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老爸老妈好,安娜觉得自己也很幸福。
真的幸福——只要不去想现在还远在某个地方的那个人的话。
距离她所知道的那个人的生死线,时间好像已经过去了一半。
安娜一想起来就觉得心乱。
……
三月底的时候,安娜和金吉姆通了一次越洋电话。金吉姆在电话里用非常兴奋的声音告诉她,他已经按照她的委托合同,以时价将她的股票全部卖出。
两个月的时间,这支股票涨了三倍多。四倍杠杆,也就是说,安娜账户的钱,从一开始她自己投入的一万港币变成了十六七万,折合成人民币就是六万不到。扣除各种手续和利息,她还剩大约五万。
这在当时,已经是一笔很大的款了。
金吉姆在电话那头的语气非常可惜,问她为什么不再持有一段时间,根据自己的判断,这支股票应该还有上涨空间。
但安娜没再打算持有了。能吃到鱼头和鱼身就差不多,剩下的鱼尾,留给别人吃好了。
金吉姆听她这么解释,电话那头先是愣了一愣,随即表示非常佩服她的这个想法。说他已经安排专门的渠道,为方便她领取,会尽快分批次把钱转到国内由她收取。
安娜向他表示感谢。挂了电话后,大约半个月后,收到了一份来自广州某银行国际结算中心的通知,说香港有一笔汇款抵达,要她带着签章户口去办领取汇兑手续。
安娜压住兴奋的心情,跟老爸老妈说自己要去广州一趟。借口报名考托福,为以后出国留学做准备。
托福考试刚出现没几年,是国内梦想出国的年轻人口头上经常挂着的一个时髦词汇。之前只能到香港去考,刚去年,在广州也设了考点。
安娜在和老爸老妈相认后,并没有向他们过多地描述三十年后的世界到底会飞速发展成什么样子。老爸老妈不知道安娜以前留学过,只知道她懂英语,信以为真,觉得她要是以后想出国,也是一件好事,所以非常支持,一口答应了下来。
老爸起先不放心,说自己陪她去广州。安娜赶紧拒绝。再三表示自己一个人能行。老爸只好同意,但坚持让安娜坐飞机来回,说这样方便点。最后还亲自送安娜去了上海的机场。
安娜顺利抵达广州,办完结汇手续,把钱存到银行里,在广州待了一天随便逛逛,第二天就买了机票,打算回上海。
她坐的这架航班是座三叉戟飞机,目的地是北京,中间到上海做停留。
这会儿坐飞机出行的人不多,机场监管不像以后那么严格。安娜候机的时候,看到几个机组人员骑着自行车到了飞机底下,把自行车让人挪到停机坪角落,再直接上了飞机。
过了安检,安娜上了飞机,找到自己的位置,安置行李后就坐了下来。
她的位置在机舱中间部分,靠着舷窗。坐下来没一会儿,边上的乘客就来了。是个戴了金表,脖子上挂了条金项链,手上戴了金戒指,穿了双尖头带跟皮鞋的年轻男人。
看他衣着和高人一等的神态,像是从香港来的。
坐下去没一会儿,这人就不住地瞟安娜。很快,开始向安娜做起自我介绍。说自己名叫林国坤,香港人,去上海投资谈生意,家里有别墅佣人,人称林少爷。
“小姐,看你样子不像是内地的啦?高雅又动人!你叫什么名字?哪里来的啦?认识一下,交个朋友好不好啦?”
香港少爷操着生硬的口音,不顾边上那些乘客投来的目光,不住地和安娜套着近乎,又从包里哗啦掏出一包巧克力,很大方地投到了安娜面前。
“请你吃巧克力啦!以前吃过没有啦!”
没想到运气这么“好”,边上竟然坐了这么一个人物。
安娜哭笑不得,见自己的登机牌被巧克力给压住了,赶紧收起来。
这个林少爷眼睛还挺尖的,就这么一晃的功夫,居然让他看到了上头名字。
“安娜?你叫安娜?真是个好名字啦!安娜小姐,你去过香港没有啦?有机会我可以带你去啦……”
“谢谢,不需要!”
