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间,是少楼主特意嘱咐留给尸大哥你们的。”陈冬生带着诸人走到西侧三间正中的雅间,抱拳道,“距离开试还有半个时辰,郝大哥你们先歇息一下。”
“VIP特等席啊!舒公子果然厚道!”郝瑟一脸满意,砰一声放下包袱,朝众人招手,“来来来,把东西卸下来!”
“郝大哥,你这都是什么啊?”陈冬生看着尸天清等人抗进雅间的四个大包袱,一脸好奇。
“嘿嘿,看好了!”
郝瑟扯开前两个包裹,从里面抽出了两张被子和两个枕头。
众人:“…”
“这两张被子是文书生和宛莲心的,中场休息的时候,盖被小憩,保证精神奕奕一举夺魁!”郝瑟抱起被子塞给流曦,“流曦,放在那边躺椅上。”
流曦抖着脸皮默默将被子抱走。
“还有这些,都是吃的!”郝瑟又解开第三个包袱,一样一样往外捡小包袱,“这是莲心最爱吃的炒银杏果子,这是炽陌最喜欢的烟熏小鱼干,这是流曦最喜欢的糖水糕,这是文书生最喜欢的糖水蜜饯,这是尸兄最喜欢的核桃酥,对了,小冬子,这是给你留的,昨天尸兄做的小笼包——”
郝瑟将最后一纸袋包子递给了陈冬生。
陈冬生愣愣接过:“我也有?”
“当然!我还指望你去做内应呢!”郝瑟挑眉,“当然要用好吃的糊住你的嘴啊!”
陈冬生握紧手里纸袋,眼圈微微泛红:“郝大哥,你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谁说的,老子明显比以前帅了!”郝瑟嗤之以鼻。
陈冬生笑出声。
“你们几个愣着干嘛,赶紧过来领吃的啊!”郝瑟扭头招呼。
文京墨第一个上前,一脸不高兴:“小生不爱吃甜的。”
“行了文书生,你上次偷偷吃糖水蜜饯,老子我看见了!”郝瑟呲牙。
文京墨虎着脸瞪了郝瑟一眼。
“流曦更喜欢公子做的白糖糕…”流曦嘀嘀咕咕上前。
“别挑肥拣瘦的啊!”郝瑟翻白眼。
宛莲心一脸疑惑:“小郝,你怎么…”
“上次买衣服的时候,路边有卖炒银杏果子的,我看莲心你看了好几眼,肯定爱吃。”
宛莲心双眼弯弯,嫣然一笑。
炽陌踱步上前,凝眉盯着郝瑟:“你怎么知道我爱吃熏小鱼干?”
“你是猫嘛,肯定爱吃小鱼干啊。”
“猫?”
“毛软、爱撒娇,不就是猫嘛。”
“我何时——撒、撒娇了!”炽炸毛。
郝瑟撇嘴:“你天天都在向尸兄撒娇啊!”
炽陌僵住。
众人齐齐喷笑。
“阿瑟,别捉弄炽兄了。”尸天清一脸无奈上前,“上次郊外尸某烤鱼干,炽兄吃了许多,想必是那时阿瑟记住的。”
炽陌圆瞪双眼,一双冰蓝眸子在郝瑟和尸天清身上顿了顿,猝然抓过鱼干蹿到了一边,闷头不语。
“尸兄你的糖酥糕。”郝瑟朝着尸天清咧嘴一笑。
“嗯。”尸天清含笑接过。
“哦,对了,还有——”郝瑟解开最大的包袱,“这是舒公子最爱吃的瓜子。”
包袱里面,有一个小包,两个大包,大包竟是两大袋瓜子,每一起码超过十斤。
众人同时怔住。
“少楼主吃不了这么多吧…”陈冬生眼角抽搐。
“有一半是我的!”郝瑟乐呵呵拎起一袋放在旁边,“看热闹怎么能没有瓜子呢!”
“里面还有什么?”陈冬生指着最后一个小包袱。
郝瑟嘿嘿一笑,从包袱里抽出两个红布卷轴,分别递给流曦和尸天清,道:“拉开看看。”
尸天清和流曦一头雾水,四手拽住卷轴同时一拉——
众人豁然数目圆瞪。
那两条红布长幅居然是一副对联,上联是:“才高八斗噌噌噌”,下联是“笔扫千军唰唰唰”。
“还有横批!”郝瑟将第三张条幅啪一声展开,“天下第一!”
