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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二被她看得心砰砰砰跳起来,仿佛要跳到嗓子眼那里了。
他哑声问道:“姑娘……你……你待要我如何?”
顾嘉低哼一声:“我要你如何,那就如何?”
齐二连忙颔首:“那是自然。”
他实在是猜不透,姑娘的心真是海底针,一会儿说这个,一会儿说那个,她让他滚,他就赶紧滚了,但是她反而更恼了。
顾嘉咬唇,哼哼两声:“那你走吧。”
走?
齐二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顾嘉:“走吧走吧,我想冷静下!”
齐二:“……”
她到底是在赌气,还是在说真话?
若是赌气,我真走了,她岂不是更恼了?可若是说真话,我不走,她岂不是要生我的气?
这是一个多么难以抉择的问题。
齐二纠结了足足半晌,最后终于沉声道:“我不走。”
顾嘉:“走走走走走走走走走!”
齐二在顾嘉那连声的走中,终于有点开窍了,灵光乍现,他明白顾嘉是在赌气。
那他肯定不走了。
于是他更上前一步,温声问道:“我看到你那样子,实在是担心。你到底怎么了,好歹和我说说,我看看帮着你一起解决就是了。”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的,在刚才赌气大闹之后,格外平静温和,仿佛风雨过后被洗涤过的天空,清澈蔚蓝。
顾嘉乍听到他那声音,怔了下。
这种声音是极熟悉的,是在两个人各种别扭后,他会用的语气,温和包容,仿佛发生了什么,他都没记在心上,任凭她是挑剔还是不满,他都会告诉她,没什么大不了的,能做的,他会尽量。
顾嘉的委屈和愤懑,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那么四平八稳却又温柔包容的语气,仿佛她惹下天大的祸事,他都会帮着她一起解决的。
这个世间有什么是没办法两个人一起慢慢解决的?
顾嘉瞥了齐二一眼,还是问道:“我要做什么,你都会帮我吗?”
齐二颔首:“自然。”
顾嘉想了想,问道:“假如别人欺负我,我也要欺负对方,你会帮我吗?”
齐二肯定地道:“竟然有人要欺负二姑娘,那此人实在是可恨,我自然会帮着二姑娘一起整治对方。”
顾嘉又想了想,又问道:“那如果对方还没欺负我,我就想欺负对方,你会帮我吗?”
齐二想了想:“若是姑娘想欺负对方,那定是对方有什么不好的,我也会帮着姑娘一起整治对方的。”
顾嘉偏偏问道:“对方是个好人,可我就是想欺负对方!”
齐二:“……”
他轻叹了口气:“二姑娘,这样不好。”
顾嘉不吭声了。
齐二挣扎了下,终于道:“我想了想,姑娘心性善良,又怎么会去欺负那些好人呢?若是姑娘就是想欺负对方,一定是对方本性恶劣,只不过善于伪装罢了,那我当然会帮着姑娘一起整治对方。”
顾嘉这下子总算是心满意足了。
她虽没有破涕为笑,但总算是抿了抿唇,想笑,但是要憋着。
齐二看顾嘉那样子,泪光剔透清澈落在玉粉雪嫩的面颊上,实在是可怜又可爱,一时喉咙干渴,几乎想俯身过去,将那露珠儿吸在口中。
只是终究克制住罢了。
一时想着,她这是个爱骄性子,是折磨人的。
偏偏他是甘之如饴。
暗暗轻叹口气,他看看四周围,俯首下去,先将她扔掉的衣裙褥巾各样物事都捡起来,该放在哪里的就放哪里。
顾嘉不吭声,就看着他在帮她打理房间。
如此忙碌了一圈,这屋子里总算是看着干净整齐了,最后只剩下一个有碍观瞻的了。
那自然是顾嘉。
齐二打量着顾嘉,掏出一块手帕来给顾嘉:“你先擦擦泪,然后我们好好谈谈。”
顾嘉不接,就用一双秋水洗涤般的眸子看着他。
他默了片刻,终于凑过去,帮着她擦了擦。
顾嘉可以感觉到,他的动作特别温柔,好像生怕一用力就擦疼了她似的。
齐二给顾嘉擦了眼泪。
他是第一次给个姑娘擦眼泪的,擦的时候特小心。
她眼皮薄薄的,眼睫毛长长的,生怕擦得不好就弄疼她。
好不容易擦好了,顾嘉却依然不依,撅着嘴儿看他,仰着脸等他。
他愣了下,想了想,只好拿起那巾帕,又小心翼翼地擦过那粉娇玉嫩的脸庞。
擦了一下后,他发现好像哪里不对,这样单手擦,二姑娘的脸总是动来动去,擦起来很不得力。
这张粉面桃花的脸就仰在自己面前,好像赖定了自己,反正人家是不自己擦的,就要你来擦,能怎么办?
