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崇义伸手指向他的鼻尖,直犯结巴:“你……我……我都要急死了,你还讲舒服?!”说到这里,他想象出陆雪征赤条条睡大觉的模样,不禁气的要死,伸手就抓向了对方的下身。这时他倒是有了分寸,不抓那根肉做的器具,单拣没要紧的欺负,竟是在那毛上狠狠薅了一把。
陆雪征疼的一皱眉头,啼笑皆非,也没敢吭声。

第73章 第二人

陆雪征让仆人预备出一只大浴桶,浴桶中倒入了草药熬成的药汤,自己就长久的坐在其中浸泡。药汤的气息苦涩刺鼻,并非常人可以忍受。陆雪征占据了楼下那间悬有沙袋的空房,不声不响的自行疗伤。
叶崇义被那苦气熏的直流眼泪,只好站在窗外向内探望。陆雪征看他一眼,他便贱兮兮的抬手一晃钻戒,摇头晃脑的发笑。
这时,戴国章扛着一根木棒,推门走了进来。
陆雪征热气腾腾的从浴桶中站起来,通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小裤衩。抬腿迈出浴桶走到窗前,他弯腰伸手扶住窗台,先是对着面前的叶崇义一笑,而后叉开双腿低下头去,咬紧牙关屏住了呼吸。
戴国章是前两天从北平赶过来的,目前干的是大管家的活。上前拍了拍陆雪征的后腰,他只觉手下肌肉触感坚硬,便退开一步抡起木棒,挟着疾风就狠砸向了对方腰间。
叶崇义忍无可忍的闭了眼睛——他毕生还没有见识过这么可怕的疗伤方法。
戴国章一鼓作气,把木棒打折了!
将两截木棒捡起来放到一旁,他走过来想要搀扶陆雪征:“干爹,您觉着怎么样?”
陆雪征背对着戴国章,抬起一只手表示拒绝,随即慢慢抬头,悠悠的长出了一口气。一挺身站直了,他试探着扭了扭腰,想必是全然无碍,这才回身走向浴桶,迈进桶中坐了下去。
仆人拎着一桶新熬出来的滚烫药汤,推门走了进来。戴国章接过木桶,将那药汤贴边倒进浴桶中。而陆雪征一边背过双手揉搓腰部,一边淡淡的问道:“还没有苏清顺的消息吗?”
戴国章小声答道:“干爹,消息倒是有,只不过他现在躲在日租界,有人保护,李绍文几次想要下手,都没找到机会。”
陆雪征抬手搭在了浴桶边沿上,随即向后仰靠过去,故意让那药汤烫疼腰部肌肤:“谁保护他?李继安?日本人?”
戴国章绕到后方,为他揉捏肩膀:“都有。”
陆雪征闭了眼睛:“把话传出去,就说我陆某人这次要清理门户,谁敢阻拦,谁就是我的敌人。到时一并遭了清理,可别怨我不讲道理。”
戴国章把拇指摁上对方后颈的穴位,一边按摩一边答道:“是。”
陆雪征很舒服的长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事情没来,我不惹事;事情来了,我不怕事。”
戴国章低声答道:“是。”
叶崇义近日一直留在陆公馆,从早到晚陪伴陆雪征,一刻也不愿分离。下午时分,陆雪征上楼回房睡觉;小灰猫竖着尾巴走到卧室门口,意图进门去和主人亲近。叶崇义一开门看见了它,也没言语;弯腰抱起小灰猫,他就近走到走廊尽头的窗前,推开窗子就把猫扔出去了。
二楼的高度,当然不至于摔坏了小灰猫。但它娇养惯了,如今受到极大惊吓,就要死要活的喵喵大叫。陆雪征朦朦胧胧的听见了猫叫,打了个哈欠翻过身来,含糊问道:“小灰灰?”
叶崇义关了门窗,将那惨叫隔绝在外,又打开了屋角的电风扇。走到床边宽衣解带,他抬腿上床,哼唧一声拱进了陆雪征的怀里。陆雪征睡意浓重的搂住了他,同时喃喃说道:“小疯子,现在别缠我。等我睡醒了,再……”
他话没说完,就要睡去。叶崇义抬头望着他笑问道:“再什么?”
陆雪征一拍他的屁股,声音轻不可闻:“再收拾你。”
小灰猫受到了第一残酷的虐待,气的毛发和尾巴一起高竖,满院子乱窜,又伸出利爪,去挠一切可挠之物。陆雪征睡了一下午,它便闹了一下午。傍晚时分,它上了树,毛茸茸的盘在树杈上赌气,可惜谁也不曾留意过它,而它作为一只娇生惯养的家猫,如此熬到入夜之后,眼见四周景色寂静恐怖,只得是偃旗息鼓的溜下大树,垂头丧气的回房去了。
李纯右脚的枪伤,因为拖得太久,所以闹起了感染。陆雪征亲自去看望了他一次,他穿着病人服坐在床上,微微的有点发烧,然而精气神很不错,欢欢实实的能吃能喝。仰头看着陆雪征,他乖乖的说道:“干爹,我再过一个礼拜,就能回家了。”
陆雪征轻轻一拍他的后背:“别急着回去,好利索了再说。想吃什么要什么,就和李绍文说。”
李纯“哦”了一声,也怕自己会落下小残疾。
没等李纯康复出院,苏清顺先落网了。
李继安翻脸不认人,收回了先前对他作出的所有许诺;日本人看不出他的重要性,也不愿因此得罪租界里面的亡命之徒——倒不是日本人怕了陆雪征,只是觉得犯不上。
皇军虽然名头响亮,但也一样的欺软怕硬。
光天化日之下,苏清顺在日租界的大街上,被戴国章领人绑起来塞进了汽车里。他知道自己难逃一死,所以坐在车内并不反抗,只急急的说道:“戴哥,我在这边有个女人,你一打听就能知道。她有了身孕,手里的钱倒是够用,就是无依无靠。等我死了,你隔三差五派人过去看看她。”
戴国章坐在副驾驶座上,这时就回头望向他,一言难尽而又痛心疾首的说道:“你啊……”
话没说完,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苏清顺的双手都被反绑在了身后,这时见戴国章不答应,就急的以点头代替作揖:“戴哥,我知道你是好人。咱们从小一起长起来的,别人我指望不上,我就求上你了。以后孩子生下来,要是个小子,就叫苏家栋;要是个丫头,你就让她随便起个名字。戴哥,你仔细听准,可别记错了!”
戴国章长叹一声,转向了前方:“我记住了,你放心吧。”
苏清顺得到了承诺,死心塌地的也长出了一口气,口中低低的咕哝道:“死了也好。小时候吃他一口饭,长大后得卖一辈子的命去报恩。成年累月的担惊受怕,我也累了,你们接着伺候他去吧!”
戴国章眼望前方,只装听不见。
苏清顺被戴国章送回了家——苏公馆,他自己的家。
他死在了自家的一间空房中。
两年前,韩棠就是在那间空房内,被陆雪征一脚踢断了脖子。
踢断脖子,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死的干脆利落;苏清顺却是没有这样的运气,他是被陆雪征用铁棒活活打死的!
他所有的兄弟们一起围在四周,是神情漠然的旁观者——都已经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所以无法表示同情。
于是他谁也不看,只最后望了戴国章一眼。戴国章和他对视刹那,随即却是不甚自然的垂下眼帘,避开了他的目光。
陆雪征不碰苏清顺的脑袋,只往他身上招呼。苏清顺在真正咽气的时候,身体都快被他打碎了。
扔掉手中血淋淋的铁棒,陆雪征站在原地喘了一口气,而后从戴国章手中接过了一条雪白的湿毛巾。
仰头把湿毛巾蒙到脸上,他转身向外走去,同时抬手擦净了溅到脸上的斑斑血点。随手把毛巾向后扔给戴国章,他头也不回的说道:“苏清顺手下管事的人,也给我全部处理掉。”
戴国章跟上一步,低声答道:“是。”

