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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苹有些别扭,不过看看四周,也没有其他人,就两个跟着的侍卫,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过来的样子。
仁德帝感觉到了手上那只软滑小手小小的不自在,便轻轻握住,笑道:“这里太大了,我怕把你丢了。”
说着,他用另一只手对后面的两个侍卫做了一个手势,两个侍卫对视一眼,悄无声息的隐藏了。
青苹低着头,忽而脸上有些发热,她咬咬唇,点头道:“好。”
此时清风徐徐而来,带来湖上残荷的香气,仁德帝领着青苹往前走,边走边道:“你觉得这碧波湖比起你们山里的溪水,哪个更喜欢?”
青苹手被那温热的大手牵着,一时没有了之前的活跃,听仁德帝问起这个,才皱皱眉头道:“这都是挖出来的吧,水也未必是活水,没法比的。”
仁德帝笑:“是,我也觉得没法比的!”
青苹低头看了看他牵住自己的手,再小心瞅了眼一旁的仁德帝,见他坦然自若的样子,便有些纳闷,想着或许城里人熟识的都是这么拉着手?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被小瞧了去,若是大惊小怪,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于是她只能拼命地按捺住心中的羞涩和紧张。
仁德帝感觉到那小手的乖巧,唇边越发浮现起笑容。
“你现在先住在这个院子里,喜欢吗?”
仁德帝带着她来到一处院子,落芳园,里面种满了木芙蓉夏堇旱金莲等,此时开得正好,芬芳满园,一旁回廊上还挂着几个几个鸟笼子,里面是百灵鹦鹉等鸟儿。
此时青苹乍然来到这陌生的地方,又恰好遇到了仁德帝,看着这么多新鲜陌生的事物,正不知如何是好呢,听着仁德帝这么说,也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便点头:“嗯。”
一时仁德帝让她在这里歇下,又叫来了仆妇吩咐一番。
青苹好奇地望着这人来人往,问仁德帝:“她们倒是很怕你的样子。”
仁德帝略一沉吟,唇边随即浮现出浓浓的笑意:“我是来这府里当管家的,她们自然怕我。”
青苹倒是没什么可怀疑的,认真点头:“我明白的。”
待仁德帝走出那落芳园的时候,府里的管事太监已经恭敬小心地候在外面了。
仁德帝一走出那园子,脸上的笑已经没了,淡吩咐那管事太监道:“以后,府里人等,都要称呼朕为萧先生,不许让朕听到太上皇这个字眼!”
今日个这么大的动静,那管事太监自然是听说了,当下忙恭敬称是。
一时又问起来:“可是这位潭姑娘,是来为太上皇治眼睛的,这若是问起来……”
仁德帝皱着眉头:“先不管了。”
先不管了?
管事太监感到很迷茫,是说先不管太上皇的眼睛了吗?
仁德帝摆摆手:“以后,王府里没有太上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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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仁德帝每天都早早地醒来,先是练一趟拳,练得满身大汗之后,方才沐浴更衣,然后便跑过去落芳园找青苹姑娘了。
仁德帝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一直操心得是国家大事,如今他放下一切,只操心一件事,那就是讨青苹姑娘喜欢。
这件事对他来说倒是也不难,珍珠玛瑙稀世奇宝,他但凡想要,自然会有人恭敬地给他奉上来。
青苹姑娘虽然并不是贪图钱财之人,不过姑娘家嘛,看到这个哪里有不眼睛放光的,这个玩意儿之所以讨女人喜欢,原本就是因为好看。
锦缎绫罗,由针工局裁制的裙袄,都是精心细作的,一件一件地运过来,摆到青苹姑娘面前,供那姑娘挑选。
另外还有各样奇巧玩意儿,什么会自己走的小人儿,什么用杏仁雕刻的小兔儿,还有诸如皮影戏等。
除此之外,各样吃食自然是精心选造,每日都不带重样的,净是一些宫里御膳房别出心裁做出的,别说青苹这山里来的姑娘,便是燕京城的达官显贵也未必见识过的。
于是这些日子,青苹姑娘从吃穿住行,真是样样新奇,再有个仁德帝从旁陪着说话,到处走动玩耍,这日子实在是没有不舒心的道理。
可是这一天两天也就罢了,十几天过去了,青苹姑娘也觉得不对劲了。
“我不是来这里享受的啊,是来为太上皇看眼睛的,听说他老人家眼睛瞎了,什么都看不到。我来了这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他啊?”
她都有些不安了,不能白吃白拿啊,总得干活的。
仁德帝收起笑,纳罕地问青苹:“什么叫他老人家?他很老吗?”
