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来与你讲大道理的，你只说要什么条件你才肯离开。”
覃悠站起身来，俯视她，“对不起，伯母。我爱他，世界上还找不出可以和他等价交换的东西。我得回学校上自习了…”
又从钱包里掏出钱放在桌子上，微笑，“很高兴今天能请您喝咖啡。”
李云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侧头，覃悠高挑清瘦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她看着桌面上的人民币，浮上的笑容竟有些苦涩。
因果轮回，她终究是逃不过。
覃悠从咖啡店出来，心情只欢畅了一分钟，刚转过街角，她就垮下肩膀，烦躁地扯扯背包的肩带。不是告诫过自己要好好说话的吗？她再怎么也是彦铭的母亲，是需要好好相处的。现在弄这么僵，以后如果她和彦铭要结婚，怎么办？
她拍拍头，想得真多。不过她确实没想到出国这事儿是她一手策划的，难怪一直没有名额的新闻系也难得地有了名额。这事彦铭若知道了得多伤心啊。覃悠笑笑，嗯…最近他一定为她出国的事情烦恼着，导师交代的任务又繁重，她决定打个电话告诉他，她从来没想过出国，让他开心开心。
她摸出手机开机，刚和李云谈话，她一开始就关了手机以示礼貌。现在一开机，手机就不停震动，好多条短信提醒她有未接来电，居然全是钟亦晨。
她拨回去，那边很快接起来，钟亦晨大着嗓子问，“小悠你在哪里呢！”
她好笑地把手机拿远了点，嘻嘻说道，“你是想要我耳聋吗？这么大声…”
“你在哪里呢？！！”他声音稍微小了点，掩藏不住的焦躁。
“怎么了？”
“你快回去看看学校的论坛，有个关于你的帖子…你什么时候有那种照片的啊？”钟亦晨说得很快，覃悠又站在闹市区，没怎么听清楚，她往僻静处走走，又问，
“什么帖子照片？”
“你回去看就知道了…”钟亦晨停了一会儿，又说，“彦铭这几天上不了网，我去问问现在论坛版主是谁，尽快把那个删掉。”
覃悠莫名其妙，“放的什么照片？”
“你听好…”钟亦晨吸气，“我给你念帖子名字——陈彦铭的女朋友是同性恋吗？”
覃悠大笑起来，“谁这么无聊，你不觉得这个帖子名字搞笑吗？既然是陈彦铭的女朋友，为什么又说是同性恋了？”
“你别笑！”钟亦晨无语低喊，“里面有所谓的你和林月珍的亲密照片…”
她和月珍的照片？她们有什么照片？
“什么样的？”
“呃…你自己回去看…”钟亦晨叹气，“怎么突然出来这么个帖子？虽然题目有点搞笑，但写的是陈彦铭的女朋友，多少人奔着看呢。这个帖子已经是热点了…小悠，你别不当一回事。谎言说多了也成了真理，更何况这些流言？你先回去看看…”
覃悠点点头，挂掉电话后又打陈彦铭的电话，他可能是在忙，关机中。一丝不安浮上心头，她匆忙地叫了出租车。窗外是明亮的阳光，清晰的尘埃，干燥的空气，春天不是刚刚开始吗？为何她已经感觉到了冬天。
第五十章·折桂令
她们寝室就一台公用的电脑，覃悠一进门就看见她们三人全挤在电脑前。听到开门声，三人统一回头，表情都不怎么好看。她直接走过去，说，“让我看看。”
冷战几个月后，林月珍第一次过来拉她的手，还小声说，“没什么好看的，无聊的，小诗在请人删呢。”
“我得看看。”覃悠拉开林月珍，对坐在椅子上的陈诗说。
陈诗叹气让出位置，电脑界面正是那个帖子。
R大的BBS，人气不差，许多学生无聊时都在那里灌水玩儿，这样一个帖子出来，不过一个多小时，点击和回复已是很惊人了。覃悠把帖子拉回首页，一字一句地看主贴的内容——
新闻系大三的覃悠是陈彦铭的女朋友吗？最近这半年常看到他们一起…但是我前几天无意在朋友那里看到一张图，这个覃悠怎么和这个女孩子这么亲密呀？她是同性恋吗？？！！！！还是双性恋？！！！有了陈彦铭那么好的男朋友还要去招惹其他人？
