫。
“唉,家门不幸!”僰鲲泽怒其不争地瞪着僰安秋的背影。
“大哥单纯,本性不坏,只是有时做事欠妥。”郭恪从后面走了过来,笑着扶住僰鲲泽:“我扶您去沙发那儿坐着吧。”
僰鲲泽在郭恪的搀扶下,坐到了主沙发的正中央。
“嗯……”老人沉思了一会,悄悄对郭恪说:“我现在的样子刻意吗?”
郭恪把电视遥控器递到他手里,笑着说:“不刻意。”
僰鲲泽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我只是想看电视才坐到这里的,才不是等人。”
门铃声响了,老人刚刚放松下来的身体立刻坐得笔直。
王嫂抢在所有佣人前面扑到玄关处打开了门:“大——”
“王嫂。”
“姐姐呢?姐姐回来了吗?!”
田雪和僰昭的声音一齐在玄关响了起来,老人的身体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失望地靠在了沙发靠背上,郭恪将这一切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垂下眼没有言语。
“爸!”僰昭像只快乐的小鸟飞进客厅,和装满了书本的书包一起砸到郭恪怀里,郭恪拉起明眸皓齿的少女,柔声教导:“你都十六岁了,要稳重一些,别毛毛躁躁的。”
“爷爷!姐姐回来了吗?”僰昭期待地看向旁边的僰鲲泽。
“不知道,还在路上吧。”僰鲲泽一脸风淡云轻。
“爸、小叔子,弟妹。”田雪走进客厅,和三人打了声招呼,僰鲲泽对她点了点头,郭恪和她微笑着寒暄了两句,僰庭春则像没听到一样看着自己新涂的指甲。
对于这个一直当她是空气的弟妹,田雪早已习惯,她看向郭恪:“荧荧和家里联系了吗?”
“还没,应该还有一会吧,安秋已经去机场接了。”郭恪说。
一家人又说了一会话后,郭恪看向僰昭:“今天是公布期末成绩的日子吧?成绩怎么样?”
僰昭脸上的笑容一滞,肢体也有些僵硬起来:“就……就那样呗……”
郭恪皱了皱眉,为她始终不能提上来的成绩,也为她这副顾左言他的姿态,这会让他想起僰安秋。
如果不是为了大局着想,他早就带着僰昭和僰庭春搬出僰宅了,他深深地担忧僰昭被环境影响,成为她舅舅那样的社会渣滓。
看见僰昭瑟缩的样子,僰鲲泽皱了皱眉:“读书又不是唯一出路,小昭跳舞不是挺好的么,以后可以成为一名文艺工作者。”
“是啊,人各有所长,没必要逼着孩子做不喜欢的事。”田雪摸了摸僰昭的头:“这个年纪的孩子,快乐成长最重要。”
她抬起头来,正好和郭恪眼中的冷意迎了个照面,她一僵,把手从僰昭头上移了下来。
郭恪低下头,对闷闷不乐的僰昭说道:“晚上把你的试卷拿出来,我给你看看有什么问题。”
在客厅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的时候,玄关再次响起了门铃声,这次伺服在厨房门口的江妈眼疾手快地第一时间冲到了门前:“大——”
大了一个字就没了,接着响起的是一个爽朗的男声:“江妈,您好,薄荧回来了吗?”
“快了快了。”江妈说。
穿着陆军校官常服的郑风走进了客厅,他一边脱下军帽,一边不好意思地看着厅内几人:“僰爷爷、郭叔叔、僰阿姨、田阿姨……我来得有些急,没有换衣服,你们别见怪。”
“见怪什么?军服好看!”僰鲲泽对郑风的出现表示了明显的欢迎和重视:“来,到爷爷身边来坐!”
郑风穿过田雪,坐到了僰鲲泽的身边,刚一坐下,他就有些羞涩地问:“薄荧回来了吗?”
“你僰叔叔去接了,快了。”僰鲲泽充满欣赏地看着眼前五官端正、一脸正气的年轻人:“听你爷爷说你前不久又升校了?好家伙,你现在可是大院里最受期待的新星,你做得很好,但是千万别因此骄傲自满,知道吗?”
“您放心吧,我这才刚起步呢,我不努力的话……那还不被薄荧甩到身后啊。”郑风最后半句红了脸。
僰鲲泽听得十分高兴,连连拍了几下他的肩:“就是要有这势头!互相监督,互相进步!”
郑风大受鼓舞,正要说话,玄关的门铃第三次响起了,这一次不管怎么说,也该是众所瞩目的那个人了。
薄荧拖着行李箱走进客厅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僰鲲泽挺直了腰板,用仿佛在看新闻联播的严肃表情看着电视里的老年女人说:“用健康老人鞋……”
薄荧扑哧一笑,将行李箱交给伸出手的张嫂,轻声道谢后走向僰鲲泽,郑风见她走来,脸红如火地自觉向旁边挪了位置,薄荧在他和僰鲲泽之间坐了下来,她抱住僰鲲泽的手臂轻轻摇了摇,撒娇道:“爷爷,我回来了,您不想我吗?怎么不看我一眼?”