安娜冷淡地应了声,拿出一本书,扭头朝着舷窗方向。
“安娜小姐,你吃巧克力啦!别不好意思啦!”
边上林少爷还在安娜耳边聒噪个不停。
安娜郁闷的要命,抬头想找空姐问有没有空位置可以换的时候,忽然看到前头机舱口的方向走进来一个肩宽腿长、穿件黑色皮衣,携带简单行李箱的年轻男人。
像是是同机的乘客。
空姐手里拿着一包毯子走了过去。因为过道狭窄,差点碰到他。
这男人便停下脚步,让到了一边,顺手帮空姐扶了扶有点歪下去看着像要掉到地上的毛毯堆。
他转过头的时候,安娜整个人呆住了。心脏仿佛被什么给重重敲击了一下。咚的一跳,随即便不可抑制地狂跳了起来。
这个停在了过道里的男人,居然就是差不多一年没见了的陆中军!
一年没见,他眉宇依旧,但神情看起来有点漠然,和安娜记忆里的样子好像有点不大一样了。多了一丝陌生感。
穿着制服的漂亮空姐微笑着向他道谢。
陆中军微微点了点头,继续往机舱走来。
完全不经大脑,就在他视线快要扫过来的前一秒,安娜迅速朝里转过身,好像要拣什么东西一样地弯下了腰身。

☆、第62章 陆中军的视线……

陆中军的视线从林少爷的头顶漠然掠过,从侧旁走了过去。
安娜心砰砰地跳,俯身下去躲避他视线的时候,后背甚至沁出了一层薄汗。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害怕被他发现,更害怕和他突然这样面对面地遇见,在她丝毫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之下。
去年和他吵了一架,她不辞而别。起先的那段时间里,她是想着等小光的事情解决了,她和他两人也渐渐冷静下来后,她再去找他谈一谈。
但是随后随着事情发展,尤其是那次打电话知道他极有可能又去试飞了之后,她的失望之情浓烈的甚至超乎了她自己的想象。
或许,在她之前的潜意识里,她一直以为他会因为她的离开而停止试飞。
毕竟,这是导致他们冲突的直接原因。
但结果其实并不是这样。
自己还是高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
说实话,当时她觉得自己挺傻,想起他离开前夜,自己脑子发热主动邀他共渡一夜的事,甚至感到羞愧。
还真的把自己当成什么重要人物了!
也是那次之后,她开始慢慢放弃再去找他,面对面阻止他的念头。
感觉再去和他面对面,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件非常困难、甚至让她感到胆怯和煎熬的事。
她自然还是希望他能平安无事,所以她想着再过些时候,或许她可以用别的方式再去劝他。
比如,打电话,或者写信之类。
此后安娜还是经常会想起他。
但随着日子一天天推移,两人分开的时间越久,安娜渐渐发现,自己现在仿佛连打个电话或者写信给他,都需要越大的勇气。
她害怕两人再次相见。
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再去面对分开了这么久的他。
如果不是还记挂着他以后可能会死于一场空中事故,她真的不愿再和他有任何交集了。
时间是副很残忍的慢性毒药。
它让情变得更加刻骨,深入血髓。
它也会让情慢慢被侵蚀,直至麻木,甚至让人不愿再去面对。
安娜可能就属于后者。
……
安娜感觉到那双穿着双苏式军靴的脚从侧旁走道经过后,终于勉强定住心神,慢慢地从位置下直起了腰身。
但还是不敢坐高,把自己缩在椅子里,连呼吸也屏住了,一小口一小口的。
边上林少爷见她突然脸色苍白缩在椅子里一动不动,顿时觉得来了献殷勤的机会,赶紧面带关切地凑过来:“安……”
在他叫出自己名字之前,安娜迅速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林少爷一愣。
“我有英文名,叫lucy,你叫我lucy。”安娜顺口胡诌了个名字,免得这个香港少爷等下又喊自己名字。
“我也没事。我只是有点累了。想休息下,请您别再和我说话了,可以吗?”
