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病死鬼的爹于温家有恩,可我们养他这么多年,为了治他的病,我们家败落成这样,难道这还不够吗?”
“是不是要温家的人全部没了命,这才算还了恩?如果是的话,我这就回去煮一锅大茶叶粥,我们大房的人,先死绝得了。阿晗等一下就回,正好我们一家四口在黄泉路上也有伴了。”
宋暖看着李氏,见她情绪激动,说话时,字字都从牙缝里挤出来。她说的,并不全是吓人的。
一时,宋暖有些无措了。
她看向温老大。
温老大的双眼通红,泪流满面,他粗糙的手抹去眼泪。这下,他没有再劝李氏,而是心死如灰的道:“娘,小云说的没错!真要还他家的恩情,这二十年也够了。”
“难道还恩情就要不顾自己的家和亲人吗?我们也不求娘了,经过这么多的事,我们也在这村里呆不下去了。我们…”
温老太拉开房门,痛心疾首的看着他们夫妇。
“你们只知怨恨别人,从不反省自己。你们这样子,当真无愧天地,不愧良心。我是站在理这边,并不因为报恩。如果理在你们那边,我也不会偏袒这一边。”
“理?”李氏怪叫一声,她看着温老太的眼神,已经满是愤怒和恨意,“林兰,你别扯什么大道理,难道为了报恩,亲眼看着自己孙女毁灭,这也是理。”
“小云。”温老大喝斥一声。
再怎么生气,也不能直呼他娘的姓名啊。
李氏扭头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我就叫她林兰,怎么了?她这样的老人,也配做一家之长吗?不为子孙着想,盼着子孙死绝,我没这样的公婆。”
温老大皱眉,怒瞪着她,“你?太放肆了。”
“我就放肆,我就叫林兰。你休了我啊,休啊,反正我都不想活了,我还怕你休我吗?”
此刻,李氏完全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她不依不饶的拿起温老大的手,不停的往她自己的脸上打去,“打啊,打啊,最好是打死我得了。我告诉你,温显贵,我李小云就是死了,变成厉鬼,也要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
“我死后到了黄泉,我就向温家的列祖列宗讨个说法。这世上有这样的报恩的吗?”李氏怒指着宋暖,“他们就挟恩威逼,养那病死鬼二十年,这恩还不够还吗?如果不是为了他,我们要躲在这穷山僻壤里吗?”
李氏声声指责,听得温老太的心都在滴血。
宋暖不管李氏,只是上前扶紧温老太,生怕她会倒下去,再也起不来了。
这李氏的字字句句都在诛温老太的心啊。
“…”温老太摆摆手,眼泪流了下来。
宋暖连忙抽出手绢。
温老太别过脸。
宋暖的手僵在半空中,面色变了几变。
温月初姐妹从后院跑回来,护在温老太面前,“李小云,你疯了不成?温月娥放火,她还有理了不成?祖母站理一边,有什么错?”
李氏手指着她们,“你们少得意,别以为巴着宋暖,从此日子就好了。我告诉你们,迟早有一天,你们做点什么错事,你这个祖母也会由着外人收拾你们。”
“我二嫂不是这种人。”
“我祖母也不是这种人,祖母慈爱晚辈,与邻居友爱,从不主动欺负谁。李小云,你自己教女无方,你还有脸跑来撒野?”
“哈哈哈!慈家晚辈?”
李氏哈哈大笑,“你们是想笑死我吗?我家月娥被夫休回家,身败名裂,如今还要怀子坐牢。她不管不顾,任由外人主事,这就叫慈爱晚辈?”
说着,李氏顿了顿,目露凶光的看着温老太,“我呸!”
众人气得不轻。
温老太却没有喝止一声。
谷不凡听不下去了,把李氏扎晕过去。
他看向温老大,“先把人抱回家去吧,你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这事错在哪一方,你心中清楚。事已至此,你又何必来逼老人家呢?难道要把老人家逼死?”
