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树上的金虔更是惊诧不已:“怎么会?若是字迹不同还说的过去,世上能写出两种字迹的人也不少,可是这指纹——指印不是每个人都不一样吗?怎么会对不上?难道这欠条上的指印不是孟华书的?”
“不可能!”艾虎摇头道,“俺亲眼看着那孟华书亲笔写下欠条,亲手按下指印,不可能作假。”
“莫不是那县令故意包庇?”展昭皱眉道。
“有道理,指印能不能对上,只有县令一个人说了算,定是这县令睁眼说瞎话!”金虔肯定道。
旁观的几人都能想到,堂上的白玉堂又岂有忽略之理。
但见白玉堂一挑剑眉,对县令道:“把两张欠条给我看看。”
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大爷口气。
县令胡子抽了两抽,瞪着白玉堂半晌,才不大情愿递出欠条:“好,就让你看个清楚!”
白玉堂接过衙役送来的欠条,细细一比对,两条眉毛不由高高挑起,又转头望了一眼树上的五人。
“哇塞,难道真的对不上?这可真是见鬼了!”金虔惊诧。
“莫不是…”展昭沉吟片刻,“□□…”
“□□?”颜查散一怔,“展护卫的意思是,此时的孟华书和之前的孟华书并非一人,而是由他人戴上□□假扮?”
“不可能!”艾虎连连摇头,“一个人的脸孔或许可以假扮,但大堂上的孟华书和之前的孟华书身形体态、声音语气,甚至连呼吸方式都一模一样,分明就是一个人!”
“展某也觉应是同一人,但为何…”
“那个…”金虔探了个脑袋进来,“咱插一句嘴,如果说江湖上有人能做出□□,那有没有可能做出人皮手套?”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恍然。
“金兄厉害啊!”艾虎一拍金虔肩膀,“俺咋就没想到呢!若这孟老爷当真有人皮手套,那指印定然不同!”
“如此说来,这孟氏父女身后还有江湖高人支持?”颜查散望了一眼展昭。
展昭双眉紧蹙,面色沉凝。
“有点棘手啊!”艾虎挠了挠脑袋。
金虔暗叹一口气,心道:
这骗子父女不仅勾结官府,还可能与江湖人联系紧密,若他们真是襄阳王的爪牙,那岂不是说襄阳王的影响已经扩展到江湖势力,还黑白两道通吃,喂喂,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现在怎么办?”金虔瞄了一眼颜查散。
“还能怎么办?!”艾虎一握拳,“这县令显然不是什么好鸟,俺们可不能让白兄吃亏,速速把白兄救出来才是要紧!”
“不急。”颜查散摇头,向堂上的白玉堂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
“啥?”艾虎倒是急了,“还不急?再不快点,白兄可就要被打入大牢了,那时候再劫狱可就麻烦了。”
“艾兄,你刚刚也说了,以白五爷的武功,这县衙之内根本无人能伤他分毫,且稍安勿躁,听颜大人的指示。”金虔一副过来人模样安慰道。
“还有啥指示?”艾虎瞪着一双大眼睛,“白兄都被抓了,我们还能咋整?”
“正因为白兄被抓,我等更要谨慎行事。”展昭道。
“白少侠此次做饵诱敌,环环相扣、计划周密,但居然也被这孟氏父女看出破绽…”颜查散皱眉,“可见这孟氏父女实乃心思缜密之人。”顿了顿,又道,“白少侠被抓,对我等来说,倒是个机会。”
“啥意思?”艾虎挠头,望了一眼颜查散和展昭,可这二人一个垂头沉思,一个皱眉沉吟,都无暇搭理自己,只好将疑惑的目光移向了金虔,“金兄…”
但见金虔眯着细眼,怀抱双臂,一副老谋深算的姿态,突然,猛一锤手,道:
“咱明白了,颜大人的意思是,让白五爷暂时先在牢里老实呆着,令孟氏父女放松警惕,然后咱们再想别的法子将这孟氏父女、县令以及其身后的一串阴谋诡计高人黑户都给揪出来。”金虔说完,朝颜查散谄媚一笑,“颜大人、展大人,属下推测的对不对?”
