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纯勉强笑了一下:“是。”
李绍文盯着他看,同时又问:“你就打算一个人过下去了?”
李纯垂下眼帘,木然的笑着一点头,然后转向了身前那两只小猫。
李绍文犹犹豫豫的走近了两步:“一个人过一辈子,那怎么行?你……你将来要是有什么想法,需要帮助,就来找我。”
李纯背对着李绍文,惯性似的依旧是笑:“我一个人也能生活……挺好的,你不用为我担心。”
李绍文恨了一声:“你还是这样,无情无意不知好歹。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和我装什么超凡脱俗?”
李纯脾气好,挨了教训也从来不急不怒。轮流抚摸了两只小猫的后背,他心平气和的蹲着,像只怪好看的棉花包,任谁一拳打上去,都是虚飘飘的没有着落。
李绍文最恨他这一点。前些年光顾着爱他漂亮了,几乎不去留意他的性格;这些年两人也是老夫老妻了,互相把对方看的越发细致,李绍文就疑惑起来——李纯到底揣着什么心思?
他始终是摸不清李纯的肠肠肚肚,只觉得随着岁月的流逝,李纯从一颗甜美的硬糖渐渐变成了一块柔软的年糕,也没滋味了,也没咬头了,含在嘴里只觉得乏味。
望着李纯又看了片刻,李绍文一阵失神,忽然下意识的便要上前拉扯对方,然而一个冷战过后,他回归现实——他和李纯之间,已经是没什么关系了。
于是他转身走回楼内,要找毛巾擦了一擦身上的油渍。
李绍文回到餐厅,发现干爹正在和自己的太太谈笑风生。李太太显然是挺喜欢这位“爸爸”,于是敞开心扉,用天真的口吻讲述自己偷爬邻家大树偷果子吃的故事——那时是四四年,她住在重庆,才刚满十岁。
李绍文听自家太太满口孩子话,举手投足之间都带有稚气,就暗暗头痛,并且做出腹诽:“这个傻娘们儿,满口胡说的都是什么!”
李氏夫妇当晚离去,过了三日又来了,李太太这回拎着一只保温桶,里面装的是她亲手制作的四川泡菜。
众人吃了泡菜,齐声称赞,李太太有点人来疯,一听这话很高兴,回家忙碌一周,又送来泡菜十斤。于是陆家大师傅得了解放,每天早上不必再费心思去做小菜了。
再说陆雪征,终日在家高坐,无所事事之余,竟是认真盘算起了去泰国做教头这桩事情。起初金小丰以为他是随口讲的闲话,还没在意,后来看他越说越真,这才紧张起来。
金小丰不说话,他撺掇陆云端去劝阻陆雪征。陆云端果然去了,和他爸爸唇枪舌战了一番,末了却是当场倒戈,认为与其让他爸爸英年退休,不如到泰国去找点消遣。
金小丰没想到自己最有力的盟友会是如此不堪一击,真是失望之极。于是这天晚上,他赤膊上阵,决定亲自出场——倒不是要和陆雪征打一架,主要是天气闷热,他穿不住任何衣裳。
然而不过三言两语的工夫,陆雪征便窥破了他那内心世界。
金小丰被陆雪征压到了床上。
他刚刚洗过澡,还没有出汗,身体正是又洁净又温暖。因为这些年一直不肯闲着,所以他毫无发福迹象,皮肤依旧紧绷着透出光泽。
陆雪征近来很爱咬他,此时也低下头去,在他那肩膀上半轻不重的咬了一口——肌肤十分富有弹性,陆雪征几乎快要咬上瘾了。
“我还不知道你那副小算盘?”陆雪征笑着说道:“自己有话憋着不说,打发云端做先遣军,对不对?”
金小丰被他巧妙的压制住了,竟是不能轻易起身,只得仰望着陆雪征说道:“干爹,还是香港好。”
陆雪征探过头去,和他鼻尖相蹭:“傻儿子,我先去瞧瞧情况,行不行?”
金小丰红了脸:“干爹,您要是去了泰国,那我们……可怎么见面呢?”
陆雪征笑了:“笨蛋,我又不是把自己卖给了托尼杨。每隔两个月我会回家一趟,况且如果那里环境真是不好,我就不去了。我是闲的难受,不是贱的难受,总不至于自找罪遭。”
说完这话,他在金小丰的胸膛上又咬了一口。金小丰当即一皱眉:“嗯……”
陆雪征抬起头:“嗯?”