覃悠轻笑，这个人语气无辜，只是在“陈述”自己的好奇…
她越发觉得这个帖子是一个闹剧，但她再往下拉，看到那副照片，却失去了所有的表情。
那是去年六月月珍的生日，她们疯疯癫癫地回寝室，途中见到离校的大四学姐抱头痛哭，月珍还伤感地说以后她们是不是也会这样。那天回寝室后，她们切蛋糕，唱生日歌，疯闹了好久。最后她拿出相机说拍拍合照，那是月珍20岁的生日，人生的另一个起点。四个人臭屁地拍了大合照，又胡乱地两人或三人搭配，摆奇怪好玩的造型，脸上还带着刚才抹上去的奶油。
这照片就是那天拍的，她脸颊上靠近嘴角的地方沾了点奶油，林月珍扑过来，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扶住她的脸，嘴直接凑过来吃她脸上的奶油。那时她笑得岔气，根本没力气和她闹，这照片还是周亚丽抓拍的。本只是简单的疯闹场景，因为角度原因，看起来很像林月珍在亲吻她的嘴角。只能看清楚她的脸，因为开心，眼睛里都是笑意，又给人“被吻得很欢喜”的错觉。
还真是…绝妙的绯闻照片。
覃悠回头去看林月珍，她也正看着她欲言又止。
这一刻，覃悠想的不是这个滑稽的帖子，而是想起了她和林月珍曾那么亲密的那些时光。安妮宝贝有句话，覃悠一直喜欢。她说，年少时的友情，就像初恋。
她们曾经那么亲密啊…
收回心神，覃悠凄然一笑回头继续看下面的跟帖。
一部分人说楼主无聊，不过是两个女孩子之间比较亲密的举动而已。
楼主就跳出来说，有这么亲密的吗？看着就像在接吻啊…
又有人说，我认识那个女生，是和覃悠同一个寝室的林月珍啊，她们关系挺好的，常常在一起。不过…最近倒是很少见两个人一起…
楼主又说，是同一个寝室的吗？那更容易产生感情啊，而且你们也说了，她们很亲密，难保不是那啥…
有人问，楼主，这照片你从哪里来的？
她回，前几天在一个朋友那里玩，无意看到的，我好奇就偷偷拷了过来…你们也知道，陈彦铭以前很出名嘛，我对他女朋友也好奇啊。
覃悠滑动鼠标，心里暗暗思索。这个照片，当时是存在寝室的这台电脑上的，也有隔壁寝室，或高年级的人来玩的时候，看过…至于有没有被拷走，就不是那么清楚了。覃悠迅速地把那些人在脑子过了一遍，都不像是会在这种时候无聊挑事端的人啊…难道这个ID叫做“换日线”的人，真的是无意在某处看到照片，然后因为“好奇心”，才来BBS发帖子的？
继续看帖子，有人打死不相信，还责备楼主未经本人允许就把照片发在这样的公众场所。有人一眼就相信，抱着对陈彦铭的“关心与同情”开始大骂她，言语间冷嘲热讽…覃悠一笑而过，那个楼主总是适时地出来点拨两句，又问一些新问题，使后面的人跟着她的思路走。最后完美地编就一个故事：覃悠和林月珍朝夕相处，暗恋上她，但林月珍却一心喜欢陈彦铭，覃悠为此苦恼，遂想尽办法接近陈彦铭，将他抢到手，目的就是扼杀林月珍和陈彦铭有发展的可能…但她把陈彦铭抢到手后，林月珍也不理她了，所以现在都看不到曾经形影不离的两人一起。
比台剧八点档更八点档的狗血剧情。
帖子的后半部，楼主又总结——原来覃悠是这种人啊？我以前远远看着，觉得小姑娘长得不错，气质也行，还挺欣赏的呢…想不到是个同性恋…是同性恋也就罢了，还这么有心机…林月珍把她当好朋友，她却抢别人的心上人，虽然起因是爱，但这样也太可恶点…
覃悠本是抱着好玩的心情来看的，最后一句却让她再次哽在那里。感情的事，是能抢来的吗？但她确实是让林月珍伤心了…
她看帖子时，其他三人都没说话，见她收回滑鼠标的手，陈诗率先问道，“这照片怎么流出去了？”
覃悠摇摇头，站起身来，“没关系，清者自清，相信你的人不需要解释，不相信的，解释了也没用。”
林月珍嗤笑一声，“你总是觉得所有人都了解你，所有人都会理解你。”
覃悠惊讶张嘴，哪怕月珍是在挖苦她，她啃开口和她说话，已经是不错的改变了。她耸耸肩，“那我得怎么样呢？这件事本身就有些滑稽，月珍…很抱歉把你牵扯进来。”