颜查散看了一眼金虔,点头。
展昭面露欣慰。
“哎呦俺的乖乖——这可真是神了。”艾虎一拍大腿,“俺说金兄,为啥颜大人和展兄啥都没说,你就能知道他们心里想的是啥?”
金虔一副过来人模样拍了拍艾虎的肩膀:“艾兄,下次咱给你引荐一位高人,只要能和他待上些许时日,莫说揣摩上司心思这等小事,若是你悟性高,窥破天机预言未来也不在话下啊!”
“什么高人这么厉害?!”艾虎大惊。
“腹黑竹子。”金虔眯眼。
“哈?!”艾虎瞪眼。
“金校尉,”颜查散打断了金虔的对某竹子的推荐,略显忧色道,“虽说白少侠武艺高强鲜有对手,但若是他们下黑手暗算白少侠…”
“颜大人不用担心!”金虔从怀里掏出一个药丸子,“这是咱新制的万事大吉丸改良版,服下之后,三天之内,甭管是什么毒,都伤不了白五爷分毫!”
“这么厉害?!”艾虎瞪着药丸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看向金虔目光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金兄还会制药,实在是高人啊!”
“如此甚好…”颜查散松了口气,顿了顿,又望向金虔,“只是,白兄如今身陷囹圄,若是有个万一,颜某实在难以心安,如若有个能报信的器具…”
额,颜书生,难道你还想让咱发明个电话不成?
金虔满头黑线。
颜查散依然执着地望着金虔。
啧!
金虔暗叹一口气,从怀里又掏出一黄一红两粒药弹道:“要不…将这两粒臭铀弹升级版也给白五爷送去,虽然味道有点呛,但这升级版飞的高炸得远,还附带黄烟红烟特效功能,正好可用于发信、嗯…信号弹使用。”
“这个太厉害了!”艾虎一脸兴趣瞪着金虔手中的臭铀弹,“这两丸子咋用?”
“简单,”金虔甩着胳膊示意了一下,“就这样扔出去,黄色味道堪比茅房,能炸出五丈有余的黄烟,红色味道远超臭鼬,能飞起超过六丈的红烟。”
“俺明白了,黄色就表示形势危急,红色就是说形势十分危急。”艾虎倒是能举一反三。
“恩,正是如此。”金虔一本正经点头。
啧啧,这臭铀弹改良版本来是做其他弹药的失败作品,谁能料到误打误撞还能有这般功效。
“如此甚好!”颜查散轻呼一口气,“如此,就劳烦艾少侠将这万事大吉丸和信号弹为白兄送去,若有意外,我等皆可用此信号弹联系。”
“还要委屈艾小兄弟与白兄同入监牢,也好与白兄有个照应。”展昭补言道。
“俺?!”艾虎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惊诧。
颜查散和展昭对视一眼,四道目光同时射向了金虔。
金虔头皮一麻,大脑马达开始飞速旋转。
难道是要让艾虎保护白耗子?屁!
无论从武力值江湖经验值耍心眼数值,白耗子都能甩出艾虎好几条街,让白耗子保护艾虎还差不多。
可为何这二人要这么说?
好像是…应该是…
没错,肯定是这样!
如果说孟氏父女、广安镇县令和襄阳王的造反大业有关,那这可就是国家机密啊,艾虎虽然人不错,但毕竟是外人,这等机密之事定然不能让其知晓。
所以,猫儿和颜书生此举是要将艾虎支开,以免机密泄露。
定是如此!
想到这,金虔忙换上一副凝重神色,拍了拍艾虎的肩膀道:“没错,如此重任只能劳艾兄你来担当了!”
“哈?”艾虎还在呆愣。
“你看啊——”金虔吸了口气,“展大人要保护颜大人,无法脱身,咱的武功…咳、实在是差强人意,至于雨墨…”金虔瞥了一眼已经快和树皮融于一体的某面瘫,“你觉得他能保护人?”