金小丰歪过头,望着陆雪征答道:“疼。”
陆雪征笑了:“忍着!”
金小丰也笑了,挣扎着想要起身反抗。陆雪征眼看自己快要压不住他,连忙腾出手来,向下狠狠掐了金小丰的屁股。金小丰猝不及防,疼的“哎哟”一声,同时后悔不迭——当初实在不该向干爹暴露这处弱点!
这也真是见了鬼,想他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居然最怕被人打屁股!
金小丰奋力一挣,滚下床去。捂着屁股站起来,他深知干爹兴致来了,恐怕要和自己纠缠不休。旁的不论,先前教训小黑的藤棍还有几根,赫然正是立在墙角,这要是被干爹抡起来招呼到自己身上,干爹那边是开玩笑,自己这边可是真疼。
于是金小丰困兽一般的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索性纵身扑回床上去了。
金小丰和陆雪征沉默的打做一团,从床上到地下,从这屋到那屋,两人都是忍着笑,简直快要忍不住。
丁朋五和俞振鹏站在小客厅里,耳听头上楼板咕咚咚直响,便一起抬头向上望去。
俞振鹏问道:“我说,这是干什么呢?”
丁朋五答道:“干爹前两天吵着要去泰国教人打拳,这不会是……提前拿金哥练上了吧?”
俞振鹏收回目光望向丁朋五:“真去啊?”
丁朋五迎着他的目光:“谁知道呢?也许就是真去!”
俞振鹏叹道:“干爹可真是的!在家里当小老爷子多好。”
丁朋五听俞振鹏把干爹称为“小老爷子”,就笑了一声,感觉这个称呼不伦不类。

第195章 托尼杨

陆雪征在家里总是提起托尼杨,结果这日下午,托尼杨真是来了。
当时丁朋五不在家——他给自己找了个女朋友,出门约会去了;俞振鹏照例是袖着双手在院内溜达,忽见那位一度常来的顾先生带着一名陌生客人停到了门前,便连忙上前招呼。
一月不见,顾先生的头发越发花白了——这一阵子他是又黑又瘦,双眼凹进去,鼻梁挺出来,再配上一头整齐白发,看起来无论如何不像华人。他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旁边客人头发乌黑,面孔雪白,也是一样的凹眼高鼻,仍然是个杂种模样。这二人一黑一白,身量相仿,并肩在门前一站,可真是够人瞧的了。
俞振鹏连忙招呼仆人过来开门,又出言笑道:“顾先生,这位是杨先生吧?来的正好,干爹等着您二位呢。”
顾先生仿佛很忙很忙,忙的颠三倒四,操着一口英文向俞振鹏发出寒暄——说了两句感觉不对劲,立刻转为上海话。
俞振鹏一派和气的微笑着,一句也没听明白;而顾先生在穿过院子之后,终于恍然大悟,嘴里改成了国语:“听说你要把坚尼地的房子改建成三层楼?”
俞振鹏依旧袖着手,感觉自己这做派像个师爷:“是,那房子地点还算凑合,里面格局简直不像话。”
顾先生龙行虎步,且走且道:“这件事情我有经验,等我闲下来和你讲,包你省下一半开销。”
俞振鹏笑着点头:“哎,多谢指教。”
在楼下清凉明净的小客厅里,顾先生和托尼杨见到了陆雪征。
顾先生和他是老相识了,这时便是问候一声。而托尼杨先对着陆雪征双手合什一躬身,然后直起腰来张开双臂,又行了个拥抱礼:“陆先生,好久不见啦,你还是好气色。”
陆雪征哄孩子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感觉这人挺有意思:“哈哈,托你的福。”
三人各自落座,顾先生见陆雪征耳朵下面赫然三条抓痕,登时一愣,随即也不见外,开口问道:“陆先生,你这伤是——”
陆雪征笑道:“唉,让猫挠了。”
托尼杨坐在一旁,含笑不语,心想陆太太真是一个厉害的女人啊!