他回首,看了看外面,那丫鬟小穗儿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看来不会看到什么。
于是他抬起一只手来,轻轻扶住了顾嘉的脑袋,之后用另一只手替她仔细地擦拭了脸上的泪痕。
擦完后,他收起巾帕,哑声道:“二姑娘,唐突了。”
然而顾嘉不觉得唐突。
她反而觉得齐二怎么这么拘谨?
于是她瞥了他一眼,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钗。
齐二顿时心领神会了,微犹豫了下,还是抬起手帮她扶正了那钗。
突然想起,那一次他约她过去黄善寺,她头上戴了一朵娇艳的芍药,当时歪了,他也帮着她扶正过。
顾嘉抬起眼瞅着他,看那眼神,显然也是想起当初的事来了。
这事儿可有的说道了。
“齐大人,我想起来了,我还欠你五百两银子呢。”顾嘉的眼神无辜委屈又无奈,好像被恶霸欺压的小姑娘。
齐二顿时噎住了,没话可说了。
他是这样欺负过二姑娘,逼着她写了一个欠条。
可是当时他实在是——
罢了,说那些有什么用。
他堂堂男儿,总不能在她这么委委屈屈的时候还给她翻旧账吧?
于是他只好能屈能伸:“二姑娘,这是我的不是。那个欠条,我自会撕掉。”
到了这个时候,顾嘉真是大仇得报心满意足。
她心里已经是欢喜又甜蜜,看着眼前这明明木讷的男子对自己予求予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一时望着他刚硬俊朗的面孔,想起上辈子的许多事,不免想着,若说起来,他也是个能耐的,若自己身子并没出什么差错,断不至于没有血脉吧?
心念一动间,甚至想着,若是自己这辈子和他在一起,会有血脉吗?总不至于子嗣艰难了?
想到这里时,不免心动神摇,竟有一种冲动,恨不得看到几年后的情景,是不是可以一举轻易得个一男半女,一切遂心?
齐二真是使尽了浑身解数,总算哄得这娇媚的小妖精喜欢,刚舒了一口气,就见顾嘉用那种异样的眼神望着自己。
那个眼神……倒仿佛她饿了,想把自己吃下。
她甚至还轻轻舔了下红嫩的唇儿。
齐二本来已经收敛了的心,顿时像烟火般绽放在胸膛里,火花四溅。
顾二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啊?
他们……还没订下呢。
“顾二姑娘?”可怜的齐二,明明自己已经是血脉偾张,却只能强自忍下,哑声提醒看起来想吃了自己的齐二。
经齐二那么一提醒,顾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泛红,别过眼去,哑声道:“哼,都怪你上次给我写花笺说什么糯米糕,我都想吃了。”
说完,软软地撒娇:“害得我都饿了!”
可是心里却在想,这一辈子,她和他能顺利孕育子嗣吗?
他身子那么好,这方面断断不是欠缺的吧?
饿了?