顿了顿,继续道:“更重要的是,你要将咱们刚刚商量好的计划告知白五爷,让他先安心在牢里待着,切莫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颜查散挑眉,展昭嘴角一勾,只是二人动作幅度都十分微小,除了某位眼神超好的从六品校尉,粗线条的艾虎自然是无法察觉。
“原来如此!”艾虎一拍胸脯,“俺一定幸不辱命!”
“艾兄,去吧!”金虔将手里的药丸药弹塞给艾虎,鼓励道。
艾虎小心翼翼把药丸药弹放到怀里,正欲跃下树杈,身形一停,又转头问道:“那个,俺、俺怎么进大堂啊?”
“走进去呗。”金虔道。
“可是…那个…”艾虎挠脑袋,“就这么进去,太奇怪了吧…万一那县令把俺打出来,俺又不能和衙役动手…”
“啧!”金虔也挠了挠头皮,细眼一转,“这个简单,你一会儿就嚎啕大哭痛哭流涕冲进大堂,然后抱着白五爷的大腿说你这个小厮对白五爷那是忠心耿耿至死不渝对白五爷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誓要和白五爷同进退共存亡,那县令看你可怜,定不会将你轰打出去的。”
“咳…”颜查散和展昭同时扭头干咳一声。
雨墨翻了个白眼。
只有艾虎一副虚心聆听教导的模样仔细将金虔的嘱托细细记下,紧了紧腰带,纵身跃下。
众人不约而同探头,望着艾虎的背影。
只见艾虎挺胸抬头,一副牛哄哄的模样走到大堂门外,扯开嗓门喊道:
“公子,俺来了!”
这一嗓门,顿时把大堂内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艾虎黑着一张脸,浑身杀气笼罩,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就这般大摇大摆走到了白玉堂身侧。
大堂上下都被艾虎的气势惊呆了,竟是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白玉堂扭头一看艾虎,桃花眼梢一抽:“你来作甚?”
“嗯…那个——”艾虎抓耳挠腮,嘴巴张了几张,舌头直打结,半晌才冒出一句,“公子,俺对你…那个…滔滔江水至死不渝…俺不离不弃,俺和你一起!
这一嗓子喊得颇有气势,听得堂上堂下皆是一片死寂,而远在树上围观的四人——
“咳!”颜查散轻咳一声。
展昭垂眼睫微抖肩,金虔脑门磕在了树皮上,雨墨身形一歪。
再看大堂内的白玉堂,俊美脸皮好似得了羊角风一般四下乱抽,头顶青筋宛若雨后春笋频频暴出,薄唇一张,吐出一个字:“滚!”
“俺不走!俺和公子——那个…共存亡!”艾虎瞅了一眼白玉堂,咽了咽口水,猛一窜身抱住了白玉堂的大腿。
“你做什么?!”白玉堂顿时像炸了毛的耗子一蹦三尺高,手脚并用就要踹开艾虎。
奈何艾虎天生神力,一双手臂犹如铁箍一般,纵使白玉堂用尽浑身解数,也无法松动半分。
树上的颜查散和展昭扭头,不忍再看。
金虔的脑袋继续贴在树皮上。
刚坐直身形的雨墨又朝另一个方向一歪。
县衙内外,从县令衙役到孟氏父女再到周遭百姓都呈瞠目结舌状。半晌,县令才回过神来,指着艾虎怒喝:“你是什么人,竟敢咆哮公堂?!来人,将他拖出去!”
“赶紧把这个家伙拖走!”白玉堂也脸红脖子粗吼道。
“俺不走,俺和公子一起!”艾虎脖子一梗,浑身气势暴增。
上前的衙役吓得立时后退。
白玉堂一双爆满红血丝的桃花眼死死瞪着艾虎:
臭小子,你到底想干嘛?!
艾虎也一脸无奈,努努嘴示意:
俺也不想来啊,可他们非要让俺来。
白玉堂狠狠向某四人所在大树发射怒火射线,某四人异常默契同时将脑袋往枝叶茂密之处移了移。
县衙之上,县令被白玉堂与艾虎旁若无人眉来眼去气的浑身发抖,狠拍惊堂木,怒声道:“把这二人都给我打入大牢!”
