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当时的确是想杀了我们,若不是黎钰舍命相救——”郝瑟说了一半,忽然意识到不对,“不对,若是真要杀我等灭口,大可再派人来,而不会让我们风平浪静过了半个月。”
“所以,西厂的任务是杀了黎钰,留下了我们?”舒珞道。
“不,还留下了宛莲心。”文京墨道。
郝瑟四人对视一眼。
尸天清敛目:“是诱饵。”
“没错,”文京墨点头,“他们抛出黎钰,点出幕后之人,又杀了黎钰,留下宛莲心,欲盖弥彰,就是留下令人垂涎的诱饵,请君入瓮,引我们去查明真相,去查那个幕后之人。”
“为何?”舒珞皱眉,“若千竹兄推断为真,西厂为何要这么做?”
一室沉寂。
“因为,他们崇拜我郝瑟大侠呗!”郝瑟华丽转了一圈扇子。
众人:“…”
文京墨却是一笑:“郝兄这次说对了。”
众人一愣。
“恐怕是西厂想找到这个人,却自己查不到,所以,才想方设法逼我们去查。”文京墨抬眼。
“我的妈呀,听得我头都晕了…”孟三石捂着脑袋。
炽陌挑眉看着文京墨,嘴角隐隐勾起。
“啧,西厂小算盘打得比文书生还溜啊。”郝瑟摇扇子。
“那他们为何要杀了庐笙那队锦衣卫?”尸天清又问道。
文京墨蹙眉:“这——小生也是想不明白,按理来说,锦衣卫乃是为西厂办事,为何要赶尽杀绝?莫不是这其中还有什么后招?”
“切,或许西厂只是看这庐笙那帮家伙不顺眼,顺手杀了。”郝瑟摇扇耸肩。
“小瑟…”舒珞哭笑不得。
“阿瑟…” 尸天清扶额。
流曦暗翻白眼。
炽陌笑出了声:“这个想法,倒是有趣。”
文京墨满头黑线:“郝兄,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文书生啊,你这个人最大的坏习惯就是把人心想得太阴暗太复杂,有的时候、有的事,其实没那么弯弯绕绕。” 郝瑟踱着方步走到文京墨身边,扇子摇得呼啦啦作响,“我们不妨简单一点,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冷死了,大秋天的,你扇什么扇子啊!”文京墨一脸嫌弃推开郝瑟的扇子。
“我热啊——”郝瑟一脸无辜。
“热个屁,这都十月了,你——”文京墨吼了一半,骤然噤声。
但见郝瑟正扯着领子,使劲儿乱摇折扇,面色绯红,额头冒汗,后背衣衫竟是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众人也觉出不对,齐齐围了过来。
尸天清:“阿瑟,你脸色不对。”
舒珞:“小瑟,你并无内功在身,深秋时节,为何如此体热?”
炽陌:“小子,你这是浑身冒火的了吗?”
“诶,难道不是因为这几天秋老虎吗?”郝瑟眨眼。
“不对,郝军师,我看看!”孟三石一把捏住了郝瑟的手腕,诊脉片刻,面色却是变得越来越古怪。
“如何?”众人焦急。
孟三石一脸惊色:“郝军师,你、你这脉象,是中毒了啊!”
“什么?!”
“什么毒?!”
“可有解?!”
尸天清等人顿时大乱。
“这、这个…分明是…”孟三石后退两步,一脸欲言又止,两颊飘红。
“哦——”郝瑟用扇柄挠了挠头发,“我想起来了,我上鬼船那天,黎钰好像跟我说,我中了那个——绿媚来着…”
一瞬间诡异的沉寂。
“绿媚?!!”
惊呼声直冲云霄。
“哎呀,安啦安啦,除了晚上觉得有点热,没啥大事儿。” 郝瑟呼呼啦啦摇着扇子。
“你明显是毒发了啊!”孟三石惊悚大叫,“快、快给他解毒!”
“解毒?怎、怎么解?!”舒珞惊呼。
“这不是废话吗,去秦淮河寻两个姑娘过来泄/火啊。”炽陌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这、这难道没有其它办法吗?”舒珞慌乱。
“那可是云隐门的绝世十八摸合欢散!你们这么磨磨唧唧的——怕是要坏事哦~”炽陌落井下石。
“花楼的姑娘!明白!流曦这就去!”