安娜朝他靠过去些,压低声,几乎是耳语般地对林少爷说道。
她靠的这么近,林少爷闻到了来自她身上的淡淡芬芳,而且她还一改刚才冷淡态度,居然告诉自己英文名,看着自己的目光仿佛也带了点惶恐和恳求之意。
林少爷平时就挺怜香惜玉的,何况边上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开口恳求了,顿时心神荡漾,胸膛里涌出一股豪气,立刻点头:“行!lucy小姐你好好休息啦!我不和你说话了啦!”
“能麻烦您帮我拿一下行李架上的帽子吗?”
“没问题的啦!”
林少爷站起来抬起胳膊帮她取下刚才挂在了上头的她的帽子。
安娜低声道了句谢,接过帽子扣在了额前,严严实实遮住自己的脸,便朝里靠在了椅背角落里。
过了十几分钟,全部一百多名乘客上来落座了,其中还有几个日本人。机舱关闭,一番起飞前的程序过后,飞机离开白云机场,朝着上海方向而去。
安娜脸上一直扣着帽子,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林少爷不住地看她,有心想再和她搭讪,见她仿佛睡着了,又只能忍住。
飞出去没一会儿,安娜忽然听到边上传来砰的一声,神经一紧,微微掀起帽檐看了一眼,发现坐在同排左侧靠走廊位置的一个乘客不小心把放前头横板上的一个杯子给打翻到了地上。
那个乘客是个男的,留了个长鬓角,三十多岁的样子,可能是第一次坐飞机,或者别的什么缘故,目光漂浮不定,表情看起来仿佛挺紧张。
杯子里有水,弄湿了机舱地板,空姐过来收拾了,那个男乘客坐了回去,周围又恢复了宁静。
“没有关系的啦!只是打翻了水杯而已啦!”
林少爷向安娜解释。
安娜吁了一口气,稍微坐高点身体,帽子依然没拿下来,只是微微掀起,透过两个座位中间的那道缝隙,往后迅速看了一眼。
她一眼就看到了陆中军。
他就坐在距离自己七八排之后的一个靠走廊位置上。和此刻机舱里的大部分乘客一样,头微微往后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仿佛睡了过去似的。
安娜微微吁出一口气,又缩了回去,像刚才那样把帽子扣回在了脸上。
过了一会儿,一个空姐推车餐车过来分食品。快到安娜位置边上时,林少爷殷勤地探头过来问安娜:“lucy小姐,你要喝什么啦?我给你拿……”
安娜摇头表示拒绝。
“喝一点啦!这样你会舒服点啦!我看你脸色不大好啦——”
林少爷还在使劲展现自己绅士风度的时候,突然,空姐惊叫了一声。
安娜睁开眼睛,被看到的一幕惊呆了。
刚才那个不小心碰落了杯子的长鬓角忽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从衣服内袋里掏出一支手-枪,猛地揪起坐自己侧旁的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将枪口对准他的太阳穴,嘴里大声吼道:“劫机!全都不许动!”
与此同时,机舱另几个位置上也迅速站起来另外三个男人。两人拿小刀,一个留了胡子的,手里也拿了把枪。
“劫机!谁敢动,我就打死谁!”
胡子也跟着吼了一声。
整个机舱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惊呆了。
空姐脸色苍白,几乎瘫软在地上,被边上执枪的长鬓角逼着往驾驶舱走去。
长鬓角和同伙聚到一起,低声迅速说了两句,长鬓角和一个拿刀的留下挟持机舱乘客,胡子与另个同伙往驾驶舱去,到了舱门前,对着门锁砰砰开了两枪,一脚踢开了舱门。
这个航班的机长名叫孙尧,是个有丰富飞行经验的机长,舱里除了他,还有另外两名副驾驶,一个姓王,一个姓尚。
片刻前,发现情况不对的乘务长已经跑过来向他报告了机舱情况。
孙尧知道几年前曾发生过类似的劫持事件,最后还让歹徒成功出逃。但他此前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也没想到会遇到。意识到严重,急忙下令副驾驶联系地面报告情况,副驾驶刚要执行,身后舱门就已经被强行破开,冲进来两个人。
小胡子眼睛通红,直冲驾驶台,朝两个副驾驶各开一枪,副驾驶立刻倒在了地板上。一个肩膀中弹,一个腹部中弹。
“给我掉头,去南朝鲜!”