温老大放下李氏,扑嗵一声跪下。
咚咚咚…他不停的向温老太磕头,语气悲伤,“娘,求你救救月娥吧,她现在怀了身孕,哪里能去牢房那种地方啊?娘…只要你跟阿正媳妇说一声,她一定肯消案的。娘啊!儿子求你了,儿子这个家如今就要没了啊。”
“爹…”温晗跑进来,直喘着粗气。
他见温老大跪地哀求,也撂袍跪下,“祖母,事情我都听说了。这事怪月娥,但她许是因为被休,受到过大的打击,这才做出了糊涂的事。”
说着,他看向宋暖,满目企求,“二弟妹,只要你这次饶了月娥。我保证,以后我家大房再不会有任何为难你的事。”
宋暖看着他,神情有些松动。
她谁都不为,只为温崇正和温老太。
她不禁在想,如果阿正在的话,他会怎么处理?
温晗将她的松动看在眼里,继续又道:“二弟妹,算我求你一回。不是我拿温家对二弟的养育之恩来要挟你,事实上,那就是事实。他爹对我们的恩情,再重,我们这二十年用在他身上的心血和精力,也够还了。”
“你这次就饶了月娥吧。这次就算是两清之举,以后,我们与你们夫妇,桥归桥,路归路。月娥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就是饶了她,她也在这个村里呆不下去了。我会安排她离开,这样她以后再不会做不利于你的事了。”
来这里的路上,温晗已经想好了后面的路。
温月娥在这村里是呆不下去了。
他的爹娘怕是也没脸再呆下去。
而他,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又在书院与沈宁枫干了一架。他也准备离开这里。
这事过后,他会带着家人一起离开。
去县里,还是去别的地方?
他还要跟爹娘商量。
宋暖默了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应道。
“你们先回去吧,这事我要再想想。案子是知县大人审的,就算我有心,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不是准她在家休养十天吗?不急在这一天。”
温晗点了点头。
他知道,宋暖这么说,事情就已经有转圜之地了。
“好!那我们先回去,在没有你的答复之前,我一定不会让家人再来这里闹事。”
温晗起身,抱起李氏。
“爹,我们回去。”
温老大忙点了一声,“好。”他又看向温老太,“娘,小云是受了打击,一时情绪激动,做下这样的事情,你别与她计较。”
温老太别过脸,挥挥手。
她抽回手,转身回屋。
宋暖张了张嘴,话没有说出来。
她做错了吗?还是做事太刚烈,不顾人情世故?
在场几人齐齐看向宋暖,有疼惜,有鼓励。
“二嫂,一切都会过去的。你没错。”温月如看着宋暖,心疼得紧。一旁,唐乔几人忙点头附合。
“对!二嫂,这事明明是温月娥存了害人之心,也做了出来。她受些惩罚,这是她该的。”
温月初一脸愤然。
她不认为宋暖有错!错的人是大房的人。
他们凭什么还有脸来这里求情?
宋暖看向他们,咧嘴笑了,“我没事!阿乔,不是要去书房吗?走吧!正好,我有事与你商谈。”
“好啊,走吧。”
谷不凡没有跟着进房,还是回屋去查医书。
二人并没有喝酒,而是坐着聊天,开春了,她们又商量了几个菜谱。宋暖怕自己身上有酒气,晚饭时,温老太闻到了,还以为她心里有多委屈。
写了最后一个菜谱。
唐乔吹干了墨汁,用纸镇压着。
她打量着宋暖的表情,问:“小宋,你没事吧?”
“有事!”宋暖把笔搁下,抬头泪眼婆娑,鼻尖泛红。这可把唐乔给吓坏了,她连忙递了手绢过去,“我知道,你心里难过。虽然叔婆什么也没说,但是李氏骂她时,她心里也默认了一些,你心里难过。”
“阿乔,如果是你,你怎么做?”