“回来就回来了,六十天前才见过,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僰鲲泽目不斜视,专注地看着电视画面。
“是啊……也不知道之前是谁在‘大惊小怪‘……”后一步走进的僰安秋嘟囔着坐到了田雪身旁。
“谁大惊小怪了?”薄荧笑着看向父亲。
僰鲲泽朝僰安秋投去锐利的一眼,僰安秋缩了缩脖子:“天知道!”
“路上怎么耽搁了这么久?”田雪关心地看着薄荧。
“有点事。”薄荧避而不谈。
僰安秋却不管薄荧想不想说,他想起这件事就来气:“和她一班飞机的有个臭流氓,好像是唱歌的,缠着她不放要联系方式,要不是我去的及时,她还不知道怎么脱身呢!”
“唱歌的?谁?”僰昭嗅到八卦,立即满血复活地凑近僰安秋,郑风也是一脸紧张地竖起了耳朵。
“我怎么知道是谁!我又不关注这些!”僰安秋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反正很高。”
“你没给他你的联系方式吧?”田雪担忧地看着薄荧。
“没呢,您别担心了。”薄荧安抚地笑着说。
第282章 掌上明珠(二)
所有人都到齐之后,很快就开饭了, 僰荧带着从英国带回的礼物, 一一分发给众人, 每个佣人也不例外。
“爷爷,这是最新的肩颈按摩器,我试过了, 很好用,我不在的时候您就多用用这个……”
“什么叫你不在的时候?你又不回去英国了, 你不在这儿你还能在哪儿?”僰鲲泽一瞪眼。
僰荧无奈地一笑:“白天我总要去工作呀, 但是我在家的时候, 一定不会让这个机器抢了我的工作, 您就收下吧!”
听她这么说,僰鲲泽才心满意足地收下了礼盒, 不过嘴里还是必须要叨叨两句:“哼, 知道你就是想偷懒……”
“爸, 你托我去罗曼尼康帝酒园购买的红酒已经售完了,我没有买到……但是我买到了酒园主人没有对外出售的私藏红酒。”
僰安秋刚刚沉下去的脸马上笑逐颜开,他接过僰荧递来的木盒, 打开后爱不释手地观看着酒瓶中红宝石一般的澄净酒液。
送到郑风的时候, 僰荧笑眼看着紧张到不知所措的青年:“抱歉,我不知道你今晚会来,没有准备你的见面礼……”
“啊……没关系,没关系。”郑风连忙摆手说道,只是眼中难掩失落。
僰荧话锋一转:“但是我有祝你升校的礼物要给你。”
僰荧拿出英国已逝嘻哈男歌手康帝的全套绝版且带着签名的专辑, 郑重地递给了郑风:“祝贺你步步高升,郑上校。”
“我……谢谢……”郑风拿着厚厚一套专辑,竟然声音哽咽了,他红着眼眶,十分不好意思地说了句“我失陪一下……”,就奔向了一楼的洗手间。
僰鲲泽带着笑意,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爱脸红又爱哭的毛病一直改不掉。”
“说明小风这孩子心肠软呀,”田雪笑着说:“只有心肠软的人才总爱哭。”
“男人还是要少哭一点,不然怎么保护——”僰鲲泽说了一半,忽然看见僰荧,转而说道:“好了好了,快坐下,要当散财童子吃完饭再当。”
僰荧笑着在郭恪的下首坐了下来。
“欧洲司参赞的工作交接完了吧?这次回来了就不走了?”郭恪问。
“已经处理好了,没意外就不会回去了。”僰荧说。
“什么时候去外交部上任?”僰鲲泽也加入问话。
“下周一。”
僰鲲泽扬眉问道:“还兼任新闻发布人?”