流曦旋身就往外冲,却被文京墨一把拽住。
“咳咳,流曦,你且慢——”
“不能慢哦,那可是绿媚哦~”
“炽陌,你闭嘴!”
一片混乱之中,尸天清孤身直影,仿若一尊石像,一动不动,流云衫衣袂却是无风缓缓飘起。
突然,一道凌厉剑风盘旋而起,席卷屋内。
众人只觉屋内灯光一暗,待视线再清晰之时,人圈中央的郝瑟已经消失了。
诡异死寂。
众人数目圆瞪,慢慢扫望一圈,同时僵住。
尸天清,也不见了!
*
仙人板板!啥子鬼?!
郝瑟全身僵硬,双目暴突,耳边风声呼啸,眼前夜景飞掠,周身被一股清泉般的清凛气息紧紧包裹,翱翔天际——
咳咳,更正——
是被人点了穴打横公主抱着翱翔天际。
不过几个呼吸间,郝瑟就已飞过城区,掠过城墙,到了郊外一片树林内,落在了古树顶冠树杈之上。
气流拂过穴道,郝瑟喉头一松,不禁大怒:
“尸兄,你搞啥子——嗝!”
后半句话被眼前景象吓得一个气嗝噎了回去。
星河高悬,夜静烟渚,荧光千丝,萦绕树影。
眼前容颜,凝肌胜玉,剑眉飞黛,五官宛若月光精雕细琢而成,漆黑眸子,清澈见底,其中点点澄华灿动,竟是比那夜空星河还要惑人。
“咕咚!”
郝瑟觉得自己咽口水的声音简直震耳欲聋,流窜在血脉中的热气顺着毛孔乱窜。
“阿瑟…”尸天清哑音轻挠耳廓。
“嗯——?”郝瑟肝颤。
“你——为何不告诉天清?”
“啥、啥子?”
“绿媚。”
“咕咚——那、那个,我觉得没啥大碍…”
尸天清流水般的眸光扫过郝瑟通红的脸颊:“阿瑟,你脸好红…”
“精神焕发!哈哈哈…”
尸天清长睫一颤,修长手指缓缓抬起送到郝瑟耳侧,却是在距离郝瑟皮肤仅有分毫之时,停住、指尖轻颤。
“阿瑟…你身上好热…”
“热、热了好,省衣服,哈哈哈——”郝瑟干笑,屁股开始往后噌。
可还没噌两下,脊背就撞到了树干上。
身体的感觉被绿媚放大了数倍,这一撞,郝瑟只觉背后仿佛有无数电流冲入身体,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尸天清剑眉蹙紧:“阿瑟,天清该怎么做?”
“啥玩意儿?”郝瑟悚然一惊。
“天清该怎么做,才能帮阿瑟解毒?” 尸天清凝视。
卧槽卧槽卧槽!
一连串粉红色桃心烟花在郝瑟脑中噼里啪啦乱炸一气。
郝瑟手指脚趾骤然绷直,狠咬牙床。
不!郝瑟,冷静!冷静一下!
尸兄这个连春宫图都没看过的纯情孩子肯定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先不要激动,不要激动!
郝瑟强压心跳,吸了口气,定定扫了尸天清一圈。
果然,这一看,就看出了不对劲儿。
尸天清端坐在树干之上,脊背挺直,双手安安分分放在膝头,眸光清澈,神色严谨,完全没有任何旖旎暧昧的色彩。
血脉中叫嚣奔腾的绿媚元素立时安分了不少。
郝瑟长吸一口气:“尸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天清要帮阿瑟解毒。”尸天清正色点头。
“你知道我中了什么毒吗?”
“绿媚。”
“你知道怎么解毒吗?”
尸天清沉默一瞬:“请阿瑟直言相告,刀山火海,天清也在所不辞。”
说这句话的时候,尸天清全身都散发出一种禁欲的清冷光芒,着实令人——
心痒难耐啊啊啊啊!
