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取来了族中异宝…”宁盟长叹一口气,有些无奈看着赤绯,“我不会吃的。”
“是你逼我的!”赤绯一双如宝石灿灿的眸子溢满坚持,忽然眸中红光一闪,金虔只觉眼前一花,眨眼间,自己就换了位置,竟是从展昭身侧来到了赤绯身边,更惊恐的是,还是无凭无依浮在半空中。
有么有搞错啊?!咱就是一个打酱油的凡人啊!为毛要牵扯到咱啊?!
金虔心中怒号之音丝毫不逊于其下两个的惊呼分贝。
“金虔!”展昭双目欲裂。
“金校尉!”宁盟冰冷神情上首次出现了裂痕,“你莫要胡来。”
“只要你老老实实吃了相思糕,我便放了他!”赤绯幽幽道。
宁盟长叹一口气,手掌一翻,那相思糕便出现在了自己的手中,“我吃就是。”
说着便一口吞下了那宛如珠玉的“包子”。
“你果然喜欢此人…”赤绯一脸晦暗,亮晶晶的眸子也变得黯淡无光,好似失了魂魄一般。
他这一走神不要紧,金虔只觉身体剧烈一晃,竟是毫无预兆从半空直直坠下。
“不是吧——”金虔尖叫声响彻云霄。
“金校尉!”宁盟惊呼一声,刚准备施法相救,突然面色大变,痛苦跪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道身影犹如出水白练,破云追月而上,稳稳接住金虔。
月华如水,天淡银河垂地,抱住金虔的展昭玉颜映皎,黑眸凝魄,衣袂飘飞如云,仿若仙人临世,竟是将那边两位货真价实的妖仙给比了下去。
“金虔,你可还好?!”刚落地,展昭便急急问道,一边问一边手忙脚乱在金虔周身进行检查。
受惊过度的金虔一回神就发现某人的猫儿爪正在自己身上游走,顿时吓得七魂飞了一半,浑身僵硬,只有嘴皮子木然挤出几个字:“展、展大人--”
展昭动作一僵,慌乱撤手,却在金虔失去平衡之时,忙探手扶稳,这才退后两步,将目光转向一边,低声道,“展某一时忧心,唐突了…”
月光下,那一对猫儿耳朵实在是红的有些夺目。
金虔僵了片刻,正想说点什么打破尴尬气氛,突然,那边传来一声惨呼,将二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阿盟、阿盟!你怎么了?!”赤绯一脸焦急叫道。
此时的宁盟,正跪在地上,满面痛苦,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滑落,痛苦异常。
“阿盟,到底是怎么回事?!”赤绯几乎要哭出来。
展昭和金虔对视一眼,慢慢走到两人身侧。
“莫不是那相思糕有问题?”展昭推测道。
“怎么可能?!”赤绯抬头呼道,“那相思糕乃是我族中秘宝,已经相传一千年…”
“八成是过期了…”金虔继续合理推测。
“胡说!”赤绯暴跳如雷。
“赤绯,不关你的事。”跪在地上的宁盟慢慢睁开眼,有气无力道,“宁某今年正逢千年大劫,需戒斋一年,在这一年之中,无论吃了何物,都会化去百年功力…”
“啊!”赤绯惊坐在地,“那、那我岂不是害了阿盟?!”
“罢了,无妨…”宁盟闭眼道。
“阿盟,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赤绯哭道,“要不我渡两百年功力给你!”
“唉——”宁盟叹了一口气,抬眼望了赤绯一眼,“你若真是想帮我,就离我远一点…”
“啊?”赤绯一愣。
“看见你这么丑的脸,我头疼的厉害…”宁盟定声道。
赤绯双眸绷大,两颗如珠如玉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我才不丑!”说着,泪奔而走,竟是连法术都忘了用。
宁盟叹了口气。
展昭和金虔对视一眼,都颇有无语问苍天之感。
“那个…宁大夫,你没事吧?”金虔上前问道。
宁盟看了一眼金虔,露出一个虚弱笑容:“若是金校尉你肯让宁某在你腿上躺一会儿的话…”
“宁大夫仙人之身,想必并无大碍!”未等宁盟把话说完,展昭就冷冷打断,拖着金虔就走,“金校尉,回府!”