“是的。”
“好好干,别丢僰家的脸。”僰鲲泽严肃地说。
“姐姐才不会丢僰家的脸呢,姐姐一出场,自带圣光。”僰昭一边刨饭一边叽叽喳喳地说。
郭恪沉下脸:“僰昭,把嘴里的吃完了再说话。”
吃完饭后,僰鲲泽把僰荧叫到了书房里。
“你觉得郑风那小子怎么样?”他看着僰荧:“你们也算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我和郑长龄都是一个意思,你们……”
僰荧笑了起来,用撒娇打断了僰鲲泽的话:“爷爷这么快就想把我嫁出去了,我才不要呢。”
“谁说要你马上嫁出去了?你才二十五岁,再谈个两三年恋爱也不晚。”僰鲲泽说:“虽然不晚,但是也不早了,你得先把谈恋爱的对象找着,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
“您在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姑姑啦。”僰荧抢过僰鲲泽的话说道,她绕到僰鲲泽身后,熟练地给老人捏起了肩膀和手臂:“我心里有数,您别操心了,您只要让自己健健康康的,就一定能看到我穿婚纱出嫁的那天。”
“我就是不放心,你的容貌……好得太过也不是好事,这家里就有个最好的例子。”僰鲲泽面色沉郁。
“爷爷。”僰荧轻轻喊了一声,安抚地将手覆在老人的手上。
僰鲲泽用力反握住僰荧的手,他定定地看着她,那双浑浊的眼中射出锐利有力的目光:“记住,你的身世,谁都不要说,郑风也不行。这件事只有你和我,你亲生父母、田雪、郭恪、还有郑长龄知道,绝不能让第八个人知道……我和郑长龄都是快死的人了,但是其他的人,你必须在我死之前找到他们的把柄。”
“……我明白。”僰荧说。
“你父亲我是不指望了,郭恪……”僰鲲泽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郭恪此人重情重义,能屈能伸,是一个能成大事的人,但是你不能完全信任他,在你强大的时候,他会是你的助力,当你一旦弱小,他就会变成你的敌人。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和他为敌。”
“你是个好的……僰家,以后就要靠你来支撑了。”僰鲲泽拍了拍僰荧的手。
从僰鲲泽的书房出来后,僰荧走上二楼,正好看见僰安秋从僰庭春的卧室走出。
“你来得正好,你去哄哄你妈,她见你在桌上和田雪那么亲密,又闹脾气了。”僰安秋走了过来。
眼前这个男人是僰荧的亲生父亲,也是为数不多总能让她破功的人,僰荧忍下到了嘴边的冷笑,平静地看着他:“我妈在楼上打电话呢。”
“这又没有别人。”僰安秋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隔墙有耳,小心一些总没有错。”在僰安秋不快之前,僰荧接着说:“这栋房子里还有一个人巴不得您倒霉呢。”
“你说郭恪?”僰安秋垂下的眉眼立即扬了起来,一脸肉眼可见的喜悦:“他早该有这一天!”
如僰荧预料,僰安秋已经把僰庭春忘在脑后,也不顾僰荧意愿,一手揽过她的肩,眉飞色舞地说:“当年他劝我不要带你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怀好心了!瞧瞧,我女儿现在多有本事,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外交部副司长!活该气死他!我们父女俩联手,还怕他一个外姓人在僰家兴风作浪吗?!”
僰荧脸上露着疏远但不失礼貌的微笑:“所以您更要小心谨慎,别被他抓了把柄,爷爷最担心的就是……”
“哎——我知道,你别搀和了,我和你……你姑姑,早干净了。”僰安秋松开僰荧,不耐烦地说。
“是吗?既然干净了,那就请您以后不要在郭恪在楼上辅导小昭学习的时候到姑姑房里,被看到了……谁也说不清。”僰荧依然微笑,声音里却带着一丝冷意:“您不为其他人想想,也为自己想想吧,亚投董事长的位子,可是有数不清的人想坐。”
僰安秋心里一惊,有些后怕,但嘴里依然嘴硬:“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刚刚回国就想当管家婆……我心里清楚!”
薄荧懒得和他再纠缠下去,正要转身离开,僰安秋又说:“既然你回来了,明天又是周六,正好,我上次给你说的那人,明天下午你去见见——”
“不去。”僰荧转身就走。
“你先去见了再说!”僰安秋追了上来。
“我刚回国,您就不能让我歇口气吗?”僰荧说。
“你们见着了,一起喝个咖啡看个电影,不正好歇口气吗?”僰安秋锲而不舍地说:“你要是不喜欢这个,我那儿还有好几个人选……”
见他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了,僰荧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说:“仅此一次。”
僰安秋面露犹豫,看到僰荧转身就要走,他才急忙拉住她:“就这一次,就这一次,我先回去再仔细选选,晚上再告诉你人选……”
活像为皇帝忙活选妃的太监,僰安秋急急忙忙地转身就走,僰庭春?谁啊?他的脑子里除了国内排得上名号的那些达官贵人的公子,已经连只蚂蚁都装不下了。
僰荧和僰昭,以及此刻远在英国念书的僰燃的卧室都在三楼,僰荧独自走上三楼的时候,僰昭的房门紧闭着,从里隐隐约约的传出了郭恪为她讲题的声音,僰荧没有打扰,回了自己卧室。
当天晚上接近十一点的时候,僰安秋才艰难地从一大堆满意的未来女婿里挑出一个最满意的人选发给了僰荧。
对于僰安秋发来的这张满脸横肉的年轻人照片,僰荧什么都没说,只回了一个“好”。
僰安秋给她挑出的人的确背景惊人,也不知道他是走了什么门道,竟然能把中/央/委/员/会现/委/员之一的独孙给拐来和她相亲。
第二天下午六点,僰荧准时出现在了相亲的地点,一家时常被用来接待外宾的超星级饭店,对方已经在包间里等她,整个饭局可谓枯燥,僰荧一边应付对方无聊的笑话,一边在心里整理自身目前的情况。
僰荧对外公开的身份是僰安秋和前妻生下的孩子,田雪是她的继母,除了少部分知情人以外,大部分人都接受了这个说法,在僰鲲泽去世之前,她不用担心身世泄露,但是僰鲲泽一旦去世,平衡的支点就会消失,在此之前一直潜伏的浪潮就会汹涌起来,一个不慎,她就会被拍离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