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文京墨定定看着二人,脚下后移,整个身形退入阴影之中,忽然,猛一转身,疾步冲出了归德堂。
“诶?!文京墨,你给我站住!”郝瑟立即扯着尸天清就追了出去。
文京墨吊着一根骨折的胳膊,脚下却是飞快,在乱坟堆里快速穿梭,如同逛自家花园一般游刃有余。
尸天清和郝瑟紧随其后,无奈却碍于阵法无法靠近,只能随在文京墨身后嚷嚷不停:
“喂喂,文京墨,你丫的给我站住!”
“文京墨,你如今可是老子盖了戳的仆人!”
“你欠了老子五万两银子!就算逃到天边老子也能抓到你!”
“文京墨,这可是聚义门官方承认的!你不认都不行!”
郝瑟的大嗓门声中,三人一前两后,走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出了乱坟阵,冲入茫茫草海,可那文京墨却是越走越快,丝毫没有停步的趋势。
追的满头大汗的郝瑟翻了个白眼:“尸兄。”
尸天清立时身形一闪,拦到了文京墨面前。
文京墨身形一停,冷冷瞪着尸天清:“滚开!”
尸天清眼皮都没撩一下,只是静静看着文京墨身后追来的郝瑟。
“文京墨!你就认命吧!”郝瑟颠颠跑过来道。
文京墨猛一转身,狠瞪郝瑟:“我不是文京墨!别再叫我文京墨!”
“行啊,那你本名叫啥?”郝瑟手掌扇着凉风问道。
文京墨苍白双唇抿紧,默声不言。
“我去,你不会是骗人的时候用假名用的太多,所以连自己原本的名字都忘了吧。”郝瑟斜眼瞅着文京墨,一脸鄙夷,“真是够蠢的。”
文京墨鹿眼戾光一闪:“我蠢?也不知道是谁,蠢到被我骗了还替我数钱——”
话音刚起,一道劲风猝然逼近,文京墨只觉眼前一花,一记铁拳已狠狠砸在了自己左眼之上。
眼珠剧痛、金星乱飞,文京墨脚下一个趔趄,狠狠跌到了地上。
“不得对阿瑟出言不逊。”尸天清站在文京墨面前,寒声道。
文京墨猛一抬头,面色狰狞瞪着尸天清:“尸天清是吧,你莫要以为那个冯峒是怕了你,你根本就是靠那秦柏古的庇护,否则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连给冯峒提鞋都不配…”
“啊哒!”
倏然间,又一记铁拳呼啸而来,重重砸在了文京墨的右眼之上。
文京墨刚刚爬起的身形又倒了下去。
“不得对尸兄出言不逊!”郝瑟吹着拳头,摆了一个帅气造型道。
文京墨艰难爬起身,原本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如今却变成两个乌眼青,布满红丝,赤光四射瞪着二人。
“就算是借了秦老爷的名头又怎样?重点不在这儿,重点是——”郝瑟蹲下身,定定望着文京墨道,“如今全天下都知道,你是老子仆人!”
“可笑,我若想走,就算天王老子也休想困住我?!”文京墨狞笑一声。
“说的有理,”郝瑟点头,“腿长在你身上,你如果想走,谁也拦不住你,不过…”
说到这,郝瑟嘴角扯出坏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翻开,用指尖捏起一个绿油油散发出惊天臭气的小方块,举在了文京墨面前。
那绿色小块臭气熏天、臭不可闻,立时将文京墨脸都熏绿了:“你、你你这是什么?!”
郝瑟呲出满口白牙:“哼哼哼,这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云隐门的秘毒,腐离膏,只要吃下,必须每七天服一次解药,否则就会全身酸臭,臭飘十里!尸兄,扒开他的嘴!”
尸天清应声上前,一把捏住了文京墨的腮骨,强迫文京墨张嘴。
文京墨双眼暴突,拼命挣扎,可哪里挣脱的开,衣衫都扯开了大半,看起来简直就像是要被那啥那啥了一般,很是凄惨。
尸天清看了一眼郝瑟手中的“腐离膏”,面无表情的黄面上显出一丝犹豫:“阿瑟…这个…”
郝瑟死鱼眼一闪,毫不留情将手中的“腐离膏”塞到了文京墨咽喉深处,啪一下合上文京墨嘴巴,狠狠一拍文京墨后背。
文京墨面色一白,咕咚一下将那“腐离膏”咽了下去,立时整张脸都绿了,急忙趴在地上,拼命用手指抠嗓子眼,想要将那□□给吐出来。
“呕!呕!”