一片死寂。
那对联上的字迹,歪扭七八缺笔少画毫无根骨也就罢了,重点是对联上的内容——
“这个‘噌噌噌’是什么玩意儿?”炽陌手指颤抖指着上联。
“才高八斗——”郝瑟踮起脚尖手掌高擎,“高高高的象声词啊!”
“那这个唰唰唰…”宛莲心圆瞪杏目。
“笔扫千军——”郝瑟手掌呈片刀状一顿乱削,“唰唰唰——”
众人:“…”
“咳——”尸天清扭头。
“郝瑟,你居然要把这狗屁倒灶的东西挂在我们头上?!”文京墨勃然大怒,狂舞算盘将郝瑟扇到了一边。
“真的不挂起来吗?我冥思苦想废寝忘食废了三稿写了整整一晚上呢!”郝瑟捧着腮帮子,两眼水汪汪。
“想都别想!”
“这可是我郝瑟大侠的墨宝啊!”
“滚!”
尸天清抖肩憋笑,炽陌狂翻白眼,流曦默默卷起对联狠狠塞回包袱,宛莲心扶额一副要晕倒的模样。
“郝大哥…还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啊…”陈冬生默默抹汗。
“哈哈哈哈,老娘倒是觉得这副对联很是工整嘛!”
一道笑声由远及近,众人回头一看,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雅间旁竟是已经多了两人。
锦衣灿金娇笑连连的是黛凝芷,一身素雪长裙不苟言笑的是萧晨月。
“萧大小姐、黛庄主,这边请!”领路的小童躬身引领二人坐在了郝瑟等人左侧的雅座内。
郝瑟顿时来了精神,闪身从文京墨的算盘下脱身,一甩紫袍,抱拳倜傥一笑:“萧大小姐、黛庄主、郝某有礼了!”
萧晨月表情凝固,黛凝芷娇笑如花,二人目光却是直接越过郝瑟,射到了尸天清身上:“尸大侠,有礼了。”
尸天清一怔,抱拳、颔首。
可萧、黛二人却是直直盯着尸天清,一个冷目沉霜,一个美眸精烁。
尸天清剑眉微蹙,黑眸清冽,冷冷瞪了回去。
三个倾世美人盈盈伫立,六目互望,当真是眼波缠绵,梦萦魂牵,百花齐放,锦绣河山。
啥子情况?眉目传情?暗送秋波?
郝瑟愕然。
“莫不是这二人看上了公子?”流曦道。
“不像,”宛莲心摇头,“女子若是遇到心仪的男子,定是娇羞无限,哪能像这般——咳、斗鸡眼…”
“杀气,”炽陌挑眉道,“这二人看天清美人的眼里全是杀气!”
“诶?”郝瑟惊诧,“为毛?”
“还能为什么?!”文京墨满头黑线瞥了一眼郝瑟,“还不是因为某人大放厥词说什么尸兄是天下第一美人才惹来的麻烦——”
郝瑟怔了怔,再细细一看对面二人,这才发现了端倪。
萧晨月从头到脚的装束虽未有大变化,但首饰衣裙鞋袜显然都比初见高了一个档次,黛凝芷更不必说,那金灿灿的首饰和华丽丽的锦袍简直要闪瞎人眼。
而二人瞪着尸天清的四双眼眸中,正燃烧着熊熊烈火,那是坚韧不屈永不言败的火焰…
“不是吧——”郝瑟狂抓头。
“诸位,可还安好?”一道明朗含笑嗓音传来。
但见一人随着引路小童走入右侧凉棚入座,白色干练劲装、棕色麂皮比甲,身背玄铁三节棍,大刀乱眉小麦肤,正是舞江岚。
“舞镖头!”陈冬生忙一溜烟跑上前招呼。
“舞镖头。”
郝瑟、流曦、宛莲心抱拳。
而文京墨,看到舞江岚,面色不禁一黑,但还是上前抱拳施礼。
“哟,小书生。”舞江岚笑吟吟招手,“压惊汤可喝了?”