青苹姑娘点头:“是啊。”
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我听说他约莫三十五六吧,我们村西头的牛粪叔就这么大了呢,他家孙子狗蛋早就满地跑了。”
仁德帝顿时额头发黑,拧眉不语。
青苹姑娘两只头捧着脸,满腹同情地叹息:“听说他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就只有一个小公主,他的皇后都死了,妃子也没几个了。孤家寡人一个,如今眼睛又瞎了,也真是可怜。”
仁德帝面无表情,点了点头:“确实可怜。”
青苹姑娘眼睛眨啊眨,修长的睫毛颤啊颤的,长叹一声:“不过呢,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那么凶,没有人敢理他吧。”
仁德帝这下子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满满的心塞。
青苹姑娘终于注意到了仁德帝的神态:“咦,萧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一开始叫萧先生的,这几天已经被仁德帝掰着开始叫大哥了。
仁德帝终于忍不住问青苹:“你觉得我是不是很老了?”
青苹摇头,纳闷地望着仁德帝:“没有啊,好好的怎么问这个?”
仁德帝难得地犹豫片刻,终于问青苹:“你那个阿旺哥哥,如今可好?”
青苹想起阿旺哥哥,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他现在很好啊,前些天成亲了呢,阿旺嫂嫂很好看。”
仁德帝微诧,随即也笑了,抬手过去,摸到她的手牵住。
小姑娘的手很是温热,虽然手心那里带着茧子,可手指倒是纤细柔滑。
他低头,摩挲着她的手,哑声道:“那你呢,青苹?”
青苹脸上微红,心忽然跳快了几分。
其实这几天,他只要距离自己近了,自己便是这样了。
她甚至开始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地给自己把把脉了。
仁德帝听到小姑娘那馨香的气息变得有些急促,不免心中泛起惊喜,想着她也并不是好无所觉的吧?忽而他自己也开始焦躁起来,几乎想这么一伸手,便将她温软的身子揽在怀里。
只是到底克制压抑住,想着她尚且年幼,想着她或许并没有多想,怕吓到她,也怕吓跑她。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拉着她的手,轻声逼问道:“青苹,那你什么时候成亲?”
青苹喘息急促,脸上火烫,抬眸间,便跌入一双深沉幽暗的眸中,她一下子浑身都紧绷起来,忙摇头,结巴着道:“我,我又不会成亲的……”
仁德帝挑眉,耐心而温和地问道:“为什么不会?”
青苹低着头,羞涩地咬着唇,灵动的眸子左看右看,终于小声地道:“我以后要走遍天下,悬壶济世的。这样的我,是不该成亲的,也没有人愿意娶我的。”
204
仁德帝听着她这志向,一时想起西山之上,扬言要成为天下名医的豪情壮志,他越发对她生出无限的怜爱。
他当皇帝这些年,环肥燕瘦,绝代佳人,什么样的女子不曾见识过,可是无论是名门贵女,还是小家碧玉,哪个会有他的青苹这般志向呢。
仁德帝伸手将她两只小手都握在手心,认真而温柔地道:“青苹,你不喜欢这府里,是不是?”
青苹点头,小声地嗯了下:“这里住着憋屈得慌。”
仁德帝低哑地笑出声,可是眸中却都是认真:“我也不喜欢呢,等以后,你若悬壶济世走遍天下,我跟在你身旁,好不好?”
青苹听这话,脑中便“轰”的一声,仿佛炸了开来。
这几天他对自己可真是好,就每天那么陪着自己,包容宠溺,什么好东西都拿过来给自己,她总隐约揣摩着他是这个意思,可是又有点不敢置信,如今被他这么忽然说出来,顿时便觉得自己的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脸红耳赤地低着头,几乎要把脑袋垂到了地上:“你,你没其他事要做吗?”
仁德帝笑着摇头:“我过去的几十年,做了太多事,现在打算歇一歇。以后我的时间都是我自己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说着这个,他忽然想起永湛,那个时候他不是想当一个悠闲富贵王吗,就每天陪着他的王妃和孩子?
呵呵,现在想都别想了。
这个悠闲富贵王,还是留给自己做吧。
青苹一颗心砰砰砰地跳,不过到底是羞涩,憋了半响,终于忍不住来了一句:“可是我和你又没什么关系……”
她还是有点记恨的,记得当时他忽然不告而别。
想到那日自己孤零零地等在溪水旁,忽然原本那羞涩那紧张,那心间冒出来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全都凉了下来,她猛地站起来:“说不得明日你就不见了,还说什么再也不回来了!”
说完这个,她便一下子生气起来,生气他,也生气自己!