宁盟看着二人离去背影,笑容渐渐消下,又望向林间深处,轻声道:“真是让人放心不下啊…”
说完,就慢慢起身,蹒跚向林子深处走去。
走向的,正是赤绯离去的方向。
*
“哎!展大人——”被展昭拖出老远的金虔一脸心有余悸频频回头观望,压低声音道,“展大人,您刚刚说话那语气,似是不妥吧,那宁盟可是妖仙…”
展昭停住脚步,回首望了金虔一眼。
“妖仙?即便是九重天仙,那又如何?”
月色下,俊朗青年眉目如画,眉宇间却是说不出道不明的坚持和誓不退让。
金虔立时呆了。
啧啧!猫儿大人这气势可真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啊!
问题是猫儿这话怎么感觉——好似——别有深意…
展昭望了一眼呆呆状的金虔,轻轻一笑,回身慢慢前行,金虔忙紧随其后。
银月冬晚,密林风悄,一前一后的两人身形在月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倒影濯濯,好似两人并肩而行。
妖仙又如何?九重天仙又如何?
展某绝不放手!
*
立春刚过,初暖乍寒,汴京城中出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儿。
第一件,之前时不时发生的百姓中邪事件突然销声匿迹,令众百姓庆幸不已;
第二件,名扬汴京的宁盟宁神医突然不告而别,令众百姓惋惜不已;
第三件,横穿汴京四河河畔的桃花在一夜之间竞相绽放,十里红香,堪称百年奇景,令众百姓惊喜不已。
尤其是在这汴河两岸,万枝丹彩,树娇漫红,观景赏花百姓络绎不绝,人头攒动,堪称汴京一时胜景。
而就在这赏花观景的人潮之中,却有两个异类。
汴河畔桃花林一幽静之处,因为桃树密集,又无小径通行,所以向来人迹罕至。
可在今日,却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一位是红衣似火,人比花娇的御前带刀护卫展昭展大人,另一位是细腰细眼一脸忐忑的开封府从六品校尉金虔。
此时,两人站在无限烂漫的桃花林中,脉脉相视,情形与其说…暧昧,不如说——诡异。
展昭一脸踌躇,欲言又止;
金虔偷眼观望,额头冒汗。
二人就这般干巴巴对立了足足一刻钟,终于,还是金虔定力不够,一咬牙,一跺脚、率先抱拳开口道:
“展大人,属下知错!”
“啊?”对面的展昭明显一怔。
“展大人您就别藏着掖着了!”金虔说出第一句,后面话就顺溜多了,“肯定是属下最近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儿,所以展大人您才总是瞪着属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属下知错了,展大人您有话就直说吧,别总是说了个‘金校尉…’就没了下文,搞得属下心情郁闷心律不齐神经紧张——”
说着,金虔一抬头,直直望向展昭,“是生是死是砍是剁是煎是炸是烤是蒸,展大人您直接给个准话,别老是吊着属下了,咱的心脏实在是承受不了!”
“…”
展昭愣愣看着金虔,俊颜有些隐隐发红,半晌才轻咳一声,有些尴尬道:“金校尉,你误会了…”
“误会?”金虔歪头不解。
“展某是想跟你解释,那晚…”
“哪晚?”
展昭薄唇张了张,却是没了声响,反倒是一双猫儿耳朵隐有发红趋势。
啊啊啊啊!到底是怎样啊!
猫儿你一个堂堂大男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干嘛这么罗里吧嗦吞吞吐吐犹豫再三实在不是你的风格啊啊啊!
金虔几乎抓狂。
“这人真是磨叽,要说什么赶紧的,我还赶时间呢!”