齐二这次想起,自己怀里还揣着糯米糕的,连忙拿出来那油纸包,却已经有些亮了。
“二姑娘,这是我路上看到给你买的,如今怕是都凉了,你让厨房热一热,蘸上白糖吃,这样好吃。”
顾嘉瞅着那油纸包,突然明白了。
自己之前扑到他怀里的时候,觉得他的胸膛格外鼓,当时没在意,还以为这辈子比起上辈子更加强健了。
原来只是一个油纸包。
只是一个油纸包……
顾嘉瞅着那糯米糕:“好,有这个吃也行。”
齐二看她果然愿意吃,总算松了口气,当下帮着她去喊了那丫鬟过来,把糯米糕拿去热了。
这时候底下人上了茶水,顾嘉和齐二分主客做了,彼此都端正起来。
齐二饮了一口茶,轻咳一声,却是问道:“二姑娘,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我看府上请了几位大夫,姑娘身上可是有什么不适?”
顾嘉深吸了口气。
他终于想起来问了,是时候编一个彼此都能接受的故事的时候了。
顾嘉低下头,想了想,试图把心里的故事编得更合理更没破绽。
齐二看着顾嘉低头的样子,却以为她是心里难过,忙道:“若是有什么不适,我倒是认识一些好大夫,可以为姑娘引荐。”
顾嘉这时候故事终于编全了,抬起头,望向齐二:“谢齐大人,不过我不需要大夫了。”
齐二:“为何?”
顾嘉这才说出来自己刚刚编出的新故事。
她自小体弱,刚被抱养走的时候更是险些丧命,后来勉强熬过来,之后她的养母为她算命,那个算命先生说她命中大富大贵,只是有一个憾恨,她身子弱,这辈子是没法孕育子嗣的。
说完后,顾嘉为了让这故事更真实,还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
齐二听得这故事,自是意外,想起刚刚顾嘉问自己的那些话,顿时明白了。
略一沉吟,却是道:“二姑娘,你实在是想多了,我孟国公府中子嗣众多,枝繁叶茂,便是以后我成亲后房中无出,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抱养旁支别系,或者从兄弟那里过继一男半女,这都不是什么事。”
可是想到这个时候,又突然想通了。
二姑娘竟然已经开始操心这等事情……这是必要嫁给自己,再无其他想法的吗?再看向顾嘉时,心中甜蜜,眸中也不免带了笑意:“二姑娘,大可不必为此烦恼的。”
顾嘉看到齐二眼中那丝笑意,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去。
一时又有些恼,想着上辈子你若说出这句明白话,我后来何至于如此。
齐二却开始说自己的道理了:“一则,我齐逸腾从不在意是否能有血脉延续,便是没有,抱养就是,二则,不要说那些乡间的所谓神算,无外乎坑蒙拐骗之流,就是朝廷的钦天监之中,也有些招摇撞骗之辈,姑娘当记得昔年给你家驱邪的那位叫吕天越的,竟然已经被皇上宠幸,进了钦天监。”
顾嘉听着,倒是不意外的,吕天越进钦天监是注定的,至于齐二爱说些道理,那仿佛也是注定的。
上辈子听了,这辈子继续听着吧,其实听听有益身心健康,挺好的。
齐二又对顾嘉说起子嗣问题都是宗族中的香火问题,他这样的排行第二其实并不重要如何如何,反正说了很多,最后总结归纳道:“姑娘万万不可因为听信算命先生之言而请了大夫,胡乱开些虎狼之药来吃,那样反而伤了身体。”
沉默了很久的顾嘉听到这个,终于眨眨眼睛,很无辜地来了一句:“可是今日那些大夫说了,那个算命先生是骗人的,我根本没有什么子嗣艰难的问题啊!”