仁德帝见她忽然变了脸,就这么恼了,也是有些心慌。
他处事睿智果断,在位数年,文武百官,谁心里是什么心思,都不曾逃得过他的双眸。
可是这小姑娘的心思,他还真没有揣摩过的。
一时情急,忙拉住她的手,就那么一扯,于是她温软馨香的身子就这么撞上自己的胸膛。
那是西山最清冽的泉水初初入口时的甘甜,是秋风起时百花摇曳的柔软,是袅袅烟雾中挂在吊炉上那药草的香味,仁德帝有力的臂膀就这么贪婪地环住她,再也不愿意放开。
青苹羞涩难当,便开始挣扎,用拳头捶打他的胸膛,可是那胸膛如铁如钢,比山上的石头仿佛都要硬,她力气虽不小,却是捶打不动。
仁德帝粗噶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灼烫的气息吹拂着她鬓角的碎发:“青苹,我已经放过你一次,可是你偏偏又走到我面前,这一次我可不会放手。”
这么多年来,并没有什么是他一定想得到的。
如今既然有一个这样的姑娘家,让他不能释怀,让他夜不能寐,让他想忘记都不能忘,那他就不想委屈自己,就想伸出手,去抓住她,不让她跑。
他那灼热的气息,几乎烫得她浑身轻轻颤起来,她不可自抑地倒在他怀里,情不自禁地靠着他,紧抓着他的臂膀:“你,你,你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说着,她便觉得委屈了,委屈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委屈被个男子这么孟浪地抱着不放。
她又不傻,平时他牵着手也就罢了,可是如今却是被他搂在怀里呢。
平生第二次,她眼泪啪啦啪啦地落下来了。
仁德帝虽然是看不到的,可是耳力却是极为敏锐,一听这动静,便知道她哭了,于是越发慌了,忙温声哄着道:“青苹,乖,你别哭,你不喜欢我这样,那我放开……”
他并不会哄姑娘,不过他哄过侄女佑佑,一着急,便把怀中的姑娘如同个小娃儿一般哄着,抬手轻轻拍着她因为委屈而颤抖着的肩膀。
“别哭好不好?你这一哭,我都怕了的。”
他这么说着,可是怀里的姑娘依然是哭着,他没办法了,只好失落地松开臂膀,放她自由:“青苹,你是不喜欢我是吗?”
放开手的时候,便觉得手里空落落的,难受,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可是谁知道,被放开后的青苹姑娘,哭得更凶了。
她站在那里,噙着眼泪的眸子委屈而愤慨地望着仁德帝:“你是个大坏蛋,你说话不算话!你骗我!”
仁德帝忙点头,诚恳地承认道;“是,我是大坏蛋,我说话不算话,我还骗你。”
青苹姑娘听他什么都承认了,不但没高兴,反而更加沮丧了:“你果然就是骗我的,你说喜欢陪我一起采药,说喜欢听我说话,我都当真了,结果呢,你跑了!”
说到这里,她忽而跑到了一旁,从箱子里找出自己的包袱,又打开包袱,从那里拽出来一件外袍,恰是仁德帝之前给她披上的。
她攥着那外袍,没好气地扔给他:“还给你!”
仁德帝兜头被一件衣服砸过来,忙接住,隐约明白这是自己那件衣服,他心里又欢喜,又难过。
欢喜的是她竟然一直保留着,是不是其实那个时候便已经把自己放在心里?
难过的是她好像更加生自己气了。
他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她却抹抹眼泪:“我不给那个太上皇治眼睛了,人家也不需要我来治!”
这么久了,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她大声地宣布道:“我明日个就走,我要回我们村里去!”
说完,一扭头,就这么跑出去了。
仁德帝听着,也是没多想,就这么追出去,可是青苹跑得快,他追得急。
他素日都是四平八稳地走路,耳听六路,这才没出什么岔子,如今仓促之间,心里也着急,这么一追,就被一个什么一绊,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那里。
仁德帝生得体格强健,身形高大,穿着暗紫色长袍,原本是伟岸挺拔之人,如今竟因眼盲险些摔倒,此时此刻就显得分外狼狈。
其实附近一直有侍卫小心地关注着动静的,听到里面竟然是吵架了,一个个都有些汗颜,几乎想捂住耳朵不敢去听。
谁知道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仁德帝就差点摔倒。
这下子大家都吓得不轻,忙纵身过来,扶持着仁德帝起来,也有的慌忙跪在那里。
青苹正愤慨地跑着呢,听到后面动静看过去,却见那男人狼狈地被人扶着站在那里,就用黑幽幽的眸子凝视着自己。
那眸子深沉遥远,有什么复杂难辨的情绪浮现,她看不清楚。
仿佛是失落自卑,又仿佛是无奈挫败,更好像是心疼的叹息。
一时她也呆住了,怔怔地看着他:“你,你怎么了?”
仿佛从她一开始认识他,他就总是含着温和宽容的笑,泱泱气度,从容淡定,何曾见过他这般模样。
仁德帝听到她说话,终于苦涩地笑了下,伸出大手,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丝祈求的意味:“青苹,不要离开我。”
205 番外大结局
青苹听着那夹杂着祈求意味的低哑话语,心一下子就被揪紧了。
不过她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拧眉探究地望着仁德帝:“你,你刚才怎么了?”
仁德帝唇边依旧浮现着苦笑:“我险些摔倒。”
他伸出手,挥退了身边的人,用摸索的姿态一步步地走向青苹:“你不要跑那么快,我真得没办法追上。”
青苹直直地盯着仁德帝的姿态。
只有一种人会用这样姿势走路,那就是瞎子。
他竟然是个看不到的?