突然,一个声音从半空中飘来。
展、金二人大惊,同时抬头。
只见晴朗蓝空中,慢慢浮现一人,红衣妖冶,毛尾摇摆,竟是之前把汴京城折腾的鸡飞狗跳的妖仙赤绯。
“你、你怎么又来了?!”金虔惊呼。
“我高兴,你区区一个凡人管的着吗?!”赤绯一扭头,硬邦邦的话刚说了半句,突然,一只手从半空中出现,拧住了赤绯的尖尖耳朵。
“赤绯,你忘了答应过宁某什么了?”
顺着那只手臂,一脸清冷的宁盟也冒了出来。
“二位此来有何贵干?”展昭冷气飙出。
“就是、就是,你们又想干什么?”金虔一脸紧张道。
“你以为我愿意来啊?要不是--”赤绯一脸不悦,可惜耳朵却被宁盟捏住,无法发作。
“赤绯!”宁盟皱眉。
“好、好嘛…”赤绯垂头,半晌才别别扭扭挤出几个字,“你们觉得这桃花怎、怎么样?”
“啊?”金虔和展昭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我问你们这桃花好不好看?!”赤绯一副暴躁的模样。
“呃,挺好…”金虔愣愣回道。
“那好,那我们可就两清了啊!”
赤绯闻言,立时展颜一笑,霎时间,媚意如雾,魅色无边,衬得两岸妖娆桃花皆无颜色。
金虔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家伙果然是个妖孽!
展昭撇了一眼金虔,皱了皱眉,又朝赤绯道:“阁下何意?”
“这都不明白?”赤绯皱着脸道,“你这人可够笨的,我不就是、就是…”
说着,赤绯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也不知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突然一抬脸,两颊俏红,硬声硬气道:“就是这样!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嗖一转身,在半空中消失无踪。
留宁盟一人停在半空,愣了愣,才慢慢从空中落至展、金二人面前,满面歉意抱拳道:
“赤绯年纪还小,还请二位多多包涵。”
七百多岁了,还小?!
金虔心里暗暗吐槽。
“其实,这汴京满城桃花盛开,皆是赤绯施法所为。”宁盟继续解释道。
金虔和展昭对视一眼。
难怪这桃花开得这么诡异。
“赤绯是想以此向汴京城的百姓致歉。”宁盟微微一笑,“只是他脸皮太薄,说不出口罢了。”
展昭和金虔这才明了。
“原来如此——”金虔摸了摸下巴,点头道,“想不到这黄鼠狼精还算有礼貌…”
“我、不、是、黄、鼠、狼、精!”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从金虔的脖子根后头突然冒出。
“哎呦呦!”金虔一个激灵跳出老远,瞪着突然冒出的赤绯叫道,“你干嘛神出鬼没的吓死活人啊!”
“你眼睛是瞎啊!”赤绯双目放火,面容扭曲,“我哪里像那臭黄鼠狼了啊?!我是狐仙!狐仙!”
“狐仙?”金虔眨眨眼。
“原来阁下是狐狸精。”展昭淡然冒出一句。
金虔猛然扭头望向一脸稳重的展昭。
猫儿大人,您是在吐槽吗?
“对!就是狐狸精!”赤绯十分得意地点了点头。
“哦——”金虔强忍住笑,朝赤绯抱拳,“狐狸精啊,失敬失敬!”
赤绯一脸满意点了点头。
金虔几乎要喷笑出声。
啧啧!咱还第一次见到自己被称作狐狸精还这么高兴的人、哦、不,妖怪呢!
不过这可真是货真价实的狐狸精啊!
话说一个狐狸精花了好几百年去追一个桃树妖仙——也就是个树桩子,竟然失败了…
这可真是…真是一段佳话啊!
宁盟看着三人一唱一和,不由有些无奈抚了抚额头。
“赤绯,时间已经不早了…”
“好,阿盟,我们这就出发。”赤绯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二位,我们就此先行别过。”宁盟抱拳告辞。
“不送。”展昭抱拳还礼。
“宁大夫,有空回来玩啊。”金虔抱拳。
“阿盟不会回来了,我不会让阿盟再见你的!”赤绯恶狠狠道。
宁盟叹了口气,一把揪住赤绯的耳朵,朝展、金二人一点头,一旋身,二人身影慢慢淡化消失。
“哎呀,这俩妖孽总算是走了。”金虔抹了抹汗,望向展昭,“对了展大人,您刚刚要和属下说什么?”