“不劳舞镖头挂心。”文京墨皮笑肉不笑抱拳,转身坐到了距离舞江岚最远的椅子上。
舞江岚一脸错愕,看向郝瑟、宛莲心和流曦三人:“舞某可是有什么得罪了小书生?”
流曦默默扭头,宛莲心憋笑移开目光,郝瑟频频干笑,抓起一把瓜子递给舞江岚:“舞镖头,嗑瓜子嗑瓜子。”
“尸大侠那边是?”舞江岚接过瓜子,瞄了一眼那边的尸天清,一脸疑惑。
尸天清还在与萧晨月、黛凝芷以眼神激烈厮杀,炽陌嚼着小鱼干蹲在一旁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
“天下顶尖美人的高峰论战,我们这等走帅气路线的插不上手。”郝瑟叹了口气,开始嗑瓜子。
舞江岚愣愣点头,抓起郝瑟送的瓜子认真研究了半晌,捏起一颗放在嘴中嗑开,顿时双眼一亮,也迅速加入了嗑瓜子大军。
“咔嚓咔嚓”的瓜子皮开裂声中,敛风楼工作人员已经将前场布置完毕。但见横摆五扇花牌,上标“甲乙丙丁戊”,纵排四列牌匾,分标“东南西北”,顺着花牌、牌匾分设二十张方桌,皆是红布蒙盖,旁设四张桌椅,看这造型设计,越看越像是——
“莫不是文试第一场要比试搓麻将?”郝瑟喷出瓜子皮。
这一喊,顿时将众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噗哈哈哈,若真是搓麻将,老娘可是稳稳的第一!”黛凝芷笑出了声。
这一笑,三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立时烟消云散。
萧晨月收回目光,尸天清长长松了一口气,走到郝瑟身侧落座。
“天清美人,如何?”炽陌一屁股坐在尸天清身边,问道。
“对啊,你们谁赢了?”郝瑟问道。
尸天清抬眼:“赢?”
“你们三个不是在那互瞪比谁更美吗?”郝瑟比划。
尸天清摇头:“自然不是。”
炽陌:“那你们在干嘛?比赛干瞪眼?”
尸天清神色一肃:“阿瑟曾说过,气势上绝不能输于他人,她们瞪尸某,尸某自然要瞪回去。”
郝瑟:“…”
炽陌:“…”
“噗!”舞江岚喷水。
流曦默默递给尸天清一把瓜子,宛莲心伏案闷笑,文京墨扶额长叹。
几人说话间,但见两个身穿大红短靠,腰扎黑带的精壮汉子手持鼓槌走上高台,分站在一双巨鼓之前,抡起胳膊开敲。
鼓声隆隆犹如雷动,一行七人负手踱步走上高台。
这七人,皆是年过六旬鹤发童颜的老者,为首一人,蓝袍黑靴,短须干净,眉眼威严;
第二人,赤色短靠,双眉倒炸,鬓角银发微泛红光;
第三人,苍色长衫,长须长眉、气韵淡然;
第四人,墨绿圆领书生袍,眉眼细长,颇为文气;
第五人,黑衣络腮银胡,相貌凶狠;
第六人,大赤金色短袍,满容笑意,一口白牙;
最后一人,身着纯素长衫,腰横玉带,身形十分富态,面白无须,看起来就如年画上的财神爷。
“赤橙黄绿青蓝紫,这是七龙珠吗?”郝瑟咋舌。
“想必这七位就是敛风楼的七大长老了。”文京墨道。
“哦,久仰大名!”郝瑟冷笑。
只见首位蓝衣长老上前一步,高拳致敬一圈:“鄙人敛风楼风楼长老钟飒,今日能有缘与诸位江湖英雄共聚一堂,实乃三生之幸,若敛风楼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诸位英雄海涵。”
“风长老这是说的哪里话?敛风楼招待的很周到!”
“对对对,吃的好住的好!”
“我们都十分满意呢!”