仁德帝摸索着,就这么走到了青苹面前,他挺直了脊背,哑声笑道:“你现在是不是惊讶极了?不错,你现在想得是对的,我就是个瞎子。”
他含着从容而无奈的笑容,就这么望着她:“青苹,我连你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呢。”
谭青苹震惊地捂住嘴巴,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从他的神色中,她知道这男人并没有对自己说谎。
他是个瞎子,从一开始,从他们认识,就是个瞎子。
之前相处的一幕,就这么浮现在脑海中。
自己说那个悬崖上的山茶花好漂亮,他说是啊,好漂亮。
自己不高兴地责怪他,你怎么不认真跟着我学认草药呢,他说我记性不好。
谭青苹将唇几乎咬出血来了,他竟然一开始眼睛就是看不到的,而自己竟然从来没有发现过。
从来没有发现!
她的双手在轻轻颤抖:“你,你到底是谁?”
她是乡下来的,可并不是一个傻子,一种呼之欲出的猜测,让她浑身轻轻颤抖。
仁德帝试探着伸出手:“你不是都可以猜到了吗?”
谭青苹将自己的手握成拳。
“我就是太上皇。”仁德帝笑着承认道:“就是那个年纪一大把,老得没用,身边只有一个小公主,死了皇后,没了妃嫔,脾气又不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太上皇。”
他笑叹道:“牛粪叔的孙子都已经满地跑了,我却孤家寡人,这世上怎么有我这么可怜的太上皇呢。”
谭青苹虽然只是一个山野村姑,可是她并不是不懂外面的规矩。
她出门前,父亲也多少教过一些的。
更不要说来的路上,有管事仆妇小心地对她说了许多规矩。
于是她忙低下头,就要跪下。
她知道那个太上皇是当了很多年皇帝的,现在虽然不做皇帝了,可是人们对他的尊崇丝毫没有逊色,他依然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这个天底下,除了皇上,每个人见到他都是要下跪的。
仁德帝已经感觉到她的动作,伸出有力而温暖的大手就这么将她托住,阻止了她继续跪下。
“青苹,我并不是故意骗你的,特意瞒着你我的身份,就是不希望你在我面前有什么拘束。我希望你依旧能把我当成西山之上偶遇的那个萧先生,那个可以畅所欲言的朋友。”
青苹点咬着唇,好看的眉毛动了动,纳罕地问道:“可是你的眼睛呢,你就这么瞒着我,难道不打算治眼睛了?”
仁德帝温声反问道:“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自然是可以帮我治眼睛了。”
青苹点头:“嗯,我一定会帮你把眼睛治好的。”
她立志要做悬壶济世的女大夫,可是和他相处这么久,竟然不曾看出他两眼失明,不曾察觉任何异样。
这让青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仁德帝微侧首,仔细地倾听着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感受着她的神情。
这个来自山野的小姑娘,显然还沉浸在他成为太上皇的巨大震撼中。
于是他笑了下,体贴地不再提起刚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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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起,青苹先是仔细诊断了他的眼疾,为他开了方子,每日里熬了药,监督着他喝下。
她亲手捧着那药汤:“往日里早听别人说,你是个不爱喝药的,如今我必要亲眼看着你喝下。”
仁德帝笑听着她略带霸道的语气,不觉莞尔,上前接过那药汤,笑道:“我是有些不爱喝药,总是要你多费心看着。”
一时青苹从旁端详着他,认真地道:“你这眼疾,我爹早说过的,传授了我一套方子,如今我先照着这法子来,你先喝三天的这方子,我每日三次为你针灸,待过了这三日,我们看看是否真得管用。”
仁德帝自然是并没有什么不满的,于他来说,都是无可无不可,既然青苹喜欢,他也就笑着点头。
而在皇宫中的容王,虽则政务繁忙,可却也是关心着住在王府的皇兄的,如今命了侍卫前来汇报,知道那叫青苹的女子,如今对皇兄关怀备至,不仅管着为他针灸熬药,甚至还为他读书,陪着他四处散步。
容王听了,倒是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乡下女子生了一分好感,想着若是此女子能够真心待皇兄,对皇兄而言,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这太上皇身边来了一位女大夫,寸步不离地服侍在仁德帝身边帮着读书喂药的事儿,慢慢地就传了出去,一时有人打听到那女子为一乡野村女,不免想着此人倒是好手段,也有的却觉得是一段佳话。
这个事情,自然也被王府中的柔妃所知。
柔妃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怔了好半响。
她跟随在仁德帝身边也有几年了,算是知道他这个人的性情的,于女色上并不上心,倒是个注重血缘亲情的男人,是以当日她聪慧果断地主动请求抚养竹明公主,并且这几年来确实也将竹明公主视如己出。
后来仁德帝退位成了太上皇,她更是无心在这个男人身上,反正这个男人自从眼盲后越发对女色不上心了。
她是想着,只要自己把持住了竹明公主,把这小公主养得如同自己孩子一般,便不怕将来没有依靠。
可是如今,仁德帝忽而就像变了一个性子般,宠爱着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这不免让她有些不是滋味。
说是遗憾这些日子对仁德帝失了关注,让别人夺了先机,倒也说不上;若说是怕仁德帝宠爱了那乡野女子,从此后对竹明公主和自己冷落,这更谈不上的。
说不明道不明,她心里就是倦怠的不快。
也恰好,府里的其他几位妃子,也过来找她,都说起那个乡野女子的事儿,言谈间分明是有些不喜。
虽说仁德帝自从成了太上皇,从未召她们侍寝过。虽说早已不指望什么了,就想着守在这宅子里过后八辈子,可是如今呢,忽而来了这么一个乡野女子,竟然就这么得太上皇喜欢,竟是把她们从未敢奢求的宠爱抓到了手里。
于是一群女子在言谈中,最后推了柔妃,过去看看那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柔妃想想也是,这一日,便借看望仁德帝为名,前去看了青苹。
这两个女子一碰面,俱都是一愣,柔妃是觉得原本以为便是乡间女子,总该是个绝色,谁知道一眼看过去,却是个平凡的乡间丫头,除了那眸子比常人黑亮灵动一些,身子骨比一般女子结实了一些,实在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
平心而论,这等姿色,若是在以前的皇宫里,那是她柔妃跟前细致活儿都轮不到她做的,也不过是个粗实丫头的样子罢了。
可是如今,这么一个平凡的丫头,竟然入了太上皇的心?