宋暖哽咽住了。
泪水滑落下来。
温老太沉默的态度,那不着痕迹的避闪,像是在她脑子里生根了一样。那一瞬间,她们之间的距离就猛地拉开。
无形的鸿沟,无边的距离,她很清楚。
她一想起来,心里就难受,她就自问一句,“我做错了吗?”
唐乔的手握住她的肩膀,扳起她,让她与自己目光平视,“小宋,你没做错!如果我是你,我的手段会更决裂。”
“阿乔,你不懂。温月娥如何,我不在乎,可我在乎祖母。阿正也在乎,毕竟她养育了阿正二十年,付出不少。”
宋暖摇摇头,满面无措。
关己则乱。
唐乔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宋暖,心里震撼,也很是心疼她。唐乔扯过她,抱住,轻拍着她的背部。
“小宋,你有决定了,对不对?”
宋暖点头,“嗯,有的!可是我…”
第235章 归魂故人(三更)
“可是你又心不甘,又委屈,感觉自己并没有做错,对不对?”唐乔接下她的话。
手不停的拍抚着她的后背,唐乔轻叹了一口气,道:“小宋,事情是用来解决的。有时候,是非黑白,并没有一定要怎样的结果。有时,退一步,也不是就输了。不管你是进,还是退,经下午的审案,温月娥身败名裂,已是事实。”
“这样的名声,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已经不轻了。或许,你转念想想,这一切只是帮阿正还叔婆的养育之恩,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阿乔。”宋暖推开她,抹去泪水,咧嘴笑了,“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谢谢你,我好多了。”
唐乔握住她的手,“我也一样!”
吃过晚饭,马夫过来接唐乔回镇上。
温老太吃得少,饭桌上沉默寡言,放下碗筷后,也没像以往一样在院子里与谷不凡坐着喝茶聊天。
直接就回屋了。
宋暖望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
谷不凡暗叹一声,不想宋暖有精力去想太多,便让她去书房,他要考核她的医术。
… 孔城,十里镇。
“公子,还有五里路便到十里镇了。马儿累了,我们是不是先休息一下?让马儿吃草喝水?”
顾中清朝四周扫看,见不远处有一条河,便提议休息。
他们赶了好几天的路了,马都换了几匹。
孔城是他的目的地。
那里有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凤栖族,外人只听过,从未听说有外人进去过。听闻在进凤栖族的深林子里铺着一层一层的白骨。
那是想进凤栖族的人的尸骸。
与孔城相邻的是边城,边城外是晋国,这些年带兵镇守边城的就是恒王赵承志。二十年前,那里还有一个百姓爱戴的将军——他爹温臻。
驭… 马车停下。
顾中清跳下马车,“公子到了。”
“好!”温崇正撂开车帘,从里面出来。他举目四下看了看,山清水秀,景致不错。
顾中清解下马上的缰绳,把马儿放在河边,让它自己吃草喝水。
他拿着皮囊去河边取水,望着清澈见底的河水,脑海里却是浮现了二十年前血水染红这条河的一幕。
拿着皮囊的手轻轻颤抖。
他突然就那样跪在地上,对着河水垂泪。
“将军,兄弟们,阿中又来到了这个地方。二十年了,阿中想你们啊。当年,我们在这里一起背靠背的奋勇杀敌,那一幕幕,阿中不敢忘,从也不曾忘记过。你们在九泉之下,可好?”