这时李纯送了热茶进来,托尼杨一眼看清了他的模样,心思立刻变了,感觉这男人真是漂亮。李纯放下热茶转身走出去,他还睁着两只眼睛瞧那背影。
陆雪征见他进门后不住的东张西望,便主动笑道:“前天在电话里,听说杨先生要特地来看望我,我是很感谢的。”
托尼杨收回目光,转向了陆雪征一笑:“陆先生,我是一定要来的,一是问候,二是邀请。我平时难得来香港一次,总是拜托顾先生和你联络,这个……实在是失礼,所以我……”
陆雪征没等他说完,就抬起了一只手做出中断的动作:“杨先生,你不要客气。”
托尼杨笑着一耸肩膀,露出一排雪白牙齿,神情几乎堪称调皮。
于是陆雪征忍不住也笑了:“杨先生的意思,我都知道,顾先生也和我反复讲过许多次了。但我的主意没有变,还是得从明年开始,因为快到农历新年了,我对节日是很看重的。”
托尼杨一挑眉毛,然后向陆雪征翘出大拇指,用认真的口吻说道:“陆先生你是真的厉害,所以我很急切。”
陆雪征刚要谦逊,不想这时客厅门口忽然伸进一个脑袋来,却是陆云端。托尼杨扭头一看,目光如电,瞬间认定这位乃是如假包换的陆家少爷。
陆雪征回身向他招了招手,笑道:“云端,进来!”
陆云端穿着一身短衣短裤,大大方方的走到了陆雪征身边。在落座之前,他礼数周到的先向顾先生和托尼杨鞠躬问好,然后才规规矩矩的坐在了父亲身边。
他来的是有目的、有缘由的,他想从托尼杨这里打听一下小黑的近况。于是在做出满脸的笑容之后,他开口问道:“杨叔叔,小黑还好吗?”
托尼杨怔了一下:“小黑?”
然后他一拍巴掌:“哦,你是说纳卡。”
陆云端很有分寸的笑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只叫他小黑。”
提起小黑,托尼杨显然是高兴了:“哈哈!纳卡很好,纳卡现在身价不错,最高一次达到了五万港币,哈哈,他还小,我想他以后一定会成为拳王!哈哈!”
托尼杨说高兴了,一句话哈哈了三次,嘴张的老大,口腔深处金光闪烁,也不知有几颗黄金槽牙。陆家父子坐在对面,看的清清楚楚,但是面不改色,只做不见。动作一致的翘起二郎腿,父子二人附和着一起点头,一起微笑。
顾先生坐在一旁,抬手搓脸——太累了,他恨不能把眼皮搓下面颊,鼻尖搓上额头。满脸乱揉了一通,他觉着血脉流通了些许,耳边听到众人在谈笑风生,但是毫不动心,因为知道自己的利益已经固定,不会再从托尼杨身上得到额外的好处了。
托尼杨颇想和陆雪征提前签下一份合同,然而未遂。
若是对待一般的事务,大概签就签了,反正双方条件已经谈好,再无其它枝杈。但陆雪征知道托尼杨这种人不是善类,所以不和他做长远计划。两人面对面的商谈了一些细节问题,陆雪征又请两位客人吃了一顿下午茶。
托尼杨在喝茶吃点心的时候,依旧和顾先生并肩而坐。在顾先生的衬托下,他显得非常之白,短袖衬衫下露出的手臂肤色几乎如雪。唱歌似的对陆云端赞美了一番,他随即提起了自己的小儿子彼得杨,然后又转到了小黑——纳卡身上。由此及彼,他表示自己新从山区里买来了十个小男孩,孩子们都像纳卡一样,“条件很好”。
陆云端听了这话,心中惦念起了小黑。他总记得小黑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黑还没长成具体的模样,只有一双眼睛令人印象深刻,仿佛所有的童真美好全都被封锁在黑洞洞的瞳孔里去了。
托尼杨和顾先生来这一趟,把事情最后定了下来。而在这二位告辞离去之后,丁朋五哼着歌回来了。
丁朋五打扮的很体面,傍晚时分,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墨镜。俞振鹏照例是在院内走来走去,这时见他连蹦带跳的回来了,就停住脚步问道:“十六的怎么样?”
丁朋五摘下墨镜停住脚步,摇头摆尾洋洋得意:“我今天已经去租下一间公寓——三间屋子,带厨房浴室。”
俞振鹏一挑眉毛:“哦?你来真的?”