柔妃一时有些莫名,不过很快就恍然了,这太上皇是眼盲了,哪里能看得到呢!
她忽而有些想笑,又觉得有些滑稽,最后看了青苹许久,笑着叹了口气,过去慈爱地拉着青苹的手,问东问西了一番。
青苹呢,是乍然见了这么一个娇美华丽的女子过来,只觉得对方简直是如同皇后一般的人儿,后来听别人提起,才知道这就是仁德帝的妃子,还是帮他养着一个公主的呢!
一时有些怔愣,神思恍惚。
其实那一日仁德帝的话已经说得极为明白了,自那日后,两个人都是心照不宣的,相处之间,日渐甜蜜浓情。
可是斜地里忽然出来一个他的妃子,还是这么一个尊贵娇美的人儿。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想着自己和他未免太过遥远。
她纵然不知道柔妃心中所想,也隐约意识到了,这王府里便是个守在门外的三等丫鬟,形容样貌竟都比自己好看几分呢!
因了这个,她便有些思虑,行事间心事重重。
仁德帝何等样人,更何况他如今眼盲,感觉便越发敏锐,很快便看出青苹和往日的不同,于是召来侍卫,询问一番,便明白过来了。
他向来处事果断决然,昔日在沙场之上,最喜疾攻,快刀斩乱麻,不给敌人丝毫喘息之机。
如今既然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又知这青苹心里也是有自己的,便再没什么犹豫的。
于是当日,仁德帝在喝完药后,便拉着青苹的手,笑吟吟地就是不放开。
青苹被他笑得分外不自在,咬牙切齿地道:“你这是做什么?”
如今相处得久了,因他总是处处包容,她也是被宠得任性了,有事没事便对他一番说道,诸如你喝药不用心啊,你针灸的时候不安静躺着啊,你这个那个啊,把这位昔日帝威慑人的太上皇管得服服帖帖,犹如自家后院里的小狗一般。
仁德帝顺势将青苹拉入怀中,灼烫的鼻息在她耳垂旁萦绕:“青苹,我早说过的,我喜欢你,你却没说过你是否喜欢我。”
青苹脸红耳赤,扭脸咬唇道:“你,你……”
往日总是啪啪啪的小嘴儿,此时不争气地结巴了,结巴了半响后,她终于说:“你,你往日不是说比我大上许多,简直能当我爹了吗?”
仁德帝气定神闲,老神在在,俯首轻轻咬了下她的耳垂:“往日说过的,原本想放你一马,你却自投罗网,跑到了我身边,你说,这次我还能把你放走吗?”
青苹被那么轻轻一咬,只觉得耳根火烫,浑身一个战栗,身子便发软,两腿也无力。
她在这头晕目眩心跳如鼓中,想起那柔妃,以及柔妃所说的宅院里的其他女子,还是忍不住道:“怕只怕你根本就是逗我玩的,你是太上皇呢。我爹说过,你以前是皇上,要多威风有多威风。现在你那弟弟当着皇上,他对你好,你要什么没有啊,我又算什么!”
仁德帝听闻,不由低笑出声:“你这倒是怕我说话不算话?”
他素来最是能洞悉人心的,如今骤然明白过来青苹的心思。到底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姑娘家,忽然见了柔妃那等貌美女子,知道这是自己往日妃嫔,难免多想了去。
果然,青苹原本是个实诚的,如今听他这么说,便坦然直言道:“今日我见了柔太妃,我看她生得极美,她身边的丫鬟,那都是比我好看一百倍呢。我想着,自己长得如此普通,你才不会喜欢我呢!怕是原本不过哄我罢了。”
仁德帝听着这话,一只有力的大手,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脸颊,只觉得那脸颊富有弹性,手感是极好的,他语气中饱含认真:“我怎么不知道她们有多美,只觉得她们比不得我的青苹。”
青苹心里羞涩,又是不信的,便推着仁德帝嗔道:“你啊,眼睛是个瞎的!竟看不出哪个好看哪个不好看!”