小胡子吼着,将枪口对准了机长的头。
机长稍一犹豫,见小胡子又将枪口掉向还在地板上呻吟着的一个副驾驶,不敢再反抗,操纵飞机慢慢调转航向,朝着半岛方向飞去。
……
机舱里,乘务人员被集中起来命令蹲到角落。
长鬓角摇着手里的枪,和同伙命令所有人不许离开座位。
一开始还好,后来有小孩子接二连三地哭了起来,长鬓角厉声呵斥,大人慌忙哄小孩,正乱着的时候,一个年龄大点的日本人忽然两眼一翻晕厥了过去,随行的翻译赶紧站起来呼喊请求帮助。
“我是医生,我可以提供帮助!”
后排站起来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
“小日本!死了就死了!你给我坐回去!”
长鬓角喝令那个医生坐下去,走过来踢了翻译一脚。
医生无可奈何,只好坐了回去。
同行的另个日本乘客神情激动,哇啦哇啦指手画脚地说个不停。边上一个十几岁的同行少女哭了起来。
“安静!闭嘴!全都坐回去!全都给我坐回去!谁之乱叫乱动我就打死谁!”
长鬓角神情暴躁,咔嗒一声拉了枪栓。
“我说,你们不就是劫个飞机吗?至于这么紧张吗?”
机舱里正乱成一团时,后排忽然又传来一个声音。
长鬓角猛地扭头,看见座位上站起来一个高个年轻男人,神色平和,语调不疾也不徐。
长鬓角一怔。
“你是谁?你他妈给我坐回去!信不信我一枪打死你?”
年轻男人笑了笑。
“你们要去哪儿?南朝鲜k16机场?我知道机长已经配合你们了。按照现在这个巡航速度,不用两小时,你们就能抵达。这里是万米高空,你手上那玩意儿,我劝你最好不要乱用。看得出来你之前应该没有用过。万一破坏机舱导致毁损,你知道万米高空的气流压力有大吗,完全可以在几秒内把这架高速巡航着的飞机给撕成两半。你也不想劫个机就把自己命给丢了,是不是?”
长鬓角瞪着他。
“你他妈谁?关你什么事?”
年轻男人微微一笑:“我就一普通乘客。我和这架飞机上的所有乘客一样,都想活着落地。兔子急了还咬人。你把人逼急了,对谁都不好。我劝你还是让这位医生抢救这位日本乘客为好。救人对你们并没有什么影响。”
长鬓角犹豫了一下,终于慢慢收回了枪。
那个医生急忙跑了过去,和人把晕厥过去的日本乘客平放到地板上实施抢救。
过了一会儿,日本乘客慢慢睁开了眼睛。
边上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长鬓角脸色阴沉,命令那个年轻男人坐回去。
年轻男人笑了笑,坐了回去。
……
安娜缩在座位里,虽然没回头看,但听声音,也知道刚才那个站起来说话的人就是陆中军。
她边上的那位林少爷现在面如土色,和她一样缩在椅子里一动不动,唯恐发出动静引来歹徒的注意。
安娜怎么也没想到,坐个飞机竟然遇到了陆中军。
更没想到,飞机上竟然还有劫持者。
现在的安检并不严。而且,除了普通通道,还设有免检通过的高干通道。
虽然不知道这几个歹徒为什么要出逃,但处心积虑之下,想带武器上来,也不是不可能。
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盼着早点平安落地,然后,快点回到老爸老妈身边,哪里也不去了!

☆、第63章 “终于肯出来了?”