呕吐声中,郝瑟叉腰大笑:“哈哈哈,文京墨,你放弃吧,那秘毒入口即化,早已深入你的五脏六腑,你是吐不出来的!”
文京墨身形剧烈一震,双目暴红,狠戾如狐:“郝瑟,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郝瑟笑得更猖狂了:“这个词好,老子喜欢!哈哈哈哈——”
震耳大笑声中,从星光草海的尽头传来一阵高呼。
“找到了!在这呢!”
“小郝!小尸!”
“郝大哥,尸大哥!”
“你们没事吧!”
但见桑丝巷的陈铁匠、王怀山、吕褔黎、陈冬生举着铁锨、斧子、棒子、柴刀急火火冲了过来。
“诶?”郝瑟不由大奇,“你们怎么来了?!”
王怀山等四人奔到郝瑟身侧,皆是一脸担忧之色。
“小郝,不是说好了俺们一起去抓那玉面狡狐吗?”
“你们怎么自己走了?!”
“幸亏顾桑嫂告诉了我们,郝大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你们这两个孩子,若是出事了那可咋整啊!”
一片嚷嚷声中,郝瑟满面感动,忙向众人抱拳,一脸喜色道:“大家放心,小弟已经成功擒获了玉面狡狐!”
这一说,仨人立时惊喜过望,四下乱找。
“哪呢?”
“在哪呢?”
郝瑟满脸自豪,雄纠纠气昂昂走到文京墨身前,一指:“这只就是啦!”
四人呼啦一下就围了过来,数目齐瞪。
王怀山:“诶?这小书生就是?”
陈铁匠:“看起来不像啊!”
吕福黎:“骗子一般长得都像好人。”
陈冬生:“啊啊啊,我居然见到活的喘气的玉面狡狐啦!”
众目睽睽之下,文京墨慢慢爬起身,瞳孔迸血,狠射众人。
众人立时大惊,呼啦一下散开。
“吓死俺了!”
“看这小子的眼神,真不是善茬啊!”
“小心,离此人远些。”
“果然名不虚传!”
“放心啦,没事哒!”郝瑟双手叉腰嘿嘿笑道,“这小子就是看着吓人,其实就是只纸狐狸啦!”
四人看了一眼文京墨,又齐刷刷将目光移向了郝瑟。
“小郝,你到底是咋抓住这只狐狸的?”
“就是就是,赶紧说给俺们听听!”
“说来听听。”
“郝大哥,一定要说仔细了!”
“好啊,咱们边走边说。”郝瑟向众人一挥手,又朝尸天清招手,“尸兄,回家啦!”
尸天清点头,探手抓住文京墨胳膊,却被文京墨狠狠甩开:“我自己走!”
尸天清收手,清冷目光定定看着文京墨。
文京墨狠狠咬牙,迈步前行,尸天清紧随而上,半步不离。
星河璀璨,铺满天穹,伴着悠悠夜风悬落九天而下,洒满茫茫草海,美如画卷。
郝瑟双手后背,大摇大摆走在最前,兴致高昂道:“这就要从那归德堂前的乱葬岗说起啦,你们肯定想不到,那乱葬岗其实是一个八卦阵…”
“俺的乖乖,这可太邪门了…”
“然后呢、然后呢?”
王怀山、陈铁匠,吕褔黎和陈冬生随着郝瑟身侧,一路惊叹感慨。
尸天清和文京墨并排缀在最后,沉默不语。
轻柔夜风拂过文京墨鬓角发丝,扫过尸天清厚重刘海。
忽然,尸天清脚下一顿,转头望向文京墨。
文京墨双目绷圆,一脸戒备瞪着尸天清。
但见对面黄面青年清亮眸光中,隐隐透出一丝不忍:“腐离膏…”
说了三个字,竟似再也说不下去一般,叹了口气,轻轻摇头。
文京墨顿觉心头一凉,整个人如坠入冰窖。
良久,卖身为奴身中剧毒的玉面狡狐才僵身回神,唇瓣一动,狠声道:“我定有法子离开!”