身后的温崇正听着,十分震撼。
他走过来,撂袍跪在顾中清身旁,“叔叔伯伯们,侄儿阿正给你们问安了。”说完,他连磕了三个响头。
他举目看向对面的山,螺形的山,没错就是这里了。
他听顾中清说过,当年就是在田螺山上,温老爷子带人来接应,温臻托孤的。
据说,当年连温臻一起有一百多人护着他,最后,侥幸活下的只有一个顾中清。
他是随着河水飘走,在下游被人打捞起来的。
“公子,起来吧。”顾中清抹去眼泪,扶起温崇正,四下扫看一圈,眼中又迅速聚满水气。
此情此景,物是人非。
温崇正起身,手搭在顾中清的肩膀上,轻按了几下,以示安慰。二人没有说话,而是移目看着四周。
他接过皮囊,灌满水。
两人坐在石头上休息,等马儿吃饱喝足,这才套好马车,继续前往十里镇。
到达十里镇时,已经是夕阳西下。
这是一个高山围绕的小镇,平时很少外乡人。镇上只有一间平安客栈,似乎生意也很清淡。
他们进去时,柜台前的掌柜正在打盹,几个小二围坐在一起嗑瓜子,不知在聊些什么,笑声不断。
顾中清走到柜台前,敲了几下柜台面。
“掌柜的,两间客房,再备两人份量的热饭菜端上来。”
“好咧。”掌柜的立刻坐正,一脸喜色的高声喊道:“小二,快,快带两位客倌到二楼客房。你去厨房做饭菜。”
几个小二立刻忙了起来。
“两位客倌,请!”
温崇正颔首,与顾中清一起跟着小二去二楼。他观察了一下,客房似乎都空着,小二把他们带到了临街的客房。
“客倌,这两间并着的行吗?推开窗,下面就是街道。”
小二迟疑了一下,叮嘱:“客倌,我瞧着你们是外乡人,我得多嘴跟你们说几句。到了我们十里镇,天黑尽之后,一定要栓紧窗户。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也请一定不要出去。”
二人相视一眼。
温崇正满目疑惑的问:“这是何缘故?”
“最近十天都是归魂节。五里外的田螺田附近,二十年前曾经有一场大战,那里血流成河,孤魂遍野。每年的这个时候,镇上的人家都夜不出门,半夜还会听到孤魂们的叫声。”
小二说着,自己都有些怕了。
“客倌,你们先休息一下,我这去厨房催一下饭菜。”
小二离开后,顾中清怒道:“我倒要看看,这究竟是谁用先烈们的名誉来装仙弄鬼?”
“中叔,你别急!今晚我们守着听外面的动静,见机行事。一定把这些个装神弄鬼的人揪出来。”
“只能是这样了。”顾中清一脸懊恼,“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没曾来这个地方,内心里是怕触景伤情。如果早知道,我早就过来调查了。我那些兄弟们个个都铁血铮铮的英雄,哪容人这般利用消遣?”
“我们今天来了,也不晚。”
“嗯,有你在,和你一起查清这事,不晚。”
顾中清点头,欣慰的看着温崇正,“他们的英魂在天有灵,今天一定都看到了公子,一定都很高兴。”
二人收拾了一下。
小二送热茶上来,没多久,三菜一汤,两大碗白米饭也来了。
“两位客倌,晚上千万别出门了。我们这是对你们的安全负责,千万要记住,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开门窗。”
二人虚虚的应付,坐下来吃饭。
小二见他们听进去了,这才安心了一些,“两位客倌,半个时辰后,我们就过来收拾,顺便提热水上来。”
“好的,多谢。”
顾中清取了三十文钱给小二,小二接过,一脸欣喜的退下了。
出门在外,财不外露,所以,他给小二赏银,也只给几十文钱。他们有正事要办,尽量减少节外生枝。
两人吃了饭,又泡了个热水澡,然后把桌子搬到窗前,面对面坐着,一起煮水沏茶,静等外面的动静。
整个十里镇,一片寂静,连狗吠声都没有。
静得诡异。
突然,夜风刮来,树叶沙沙作响,不时能听到窗户被吹得砰砰作响。整个镇子都笼在一股阴沉沉的气氛中。
不知是谁家的狗先叫了一声,紧接着全镇的狗都叫了起来。一时,山间小镇的狗叫声此起彼伏。
温崇正看向顾中清,嘴唇轻动,无声的吐出两个字。
顾中清点头,一手放在窗户上,一手紧握住剑柄。
“风萧萧,雨凄凄,壮士远征何时归…”外面响起了凄厉的歌声,歌词也非常应景,字字句句都让人联想到了曾消失在田螺山的英雄。
二人凝神听着。
似乎只有一个,那些马蹄声,像是人为弄出来的。
声音慢慢变小,似乎是从这里经过了。二人推开窗户,一路尾随而去,一直跟到镇外的那条河边。
正好就是温崇正他们早前休息过的地方。
顾中清的心怦怦直跳,他突然有一种感觉,前面那个背影孤独的人会是他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谁?出来!”黑影站在河边,突然转身斥喝。
温崇正与顾中清从一旁的小树林里走出来,齐齐看向那人。今夜的月光不好,顾中清看不清那人的脸。
“你是何人?胆敢拿当年牺牲的英魂来装神弄鬼?”