日本乘客苏醒过来后,机舱里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
距离改向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
长鬓角和同伙见没有什么意外情况了,一直绷着的表情渐渐也放松了下来。
又飞了一会儿,仿佛已经到了海面上空,舷窗外的云层开始变的又黑又厚了,有时候,安娜甚至感觉飞机就在云层里穿行,黑色棉花一样的云仿佛就贴着机身擦过,远处还时不时有闪电。
忽然,机身抖了几下。平稳下来后,没一会儿,突然又猛地颤抖了一下。
这一下抖动非常厉害,一直蹲在角落里的乘务人员翻到在地,站着的长鬓角和同伙没有防备,也被甩到了地上。
不远处的舷窗外,落下了一道巨大的蓝色闪电,惊心怵目。
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乘客紧张了起来。机舱里再次起了阵骚动。
“肃静!肃静!”
长鬓角从地板上爬起来,吼了两声,眼睛里也露出紧张之色,把手里的枪交给同伙让他继续盯着,自己转身跑到驾驶舱去看究竟。
驾驶舱里,机长神色凝重紧张,正在与小胡子交涉。
“我们遭遇了雷电强对流天气,前方云层密布,估计对流更强。不能再继续前进。继续的话随时有机毁人亡的危险!即便侥幸到了也没法降落!必须返航!”
机长和小胡子力争,说话的时候,前方又劈落一道闪电。
小胡子神色狰狞。“去台湾!”
“油不够,不能去!”
“那就给老子继续飞!今天能飞也得飞,不能飞你也得给我飞!大不了大家全都死一块!”小胡子厉声吼道。
驾驶舱的门开着,机长和小胡子据理力争的时候,声音沿着通道传了过来,坐在驾驶舱附近的有些乘客听到个大概,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机舱里剩下的那个歹徒也心神不定,一边戒备地防着前头乘客,一边努力听着身后驾驶舱里的争吵声。
驾驶舱里传来一阵异响。
小胡子抄起副驾驶的一个水杯,砸了下机长的头,喝令机长继续前进。
机身再次猛地跳了下,站在走道口的那个歹徒颠的再次摔倒在了地板上。
手里的枪脱手而出。
歹徒咒骂一声,爬起来去捡枪。
刚才一直在低声安慰边上那个受了惊吓哭泣着的小女孩的陆中军突然从座位起来,一个箭步上去,踢开了枪。
歹徒一愣,抬头认出是他,拔刀要刺过来,手刚扬起,陆中军已经制住他,抬起手肘地猛击打了下他的后颈。歹徒眼睛翻白,晕厥倒了下去。
陆中军捡起刚才被踢到了角落的枪,让惊魂未定的乘务员找绳子绑住已经晕厥的歹徒,自己往驾驶舱去。
长鬓角、小胡子和另个歹徒都在驾驶舱里。
机长额头破了个口子,血沿着口子在慢慢往下流淌。在小胡子枪口的威逼下,无可奈何硬着头皮继续朝着前方而去。
陆中军走到驾驶舱口,站在那里的长鬓角听到身后脚步声,以为同伙也跟过来看究竟,不耐烦地回过头。
“你他妈也过来干什么——”
陆中军将枪头压在了他大腿上,砰的扣动扳机。
长鬓角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陆中军抓住了另个扭头发现不对后朝自己扑来的歹徒,拖着对方朝小胡子走去。
小胡子猛地回头,脸色大变,将原本对着机长的枪口调转,朝距离自己已经只有几步的陆中军开了两枪。
陆中军抓住边上歹徒挡在了身前。
砰砰两声,歹徒胸口中弹,倒了下去。
小胡子眼神狂乱,握着手里的枪,对着闯入者继续扣动扳机。
陆中军冷冷道:“两枪打了驾驶舱的门,两枪击中副驾驶,最后两颗子弹给了你的同伙。下次开枪前,记得要做个算数。”
小胡子狂叫一声,丢掉空枪,捡起脚边地上的那把刀,朝着陆中军就扑了过来。
驾驶舱空间小,陆中军不敢再开枪,两人扭在了地板上。陆中军胳膊不慎被锋利刀刃划了一下,随即翻了个身,制住了小胡子,将他两条胳膊反折,随后重重击了下他的头。
小胡子晕了过去,趴在地板上,四肢抽搐了下,随即不动了。
乘务长十分稳重。见四个歹徒死的死,晕的晕,带人冲了进来,将三个没死的歹徒牢牢绑在一起,又叫刚才那个医生进来,为受伤流血已经晕了过去的两个副驾驶止血急救,再安排人到机舱里安抚乘客,通知乘客飞机立刻掉头返航,离开危险区域。
机长惊魂未定,脸上满是血污也顾不得擦,向陆中军道了声谢,便打起精神开始慢慢调转航向。
这个操作,原本需要副驾驶配合。
就在距离机身不过几十米外的天空,突然又劈下一道闪电。
强烈的感应电流令仪表盘的指针一阵乱晃,机身也随之抖动。
身后机舱里传来乘客的尖声大叫。
机长额头满是大汗,操作着驾驶台的双手在颤抖,扳动一个操纵纽时,手竟然打了滑。
“机长,我可以做你的副驾驶。我开过军用大型运输机,基本操作和民航机类似。指令你发给我就行!”