展昭望着金虔,顿了顿:“那晚展某…”
“他是想说,我去找你们那晚,他根本就没睡,是一直醒着的!”赤绯声音从半空中飘出,“哎呦,阿盟,别揪我耳朵了,我不是看这人说话磨磨唧唧的着急嘛…”
赤绯的声音渐渐远去。
金虔目瞪口呆瞪向展昭。
展昭一张俊脸涨的通红,别过脸。
“展大人,那狐狸精刚刚说的可是实情?”
“…”猫耳朵红色素开始上升。
“也就是说从咱进屋翻箱倒柜钻床底翻床铺甚至、甚至是咱跳到展大人床铺里取东西以及咱、咱…”金虔有些语无伦次。
展昭腰身笔直得有些僵硬,周遭温度开始上升。
“展大人啊啊啊!”金虔突然一声高嚎,一个猛子扑到展昭身侧,“属下实在是迫不得已才有此举啊,属下乃是为了开封府上下的福利着想,不敢将御猫辟邪套装这等重要物品随处乱放,为保险起见,才放到了展大人的屋里,展大人您千万别见怪啊…”
展昭身形一顿,慢慢望向金虔,神色古怪。
金虔愣了愣,心思一转,立即明白了,赶紧又补上了一句:
“展大人放心,那晚之事,都是属下的不对,属下绝对不会向外多说一个字,属下敢对天发誓,展大人的清白之身绝对不会有任何污点存在!!”
展昭垂下长睫,暗叹一口气,顿了顿,抬起双眸,黑眸冷烁。
“金校尉!”
“属下在!”
“明早展某要考考你的九环刀法练得如何。”
“诶?可、可是展大人,这刀法…咱咱才学了不到半个月…”
“今晚就考!”
“别啊啊啊啊!!”
金虔惊叫声波震震飞传,甚至惊动了在空中赶路的两位妖仙大人。
“哎呦我说,这姓金的小子是真呆还装呆啊?”赤绯摸着下巴啧啧称奇。
“不是很可爱吗?”宁盟淡淡一笑。
“阿盟!!!”赤绯惊呼声直达天听。
第五回 堂审冤锦鼠入牢 连环计校尉出招
暗柳啼鸦,秋萧风瑟,
白露流瓦,霜化愁云。
清晨时分,广安镇县衙大堂门外,聚集了上百百姓,不为别的,只为这一清早,县老爷贴出告示说今早要审讯一名欺男霸女的恶人。本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可偏偏这位“恶人”却是位名人,正是前几日在镇中大出风头的那位财貌双全号称是茉花村丁氏双侠远方表亲的云君善云公子。
这前几日还是被人津津乐道的翩翩贵公子,怎么今日就成了阶下囚?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于是广安镇内这些好热闹的百姓一大清早就挤到了县衙门口,想要一探究竟。
辰时一刻,县衙升堂。堂鼓响罢,县老爷堂中正坐,喊过堂威,甩签令人将被告带上大堂。
不多时,就听一阵“锵琅琅”声响,只见一位雪衣男子被四名差役压入大堂。
但见这名男子,身如玉树,眉目如画,虽手脚被腕粗锁链所缚,无暇雪衣略沾尘灰,但目光锐利,步履从容,较之受审的人犯,倒更像被邀来的贵客。
堂下围观百姓中不由“嗡”的一声。
“哎呦,真是那位云公子啊!”
“啧啧,你说这么一位漂亮公子,能犯什么事儿啊?”
“啪!”县令适时拍下惊堂木,高声喝道:“堂下不得喧哗!”又朝云君善喝问,“堂下何人?为何不跪?”