郝瑟眼睛都冒出了绿光,背后腾起一团黑黝黝的雾气,铺天盖地罩向面前谪仙剑客,嘴角邪挑。
“阿瑟?”尸天清略一歪头。
“嘿嘿,尸兄啊,这种事儿吧,是有步骤的。”郝瑟摸着下巴。
“天清洗耳恭听。”
“首先要——碰——”郝瑟眨眼,竖起食指,轻轻一点尸天清的鼻尖,“这里。”
尸天清身体一僵。
“这里。”又一触尸天清耳垂。
尸天清双眼豁然绷圆。
“这里。”指尖划过尸天清如玉面颊。
尸天清一张脸轰一下涨得通红。
“还有——这里——”指肚轻按尸天清花色唇瓣,还恶劣揉了一下。
尸天清笔直身姿剧烈一颤,清水眸中骤然腾起了两环墨色漩涡,几乎将眼前人吸了进去。
而某个单细胞的家伙竟是毫无所觉,依旧一脸坏笑,开始将目标下移,点碰尸天清的喉结:“还有这儿——”
“啪!”一只手死死攥住了郝瑟的手腕。
“诶?!”郝瑟抬头,大惊。
视线中,清绝容颜骤然贴近,弯如扇的睫毛就悬在眼前,微微颤动,眸中沉黑如海,波涛汹涌,翻滚暗色火焰。
那安静温和的绝美青年,好似突然换了一个人,全身上下笼罩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势,豁然朝着郝瑟压了过来。
郝瑟心跳骤然停跳,血中绿媚药性被吓得销声匿迹,背后发凉,全身僵直,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发抖。
那是人类最原始的悸动——面对强者的恐惧!
好可怕啊啊啊啊!
郝瑟心中暗嚎,身体慢慢向旁边撤离,可刚移了一寸,耳边猝然划过一道劲风,竟是尸天清一只手臂重重拍在了树干之上,将郝瑟整个人都困在自己胸前。
是一个言情标配“树咚”!
但是,郝瑟分明听到了身后树干树皮裂开的悲鸣。
妈妈咪呀!
“尸、尸兄,冷静…淡定…”
“阿瑟…”
尸天清的嗓音听起来就像是病入膏肓的高烧病人,喉结频繁滚动,唇瓣微颤,然后缓缓,缓缓靠近了郝瑟。
卧槽,尸兄你要干嘛?!
郝瑟惊悚瞪大三白眼,全身上下都被尸天清的气势镇住,分毫难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造型优美的唇形合着温热气息,渐渐缠绕自己呼吸——
“微霜!小瑟!!”
突然,夜风中传来舒珞的焦急呼声。
尸天清的唇瓣在距离郝瑟仅半厘米的时候,停住了。
郝瑟双眼暴突,后背紧紧靠着树干,冷汗淋漓。
“舒公子,你确定他们在这?”
“应该没错,舒某一路追来,应该就在这片林中。”
“赶紧把他们找出来啊!若是迟了,后果肯定不堪设想啊!”
“什么叫——不堪设想?”
“哎呦,我的舒公子啊,这绿媚可不是一般的春|药,身中绿媚之人,那就是狂|性|大|发|禽|兽|不|如啊,郝军师那般生|猛,尸教头又那般柔弱,还指不定被折磨成什么样呢!”
“不、不会吧——”
“孟三爷说的有理,我们还是速速将郝瑟和尸兄找出来!”
“郝瑟,你若是敢对公子做什么,流曦肯定杀了你!”
漫天星光下,飒飒夜风中,坐在树顶的二人齐齐僵住了。
尸天清攥紧手指,慢慢撤回身,一身慑人气势渐渐散去,眸中沉火也渐渐褪下,恢复了清澈,唯有目光,一分一毫也不愿从郝瑟身上移开。
而郝瑟,在听到树下一帮人推断自己会将尸天清如何圈圈叉叉天下大同脑补两万字小叉文的讨论后,头顶蹦出了一串十字青筋。
啥子鬼啊!
明明、明明是老子被尸兄压住——差、差点清|白不保啊!