于是,两位江湖成名侠客就在斗鸡眼的过程中被一众衙役连推带搡送进了县衙牢房。
*
福瑞客栈天字号房内,一片愁云惨淡之景。
颜查散、展昭、金虔、雨墨四人围坐在方桌四周,表情都有些惆怅。
颜查散望了望众人,率先做出指导方针:“我等此行目的是为探明襄阳王虚实,如今,既然怀疑孟氏父女一案与襄阳王有所牵连,此案定要一查到底。”
展昭点头,雨墨面瘫。
金虔暗暗叫苦:
这话翻译成白话文就是:如今是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问题是——怎么上啊喂?
“不知颜大人有何安排?”展昭开口问道。
“白少侠做饵诱敌之策失败,是我等小觑对手,幸而我等身份未曾暴露,尚有补救余地。”颜查散道。
金虔暗暗点头。
那是,若是咱们这钦差一行的身份暴露,今日出场的定不是没啥战斗力的县令,而是襄阳王的僵尸军团了!
“颜某思虑再三,只觉此案不宜再拖,迟则生变,万一那孟氏父女觉察我等身份,逃之夭夭,若想再擒住他们只怕是大海捞针,难上加难。”颜查散又道。
“颜大人的意思是——”展昭双眸一亮,“速战速决?”
颜查散点头。
“不知大人可有妙法?”展昭追问。
是啊,咋个速战速决法啊?总不能杀到孟府的门上用刀逼着那父女二人道出背后指使后台承认犯罪事实吧?
金虔暗道。
颜查散郑重道:“颜某以为,若想完全侦破此案、寻出幕后之人,唯有——”说到这,颜查散一顿,清澈眸光一闪,坚定道,“唯有取得孟氏父女信任,深入敌方内部,方能窥得幕后阴谋一二。”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甚至连雨墨在内——脸色都变了一变。
居然又是卧底!喂喂,颜书生,您能不能想个危险系数低一点的招儿啊?!
金虔突然有种不妙预感。
“可这孟氏父女为人谨慎,又常年以行骗为生,精明万端、见多识广,若想骗取这二人信任,谈何容易?”展昭轻蹙剑眉道。
“是啊、是啊,太难了!”金虔附和。
这个计策不好,十分不好百分不好万分不好!
瞧瞧此时的现场人员阵容:颜书生身为钦差,身份贵重,自然不能以身犯险;雨墨…算了吧,暂且不论他那张招摇过市的脸容,就他那说一个字蹦两个字几乎残废的语言功能,显然也不是什么做卧底的苗子;余下的,猫儿脸孔太过显眼,自然不适合卧底;那最后剩下的——岂不就是咱这个大众脸冤大头了?!
“说难也难,说易也易。”颜查散慢慢思虑道,“对付孟氏父女这等骗术高手,若能寻其弱点,直击七寸,定能一举攻破。”
“孟氏父女的弱点…”展昭若有所思。
“孟氏父女行骗各地,甘冒巨大风险,无非就是为了一个‘利’字!”颜查散道,“若我等能想出能赚取高利的精巧骗术,并将这骗术送给孟氏父女,定能获取其信任,到时顺藤摸瓜,自能窥得幕后之人。”
“颜大人所言有理。”展昭神色郑重,点了点头。
有理个脑袋!
这光天白日朗朗乾坤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既无百度又无谷歌,上哪儿去弄个能赚取高额利润的骗术出来?!
金虔暗暗吐槽。
“至于这骗术…”颜查散顿了顿,亮晶晶的凤眼望向金虔,“金校尉,之前艾虎向我等讲述孟氏父女行骗踪迹之时,金校尉见解独到、句句精华,似乎对骗术颇有心得…”
“嘶!!”
金虔倒吸一口凉气,半僵着脸皮、眯着细眼用一种百分凝重千分忧郁的目光瞪着颜大钦差。
颜查散被金虔瞪得浑身发毛,不自觉干笑两声,道:“金校尉为何如此看着颜某?”