陆中军走了过来,俯身帮他扳下按钮,随即坐到了一张副驾驶台的位置上。
机长惊诧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点了点头。深深呼吸一口气,定住神,开始慢慢操纵飞机掉头转向。
……
半个小时后,这架遭遇了惊魂的三叉戟飞机安全降落到了距离最近的青岛某机场。
地面已经严阵以待。刚停下打开舱门,便有全副武装的人员迅速登上飞机,将三个已经醒来的歹徒带走。受伤的机长、副驾驶以及那个中途晕厥了过去的日本乘客也被迅速送上救护车,送往医院进行救治。
陆中军与前来迎接飞机的当地安全局官员握手后,简单交流了一番。得知他是出差回北京的陆航教官,对方紧紧握住他的手说道:“同志,感谢你在飞机遭遇劫持时提供的巨大帮助!这几个劫机犯,其中一个身份非常特殊,疑是被敌对势力收买的我内部高级职位人员,妄想潜逃时携带了大量重要机密。幸好有你临危出手,及时制止了这场意外,为国家挽回了损失,也保证了机上一百多名乘客的生命安全!我们对此表示万分的感谢!”
陆中军笑了笑。
安全局官员留意到他手臂受伤,急忙喊人来救治。
一个护士提着医药箱,急忙跑过来替他处理手臂伤口。
陆中军脱下外衣,卷起染了血的衣袖,伸出胳膊让护士包扎时,耳边忽然听到前方有人操着生硬的港台腔喊着:“lucy!安娜小姐!走那么快干什么啦!等等我啦!”
陆中军眼眸微微一沉。
这个名字,这一年以来,几乎已经深入他的骨髓。只要一想起,胸腔里某个跳动着的深处就会感到一丝钝痛。
“lucy!安娜小姐——”那个声音又随风飘了过来。
陆中军猛地抬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前方百米之外,从飞机上被疏散下来的乘客正陆陆续续地沿着特殊通道穿过停机坪,朝着出口而去。
他看到一个穿了花衣服的男人正朝前追赶而去,嘴里不停喊着这个名字。
队伍的前头,人群里夹杂了一个正匆匆而行的女人背影。
陆中军的目光落在这个背影上,呼吸忽然一滞。
……
“lucy!安娜小姐!”
林少爷终于追上了安娜,一边气喘吁吁地走在边上,一边omg个不停。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啦!lucy你说是不是?”
安娜一语不发,加快脚步往出口赶去。
“你要去哪里啦?不如我们干脆结伴一起回上海啦!”
……
陆中军的心脏猛地剧烈跳动。撇下还在为自己包扎的护士,转身就朝前头那个快要消失在出口的背影狂奔而去。
“哎,陆同志!你的胳膊还没包扎好!”
护士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抬头见他人已经奔出去了十几米外的地方。
……
安娜刚才听到这个香港少爷在后头大声嚎叫自己名字时,心里就知道不好了。
她跟随乘客被疏散下来的时候,看到陆中军正站在几十米外的停机坪一侧,在和几个看起来像是政府官员的人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