郝瑟一把将尸天清困住自己的胳膊拨开,甩出缠念绑住树干,噌一下就跳了下去,嘴里还嚷嚷着:
“仙人板板,你们把老子想成什么人了?!”
“小瑟!”
“郝兄!”
“小子——”
“郝军师!”
“郝公子!”
舒珞、文京墨、炽陌、孟三石还有流曦呼啦一下冲了过来,上上下下将郝瑟打量一番,同时露出了惊色。
孟三石:“郝军师你的绿媚解了?尸、尸教头还活着吗?!”
舒珞:“小、小瑟,微霜可还好?”
炽陌:“这么快就解毒了,小子你——不行啊…”
流曦:“郝瑟,你、你你——!”
文京墨倒是一句话没说,一脸意味深长将郝瑟打量了一圈。
“苍天可鉴啊啊啊!”郝瑟额角狂跳青筋,“我什么都没做!”
衣袂声起,尸天清无声无息落在了郝瑟身侧。
“尸兄,你赶紧跟他们解释解释,我什么都没做过!”郝瑟急忙拉过尸天清叫道。
尸天清定定看着郝瑟,从鼻尖、耳朵,到面颊,最后到脖颈,渐渐漫上绯红之色,一副羞羞答答小媳妇模样,点了点头:“嗯,阿瑟什么都没做。”
众人目光唰唰唰在郝瑟脑门上刻上了“禽|兽”二字。
“啊啊啊,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啊啊!”郝瑟抓头仰天长啸。
“噗!”舒珞率先破功。
紧接着,众人纷纷喷笑出声。
尸天清看了众人一眼,也不禁摇头轻笑。
郝瑟转头:“卧槽,你们玩我?!”
“咳咳,舒某相信小瑟,毕竟小瑟和微霜身上,清爽如常,并无——咳、那种味道。”舒珞吞吞吐吐道。
“就小子你那点胆子,恐怕根本连天清美人一根指头都不敢碰。”炽陌一脸鄙夷。
流曦眨了眨眼,没说话,文京墨抖着肩膀扭头。
郝瑟几乎喷血。
“不过这也奇了——”孟三石上前捏住郝瑟的脉搏,瞪圆眼珠子,“郝军师,你这绿媚的毒性,居然比适才弱了九成,虽尚未全部散去,但已无大碍。”
“切,每天都是这样,入夜之时热一会儿,扇扇风凉快凉快就没事儿了。”郝瑟不以为意道,“而且一天比一天热的时间短,我觉得再过几天,这绿媚肯定就被新陈代谢光了。”
“新陈代谢?”孟三石抓住重点。
“就是身体自我吸收更新啥子的——”
“吸收?!”孟三石满脸不可思议:“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匪夷所思,莫不是——郝军师你体质异于常人,或是,吃过什么灵药仙丹?!”
“体质…仙丹…灵药…”郝瑟摸着下巴想了想,突然灵光一现,“对啊!老子以前可是天天喝着三聚氰胺、吃着防腐剂、啃着苏丹红,嚼着瘦肉精、沾着地沟油、闻着雾霾,早就进化成全身经脉充满化学元素周期表、百毒入体轻松免疫的高端物种,区区一个绿媚能奈我何!哈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郝瑟不禁叉腰大笑,一副天下天下唯我独尊的模样。
众人齐齐惊呆,互相对视一眼。
“天哪,郝军师,你以前过得是什么日子啊?!”孟三石悲愤。
流曦看着郝瑟的目光中也流露出同情之色。
文京墨眯眼,慢慢看向旁侧三人。
炽陌面无表情,唯有一双冰蓝瞳子,诡闪不定。
舒珞目光在尸天清和郝瑟身上转了一圈,轻蹙眉头,手掌轻按胸口。
尸天清定定看着郝瑟,眸光深邃的令人无法捉摸。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这回,墨兔只想说
小□□,你就是个怂!