为何?
因为咱想掀桌子!
金虔一双细眼里几乎要逼出绿光。
为毛?为毛又是问咱?
颜书生你是老包的弟子,不是公孙竹子的徒弟,为毛一想出什么损招就拉咱当垫背的?!
竟、竟然还让咱想一个超级无敌的骗术?!
这若是传了出去,咱开封府从六品校尉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咱以后还能不能在正气凛然的开封府混了?!
想到这,金虔深吸一口气,苦口婆心道:“颜大人,属下为人清白堂堂正正祖上三代都是贫农,咋可能对这等害人的骗术…”
“金校尉!”展昭适时打断了金虔,“好好想一想。”
“嗝!”金虔被噎住了,只能用万分幽怨的目光望着自己的顶头上司。
喂喂,猫儿你就不要添乱了好伐?!
展昭一双清澈黑眸定定望着金虔:“展某信你!”
一瞬间,金虔的一腔怨气立时烟消云散,所有脑细胞中都只剩展昭这句话在回响回响及不停地回响…
展某信你!
金虔细眼一亮。
言下之意是不是说…咱在顶头上司的心里已经荣升到一个举足轻重的位置了?1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咱有望升迁?!
金虔一颗小心脏顿如打了鸡血一般亢奋不已。
“展大人,且待属下细细想想!”
金虔细眼一凛,向展昭一抱拳,大脑小脑外加海马体开始超速运转:
若说能赚取高利的精巧骗术…
说实话,作为一个与时俱进某闻联播忠实观众的现代人,这类骗术金虔能说出来龙去脉且条理清晰的,也只有那么一种,且这种骗术不仅从未在北宋出现过,更重要的是,敛财超速、规模惊人、影响巨大且机具煽动性,最宜忽悠人,十分符合颜书生的要求…
金虔捏紧拳头,眯起细眼望向颜、展二人,正色道:
“二位大人,属下确有一法!”
“何法?!”颜查散激动。
展昭黑眸一亮。
“二位大人,不知可听说过传销?”金虔一脸神秘。
“船消?”颜查散和展昭皆是一愣。
“咳,那个…”金虔细眼滴溜溜一转,立刻给这个臭名昭著的经济犯罪行为选了一个符合大宋世代的新名字,“又名‘仙人会’!”

第六回 心怀妙计守本心 怪语连珠惊天下
云淡淡,夜雾渐薄,风细细,秋叶纷落。
福瑞客栈之内,颜查散手持毛笔端坐书案,几次欲下笔又停,轻叹一声道:
“雨墨,依你所见,颜某此次决定是否太过凶险?”
雨墨看了一眼颜查散,保持面瘫中。
颜查散站起身,慢慢踱步:
“白兄和艾虎入监为的是迷惑孟氏父女,若事情有变,还有金校尉的信号弹为信,可及时呼应,而且以白兄和艾虎的武功,越狱而出本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就怕…唉,但愿是颜某多想了。”
停下脚步,颜查散吸了口气,口中喃喃又似询问、又似自语:
“此次金校尉有展护卫随身保护,那孟氏父女又无武艺在身,应是安全无忧。只是…” 顿了顿,“金校尉身份特殊,若是不慎暴露,虎穴之中又仅有展护卫一人维护,若是有个万一…”
颜查散又开始在屋内团团转圈:“但此案干系重大,必要查个清楚明白。原本颜某是打算由金校尉想出骗术,待颜某了解其中诀窍后,亲自去孟府…可是…”
说到这,又叹了一口气,回想之前自己曾表明自己这一想法后,那二人的表现…
蓝衫青年面色一变,立时撩袍单膝跪地,坚定嗓音掷地有声:“颜大人此举万万不可!”