“你们从镇上一路跟来,你们又是谁?”那人打量着顾中清,因为刚才顾中清说了当年的英魂。
听着似乎与当年的人有所关联。
顾中清直直的朝那人走去,“我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二十年了,蒋胜利,你小子该有三十七岁了吧?”
闻言,河边的人怔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
蒋胜利?
这三字深埋在他的记忆时,这二十年来,他不是蒋胜利,还是山上破庙里的一个叫花子。
他的名字,随着二十年前的那一战,已经跟着他的兄弟们长埋以地了。
他没有想过,这辈子还能听到有人叫他蒋胜利。
蒋胜利的声音都在颤抖。
顾中清已走到了他跟前,温崇正举着火把过来。火光下,那是一张黑瘦且满是沧桑的脸。
破烂的衣服,花白的头发。
胸前挂着两个铁蹄,明显刚才镇上的马蹄声,就是他自己弄出来的。
“胜利叔。”
“你?”蒋胜利疑惑的看着温崇正,陌生有些熟悉的面孔,可他又确定不认识眼前的人。
“胜利,是我,我是你的中清大哥。”顾中清上前,张开手臂就把蒋胜利抱住,用力拍着他的背部,“好小子,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哥俩还有再见面的时候。”
“队长?”
蒋胜利不敢相信,刚才火光下匆匆一瞥,眼前的人是完全陌生的,比那个年轻人还要陌生。
他心生疑惑,用力推开他。
“说!你到底是谁,你冒充我的队长是什么用意?难道你们是朝廷的人?假扮熟人,想要抓我回京吗?”
“兄弟,我真的是顾中清。当年我受了重伤后掉到河里,晕倒了,后来,不知怎么就漂到了下游,被人救了。”
顾中清用力抓住蒋胜利的手,情绪很是激动。
二十年了,他以为当年无人生还的小队。如今还有他和自己年纪最小的蒋胜利。
这算不算是老天有眼?
蒋胜利还是不敢相信,上下打量着他。
顾中清又道:“那一年你十七岁,你是在十五岁时到了军营的。你之前是孤儿,将军在半路上捡了你,并把你带到了军营里。”
“你说你没有名字,但希望将军常胜,所以你就给自己取了一个新名字,这个名字就是蒋胜利。”
“你是从戏团里跑出来的。以前在军营无聊的时候,你还给大家唱过戏。你能一人扮演几个角色,惟妙惟肖,当年把大家都给唱哭了。”
顾中清也知他的疑惑,便细数有关于他的话。
“队长真的是你?”蒋胜烈的眼泪流了下来。
顾中清也不禁泪流满面,重重地点头,“是我,是我!我当年脸上全是伤痕,幸亏遇到了谷不凡神医。他救了我,也帮我把脸恢复了,只不过我从此就换了一张脸。”
蒋胜利啊的一声,上前抱紧顾中清,用力的拍着他的背,“队长,队长,队长…”
两个铁血男儿抱在一起,哇哇大哭。
温崇正站在一旁,默默的抹眼泪。
这一幕说不感人,那是假的。
曾在战场上杀敌,流血流汗,他们都不哭,如今团聚了,他们却抱头痛哭,这怎么能不让人触心呢?