说完这个,她陡然觉得不妙,这话,倒是戳了他的痛楚呢。
可是仁德帝却浑然不在意,嗤笑道:“我确实是瞎的。”
青苹听他这么说,便不说话了,心里却是想着,总有不瞎的那一日。
谁知道仁德帝却握着她的手,温声而郑重地道:“青苹,若是以前,我眼睛能视物,所见之物都是凡尘俗物,自然看不见你的美。如今我眼睛虽然瞎了,可是抛却一切凡尘琐事,反而犹如拨云见雾一般,比以前看得更清楚了。”
他顿了下,摩挲着她的手指头,笑道:“有时候,眼睛能够看到,未必是不瞎的,眼睛不能够看到,就未必是瞎的。”
他如今确实是瞎了,可是却看到了许多他以前不曾看到的,他可以看到鱼儿在水中缓缓地吐着泡泡,可以看到树叶在山风吹拂下轻轻飘落,可以看到林间芽苗轻轻拱开土壤露出最娇嫩的芽儿,看到晨雾之中蝴蝶轻轻地展开轻柔绚丽的翅膀。
也看到——晨霭之中,挽起裤腿背着竹筐的青苹,对他绽开一个清纯稚气的笑容。
他抬起手,轻轻抚着青苹顺滑柔亮的长发,笑道:“青苹,有些话,我只说一次。”
“我有过很多女人,可是却从来没有爱过哪一个。”
“我最喜欢的,以后唯一喜欢的,就是青苹,没有别人。”
其实青苹至于他,实在是缘分。
便是在那最对的时刻,遇到了一个最合适的女子。
若是早几年遇到青苹,意气风发,帝王威仪的他,怕是连正眼都不看一眼的。
若是晚几年遇到青苹,尘埃落定,心性淡然,闲看侄子女儿绕膝的他,怕是连青苹这般女子也不能让他起一点涟漪。
最是缘分,妙不可言,在他最为失意焦躁,心绪难平的时候,遇到一个犹如山泉一般清冽女子,犹如山风拂面,就那么沁入他的心中,让他再也不能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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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仁德帝和青苹的故事,就如同这世间许许多多痴男怨女一般,步入了庸俗而甜蜜的结局。
青苹治好了仁德帝的眼睛,就在这个消息传到了宫中容王耳中,容王开始筹谋着禅让帝位的时候,仁德帝留下一封书函,带着他的小太上皇后,就那么远走高飞了。
仁德帝将自己后院为数不多的几个女人,以及竹明公主,都托付给了容王。
而他自己,则是要跟随着青苹学习医术,走遍天下,悬壶济世了。
容王无奈至极,万没想到皇兄竟然能来这么一招,忙派人去寻,可是寻到了又如何,左右人家太上皇是不想回来了。
于是大昭国在此后的十几年里,少了一个太上皇,多了一个游方名医。
而在十几年后的某一天,燕京城里的人们发现,当今太子身边,有一位和他形容极其相似,只是比他小了几岁的少年。
那少年生得如同太子一般俊美,身形颀长,眉目间颇有几分不羁,谈笑间皆是洒脱,倒有几分游走于山水间世外隐士的遗风。
很快,人们便知道,这位,是皇上的亲侄子。
也就是先皇仁德帝的亲生儿子了。
听说,还是一位少年有成的名医!
众人大惊。
于是骤然想起那位忽然消失的太上皇,不免开始猜测,难道太上皇回来了?
不过,人们终究没见过那位太上皇的影子,谁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否在人世。
时年已经三十有五的天子,昔日的容王,挽着自己的皇后在碧波湖边散步,淡道:“皇兄这些年,不过每隔几年回来一趟,不曾想,这一次竟命子言留在燕京城了。”
阿宴挑眉笑道:“这个我是知道的,其实是为了竹明吧,她自从去年产子后,身子一直不好,吃了多少药呢。皇兄其实心里还是挂念这个女儿的,才让子言回来住一段,帮着竹明好生调理身子呢。”
容王点头:“皇兄虽随着皇嫂游历在外,其实一直是记挂着我们的。”
阿宴笑:“皇兄本乃仁厚重情之人。”
容王默了半响,忽而道:“其实皇兄眼疾治好之后,便带着皇嫂离开,怕也是为了我。”
国有二君,非吉兆也,是以他远走退避。
阿宴笑望着那春风吹佛下的碧波湖水,眼前有些恍惚,一时仿佛想起前世的一些情景。
曾经的一切,那么真切,如今真是梦一般了。
她笑着点头:“是的,他是为了你。”
206 番外之顾松和嫂子
这几日,顾松觉得很无力。
他的夫人阿慧,对他总是若即若离的。
说是疏远吧,倒是也不至于,她依然是温柔和顺,对他嘘寒问暖。
可是若说不疏远吧,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比如现在吧,他站在那里,就这么看着她,看着她柔顺的发丝逶迤在腰间,看着她对两个儿子笑得柔美。她肯定也是知道自己在看她,等着她的吧,可是她就是不回头。
他就这么干等了半个时辰后,终于,她抬头,笑眸中的温柔仿佛能溢出水来:“侯爷,今日个两个孩子受了些惊吓,妾身陪着孩子睡吧,可好?”