回答县令的是云君善一个华丽的白眼。
县令眼角一抽,用目光示意,立即有四名捕快上前,欲强压云君善下跪,可还未走到近前,就见那云公子剑眉一挑,一双桃花眼中射出寒彻冷光,顿令那四名差役浑身一个哆嗦,不敢再上前半步。
“哼!”云君善冷笑一声,一脸不屑扫了一眼堂上的县令。
那县令的半张脸皮开始不正常扭动。
堂下百姓开始窃窃私语:
“我说这云公子好大的架子,根本不把县老爷放在眼里啊!”
“嘿嘿,看县老爷那张脸,都气的快青了,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那县令黑着脸半晌,见这云君善油盐不进,只得咬牙切齿拍下惊堂木道:“带原告!”
话音落下不久,就见一老一少父女二人匆匆上堂,扑通一下跪倒,朝县令哭道:“青天大老爷,一定要为草民做主啊!”
正是孟华书和孟秋兰二人。
那县令拈须点头道:“你二人且将此人的罪行一一道来。”
“是!”孟华书跪答道,“半月前,小女在归家途中拉车马匹受惊,正是这位云君善公子制服惊马救了小女。”
诸多围观百姓中有不少见过或听过那一幕“英雄救美”场景的纷纷点头称是。
那孟华书继续道:“小女为感激恩人,便请这位云公子回府用膳,岂料这云公子见到小老儿家颇有家底,又见小女貌美,便起了歹毒心思。”
说到这,孟老爷一脸义愤填膺,狠狠瞪向云君善道:“这、这什么云公子,竟仗着自己有几分武艺,非要、非要逼小女嫁给他!我苦命的女儿啊!”
说着,孟老爷开始拂面嚎哭。
一旁的孟秋兰也抹泪道:“小女对云公子仅是感激之情,并无男女之意,早就婉拒于他,可这人、这人表面上道貌岸然,暗地里却是卑鄙小人,竟用欲用龌龊手段非要逼婚!我父女二人不堪其扰,只能选择连夜出逃,岂料此人竟邀了官府来追截我父女。若不是、若不是青天老爷明察秋毫,我父女二人怕是要被这恶人逼死了!”
说罢,掩面哭泣不止。
周遭百姓听得惊诧不已:
“不是吧,我看这云公子相貌堂堂,不像是这等强逼民女的人啊!”
“嘿,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啪!”惊堂木狠狠拍下,县令横眉竖眼瞪着“云公子”喝道:“云君善,你还有何话说?!”
化名云君善的白衣公子,自然就是白玉堂,直直站在公堂之上,面对孟氏父女的指控,冷笑一声,桃花眼眸如电直射堂上县令:
“狗官,你如此袒护这对骗子父女,难道就不怕报应?!”
此言一出,堂上堂下顿时一片死寂。
众百姓面面相觑,县令脸色发黑。
“你、你你居然还敢咆哮公堂!辱骂朝廷命官?!”县令指着白玉堂,气的鼻子都歪了。
“骂你又怎样?”白玉堂冷声道,“分明是这对骗子父女意图骗云某的钱财在先,如今见恶事败露,连夜潜逃,云某前来报官,你这狗官不但不为云某这苦主做主,反倒任凭这二人反咬一口,乱说一气,你这等是袒护恶人非不分的狗官,如何骂不得?!”
此言一出,听审百姓中顿时一片哗然。
“胡说八道,血口喷人!”跪在一旁的孟秋兰猛一直身,朝着白玉堂厉声喝道,“我父女二人乃是老老实实的良民,哪里会骗你的钱银?!”