丁朋五背了双手:“十六的美人,我再不来真的,这事就成假的了!”
俞振鹏嗤之以鼻:“开什么玩笑!这都搞了大半个月了,你还没把她拿下?”
丁朋五一皱眉头:“甭提了,妈的她人小鬼大,不见兔子不撒鹰。我这陪她又吃又喝玩了两个礼拜,昨天晚上才算是亲了个嘴!”
俞振鹏又问:“我说,你要是真结婚了,哑巴怎么办?”
丁朋五不假思索的答道:“怎么办?那能怎么办?我肯定是带着他啊!”
俞振鹏逗他:“不怕十六的新媳妇挠死你?”
丁朋五当即冷笑一声:“开玩笑!老子活了小半辈子,除了干爹和金哥,我怕过谁?你看哪个娘们儿治住我了?”
丁朋五不急着回房,站在院内高声吹牛。俞振鹏都不想听了,他还不放人家离开。后来金小丰回来了,在他身后好奇的停住了脚步倾听。他不知道,继续高谈阔论,后来偶然回头看了一眼,吓的大叫一声:“呀!”
金小丰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说什么呢?”
丁朋五手捂心口:“哎哟……金哥,你吓死我了!”
金小丰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呢?你也要结婚了?”
丁朋五点了点头:“是……是啊!”
金小丰想了想,随即笑了,低声说道:“很好,恭喜。”
金小丰迈步进楼,正是赶上陆家父子在互相贫嘴扯淡。陆云端对托尼杨其人颇为不满,顺便攻击了对方的金牙;陆雪征故意逗他,偏要唱个反调:“人家就是立刻破产了,那口牙都够人家吃上一阵子饱饭的!”
陆云端快要不是父亲的对手,这时也冷笑一声:“哼,那他要是走夜路遇上劫匪,那口牙也够他被人撕了嘴!”
陆雪征忍着笑,忽然看到金小丰,便一招手:“过来!”
金小丰乖乖的过去了:“干爹,我回来了。”
陆雪征一手摸上他的后脑勺向下扳,一手捏开他的嘴看了看,然后转向陆云端说道:“我听家栋说你夜里吃糖不刷牙齿,这可不行。看你哥哥牙口多好,你得学你哥哥!”
陆云端坐直了身体:“家栋又对你嚼舌头了?”随即他向后靠去,自言自语的咕哝:“这个欠揍的,像个小娘们儿一样天天扯闲话!”
陆雪征松手拍了拍金小丰的脸,然后笑道:“他也大了,什么不知道?你再打他,不怕他记仇?”
陆云端一瞪眼睛,老气横秋的说道:“他敢!”
陆雪征在金小丰身上拍了一巴掌:“回房去换身衣裳,然后下来陪我!”
金小丰被他捏的下巴挺疼,听了这话,连忙撤退。

第196章 丁家逸事

丁朋五租了一间小小公寓,预备结婚,可同时又对陆雪征嬉皮笑脸的,让干爹把楼下他那间屋子留着,看他那意思,好像隔三差五的还打算回来住几宿。
陆雪征看他最近精心装饰,骚的可笑,就忍不住逗他:“你都在外面有小家庭了,还往回跑什么?干爹不缺你一个孝敬,你放心出去过日子吧!”
丁朋五打扮的油头粉面的,弯腰陪笑:“干爹,我……我在家里住惯了,反正家里人口也不多,您就把间那屋子留给我吧。”
陆雪征不置可否的一点头,随即又问:“你是走了,那哑巴和大福呢?”
哑巴自然就是哑巴,大福姓周,则是丁朋五的保镖。周大福和丁朋五是过命的交情,虽有主仆之分,其实情如兄弟。丁朋五笑道:“我那公寓太小,大福还得留在这儿住,哑巴跟我一起走。”
陆雪征笑了一声,心想丁朋五还挺贪,可是把一男一女放一处养着,那不出事?