场上一众江湖客呼喊。
“多谢诸位英雄。”风长老钟飒抱拳,提声,“今日,乃是我敛风楼少楼主首见江湖豪杰,还望诸位多多照拂。”
话音未落,就听半空衣袂震响,一剪藕白似云烟一缕,踏风而至,飘然落下。
藕衣绽舞若梨花压春,无字玉扇摇映碧空,发如墨缎,颜如润玉,黑眸清朗,纯净胜湛明苍穹,仰月唇含笑温然,如沐春风。
四周蓦然一静。
“这不是意游公子吗?”
“真的是意游公子舒珞?!”
“原来意游公子就是敛风楼的楼主?!”
“我的天哪!”
“哎呀妈呀,幸亏我没得罪过意游公子!”
整个场面一时十分混乱。
“大家为何如此惊讶?”尸天清诧异。
“是啊,舒公子本就是敛风楼的楼主嘛。”流曦不解。
“你们知道意游公子是敛风楼的少楼主?”左隔壁的舞江岚更惊讶。
右邻的萧晨月和黛凝芷对视一眼,看向尸天清等人的目光明显多了几分深色。
宛莲心怔怔望向文京墨。
文京墨扶额:“意游公子是敛风楼楼主之事,江湖上本就没几个人知道,只是舒公子对我们从未刻意隐瞒罢了。”
众人恍然。
炽陌双臂环胸,瞅了众人一眼,没做声。
“喂喂,现在这不是重点好伐!”郝瑟拍桌子,“重点是,难道你们不觉得今天舒公子这出场太骚包了吗?”
众人唰一下瞪向郝瑟。
“转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圈圈,还摆了一个怪里怪气的造型,就差没撒两斤玫瑰花瓣了!这明显是这七个长老的阴谋!他们就是要把舒公子的美色发挥的淋漓尽致,让舒公子出卖美色!”郝瑟义愤填膺。
一瞬沉默。
“噗哈哈哈哈——”舞江岚拍桌大笑。
“小珞出卖美色?我的天哪,笑死老娘了!”黛凝芷笑得花枝乱颤。
萧晨月虽然表情未变,但嘴角明显勾起了几分。
而与郝瑟同甘共苦数月颇为了解郝瑟尿性的五人,齐齐扶额。
高台上,舒珞啪一声收起折扇,朝着满场一抱拳,笑意满满,提声道:“舒珞见过诸位江湖英雄!”
清朗嗓音犹如春水击石,顿将满场嘈杂压了下去。
众人不禁将目光都集中在那霁月清风的公子身上。
“数年前,舒某初出茅庐,惟恐学艺不精致敛风楼百年声誉蒙尘,便在行走江湖之初隐瞒了身份,如今舒某在江湖上总算有几分薄名,又蒙楼中七位叔伯长老首肯,才敢以敛风楼楼主身份面见各路江湖英豪,在此,舒某先向众英雄致歉。”舒珞长揖到地,顿了顿,又起身,正色道,“此后若舒某行事有不周之处,还望诸位江湖兄弟指正。”
“舒公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们怎么会怪舒公子呢?!”
“对对对,意游公子名扬天下,何人不服?”
“且不说敛风楼的功绩,就说意游公子这些年在江湖上做的好事,若是有人敢说少楼主一个不字,我们定然饶不了他!”
“对对对!”
台下众人立时开始花式拍马屁。
“多谢诸位英雄。”舒珞抱拳,吸了口气,神色微凝,又道,“敛风楼自百年前创立之日,便以天下兴衰、江湖安危为己任,重华会之‘重华’二字,取自五帝之一‘舜帝’之名,舜帝之功,始与举荐之制。重华会,即是为天下举荐能人才俊之盛会,舒珞惟愿天下才子英雄奇才能在此一搏所长,同结莫逆,一展抱负、江湖流芳,!”
一席话说完,震神凝魄,余音绕梁。
众人顿觉满腔热血逆冲上头,个个双眼放光,分外激昂。
“好!说的好!”
“男儿志在四方!”
“少楼主说的对!”
“堂堂男子汉,定要做一番事业!”
“扬名江湖,扬名立万!”
“舒公子说的好!”雅间之内,郝瑟热烈鼓掌,大嗓门直直穿透人群。
舒珞眸光流转,定向雅座方向。
郝瑟使劲儿挥手,尸天清含笑点头,文京墨颔首,流曦抱拳,宛莲心作揖,炽陌挑眉。
舒珞笑意更浓,再次转眸台下,沉气提音:“重华会——启!”