“所以你对这个事情是无所谓的态度？你有没有想过，别人会怎么想你？你能忍受走在路上被人指指点点吗？品学兼优的覃悠，居然是现今社会还不能接受，甚至觉得恶心的同性恋？”
“月珍你还是关心我的嘛…”覃悠嘿嘿笑，林月珍彻底黑下脸来，冷冷地说，
“我不是关心你，我是关心你男朋友会怎么想…你就一点也不在乎他看到这个帖子会怎么想吗？”
覃悠收回笑容，抬头看进林月珍的眼睛，轻声说，“月珍，我相信他，他也会相信我。若没有这点信任，还谈什么爱？”
林月珍谴责的面容慢慢收敛，换上惯常的平静面孔，轻轻点头，嘴里念着，“是啊是啊…是我多虑了，你们这样相爱，自然是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的…”
一时无言，陈诗又哈哈说，“哎呀，这不是什么大事，这段时间一过，就没有人记得这八卦了，不过是无聊人士无聊时的消遣罢了。”
覃悠点点头，觉得这事来得突然，无因无由的，也许真的是她想多了。
但她还是小觑了舆论的影响力，一会儿刘老师就打来电话问她这怎么回事，语气间竟有些相信了那些传言，覃悠不太高兴地说，“刘老师，不过是好朋友疯时抓拍的一张照片而已…”
“哪个好朋友像你们这么拍的？”
覃悠深吸一口气，“所以老师你也相信了？”
刘老师停了会儿，“我自然是不相信的，但这样影响不好…出国那事现在正在考察呢，这样一闹，系上面子上也过不去啊…”
覃悠倒没想到这层，半开玩笑地说，“这样不正好把我撤下来？”
“覃悠！”老刘气急，“你怎么什么事都这态度？你以为你是云淡风轻呢？但得要多少人作你潇洒的陪葬品？枉老师们都夸你聪明，怎么在有些方面老转不过来弯儿呢！现在不光是出国的问题，是关系到你的名誉啊！”
“可那些传言不是事实，我为什么要怕？”
“哎…”刘老师无奈轻叹，“果然还是孩子啊…”
挂掉老刘的电话，覃悠心里闷得慌，又拨打陈彦铭的电话，还是关机。
外面天色渐暗，春日傍晚，淡色的晚霞，寝室又只剩她和林月珍相对无言。
她突然很想见到他，心里的缺失感，只有他能填满。
于是她又收拾了东西，出门。
正巧是晚饭后的闲逛时间，楼梯上，宿舍前的斜坡上，出校门的林荫道上，遇着好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对她投来复杂的眼神。是不屑，是恍然，是嘲笑…大多数人看她一会儿，又和同伴嘻嘻哈哈说几句，再斜眼看一眼她，最后趾高气扬地走远。
覃悠低头轻笑，所以她现在是一个臭名昭著，工于心计的同性恋了？
这样特别的新帽子，她着实戴不起。
到达陈彦铭租的小套房，他还没回来。覃悠自己转悠一会儿，喝喝水翻翻他的杂志，最后开着电视在沙发上睡着了。
陈彦铭开门进来就见她和衣靠在沙发背上，好气又好笑。他们几天没见面了，他忙，她又没心情。他放下东西，又去卧室翻出薄毯，轻手轻脚走去沙发边给她盖上。
她连睡觉也蹙着眉…他忍不住去揉她的眉心，覃悠慢慢转醒，眯着眼睛嘟囔，“你回来了…”
“嗯。怎么在这里睡着了，也不怕着凉。”他也坐上沙发，任她往他肩上蹭。
“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我还困呢，让我靠一会儿。”说完她又咂砸嘴闭上眼睛。
陈彦铭轻笑，她果然是说睡就睡。
覃悠双手抱紧他的胳膊，又动动脑袋，心里安定下来。
世间人情，冷暖自知。然而总还有一个港湾，可供她安心睡眠。
只望这港湾永远不会被攻破，永不会被他人占领。
第五十一章·字字锦