不过陆雪征虽然有这个隐忧,却也没说什么。他闲归闲,可绝不管干儿子的家务事。
丁朋五的小女朋友今年只得十六岁,娘家姓万,出身于一个破落户大家庭,生的面目俊俏,口齿伶俐。她担着大小姐的虚名,其实穷的从骨头里往外透寒气,实在过不得了,索性抛却小姐身份,自作主张的跟了丁朋五。她从小在那复杂家庭中成长,年纪不大,心眼不少,早看出丁朋五是个花花公子,故而不见兔子不撒鹰,把裤腰带系的很紧。而丁朋五看得见吃不着,果然心痒难捱,急急忙忙的便要把对方娶进家来,以偿心愿。
万小姐为了嫁给丁朋五,和家庭闹了决裂。万家长辈不肯出席婚礼,这倒正中了丁朋五的下怀——万家人多,若真是全来了,他还嫌招待麻烦呢!
马马虎虎的举行过一场婚礼,万小姐穿着华服,戴着钻戒,乘坐汽车从饭店回了家。哪知一进家门,忽然发现家里多了个人,而且还是个哑巴!
万小姐苦苦追求着清静自由的生活,满以为自己这回可以如愿了,故而此刻望着面前的哑巴,她是分外震惊,随即就去询问丁朋五。丁朋五支支吾吾的,也没说出什么,又撵狗似的对着哑巴一挥手。哑巴察言观色,立刻就躲到小房间里去了,关上房门一声不吭,连尿都不撒。
俞振鹏等人都觉着丁朋五这日子过的有问题,各自袖着双手等看好戏。结果没过几天,丁朋五却是独自上山回来了。
他依旧公子哥儿似的穿戴着,一脸的满不在乎。俞振鹏问他:“哎哟,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十六的弟妹呢?”
丁朋五当初就是恋着这里环境优美,所以恳求陆雪征留下自己的房间。如今房间派上用场,他在上楼见过陆雪征之后,便回到房里舒舒服服的坐下来,然后不屑的答道:“在家呢!”
俞振鹏在他身边坐了下去:“怎么不带过来让大家瞧瞧啊?李家十七的小嫂子昨天可是又来了,给干爹带来一盒子油炸馅饼,那个香啊!”
丁朋五冷笑一声:“哼!我那媳妇可不会煎炒烹炸!”
俞振鹏笑道:“我是打个比方嘛!”然后他用胳膊肘一杵丁朋五:“你这新婚生活过的怎么样?不出去度个蜜月?”
丁朋五继续冷笑:“这还不是全凭我的心情?我心情好,就度;心情不好,就不度!”
俞振鹏转向他:“那你倒是度不度啊?”
丁朋五抬手扯松了领带结,然后起身走到窗前向外望去:“我这一阵子忙着呢!哪有时间扯那个淡?”
俞振鹏不问了,看出丁朋五显然是心情不好。
丁朋五在家里住了能有两天,拍拍屁股下山去了。
家中众人提起他都是骇笑——把个十六的新媳妇和年轻哑巴放一处养着,自己却是连着几天不回去,也不怕弄出个小哑巴来。
丁朋五这一走,杳无音信。还是大半个月后,常与丁朋五见面的金小丰带来消息,说是丁朋五那三间小屋里装载了太多的恩怨情仇,丁朋五一生气,把哑巴和媳妇全揍了。
俞振鹏一听这话,当即衣角飘飘的下了山,前去丁宅探望。半天过后,他搭着公共汽车回来了,进门就是苦笑。及至到了晚上,家人欢聚一堂了,他才绘声绘色的讲述了丁家情形。
原来万小姐在过门之后,发现哑巴总也不走,便对着丁朋五发脾气。而丁朋五对万小姐是娶也娶了,睡也睡了,便不由自主的拿出丈夫身份,横眉怒目的吆五喝六。
万小姐早就知道丁朋五不是个好货,故而也不震怒。等到丁朋五白日走了,她便推门进了哑巴的小房间,由着性子对哑巴又抓又骂,想要把哑巴撵走。哑巴不敢还手,也没地方去,抱着脑袋蜷在角落里,被万小姐挠的满脖子都是血痕。等到丁朋五晚上回家了,万小姐再恶人先告状,把种种罪名压到哑巴头上,说哑巴在家又馋又懒充大爷,并且还给她脸色看。
丁朋五听了这话,也不耐烦去断案,冲上去就打哑巴,把哑巴踢的满地乱滚。哑巴哇哇的叫,有苦说不出,而丁朋五听出他是受了委屈,可是懒得理会,踢过之后就搂着万小姐出了门,又看电影又逛舞场,午夜时分才能回家。
如此过了几日,丁朋五偶然中午回家,正遇上万小姐蓬头垢面的睡了懒觉起来,正在一边痛骂哑巴,一边扬手狠扇哑巴耳光。丁朋五也是个不稳重的,见此情形,立刻倒戈,扛起万小姐就掼到了卧室床上,然后指着对方的鼻尖,日娘捣老子的乱骂了一通。万小姐先听他骂的出奇,还是讶异,后来忽然明白过来了,登时就急怒攻心,“嗷——”的哭了起来。
丁朋五也不懂得怜香惜玉,万小姐都要哭抽了,他还滔滔不绝:“妈的给脸不要脸,你和我充什么丁太太?好啊,我养了十来年的人,我现在都不打了,你算哪根葱?我告诉你,你再敢动哑巴一指头,我剁了你的手!”