“咚咚咚咚!”
巨鼓隆隆大响,舒珞旋身退至七位长老中间,齐齐朝台下一抱拳,旋身落座。
唯有风长老钟飒上前一步,提声道:“重华会首日,上午文试第一场,请诸位文试报名者抽签分组上场入座。”
“哦哦哦!开始了开始!”郝瑟一脸激动,“文书生,莲心,加油加油加油!”
文京墨和宛莲心同时起身,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迈步走入场。
隔壁的萧晨月和黛凝芷也步入场地。
观礼台上多人纷纷下场,分坐各组,不多时,二十张方桌便都已坐满,放眼看去,除了几个江湖打扮的人之外,大多都是文质彬彬的文人。
郝瑟展目扫望,但见文京墨位于四排三列、宛莲心在一排首列、萧晨月在二排三列,黛凝芷在三排四列。
“对了,小冬子说过,有一个聚义门的家伙需要特别注意——叫那个——贺君行!”郝瑟铺开文京墨的报名卷轴, “找到了,在戊西组,第四十三号,应该在五排三列…”
众人顺着郝瑟报出的桌次看去,但见那一桌四人,东首为一名垂垂老者,西席是一位黄面中年书生,北座上是一位中年大叔,这三人皆是路人打扮,唯有南座是一名身穿皂色长衫国字脸的青年,双眉细挑,双眼凹深,神色间颇为傲气。
“那个国字脸肯定就是贺君行!”郝瑟十分肯定。
“小子你怎么如此酌定?”炽陌问道。
“因为其余三个一看都是没有辨识度的配角脸。”
“…”
尸天清摇头,流曦叹气,舞江岚一脸恍然大悟。
待所有人坐定,场外又有二十名墨绿短衫的小童鱼贯而入分站每张桌前,每个人都手持一柄银铃。
“诶?这是要干嘛?”郝瑟好奇。
其余众人也是一脸莫名。
“文试第一场,比试内容——飞花令。”风长老钟飒高声宣布。
此言一出,场内场外一片哗然。
“飞花令,听着有点耳熟啊——”郝瑟挠头,“卧槽,老子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个什么大赛里面用的什么行酒令吗?”
“堂堂重华会的文试居然弄了个行酒令,是不是太敷衍了?”炽陌无语。
“恐怕没那么简单。”尸天清道。
试场之上,参加文试的才子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皆显诧异。
就听钟飒继续道:“飞花令比试,分为两轮,首轮四人一组,共二十组,同桌报名排号最靠前之人为首令官,四人轮流出令词诗句,令词可引经据典,亦可即席应对,银铃响时未能说出令词者即为淘汰,重复词令词者即时淘汰,如此周而复始,直至每桌仅剩一人,进入二轮比试。”
说到这,钟飒声音一顿,抬目扫望场下,微微提声:“飞花令首轮令字为‘风’,格律为七言,比试——启!”
“咚!”巨鼓声裂炸响,首轮比试开始。
无数嗓音霎时响彻整个赛场。
“秋风走马出咸阳。”
“北风吹雁雪纷纷。”
“人立东风酒半酣。”
“半入江风半入云。”
“东风无力百花残。”
“叽里呱啦叽里呱…”
第一句诗词几乎在同一时间他脱口而出。
就在第一句令词结束的一瞬间,二十名小童手中银铃同时摇动,“叮铃”脆声惊响云霄。
“卧槽,时间这么短?”郝瑟惊呼。
众人面色一紧。
场上诸人也是神色一凝,第二拨飞花令立时开始。
“忽如一夜春风来!”
“八月秋高风怒号!”
“叽里呱啦叽里呱…”
“叮铃!”
“长风破浪会有时!”
“二月春风似剪刀!”
“叽里呱啦叽里呱…”
“叮铃!”