尸天清定定望了文京墨一眼,将目光移向前方的郝瑟,清冷眸光犹如北极星辰,坚定不移。
“你这辈子都走不了。”
第43章 四十三回 惨无人道被围观 忍无可忍变账房
桑叶绿,葡叶娇,佳人笑望狡狐俏。
文京墨端坐顾家小院葡萄架之下,脖子上挂着一条长布带,吊起昨夜被折的手臂,扫望前方围坐一圈的女性生物,眼角隐隐乱抽。
“诶,这小子就是传说中玉面狡狐?”陈大嫂将文京墨全身扫了一圈,连连咋舌,“长得可真嫩,真不像个骗子。”
“王家嫂子,这就叫人不可貌相!”王家小媳妇笑吟吟道,“啊、不对,应该叫——人面兽心。”
“这个哥哥就是狐狸精吗?怎么长得一点也不好看?”梓儿嘟着嘴一脸嫌弃。
“我说你们几个,在这都瞅了快半个时辰了…”顾桑嫂站在一旁,双臂环胸,一脸无奈,“都不用回去干活吗?”
“哎呦,这么一说还真是,俺家那口子还没吃早饭呢!”陈大嫂蹭一下跳起身。
“唉,罢了,这玉面狡狐也没长出个三头六臂,实在是无趣的紧。”王家媳妇拍了怕裙子也慢悠悠起身。
二人向顾桑嫂福身,施施然走了。
“梓儿,你呢?”顾桑嫂撇头看向小丫头。
“郝哥哥说了,让梓儿看管这狐狸精!”梓儿一脸正色举手。
顾桑嫂翻了个白眼:“行行行,你好好看着啊,别把人看丢了。”
“放心吧,桑姨!”梓儿豪迈一拍胸口,那姿势口吻简直和郝瑟是一模一样。
顾桑嫂摇摇头,提起茶壶急匆匆出门。
院内立时就剩下梓儿和文京墨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文京墨睫毛遮眸,沉默不语。
梓儿瞪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绕着文京墨左边看看、右边瞅瞅,最后搬了一个凳子端端坐在文京墨正对面,捧着腮帮子直勾勾盯着文京墨的脸,脆生生问道:“大哥哥,你真的是狐狸精吗?”
文京墨沉默。
“狐狸精不是都特别漂亮吗?为啥大哥哥你这么丑?”
文京墨眉梢抽了一下。
“两只眼睛怎么都…”梓儿用手在自己眼睛周围画了一个圈,“黑漆漆的?”
文京墨眼皮开始隐隐跳动。
“啊!梓儿知道了,你不是狐狸精!”梓儿一锤手掌,“你是竹熊精!只有竹熊的眼圈才是黑的!”
文京墨豁然抬眼,诡光精射而出:“小丫头,你若再不闭嘴,信不信我把你嘴撕了…”
“咚!”一条扁担突然出现,敲在了文京墨头顶。
文京墨额角一跳,愤然扭头。
“莫要吓梓儿。”尸天清提着扁担站在文京墨身后淡淡道。
“尸哥哥,你挑水回来啦!”梓儿欢呼一声,飞身就扑抱住了尸天清的大腿。
尸天清身形一滞,忙将梓儿从腿上扯下来,递给梓儿一个花手帕小包袱,道:“这是回来的路上王大嫂给的。”
顿了顿,又瞥了一眼文京墨,加了半句:“给他的。”
言罢,就急匆匆挑着两桶水冲回了后院。
“尸哥哥又不抱梓儿…”梓儿撅着嘴坐在了小板凳上,嘀嘀咕咕解开手帕,立时一愣。
手帕里放着的不是别的,而是一个剥好皮光溜溜花嫩嫩的鸡蛋。
“好香的鸡蛋啊…”梓儿吸了口口水,又小心翼翼包起来,抓着圆鼓鼓的手帕就往文京墨的眼睛上戳。
“你做什么?!”文京墨身体骤然后仰躲开,大叫一声。
“喊什么喊啊!”梓儿一脸不高兴回喊,声音比文京墨还大,“王家姨姨是煮了鸡蛋让梓儿给你揉眼睛的!”