经此一役,丁家的形势又起了变化。
万小姐这回不打哑巴了,也不骂哑巴了。大白天的,她穿着小背心小裤衩,跑到哑巴的小房间里谈心。
哑巴英俊老实,个子高挑,看着比丁朋五漂亮许多。万小姐怀着鬼胎,对他发笑,而他看了万小姐这个形象,十分不安,房间偏又狭小阴暗,除了一张床再容不下其它,他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万小姐见他羞赧,正中下怀,像一团温香软玉似的往他身边凑。
这个情景,又被丁朋五发现了。
丁朋五这回越发烦躁,索性把万小姐和哑巴全狠打了一顿。万小姐嚎的惊天动地,哑巴被他打的口鼻流血,不敢叫,自己用手去堵去抹,鲜血顺着手臂往袖子里流。
年前,丁朋五把哑巴带回陆宅了。
他还是没能享成齐人之福——哑巴瘦的不像样了,脸上脖子上都是伤痕。
丁朋五没想到万小姐这么厉害,逼急了真敢寻死觅活,可自己又不好天天随身带着哑巴到处走。
丁朋五回来这天,李绍文夫妇正好也来看望陆雪征。李太太已经有了身孕,依旧娇憨活泼,用四川话讲笑话给陆雪征听,逗的陆雪征哈哈大笑,李绍文也忍不住乐。正是在这一片祥和的气氛中,丁朋五和哑巴两人出现在众人眼前,而众人看了他二位的这幅倒霉模样,都感觉可怜又可笑,十分违和。
陆雪征把这两人叫到跟前,然后拉扯哑巴弯腰下来,仔细查看他那头脸上的新旧伤痕。
看过之后,他松开哑巴,抬头对着丁朋五说道:“这不怪你媳妇,怪你。”
他指了指丁朋五:“你是自找!”
丁朋五落花流水的站在陆雪征面前,哭丧着脸低声说道:“干爹,您不知道,这些天都难死我了。”
陆雪征挥了挥手:“一样的兄弟,你看看李绍文的日子,再看看你自己。我们都吃过饭了,你们自己去厨房想办法。”
丁朋五乖乖的一鞠躬:“是,干爹。”
陆雪征懒得看他:“滚吧!”

第197章 一家亲

大年初二这天,陆雪征坐在书房的窗台上,双手捧着一本小说在读。
金小丰背对着他坐在紧靠窗台的椅子上,端端正正的就在陆雪征身前,陆雪征那两条腿没有地方安置,索性脱掉皮鞋抬起双腿,将穿着袜子的双脚向下踩到了对方的大腿上。
两条大腿舒舒服服的搭上金小丰的宽阔肩膀,陆雪征觉得挺舒服。而金小丰万没想到他会做出这个姿势,惊讶之余几乎脸红。试探着向后靠了一下,他的大脑袋被陆雪征夹在了双腿之间。
陆雪征没理会,专心致志的翻过一页,然后随手抚摸了金小丰的光头。金小丰被他摸的心猿意马,不想此时,陆云端忽然推门走进来了。
陆云端看他父亲快要骑到哥哥的脖子上,不以为然,认为这是在欺负人。但是他另有要务,来不及打抱不平。拿着一册笔记本走上前去,他没找到落座的地方,便一歪身坐上了金小丰的大腿:“哥哥,你看这一篇账,怎么这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