休息了一会儿，覃悠还是告诉了陈彦铭帖子的事情。经过了林月珍的事，她就觉得亲密的两个人若有事隐瞒对方，总是一个定时炸弹。她还没说完，他就皱着眉去里屋开电脑。他浏览帖子的时候，她只能在旁边安份地待着，偶尔凑过去看几眼，发现这帖子比她离开时更火爆了，后面的发言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看完帖子，陈彦铭扭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覃悠知道他生气什么，作小媳妇儿状低下头，眼睛转来转去了一会儿，抬头笑说，“你觉不觉得这帖子好笑？一个有男朋友的人被说成同性恋？”
陈彦铭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吐吐舌，撅着嘴凑到他面前去眨眼睛，谄媚地说，“难道你觉得不好笑吗？”
“好笑吗？”他叹气反问，刮刮她的鼻梁，“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知道！”她重重点头，承认自己的错误，“我不该粗心大意给他人可乘之机，不该什么都无所谓，不该…”
“好了…”他笑出来，觉得自己像是凶学生的讨厌老师。他又转身去看了看那楼主的论坛资料，是今天下午刚注册的。手指轻滑鼠标，他若有所思地问，“你最近得罪什么人了吗？”
覃悠摇头，“没有啊…”
陈彦铭不再说话，一会儿就关上电脑，笑说，“看来这两天我得常常去你们那边转转了…谣言总得给事实让道的。”
覃悠明白他的意思，她也不想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他们正大光明地出现在校园里，或许是最沉默也是最好的反击。于是她点点头，又不怀好意地笑，“有人说你看到这个帖子，肯定要和我分手呢！”
“哦？！”他挑眉，原来他的智商在其他人眼里是这个样子？
“我就想啊…要是你相信了这些人的话，你不甩我，我也要甩了你！”覃悠扬着下巴，颇为得意。他一把把她的头按在怀里，低头凑近她的耳朵轻笑，“你还敢甩我呢？！我有那么弱智吗？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其他人比我更有资格来说你到底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吧？”
她咯咯笑，拍拍他的胸口，“陈同志放心！组织上是相信你的！”
他也笑，发自内心的。她靠在他胸前能听见他沉稳的心跳，没看见他眼里闪过的点滴情绪，也忘了告诉他一件很重要的事。
几天后，覃悠发现自己还是小觑了流言的威力。陈彦铭和她走在一起时，是没有人该指指点点的，但若她一个人走在校园里，包围她的总是偷笑不屑的眼神。这样的情况多了，她也生了厌烦之心，她并不觉得同性恋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现在社会还是不太能接受的，一传她是同性恋，自然都带上了蔑视。树倒猢狲散，前段看见她就满面笑容地过来说恭喜的人，现在看到她都绕道走，生怕和她这个“同性恋者”有了什么瓜葛。
更火上浇油的是，有好事者来问林月珍，她什么都不说。既不否定也不承认，自然被人当作了默认。覃悠不知道月珍的想法，也许她还在为往事生她的气，所以不帮她澄清流言。但这个荒谬的事件里，她不也是受害者吗？
老刘打了个电话来，问她要不要自己去论坛上解释一下，最好叫上林月珍。覃悠只是笑，
“老师，为什么是我去解释呢？我还没请那个朋友解释为什么我的私人照片被她放上了论坛呢！我不是大明星，没有义务把自己私人的东西放在空气里供人娱乐，更没有兴趣去为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去向那些没有自己的判断力，人云亦云的热闹爱好者解释什么。”