霎时间,飞花令令词诗句和铃声此起彼伏,混在一出,嘈杂一片,竟是再也听不清,辨不开。
银铃之音的间隔竟是越来越短、越来越快,飞花令轮速也随之加快,整个赛场就如煮沸的锅子一般,沸腾不止。
“我的妈呀!”郝瑟连连抹汗。
尸天清、炽陌和流曦也是一脸凝重,死死盯着场上。
赛场上,飞花令已经不知道转了几个轮回,有的人连连擦汗、有的人面色泛青、有的人结结巴巴、有的人呼吸急促、随着那催命一般的铃声,陆续开始有人被淘汰下来,颓然离场。
有人一离场,这场上的气氛便愈发凝重。
郝瑟双手紧攥瓜子,三白眼圆瞪,一会儿看文京墨,一会儿看宛莲心,简直比场上的选手还紧张。
反观场上二人,倒是游刃有余。
文京墨从始至终嘴角都带着笑意,语速不慌不忙、不快不慢,每次都在铃声响起的前一瞬,准确无误说出诗句;宛莲心美目顾盼流莹,时不时朝着同桌三位男性赛友暗送秋波,语速却是飞快无比,每次都能领先铃声许多道出令词。
这二人一慢一快,效果却是相同,搅乱同桌人心境,为其施压,不多时,就有人抵挡不住,败下阵来。
“哦哦哦,文书生那桌败下一个,哦哦哦,莲心那桌也走了一个,文书生又踢走一个,莲心那桌也走了一个,哦,两桌都只剩文书生了莲心啦!赢了!”郝瑟噌一下跳起身,振臂高呼。
“不过才赢了一轮,小子你不用这么夸张吧!”炽陌口中虽是嫌弃郝瑟,但眼中却也透出笑意。
尸天清含笑,流曦长长松了口气。
“恭喜。”旁侧的舞江岚抱拳。
高台之上的舒珞远远看了这边一眼,唇角的礼节性笑容顿时灿烂了不少。
随着时间的推移,离场的人也越来越多,又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场上二十桌赛组每桌只剩了一人。
甲东的宛莲心、乙西的萧晨月、丙北的黛凝芷、丁南的文京墨还有戊西的贺君行皆在其列。
钟飒站起身,朝着场下一抱拳:“诸位辛苦了,下面即可开始飞花令第二轮,请入座。”
“诶?不来个中场休息喝口茶吗?”郝瑟诧异。
场上后三列小童便引领后十六桌选手走上前,分坐在首列五张桌上。
“二轮飞花令,令词为‘雪’,格律不限,由座位居最东者为首令官。”
“咚!”
鼓声二响,二轮比试启动。
“腊月草根甜,天街雪似盐。”
“雪粉华,舞梨花。”
“朔风吹雪透刀瘢。”
“雪絮飞来往。”
“娇艳轻盈香雪腻。”
五道嗓音几乎同时响起,紧接着,银铃同响。
“画堂晨起,来报雪花坠。”
“阑干风冷雪漫漫。”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叮铃、叮铃!”
这一轮,铃声的间隔更短,几乎未给任何思考和犹豫的时间,所有人几乎都是凭着条件发射开始作答。
场外观众,个个凝目观听,神色凝重。
郝瑟双手握拳,满面亢奋,死死盯着场上。
如此,过了半盏茶…一盏茶——半柱香…一炷香…
“哈欠…”
郝瑟三白眼发松,打了一个哈欠。
场上这二十人果然是精英中的精英,如此高强度的飞花令赛试持续了整整一炷香的功夫,却仅淘汰了一人,剩余的十九人,仍是战得是难解难分。
场上气氛凝重、紧张万分,场下众人却是扛不住了。
观战诸人,大多都是没啥文化的大老粗,时间短还图新鲜看个热闹,可这时间一长,大家都看得昏昏欲睡。
流曦和炽陌,一个双臂环胸端坐椅子上闭目养神,一个歪在躺椅上梦游周公,隔壁的舞江岚早就不见了人影,唯二剩下还在坚持看比赛的,只有尸天清和郝瑟二人——
郝瑟眼皮稀松,半睁半闭,费力睁开、又慢慢合上,再挣扎睁开、又慢慢合上,再——再也没睁开,脑袋一歪,脑袋呱唧一下枕到了尸天清的肩上。
尸天清身形一颤,慢慢侧目,望着枕在自己肩头的睡脸,嘴角微微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