……
齐二顿时觉得自己刚刚一番苦心婆口的安慰全都喂了狗。
——
齐二回去后,把那五百两的欠条找出来,拿出来仔细看了看。
上面有着顾二姑娘的手印和签名,他是不太舍得就此撕碎的,既是不舍得,想了想,还是仔细地折好,放在了信函中,想着还给顾二姑娘吧。
——她那么财迷的人儿,估计想起来这五百两的欠条都心疼的。
放好了后,他开始写信给顾嘉,提到了自己今早吃了什么,中午做了什么,事无巨细,都向顾二姑娘汇报了一遍,最后说起了自己三叔:“后日即将抵达利州了,到时候我会派车马过去迎姑娘过来。”
将信函仔细封好后,交给了小厮给信使,好送给顾嘉。
当日晌午过后,顾嘉就收到了那封信。
打开后,看到那五百两银子的欠条,她顿时心情大好。
任凭谁,欠了人银子总是感觉不好的,哪怕是自己打算嫁的人。
收起欠条,撕碎了,利索地扔在了旁边的炭火中,她想了想,翻箱倒柜找出来那砚台。
砚台啊砚台,归根到底,你还是属于齐二的。
她把那砚台小心地放在了一个红漆木盒子里,又写了一个信,上面表示自己会打扮妥当等着他来接,之后连信带盒子一起让信使送过去,同时愉快地赏了信使五百文钱。
信使得了赏钱,心里高兴,快马加鞭,赶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城,并把东西送到了齐二府上。
齐二拿到了那砚台后,大喜,捧着都不舍得放开的。
于是第二日,人人都知道齐大人得了个宝砚,一天都笑得合不拢嘴,整个人精神都锁神清气爽的。
唯有齐二身边的小厮知道……自家主子,怕是思春了吧?
第124章 三叔齐镇万
齐二的三叔叫齐镇万,是一个体魄魁梧的汉子。齐镇万虽生在国公府这样的豪门世家,却自小习武,最爱舞刀弄棒的,年轻时性情豪爽,好逞少年之勇。十三四岁时因为路见不平持剑杀人而被责罚,被投入了大牢,险些就此毁了一辈子,也幸好遇上了皇后有喜,皇上大赦天下,他这才免了罪。当时的孟国公府夫人如今的老太君觉得这儿子性情鲁莽,必须磨炼才好,于是便让自己的夫君把这儿子扔到了军门里去。
谁知道这齐镇万进了军门之后算是如鱼得水了,也是该着他发达的时候,在他十六岁时,恰逢北狄军入侵,他以一己之力活擒北狄人三十一名,之后又率领他当时所在的校队深入敌营,乱了敌方军心,导致了那次对北狄人的大捷,捷报传来,君心大悦,封了齐镇万为勇宁将军,并赐伯爵之位。
在燕京城里,国公爷不过两位,侯爵不过七八位,除了这些,就是伯爵们了,可以说,齐镇万年少之时就靠着自己军功拿到伯爵的位置,这无论是在当朝还是前朝来说,都是罕见的,齐镇万也因此一床锦被全遮住,往日那些不光彩的过去再也没人提了,人人都是夸赞孟国公府教子有方夸赞齐镇万英雄出少年。
如今这位齐镇万齐大将军不过四十多岁罢了,可以说是正当壮年前途无量。
齐镇万这一日路过利州,知道自己侄子在利州任盐政同知,自然会和自己侄子好生聊聊。
而让齐镇万意外的是,侄子竟然郑重地请托他一件事。
“小二子,难得你有什么事求我,直言就是,你我叔侄,何故如此见外?”齐镇万一向是豪爽的,他也很喜欢自己这个二侄子,只是不明白二侄子怎么今天有些奇怪,不像以前的他。
齐二听到此言,起身离坐,恭敬地道:“三叔,其实逸腾今日是有一不情之请,还望三叔成全。”
齐镇万这就纳闷了:“到底是什么事?”
杀人放火篡权夺位的事他肯定不能干的,其他的,哪有不帮忙的道理,何至于让侄子这么郑重其事?
齐二想起顾嘉,在自己三叔面前,多少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是硬着头皮道:“三叔,在燕京城时,有一位姑娘,我本来想请母亲向她提亲。”
齐镇万看侄子这扭捏的样子,也是乐了:“既是要提亲,那就提好了?怎么,你母亲不同意?不可能吧,我看大嫂不是那种人!”
齐二想起顾嘉办的这事儿,也是无奈。
不过她既办下来,他少不得给她收拾这烂摊子。
当下把顾嘉怎么怎么和家中有些间隙,怎么怎么流落到利州的事都说了,最后道:“如今之计,总是要想办法让她回去,又不能伤她闺誉,又要想一个光明正大的法子。”
齐镇万听着自家侄子这一番话,也是纳闷了,把自己侄子好一番打量。
齐二恭敬地问道:“三叔,可是有什么不对?”