哈哈哈哈哈
下一回,本副本就结束了,墨兔要想想下个副本写啥
五月真不是工作的月份
墨兔一进入五月,就抑郁了好几天
突然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了
幸好很快恢复了
阿门
第129章 十九回 帅气上线惹桃花 黑林默刃显身影
晨露烂漫, 早景如屏,秋高气爽振精神。
清晨, 郝瑟打着哈欠走进大堂,却震惊地发现, 早饭居然不是尸天清准备的小笼包和稀饭,而是几个干巴巴的隔夜馒头和白开水。
“这、这是咋回事?!早饭呢?”郝瑟一脸蒙圈。
“舒某一早上都未见到微霜。”舒珞摇头。
“公子好像昨天后半夜就没在屋里。”流曦道。
“莫不是病了?”文京墨推测。
“我去找找。”郝瑟一脸不放心站起身。
“不用找了, ”炽陌晃晃悠悠行入大堂,扫了一眼桌上的早饭,皱了皱眉, “天清美人天未亮就出门练功了。”
“练功?”众人更觉诡异, 对视一眼。
“郝大侠, ”伙计小乐提着扫帚走到郝瑟身边,将一个包袱递给郝瑟,“这两件衣服您先帮尸大侠收着吧。”
“尸兄的衣裳?”郝瑟接过定眼一看,“诶?这不是尸兄的裤子吗?”
“这是尸大侠昨天半夜洗干净晾在院子里的,小的瞅着已经晾干了,就替尸大侠收起来了。”小乐道。
“尸兄干嘛半夜三更裤子啊?”郝瑟一头雾水。
“噗!”
“咳!”
“…”
“哟~”
旁座四人同时发出形态各异的怪声。
郝瑟扫了四人一眼, 本在纯洁无瑕波段的脑细胞顿时被激活至有□□域,尘封多年的生/理/卫/生课程迅速回归脑海, 恍然大悟道:“这是喜事啊, 中午应该吃红豆饭庆祝啊。”
“咳咳咳——”舒珞剧咳。
流曦喷血, 炽陌喷茶。
“郝瑟,你给我闭嘴!”文京墨一记算盘扫到了郝瑟的腮帮子上。
“阿瑟!”
一道青影携着惊呼飞身而入,尸天清额头冒汗, 死死盯着郝瑟手里的两条裤子,面色青红相间。
“尸兄!”郝瑟站起身,拍了拍尸天清的肩膀,“吾家有儿初长成,吾心甚慰!”
尸天清后退一步,满面通红瞪着旁侧四人。
四人纷纷扭头。
尸天清又瞪向小乐。
“我什么都没说!”小乐一溜烟跑了。
尸天清眼角隐隐抽搐,一把抢过裤子,顶着一双红耳朵,唰一下消失在原地。
“唉,尸兄啥都好,就是面皮太薄了…”郝瑟摇头。
文京墨扶额,流曦表情崩溃。
“哈哈哈哈哈——”炽陌拍桌狂笑。
“咳,那个——舒某去看看微霜兄…”
舒珞抖着肩膀站起身,可还未走到门口,却见孟三石气喘吁吁冲了进来,大喊:
“不好了,宛莲心不见了。”
“什么?!”郝瑟噌一下就冲了出去。
众人随后一路追到宛莲心厢房,果然,屋内空无一人,宛莲心不知所踪,甚至连原本放在床边的九羽琴也不见了。
“人呢?早上不还在呢吗?”郝瑟抓狂。
文京墨在屋里走了一圈,手指啪啪啪拨动珠盘:“地天泰,地临泽,东北向,应是在望舒阁。”
“我擦,跑那儿去干嘛啊?!”郝瑟急火火奔了出去。
*
如今的望舒阁,早已不复往日之景。
楼内空空荡荡,门上贴满封条,寂静无声,在这喧闹的秦淮河畔,就如同一座鬼楼,十分格格不入。
待郝瑟等人匆匆赶至望舒阁后园之时,宛莲心正坐在莲池边。
日光灼烈,莲池颓败,枯黄的残荷铺满池面,泛出刺目的光芒。
宛莲心一身素色长裙,席地而坐,双膝之上,平放断弦九羽琴,披发凌乱,面容惨白,双目空洞,呆望满池残荷,仿若一尊木偶。
众人同时停住脚步,对视一眼,皆是有些犯难,最后,不禁都将目光移向了曾经夸下海口的某人。
郝瑟眉峰紧蹙,叹了口气,绕过池塘,撩袍半蹲在宛莲心身侧,良久不出声。
二人就这般同时望着莲池,一言不发,直直看了一炷香的时间。
阴云浮空,凉风掠水,吹皱宛莲心苍白衣裙。
郝瑟轻叹:“莲心姑娘,起风了,回去吧——”