老刘气结，“那你抱着你那虚无缥缈的骄傲又算什么呢？这个世界不就是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吗？你在这里，你就得遵守这里的规则。现在这件事越闹越大，虽然我已经请人删了帖子，但那天该看到的人都看到了，一传十，十传百，现在恐怕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了…你出国的事情，现在对外宣称还在考察，这样一来，如果正好顺你的意考察未过，你不也还得在这个学校待一年多吗？虽然时间久了，那些人八卦的热情就淡了，但有这样一个历史在这里，总是有影响的。这些…你都想过吗？”
覃悠沉默，她以前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的，因为她问心无愧。别人说什么她管不了，她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那时的她只是未涉世事的天真少女，带着与生俱来的孤傲，以为世界就是她看到的那样。但经历了这些事后，她也开始想，以前的那些想法真的正确吗？
这个事情她本也不放在心上，但现在这种状况，她的生活，室友们的生活，都受到了影响。她以为时间可以淡化一切，很快人们的目光就会转移到另一个事情上，却忘了雁过必留痕，若不澄清，日后别人记忆里的她，必然也有同性恋这个标签。她皱眉，不是觉得屈辱，只是不愿意接受本不属于她的东西。
“覃悠？”老刘见她没回应，又叫。
“老师，我再想想…”
“哎…好吧。”老刘叹气，“怎么最近就你事多呢…李教授…”察觉自己说漏了嘴，老刘一下子噤了声。
“老师…没关系，”覃悠笑，“我都知道了…伯母找过我。”
“覃悠，你不要怪老师，我也是没办法…而且出国这个事也是好事，若你们感情坚定，三年自然是能熬过来的。别人再怎么捣乱也没用…”
“是啊…”覃悠赞同，在她看来，感情的事，是分是合，是悲是喜，最主要的因素还是两个人本身。即使有客观因素的影响，若有了什么，那也是自己的心先有了问题。
“其实我觉得你们俩挺配的，不知道李教授怎么想的。”老刘感叹，又笑，“现在这事其实也好办，你请林月珍去说清楚就好了，不过好朋友之间的亲密举动，那些人也太大惊小怪了些。”
覃悠挂了电话，手机在两手间抛来抛去，若要去澄清，的确是月珍的话更有说服力，但她不知道怎么去和月珍开口。这件事，是冲着她来的，月珍无辜被牵连，甚至是被利用。同性恋的传言虽然荒谬，但月珍对陈彦铭的暗恋却是真实的，现今被公诸于众，虽然博得舆论同情，但这种同情，不要也罢。
老刘刚挂了覃悠的电话，手机又响，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用公事化的语气接起来，那边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
“刘老师，你好，我是陈彦铭。”
“哦哦…”老刘笑，心想他怎么打电话来了。
“你忙吗？我有点事情想问问…”
“不忙不忙…”老刘接话，他比陈彦铭大不了几岁，刚进R大时，陈彦铭正是风云人物，他自然也是知道的。当时关注了一下，也觉得这个男孩子不错，没想到他后来和覃悠在一起了。
“嗯…是这样的，小悠说，系上那个出国的名额是选的她…”
“是的…这是个好机会。”老刘点头，心说，还是你妈妈专门安排的呢。
“我知道，我想问，前几天出的那事，会影响出国的这件事吗？”
老刘坐直身子，听陈彦铭这意思，他支持覃悠出国？难道覃悠还没和他说她不想出国？李云再三恳求他说服覃悠答应出国，无非也是在赌，赌他们坚持不过分隔两地的三年漫漫时光。他虽欣赏覃悠，但李云说的报酬更吸引人，不往行政那边走，一直做个小小的辅导员，有什么前途？如果有机会把覃悠弄出国也是好的，至于他们能不能赌赢，就是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这个事呢…你也知道，虽然是虚假的，但人言可畏，现在传遍了，肯定对她出国的事有影响。如果不及早摆脱这个，我们不得不考虑换人…”老刘惋惜地叹气，“哎…可惜啊，覃悠这孩子很优秀，出国了也会有很好的发展，怎么这个节骨眼上出这个事呢。”