顾松能说不行吗?他一个大男人能和两个儿子争吗?
于是他黑着脸道:“好好的怎么掉水里了!”
阿慧听此,低垂着头,温声道:“侯爷是生气妾身没有照顾好两个孩子吗?这都是妾身的错。”
顾松见她这般,却是心间越发烦躁,只觉得一口憋闷之气无法吐出。
总是这么温柔和顺,仿佛永远不会生气不会着恼,那么柔情四溢的眸子,你却永远不会探知她真正的情绪。
他看了她半响,只好闷声道:“好,你在这里陪孩子吧。”
当晚,顾松躺在榻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好。有时候习惯性地一伸手,身边空落落的,少了那么一个绵软温柔的人儿,总觉得连觉都不香了。
第二日,顾松前去母亲身边请安,顶着两个黑眼圈。
这下子可把苏老夫人疼坏了,关切地问顾松:“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顾松满心的郁卒,他能说是因为没女人在身边躺着,心里不痛快吗?能说是因为夫人对他不冷不热,活生生给憋的吗?
这话,他说不出口!
于是他低着头,闷声道:“这几日公务繁忙而已。”
一旁的顾夫人见此,笑着上前:“母亲不必担忧,想来是这几日新皇登基,侯爷太过疲乏劳累所致,昨日个媳妇得了一个膳养的方子,正打算依那方子做了膳食给侯爷调养呢。”
这话说得苏老夫人顿时满意极了,拉着顾夫人那绵软的小手,笑呵呵地点头:“儿啊,多亏了有你,可是省了我操心!阿松素来是个性子倔的,你行事处处周到,最是让我放心,以后凡事儿你要管着他些。”
说到这里,又吩咐一旁的顾松道:“你可听到了,平日里凡事听阿慧的,可不许再做些不靠谱的事儿,没得连累了全家!”
顾松听着这话,满脸羞愧,低着头:“母亲说得极是,我明白的。”
这么说着时,不免虎眸偷眼看向自家夫人,可是夫人却依然笑盈盈的,连看都不看自己的样子。
待到陪了苏老夫人用了早膳,两个人前后脚走出正院,顾松一个箭步上前和顾夫人并肩而行。
他也没看她,只是直视前方硬声道:“那药膳,你何时给我吃?”
顾夫人挽唇淡笑:“怎么,侯爷如今要吃?”
顾松低哼,学了她的语气反问道:“怎么,夫人难道根本没做?”
顾夫人依然在笑:“若是侯爷真得要吃,妾身自然依样做来。”
顾松听此,忙道:“既然夫人这么说了,那今晚就吃吧。”
说着这话时,他两眼灼灼地盯着她秀美的脸庞,话语中别有意味。
顾夫人脸上微红,抿唇,淡道:“好。”
当晚,顾夫人果然准备了几样药膳,都是色香味俱全的,当下顾松一见,胃口大开,于是顾夫人陪着他一起用了。
用完之后,顾夫人便要起身,顾松一见,忙伸手,忽而就这么握住她的手,低哼道:“怎么,今晚又要去陪着孩子?”
顾夫人何等人也,自然看出顾松的不满,淡笑道:“侯爷若是觉得晚间身边缺了人服侍,何不去茗香苑那边?”
茗香苑,正住着外人送给顾松的两个美人儿呢。
顾松却是不知道的,挑着浓眉问道:“茗香苑?那是何地?”
顾夫人哑然失笑,淡道:“侯爷可记得,咱们府里有两位妾室?”
顾松听了,狐疑地盯着顾夫人半响,终于道:“你竟是要我去她们那里?”
顾夫人淡笑,点头:“来了一些时日,不曾得侯爷眷顾,如今也该过去了。”
谁知道顾松却腾地站了起来,冷眸直直地盯着顾夫人,咬牙切齿地重复着刚才的话:“你竟是要我去哪里!”
那个样子,倒仿佛是顾夫人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般。
顾夫人心中想笑,不过面上依然云淡风轻:“怎么,不可?”
顾松低哼,眉眼间都是不满,仿佛被人侮辱了,又仿佛有几分委屈:“原来你这是在赶我!”
顾夫人见此,也就不说话了,抿唇,轻盈而温柔地站在那里,就如同一个形状优美的芍药。
顾松默了良久后,只觉得自己一腔愤怒打出去,却打在了软软的棉花上,连个响动都没有,真是无处着力。
最后,他终于咬牙,迈前一步,迫上去。
斗心眼儿的事儿,他肯定是不如她的。
可是他决定,用最直接的方式。
他就不信,在床榻间,在自己迈力的鼓捣中,她还能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这一夜,顾松犹如一只被惹怒的狼般,把个顾夫人弄得不上不下泣声连连,最后在顾松汗湿宽厚健壮的怀抱中达到了生命的大和谐。
第二日,顾松醒来,却见芙蓉帐里,没了夫人,忙揪住一旁的侍女问了,却是说,夫人的表哥来了,所以夫人一早就去陪着老夫人待客了。
表哥,表哥,表哥?!