揉…眼睛…
王家姨姨?刚刚还嘲讽自己是人面兽心的那个妇人?!
文京墨一双鹿眼瞪得堪比牛眼。
“哦…”梓儿歪着脑袋看着文京墨半晌,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狐狸精你害羞羞了啊。”
“什…”文京墨眼睛又大了一圈。
“哈哈哈哈,狐狸精羞羞啦!羞羞、羞羞!”梓儿捧着鸡蛋连蹦带跳喊了起来。
文京墨如玉面容顿时涨得通红,噌一下站起身,厉喝道:“小丫头你给我闭嘴,否则…”
“羞羞、羞羞!”梓儿朝着文京墨做了一个鬼脸,撒欢狂跑冲向了大门,可还没迈出门槛,就被一人拎了起来。
“梓儿,郝哥哥不是让你看着狐狸精吗?你怎么能擅离职守?!”
郝瑟拧着眉毛,拎着梓儿的脖领子道。
“郝哥哥!”梓儿抱了一下郝瑟脖子,将手里的鸡蛋塞给郝瑟,“你总算回来了,狐狸精一点都不好玩,梓儿不玩了!”
说完,就挣脱郝瑟,一溜烟跑回了吕家豆腐铺。
“疯疯癫癫的,哪里有个女娃家的样子!”郝瑟摇了摇头,向身后人颔首示意,“许大夫,您这边请。”
“好好好。”一个满头白发的老郎中拎着药箱随郝瑟走进院子。
“尸兄,快出来,让大夫看看你的伤。”郝瑟请老大夫坐在葡萄架下,扯着嗓门喊道。
尸天清立即从后院匆匆赶来,皱眉瞅了一眼郝瑟:“阿瑟,天清不过是皮外伤…”
“尸兄——”郝瑟鼓起腮帮子,一脸哀怨瞪着尸天清。
尸天清长睫一动,轻叹一口气,坐到老郎中身侧,将扎着绷带的手摊在了大夫面前。
老郎中小心解开绷带,定眼一看,不由皱了皱眉。
绷带下,尸天清手掌虎口裂伤显然并未经过高明的医治,皮肉外翻,隐隐渗血。
郝瑟立时就怒了:“尸兄,这就是你说得已经妥善处理过的伤口?!”
尸天清目光瞥到一边:“本想稍后重新包扎…”
“尸天清!”郝瑟拍案而起。
“小哥,稍安勿躁,”老郎中忙安抚郝瑟,“这小哥包扎的手法已是不错,只是没有上药,所以看起来有些吓人,待老朽处理一下,不出七日,便可痊愈。”
说着,老郎中就三下五除二扯下尸天清手上的绷带,从药箱中掏出一个紫色小瓷瓶,倒出几点紫色水滴粘在白布上,轻轻在尸天清伤口上擦洗起来。
郝瑟看着那紫色药瓶,越看越觉得眼熟,不禁开口问道:“许大夫,你这紫色瓶子里装的是什么药?”
“这个啊,这是云隐门的紫药水。”许郎中笑呵呵道。
“紫药水?!”郝瑟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这、这真叫紫药水?”
“小哥以前见过?”许郎中问道。
“以前…见一个朋友…用过…”郝瑟眸光暗了暗。
“见过也不奇怪,云隐门的紫药水流传天下,如今已是常见之物,不稀罕了。”许郎中点头道。
“那…许大夫,你有那个吗?粉红色瓶子的,叫什么新活美肤散的,听说用了可以不留疤。”郝瑟探头问道。
许郎中愣了愣,看了郝瑟一眼,略显惊讶:“小哥居然见过云隐门的秘药?”
“算是吧…”郝瑟干笑。
“果然是桑丝巷的高人啊。”老郎中向郝瑟抱了抱拳,轻叹一口气道,“只是那新活美肤散非云隐门弟子不得见,江湖上已甚少有人识得,听说一瓶已卖到了三十两的高价,老朽不过是一个不出名的郎中,自然是没有的。”
“卧槽,居然涨到了三十两了…”郝瑟暗暗咬牙,“早知道就留一点了…”
“小哥放心,老朽自配的这金疮药虽不及那新活美肤散之神奇,但医治这位小哥的裂伤应是足够。”许郎中又抽出一个朴素的小瓷瓶,洒了一些药粉在尸天清伤口上,用干净绷带慢慢缠好。
“有劳了。”尸天清收手,抱拳。
“莫要沾水,一天换一次药。”许郎中将药瓶递给尸天清。
“还是老子监督尸兄换药比较好!”郝瑟一把抢过药瓶塞进怀里。
尸天清看了一眼郝瑟,轻轻一笑:“好。”
郝瑟嘿嘿一乐,转目望向打自己进院就拉出一副苦大仇深表情远站一边的文京墨,招了招手:“文京墨,这边这边,你站那么远做啥子?”