“买糕的!”细眼少年扑通扑地,一抹满头的冷汗,“颜大人您别开玩笑了,您堂堂一个代天巡狩的钦差大人,出门代表的可是皇上天子!就算是掉了根头发蹭破块皮拔了根汗毛那可都是顶天的大事!什么以身犯险以身作则以身作饵这等不靠谱的事儿你想都别想啦,若是您有个意外,咱们这一窝子不等襄阳王来砍就要先被皇上给一窝端了!”
未等颜查散做出反驳,金虔又开始新一串说辞:“何况这‘仙人会’的骗术,不是属下自夸,天底下恐怕除了属下,没人能说得清楚讲得明白,不信颜大人您现在就跟属下复述一下!”
回想当时自己竟是张口结舌无言以对,颜查散不禁扶额感慨:“那仙人会一计,颜某虽然心中明白,可若想同金校尉一般说得条理清晰万分诱人,却是有心无力…”
“颜大人您就别想了,这花言巧语巧舌如簧舌灿莲花的本事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就的!属下不才,也曾谋得汴京第一讲价高手的名号,这种坑蒙拐骗耍嘴皮子的伙计就交给属下吧!”
那时的金虔言之凿凿道。
“颜大人放心,展昭愿与金校尉同去!定然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颜查散回想,展昭说这句话的时候,竟是没有给自己反驳的机会,言罢就干净利落起身,拽着金虔离开。
“唉…若是颜某辞别恩师之时能多借几位江湖高手就好了…”颜查散叹息道。
“颜大人未免也太贪心了吧!”
突然,门口传来一声轻笑,“包大人麾下第一高手展昭和声名远播的金校尉,甚至连借住开封府的锦毛鼠白玉堂都跟随颜大人出行,就算包大人想多借几人,只怕也是无人可借了!”
“什么人?!!”颜查散面色一变。
雨墨瞬间闪身上前,双手一抖,灭月弦荡出,耀目钢丝缕缕流光,好似活物一般环飞二人周身。
“这位小兄弟的武器倒是有趣。”一人带着笑意推门而入,向颜查散一抱拳,“颜大人不必紧张,在下是特地来助颜大人一臂之力的!”
颜查散瞪着来人半晌,猛然恍然道:“难道阁下是…”
“嘘…”来人做出一个噤声手势,回身关门,走到颜查散身侧,压低声音道,“颜大人,小心隔墙有耳!”
“什么?!”颜查散一惊,望了一眼雨墨。
雨墨面容一僵。
“颜大人莫要怪这位小兄弟。”来人摇头,“这位小兄弟内力尽失,耳力自然不行,且监视之人并非常人,若非我二哥耳力异于常人,怕是也无法发现。”
“二哥?”颜查散面露惊喜之色,“难道阁下并非一人前来?!”
来人轻轻一笑,却是换了个话题:“颜大人,不若让在下先听听金校尉的‘仙人会’之计如何?”
颜查散怔了怔,仔细打量了一番来人面色,但见此人表情镇静,神色轻松,这才暗松一口气,抱拳笑道:“请阁下品评。”
然后便将一个时辰前金虔侃侃而谈的“仙人会”之计详细告知来人。
半柱香之后…
“天下大幸、天下大幸啊!”来人听罢,抚掌大笑。
“阁下何出此言?”颜查散奇道。
雨墨瞪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来人,似有不解。
“金校尉仅是信手拈来,便能想出如此匪夷所思的诈骗敛财之策,此计若是被歹人所用,定会祸国殃民天下大乱!金校尉有如此智谋,却能坚守本心,未入邪道,反而入开封府供职,岂不是天下大幸?!“
屋内一片宁静。
许久,颜查散才长吁一口气,轻声道:“阁下所言甚是!”
雨墨眨了一下眼皮,以毫米为单位点了一下脑袋。
*
入夜时分,华灯初上,孟府花园凉亭之中,刚刚获得一场胜利的孟华书孟老爷正悠然坐在摇椅之上,一边悠闲品茗,一边向对面妙龄女子夸耀自己的战绩:
“那个什么云君善,当真是可笑,竟想用引蛇出洞骗君入瓮的法子诱我们出手,那点小伎俩,老儿我一眼就看穿了,真是班门弄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