齐镇万皱着和齐二差不多样子的剑眉,背着手绕着自己侄子打转:“小二子啊小二子,真看不出来啊,原来你相中的竟然是这一型的姑娘。”
齐二顿时噎住,不说话了。
什么……这一型的?
齐镇万摸着自己的胡子说:“这个姑娘能干出这种假借别人的户籍逃离燕京城的事,可见是个离经叛道的姑娘,小二子你一向循规蹈矩,我原本以为你定是要相中一位娴静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
然后两个人可以关起门来愉快地探讨书本学问顺便彼此点评下彼此的字画了。
齐二:“……三叔,顾二姑娘不是离经叛道的,她是个娴静善良的姑娘,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
后面那个样样精通,说起来真有些勉强。
齐镇万哈哈一笑:“这位姑娘在哪里,我想见见,然后再想想办法。”
齐二听闻,总算是松了口气,当即道:“今日我已经命人去接她过来,用不了半个时辰,她应该就到了。”
齐镇万颔首:“好。”
于是半个时辰后,顾嘉到了。
她今日穿着一身清雅简单的衣裙,略施脂粉,看着娴静柔和,果然很像是齐二口中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
顾嘉上辈子是见过这位齐镇万的,知道这位齐镇万是性子豪爽的人,且待人不错,是以今日倒是淡定得很,上来大大方方地拜见了。
齐镇万看顾嘉样貌极好,竟是个绝色女子,且行事做派丝毫没有寻常闺阁女子的扭捏,心中已经是大有好感,再说了几句话,看顾嘉谈吐得当,且有些见识,更加喜欢了。
谁知道这时,顾嘉却道:“三叔,第一次见面,我作为晚辈的,本来想送给三叔一位礼,只是三叔见多识光,我手中之物只怕三叔看不上,想来想去,这里有一份边疆舆图,是我早年所得,如今拿来献给三叔,盼着三叔能够喜欢。”
边疆舆图?
齐镇万和齐二听得这话,纷纷眼前一亮,不过之后又有些怀疑了。
边疆舆图,那是多珍贵的东西,怎么可能轻易在一个女子身上呢?
顾嘉自然知道他们不可能轻易信的,当下从怀中取出那舆图来,捧到了齐镇万面前。
齐二帮着小心翼翼地展开来,只见那破败的羊皮纸上果然是舆图,山川沟壑历历在目。
齐二对边疆并不太熟,齐镇万却是极熟的,那就是自家的后院。
齐镇万瞪着眼睛看了半晌后,脸色都变了,将问顾嘉:“顾二姑娘,你从何得来这图?”
顾嘉自然不能说实话的,只说是在一个旧书摊无意中得的,觉得这个羊皮纸很特别,便买下了,后来翻了古籍,猜着这是边疆舆图。
“今日得知三叔从边疆来,这才想着应该送给三叔看看的。”她笑着这么道。
齐镇万看顾嘉年纪不大眼神清澈,绝然不像是说谎的,自然是信了,再打量一番那舆图,神情郑重起来:“这舆图确实是边疆地势舆图,只不过其中一些细节,我并不能确认,还需要带回边疆详加对照。”
这上面有些山中小路,是他以前并不知道,若一切属实,那这舆图可以说是万金难买的珍宝啊!
齐二也看出这舆图至关紧要,不过他对顾嘉是极熟悉的,如今听得这个,不由多看了顾嘉一眼。
顾嘉感觉到了,忙作懵懂状。
她不知道,她真得什么不知道,不要怀疑她~~
齐镇万得那舆图,再看顾嘉,是怎么看怎么顺眼,一时大家说起如今顾嘉的身份问题,齐镇万马上想到了一个办法。
“这个再好办不过了,我们就编个故事嘛,就说你是上香为父母祈福,结果路上遭遇歹人,幸好我手下亲信去燕京城回乡探亲把你救了,结果你当时脑袋撞到了石头上,失去了记忆,以至于我属下亲信不知道你是何方人士,就把你带回了边疆。我因觉得和你投缘,就把你收为义女,如今我回燕京城,打算带着你回去让你归了宗籍,谁知道路过利州时,遇到了我侄子小二子,他一眼认出你是顾家丢失的闺女。又恰好利州城里有一位名医可以帮着给你治头疾之症,就把你留在这里由小二子代为照料,只等得你伤势好了,记忆恢复,就把你带回去燕京城。”
顾嘉:……
齐二:……
两个年轻人听着齐镇万这一番故事,听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好一个曲折动人义薄云天的故事,便是说书先生都编不出这样的故事吧!