宛莲心神情未动,手指轻轻抚过九羽断弦,樱唇轻启,轻声道:“义父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那个人,用尽了义父一生的仇恨,占尽了义父全部的思恋,未留给旁人一分一毫——”
郝瑟神色一动,但见宛莲心双眸沉若死水,可瞳光最深处,却是泛起莹光,痴痴又缠绵。
原来——唉…
郝瑟垂眼,叹息:“莲心姑娘,往者已矣,节哀顺变。”
可是,宛莲心却好似根本没听到郝瑟的声音,依旧在自言自语:
“二十年前,那个人以秘药助义父假死,帮义父避过大劫,救了义父的性命——”
郝瑟双眼绷圆。
“可是,那个人,也是黎家灭门的凶手之一…”
郝瑟沉默。
“是恩、是仇、是爱、是恨,恐怕连义父自己都分不清…”
“那人死了之后,义父守着他尸体整整七天,不食不语,不眠不休,直到那人的尸体开始腐烂,才将他的尸体送入了莫愁湖,我知道,义父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郝瑟长叹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宛莲心的肩膀。
“每年中秋月圆之时,义父都会在这莲池边,沐月奏曲,轻吟挽歌,那般绝代风华,那般干净无瑕——”
郝瑟眉峰一动,只见那宛莲心眼神宛若死水,神情更是犹如枯井,猛一看去,就如同一尊尸体,不禁心中一沉,一把捏住了宛莲心的手腕,沉声道:
“黎钰为你起名宛莲心,就是希望你宛若莲花之心,出淤泥而不染…”
“出淤泥而不染——”宛莲心眉眼凝固,“我身为黎家后代,却只能躲在义父身后,眼睁睁看着义父为了复仇一步一步堕入泥潭,无能为力——”
“你不是黎飞阙的女儿。”郝瑟骤然提声。
宛莲心声音毫无波动:“是吗?”
“黎钰临死告诉我,说你只是一个孤女,和黎家并无半点干系。”郝瑟提声,“黎钰还说,你不必为黎家报仇!”
宛莲心睫毛一颤,嘴角勾起飘渺笑意:“原来,连复仇也不需要我了——” 慢慢阖眼,“如此,也好。”
说完这四个字,宛莲心竟如整个人都入定了一般,连呼吸都弱不可闻。
“莲心姑娘?莲心姑娘!”郝瑟疾呼。
宛莲心身如钟鼎,面若石面,没有半分回应。
先人板板!这莫不是传说中的“哀莫大于心死”?!
郝瑟捧颊,一脸惊悚,忙向池塘对面发射求救电波。
尸兄、舒公子、文书生,流曦,孟三爷、还有那个炽陌,赶紧过来帮忙劝劝啊!
可对面五人,却是齐齐叹了口气,孟三石更是频频摇头。
唯有尸天清向着郝瑟做了个“天清相信阿瑟”的口型。
相信个锤子啊!
老子黔驴技穷了啊!
郝瑟团团乱转,又蹲下身仔细瞅了瞅宛莲心的死灰脸,捧颊无声哀嚎。
怎么办,怎么办,老子之前可是夸下海口说能救人的!
老子当初可是拍着胸脯答应黎钰要照顾宛莲心的!
好容易遇到一个同性的美人,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死在眼前?!
不要啊啊啊啊!
老子舍不得啊啊啊!
郝瑟双手狂抓头发,嘴里开始胡诌八扯:
“莲心姑娘,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莲心姑娘,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
“莲心姑娘,所谓、所谓那个——”
眼看宛莲心呼吸减弱,面色趋向死灰,郝瑟只觉心头压了一块大石,心悸气短,双眼通红,几乎要哭出来:“莲心姑娘…要不,我们再聊十两银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