文京墨眯眼,半分不动。
“啧!”
郝瑟一翻白眼,跳起身冲到文京墨身边,把文京墨拉扯过来,压坐在许郎中的另一侧:“许大夫,你给这小子也看看,他的手腕昨晚被人弄断了。”
文京墨猝瞪双目,看向郝瑟。
“看什么看,老子花那么多钱可不是买个残疾人回来蹭吃蹭喝的!”郝瑟死鱼眼狠瞪回去。
文京墨眼皮一抽,立刻收回目光。
许大夫将文京墨的手腕从固定吊带里提起,抽出肿得好似猪蹄的手腕,顺着筋骨小心摸了摸。
“怎么样?”郝瑟一脸紧张问道。
文京墨瞥了一眼郝瑟,尸天清瞥了一眼文京墨。
“还好,断得挺干净。”老郎中松了口气,看向文京墨,“小伙子,老朽要给你正骨,你若是疼就喊出来。”
文京墨一脸漠然。
许郎中见文京墨不言语,便也不再多问,双手顺着文京墨手腕慢慢揉捏,突然,指尖发力,双手一错,文京墨手腕立时发出“咔”一声。
“啊呀我勒个去!”郝瑟大叫一声跳到一旁。
文京墨面色惨白,汗珠细细密密渗出,瞥了一眼郝瑟。
突然,一只蜡黄手掌狠狠拍在文京墨后背。
文京墨猝不及防,加上本就在强忍剧痛,一时没绷住,立时惨叫出声。
“啊!”
这一声喊得那叫一个响亮,震得头顶葡萄叶哗啦啦乱响。
文京墨咬牙,猝然收声,狠狠瞪向始作俑者:“姓尸的,你作甚?!”
尸天清慢吞吞收手:“叫出声,莫要闷出病。”
文京墨眼皮一抽。
“对对对,尸兄说的对!文京墨,你还是喊出来发泄一下比较好,别被憋出个心肌梗塞啥子的就不妙了。”郝瑟一脸心有余悸道。
“这位小哥说的极是。”许郎中频频点头,“这位公子,老朽适才摸你脉象,发现你心脉郁结,精血不畅,应是常年思虑过重,熬费心血所致,若是以后不加以调理,怕是不能长命啊。”
此言一出,郝瑟和尸天清皆是一愣,齐刷刷望向文京墨。
文京墨却是眼皮都没动一下,置若罔闻。
许郎中看了文京墨一眼,摇头叹气,给文京墨手腕涂好接骨膏,固定夹板,环好吊带,向郝瑟一抱拳:“小哥,老朽已经医治完毕。”
“多谢许大夫。”郝瑟忙起身抱拳道,“可还有什么注意事项?”
“再无其它,多喝些汤水补补身子就好。”许郎中笑道。
“多谢许大夫,这是说好的诊金!”郝瑟从怀里掏出一大块碎银子递给许郎中。
许郎中接过,在手里颠了颠,向郝瑟一抱拳,又看向尸天清和文京墨,笑道:“你们这小弟对你们这两位哥哥可真是不错,口口声声嘱咐老朽要用最好的药,这些药可都不便宜啊。”
此言一出,尸天清和文京墨都愣住了。
“老子是他们的大哥!不是小弟!”郝瑟跳脚嚷嚷起来。
许大夫呵呵一乐,向众人施礼离开。
许郎中一走,尸天清立即上前,一脸欲言又止。
文京墨远远站在一边,双目微眯,表情复杂。
“尸兄…”郝瑟长叹一口气,拍了怕尸天清的肩膀,“你什么都不用说,老子全明白,现在咱们又面临生死攸关的民生问题啊!”