齐镇万想想自己的这个办法,也颇有些得意,摸着胡子道:“如何,天衣无缝吧?”
齐二想了想,却是提道:“三叔,这个故事好是好,不过有一点,却是要改改的?”
齐镇万:“哪里要改?”
齐二道:“那个收为义女打算归了宗籍,这个不合适。”
齐镇万一挑浓眉,顿时明白了。
打量着自家侄子,他哈哈笑起来:“说的是,这里确实不合适。”
若是他真得收那顾家女孩做义女,虽说只是义女,可总归是和齐家有了瓜葛,小二子这婚事上只怕被人说道。
事情已经这么敲定了,当日齐二设家宴款待自家三叔,顾嘉也就作陪了——既然大家都分享了这天大的机密,那也没必要非扭捏着讲究礼法避嫌,况且这位齐三叔也是个豪爽的性子不讲究那些的。
齐镇万喝了几盏酒后,话就有些多起来了:“你们的婚事呢,我是给你们做主了,等以后你们成亲,可要早点给我抱个大胖小子,我年过四十,无妻无子,勉强混得个伯爵之位,以后也要留给你们的孩儿!”
他这话一出,齐二的脸腾的一下子红了。
他虽然和顾嘉已经彼此情意相投,可是说什么成亲生大胖小子,那还为时过早。
特别是当着姑娘家的面这么说,他更是不自在。
而顾嘉听得这话,却是突地灵光乍现,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是吗,这位三叔疼爱齐二,是想把自己的伯爵之位留给齐二吗?
想想也是,齐二是孟国公府排行第二的嫡子,若是三叔无后,想必是或者抱养一个,或者把这爵位给齐二这个侄子的。
这么一来……
顾嘉坐在那里,体内的血液在这一刻几乎停止了流动。
怪不得……怪不得……
原来是为了这伯爵之位。
——
家宴过后,齐镇万命齐二送顾嘉回去,齐二自是告别了自家三叔,送顾嘉回庄子。
齐二骑马,顾嘉坐车。
坐在马车里的顾嘉,想起家宴上齐镇万说的话,心里依然不能平静。
之前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终于找到了症结,定是有人为了那伯爵之位,刻意要害自己,只要自己和齐二没有子嗣,那这伯爵之位必然往下顺延了。
是谁?
大房是绝对不可能的了,大房自己是有孟国公府的爵位可以继承的,自然不必觊觎齐镇万的伯爵之位,那就是三房,四房?
按理顺延应该是三房,可三房是庶出,机会本来就不大,至于四房,到底是排行第四了,可能吗?怎么那么肯定若是齐二房中无子嗣就一定是他们的?
顾嘉又想到了齐二做官的那位二叔,那位二叔家的儿女也有可能的啊,毕竟三叔的爵位凭什么非要给大房,也有可能给二房啊。
顾嘉这么一想,竟是个个有可能,人人都像坏人,一时抓头挠耳的,没个头绪。
“不管如何,无论是谁害我,我定是要想办法揪出来,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顾嘉攥着拳头,气得身子都在颤抖,恨得咬牙切齿。
正想着,马车的帘子被掀开,齐二强健的身子半蹲在那里,一个低头,矫健地进了马车。
顾嘉这里正恼恨着,突然就见这人进来了。
齐二挑眉:“顾二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顾嘉:“好好的你怎么进来了?你不是要骑马吗?”
是他自己坚持要骑马的。
齐二:“……在城里人多,我当然要骑马,现在出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