温崇正移开视线,看向四周。
静悄悄的,不知名的虫儿在鸣叫,树林里还有许多萤火虫在飞。
温崇正心想,那些萤火之光,应该就是那些英魂之光,黑暗中放着光芒。
他轻声的道:“谢谢你们。”
他的内心有一股热血,似乎有什么使命在这个夜里,在这个地方,被点醒了,被那些光给照亮了。
是了,这些冤死的英魂,还等着他为他们含冤昭雪,一洗当年顾家军通敌卖军的奇耻。
顾中清和蒋胜利抱在一起,哭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两人抹去眼泪,蹲在河边,把脸洗净。
顾中清拉着蒋胜利来到温崇正面前。不待顾中清出声,温崇正已经跪下,郑重的磕头。
蒋胜利一脸困惑,问一旁的顾中清,“队长,这位公子是?”
顾中清,努了努嘴。
“胜利,你去把公子扶起来。”
“公子?”蒋胜利反问,但还是上前先把温崇正给扶了起来。他又扭头看向顾中清,等待着他的解释。
顾中清看向温崇正,为蒋胜利介绍。
“胜利,这位就是咱们当年才一岁多点的公子。将军给他取了一个名字,他叫温崇正。”
第236章 从未有过(一更)
“属下蒋胜利见过公子。”蒋胜利立刻单膝跪下,抬头泪眼婆娑的看着温崇正,就着火把的光,打量着温崇正,“像!仔细一看,真的像。公子的眉眼都随了将军。我虽没见过将军夫人,但听说将军夫人是个美人,所以咱们公子长得俊逸。”
“胜利叔,你起来。你这样子,我担不起。”
温崇正把蒋胜利扶了起来。
蒋胜利扭头抹去眼泪,咧着嘴笑了。“公子,胜利有福,今生还能见公子一面。”
“有福有福。”顾中清拍拍他的肩膀,一脸笑容,“兄弟在天有灵,二十年了,让我们在这里再相聚。”
“队长。”
“别再叫什么队长了,叫我中大哥。”
“好!中大哥。”
“兄弟,见着你真好啊。”顾中清的情绪难以平静。
“胜利叔,我们到你住的地方去吧。你们这么多年不见,一定有许多话要说。”温崇正觉得要找个地方坐下来叙旧,他们三人一起回客栈,这不太好。
而且,那里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顾中清立刻接话,“对对对!我们一起去你住的地方,好好的聊聊。”
闻言,蒋胜利有些为难,“中大哥,我住的地方倒是离这里不远,只是…”他扭头看了温崇正一眼,“那地方怕是委屈了公子。”
田螺山上的破庙就是他这些年的栖身之处。
本来以前还有香火的,可被他装神弄鬼的吓走人后,又加上当年这河边的惨烈一幕。久而久之,便没人去那里上香了。
正好,那里就成了他的住处。
他以打猎和吃野菜为生,除了每年的这些时日去镇上,他会一直在山上,活得像个野人一样。
“胜利叔,你这么说,倒是让我无地自容了。走吧,这些年委屈的一直是你和中叔。”
温崇正拨起插在地上的火把。
蒋胜利带着他们二人上了田螺山的破庙,他窘迫的看着火堆上吊着的破铁锅。
“公子,中大哥,我这里条件不好。你们先坐一会,我去涮锅添水煮起来。这里…”
铁锅都生了锈。
他已经有些日子没煮吃的了。
饿了抓只野鸡或野兔烤熟就吃,渴了更好办,山里有溪水,想喝多少有多少。
“兄弟。”
温崇正和顾中清同时出声,“不用了,我们不渴。”他们进破庙里就打量了里面的环境,这不是一个差字可形容。
这破庙多年失修,头顶的瓦片都稀稀落落的,这既不遮雨,又不挡风的。蒋胜利在这里生活,真的很苦。
二十年,不知他是怎么度过的?
“哦,那行!”蒋胜利尴尬的坐下,三人就坐在干草堆上。蒋胜利谈起了当年如何死里逃生,这些年又为何硬生生的弄了一个归魂节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