“生死攸关?何事?!”尸天清立时也紧张起来。
郝瑟拉着尸天清落座,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和一根毛笔,,眉头深锁道:
“你看啊,咱们之前帮周小姐做媒,赚了三十两,帮秦老爷做寿,赚了四十两,减掉给小冬子的提成七两,再减去给顾桑嫂他们做感谢宴买菜的一两六钱,买菜的路上…咳,花了五十两,今天看病花了一两七钱,上次给尸兄买鞋,花了十文钱,还有前几日,为了感谢顾桑嫂收留买了一匹缎子,花了一吊钱,还有…”
郝瑟一边叽叽咕咕说着,一边在纸上上乱画一气,半晌,才慢慢抬头道:“所以,现在咱们结余是——赤字三两五钱…诶?赤字?!不是吧!”
郝瑟捧着腮帮子一脸惊悚状。
尸天清眉头深锁:“阿瑟,莫不是算错了?”
“对对对,八成是算错了,老子再重新算一遍。”郝瑟深吸一口气,又埋着头算起来,“三十两加四十两、减去七两减去五十两、再减去一两七钱、减去一两六钱,减去一吊钱、十文钱、再减去这个那个…嗯…二八一十六、三七二十一、七八五十六、九九八十一…对了!应该是结余二十三两!”
郝瑟举起笔欢呼。
尸天清点头:“这次应该没错。”
旁听的文京墨眼角剧烈抽了一下。
“诶,慢着,不对啊,老子没这么多银子啊!”郝瑟抓着头发,一脸崩溃,“啊啊啊,老子这辈子最恨算账啦啊啊啊?!”
“阿瑟莫急,天清帮阿瑟。”尸天清抓过毛笔,眉峰一蹙,提笔在纸上流写如水,不消片刻,就得出了结论,“阿瑟,我们还剩——三十两…吗?”
“尸兄,你搞啥子鬼啊!”郝瑟抓着头发大叫。
尸天清眉头深锁,死死瞪着那写的乱七八糟的算纸,一身寒霜凛冽。
“够了!”文京墨掐住眉心,豁然大喝,“你们还剩二两三钱五厘银子!”
郝瑟和尸天清猛一转头,看向文京墨。
“诶?!你、你你怎么算出来的?”郝瑟震惊。
尸天清是一脸惊诧之色。
“这还用算,听一遍就知道了!”文京墨忍无可忍喊道。
“诶诶诶?!”郝瑟一双死鱼眼亮的惊人,一个猛子冲上前,扯住文京墨拉坐在椅子上,塞给文京墨纸笔,“你写出来老子看看。”
文京墨额头乱跳,执笔暴躁在纸上笔走龙蛇写下一堆,甩给郝瑟:“自己看。”
郝瑟连忙接过,和尸天清凑在一处细细看罢,二人抬头,对视一眼,又同时将目光射向文京墨。
死鱼眼灼光如火,刘海下眸闪似星。
文京墨背后发凉,双眼微眯:“你们想作甚?!”
尸天清眸光一闪,看向郝瑟。
“学霸啊!”
郝瑟跳起身欢呼,原地转了一圈,立马冲回屋里,取出一个厚厚的册子奔回,放到文京墨面前,喜笑颜开道:“文京墨,快来帮老子看看这账本!”
文京墨冷冷瞪着郝瑟:“我为何要帮你?!”
“因为你是老子花了五万两银子买回来的仆人——啊不,是账房先生!”郝瑟一脸激动道。
账房先生?!
文京墨脸皮一抖。
“腐离膏——”尸天清在一旁落井下石添油加醋。
某个不幸中毒的玉面狡狐额头青筋乱跳,狠一闭眼,长吸了一口气,抬手翻开账册的第一页。
瞬时,头晕目眩。
第44章 四十四回 天下大何处为家 话原委环环陷阱
这是什么?
符箓?
鬼咒?!
还是巫蛊言术?
眼前账册上的字迹,上歪七扭八、缺笔少画,甚至有的好似蚯蚓歪歪斜斜爬行乱窜,更有墨汁团团乱糊,指印、毛笔断毛沾满纸张,当真是——画风清奇。
文京墨眼皮乱跳,用食指撑住额角,抬起眼皮瞄了一眼对面的二人。
尸天清面无表情,眸光却是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