顾松听到表哥这词儿,顿时想起了阿芒。
或许是容王和阿芒表哥的前车之鉴,或许是因了这一段夫人的若即若离,此时此刻,听到表哥这个词儿,他难免多想了。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冷道:“既是夫人的表哥到了,怎地不通知一声?”
侍女见他这般,倒是被吓到了,忙道:“夫人说让你睡个好觉的。”
顾松听着这个,心里泛暖,不过想想表哥,依然觉得不放心,当下忙穿衣洗漱,去见那位夫人的表哥。
于是当日,顾松明里是去招待表哥,暗里其实是用那双虎眸,把那个表哥从头到尾审视了一遍。
别说别人,就是苏老夫人都看出不对劲来,借故说了顾松几句。
顾松这才稍微恢复正常。
好不容易等到表哥离开了,顾松也不管母亲怎么想,拉着夫人的手直接回屋去了。
回到屋里,他审视着夫人:“你那表哥,倒是和你极为要好,竟然特特地来看你。”
顾夫人笑道:“是。”
顾松的脸色一下子臭了起来,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顾夫人却依旧云淡风轻的样子:“他此次应试若是真个中了,以后倒是要倚赖侯爷多多提携了。”
这话一出,顾松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的夫人有个表哥,他的夫人和表哥感情极好,他的夫人还要他多多提拔这表哥……
顾松拧着眉,一脸失落地望着自己夫人。
就在此时,顾夫人却笑盈盈地道:“侯爷,今日个妾室恰看到了茗香苑的那两位在后花园里走动,到底是进了咱们府里,侯爷到底是怎么个安置,总是要个说法的。侯爷这两日有空,总是要让她们伺候的。”
其实是她瞧着,竟是个不安分守已的,怕是时候一长,难免惹出事儿来。
顾松此时正心里想着表哥呢,听到她又提那两位,还要让她们伺候,越发的发堵,想着以前她也没提过这事儿,如今这表哥一来,怎么满心里都是把自己往外推呢?
于是他拧着剑眉,没好气地道:“不过是外人送的两个物事罢了,算个什么东西!哪里还要本侯记挂着这个,赶紧打发了才是正经!”
顾夫人依旧笑:“妾身瞧着,那两位身段样貌都是极好的,若是打发出去,未免可惜了。”
顾松低哼:“管她是个天仙,打发出去拉倒!”
顾夫人垂眸,淡道:“是,那明日个妾身便和母亲禀明了,发卖了她们二位吧。”
顾松一边点头,一边拉着顾夫人的袖子:“你那个表哥的事儿,夫人可否说说?”
顾夫人挑眉:“哦,说什么?”
顾松此时急于探知敌情,忙道:“只要是夫人小时候的事儿,但凡什么都可,尽管说来。”
他必须先了解下情况。
顾夫人抿唇一笑,笑意间都是淡定和从容,于是坐在那里,娓娓讲起幼时的事儿。
原来这顾夫人,因父亲早逝,母亲守寡三年后,也因思念亡夫而病逝,从此后在顾家也是个被冷落的人儿,彼时她也不过七八岁罢了。幸得祖母家对她极为挂念,时常接了她过去住着,这才使得她年幼之时不至于那么孤苦。
顾松听着夫人讲起昔日之事,依然唇边带着笑意,可是她话语中的境遇,却是让顾松心疼不已。
听她这么说着,他不由握紧了她的手:“怪不得当日你前去南方看望外婆,并无堂兄弟护送,却原来是这般,都说顾家乃,不曾想竟然如此薄待孤女。”
顾夫人依然淡雅一笑:“都是一些往日旧事罢了。”
其实今日她能嫁给顾松,也全因这个。
顾家是舍不得族中受宠的姑娘远嫁到燕京城来的,更何况是嫁给一个根基浅薄的顾松。
她虽然能置之一笑,可是顾松却不能。
当下顾松不由得伸手揽住顾夫人,哑声道:“你如今嫁到这里,我母亲待你犹如亲母,我待你……”
他默了下,道:“我待你,总也不差的。你平日里行事太过循规蹈矩,总觉得有几分见外。以后总是要放开来,这里就是你的家,你以后想说什么便是什么,便做什么便做什么。”
顾夫人垂眸,掩下水眸中的一份感动,点头,柔声道:“侯爷,妾身都明白的。”
顾松抱着顾夫人娇软的身子,一时想起了那曼陀公主,忽而不免对昔日的自己失笑,一时行差踏错,迷了心窍,竟险失这一份迟来的良缘。
又想起上一世,她孤单地在后宫耕耘的身影。
不免有些动情,于是抱着她,亲了她的脸颊和眼睑,一边亲,一边低哑地道:“阿慧……”
他的声音里有几分颤抖:“阿慧,这一辈子,我会护着你的,不让你受什么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