陈彦铭沉吟，又说，“…那个帖子，已经删除了，是系上处理的吗？”
“是啊，一直挂在那里也不是办法，直接请管理员删了。但悠悠之口是堵不了的…哎，现在我们也头疼。心里呢，都是属意覃悠的，但若还是让她出国，肯定有许多学生不乐意。现在若请林月珍来澄清一下就没事了…”
“谢谢刘老师。那你先忙…”陈彦铭笑着道谢，切掉了电话。
面前的电脑还在BBS的界面，那个帖子已经被删好几天了，但后来又出现了相关的一些帖子，那图有人存了档，也发得到处可见。虽然管理员迅速地删帖，但仍是快不过这么多人发帖的速度。人们八卦的热情真是持久啊…小悠给他讲的那天，他就隐约觉得这是有预谋的，他本想第二天就直接查那个楼主，但她再也没有出现，主贴又被删，一下子他也不知从何查起了。
若一直这么下去…小悠在学校里也不好过，又会影响她出国的事…
陈彦铭靠在椅背上揉揉眉心，他说过要一直守护她，却间接地让她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在她为未来抉择时，又成为她的负担，现在…在她陷入困境时，他第一次感觉到无能为力。
电话又响，陌生的号码。
“喂。”
“陈彦铭？”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我是林月珍。你现在有空吗？”
他皱眉，想了想，“有的。”
“嗯…那我们谈谈行吗？”
“好。”
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对于陈彦铭和林月珍来说，这是一个微妙的决定。然而就是这个决定，永久地关上了他们的蓝色大门。至此之后，青春绚丽风景被关在门内，他们惶然地站在门外，想着临界点的自己，心情复杂，遗憾，不甘，后悔。但时光终究是不可倒转。
第五十二章·双双燕
林月珍近几天也很挣扎，常常看见覃悠和陈彦铭出双入对，心里难免苦涩。偶尔在路上碰到，覃悠笑着和她打招呼，他也会微微点头。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快步离开。
以前也是远远地看着他，觉得他是遥不可及的海市蜃楼。知道他和覃悠在一起后，她失落气愤难以接受，但也一直相信时间是最好的治愈师，慢慢地就会忘了。她对覃悠说不上恨，她们有过的那些要好亲密的时光，不是一下子就能抹掉的，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他是和自己这么亲近的人在一起，不甘心爱情和友情，她都是被遗弃的那一个。
这次的照片事件，来得太突然，她一样措手不及。那帖子虽然荒谬，却字字都在提醒着那些往事。她和覃悠的亲密，她对陈彦铭的暗恋，被曝光在大多人面前，让她无所遁形。她反感这些人的幸灾乐祸，人云亦云，但她更耿耿于怀的，是覃悠的眼神。对流言毫不在乎，对陈彦铭绝对信任的眼神。前者是她熟悉的覃悠，后者所透露出来的幸福坚定，再一次灼伤了她的眼。很多人来问她覃悠是不是对她有特殊的感情，她选择了沉默。
陈诗这两天在热心地帮着管理员删帖，有时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话，都是为她抱不平，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她是无辜被牵连，成了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