“说得没错,云君善,你说这对父女骗你钱财,可有凭证?”县令青着脸,瞪着白玉堂问道。
你一句、我一句,显然有种一唱一和的味道。
白玉堂眯起桃花眼,冷冷打量县令和孟氏父女,眉梢一动,略一转头,望向大堂外的一棵老树。
但见那围观百姓圈外,一棵粗壮柏树高耸入云,枝叶茂密,郁郁葱葱,猛一看去,并无奇特之处,但若要细看,便不难发现在叶杈间坐有五人身影:一位蓝衫青年扶着一位消瘦少年坐在东侧,一位大眼少年侠客和一位冷面少年扶着一位素衣书生坐在西侧,可不正是展昭、金虔、艾虎、雨墨、及颜查散五人。
此时,金虔正在对某钦差和某护卫昨晚决定的正确性表示怀疑:
“颜大人、展大人,属下觉得昨夜让白五爷束手就擒的决定似乎…那个…”金虔瞪着细眼望向二人,“不大对啊…”
展昭看了一眼金虔,将目光移向颜查散,低声道:“大人,看来这县令果然有问题。”
颜查散面色微沉,点点头:“昨晚在下发现这县令言行有异,便暗示白兄暂不反抗,且待今日上堂后一探虚实,如今看来,这县令与孟氏父女怕是早就暗中串通一气。”
“那白五爷岂不是情况不妙?”金虔惊道。
“有啥不妙的?”一旁的艾虎插嘴道,“以白兄的身手,就算这堂上所有衙役都加起来也抵不上白兄一根手指头,大不了到时就打杀出去,看那县令能奈他如何?”
“此事并非如此简单。”颜查散摇头道,“这孟氏父女行骗多个州县却都能安然身退,颜某早就疑心在官府中有内线接应,而如今这孟氏父女广安镇落脚不过半月时间,就与能一县之令搭上线,这其中定有蹊跷。”
“颜大人的意思是…”展昭皱眉,“这孟氏父女的背景果然就如之前包大人推测——不同寻常?”
“不只是不同寻常,这二人身后之人,恐怕正是那…”说到这,颜查散意有所指望了一眼展昭和金虔,“这广安镇县令只怕也与那人有所牵连。”
金虔顿时明了,这个“那人”指的定是那襄阳王。
慢着,若是这么一想的话,首先,按照这孟氏父女的行骗路线轨迹推测,这襄阳王的爪牙已散布大宋各地,盘根错节;其次,广安镇一个小小的县令都能被襄阳王控制,那岂不是说朝廷从上到下、从地方到中央都插入了襄阳王的官员暗棋?哎呦咱的姥姥诶!这形势可真是大大不妙啊!
“你们到底在说啥啊?”艾虎挠着脑袋,一脸莫名,“什么这个不寻常、那个有背景,俺就不信,那孟老头写了欠条还按了指印,白纸黑字的他还能抵赖?”
三人看了艾虎一眼。
展昭点头:“白兄定会以欠条为证。”
颜查散也道:“之后再看这孟氏父女有何后招,才好应对。”
说着,抬手轻轻一挥。
远在大堂中央的白玉堂瞥见颜查散的暗示,这才从怀中拿出之前孟老爷写下的欠条,提声道:“此处有孟华书亲笔所写欠条一张,上面还印有孟老爷的指印,你这官儿可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
县令瞪了白玉堂一眼,示意旁侧衙役将欠条取来,细细察看半晌,又对孟老爷道:“孟华书,这张欠条你如何解释?”
孟华书泪眼婆娑,一脸委屈道:“冤枉啊青天大老爷,老朽从未写过什么欠条,这分明是这个云君善伪造的,诬陷老朽!”
“你说是诬陷,可有证据?”县令道。
“老朽愿当堂抄写一份,并按下指印,请青天大老爷当堂比对!”孟老爷猛一提声。
“来人,备纸墨。”县令命令。
就见一个衙役将文房四宝和红泥白纸递给孟老爷,那孟华书趴在地上,认真将欠条誊写一遍,又将十个指头一一清清楚楚按在了抄好的欠条之上,恭敬递给衙役。
衙役将两张欠条递给县令,县令唤过师爷一同仔细比对半晌后,啪一下敲下惊堂木,厉声喝道:“云君善,这两张欠条的字迹和指印毫无相同之处,这欠条分明是你伪造!”
白玉堂眉梢一动,略显惊异。
围观百姓顿时一阵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