第74章 一家人

李纯出院了。
他那右脚脚掌被子弹穿了个洞,子弹走的迅疾,那个洞也开得利落——就是个洞,消炎过后渐渐愈合,也就好了。
不过愈合归愈合,他这右脚目前还是不能落地走动。戴国章把他一路从病房扶下楼去,又任他金鸡独立的跳进了汽车中去。及至到了家,陆雪征亲自出来迎接,见他依旧是行动不便,便俯身伸手,把他从车中拦腰抱了出来。
叶崇义这一阵子一直住在陆公馆。此刻坐在房内窗前的椅子上,他用胳膊肘搭了窗台,侧着脸斜睨了院内情形。李纯说起来也是个青年了,可是穿着短衣短裤,周身上下没有丝毫青年气息。安之若素的躺在陆雪征的臂弯里,他抬手搂住干爹的脖子,一脸的无欲无求,神情和姿态都很像个乖宝宝。
叶崇义就看不得李纯。黑亮亮的眼珠子悠悠一转,他颇想冲出去一脚踢飞李纯,而后抢亲似的,把陆雪征抱回房里关起来!
他当然是抱不动陆雪征的,不过歪着脑袋想象了那副夸张情景,他忽然笑了一声,自己把自己哄逗开心了。
陆雪征把李纯送回房中床上。李纯把双腿垂下去,弯腰解开皮鞋鞋带,随即就见陆雪征也在床边坐了下来。
“还是疼?”陆雪征问他。
李纯微笑答道:“不动就不疼。”
陆雪征抬起他的右腿横放到自己膝上,而后扒了他脚上的洋纱袜子,本意是要看一看那贯通脚掌的枪伤,然而放眼一瞧,就见这只脚白白嫩嫩,带着浑圆温暖的肉感,哪里是个十九岁小伙子的脚丫子?
他作势要打李纯的脚掌,然而巴掌扬起来扇下去,最后却是只掠过了对方的脚趾头。李纯猝不及防的当了真,吓的一咧嘴,险些叫出声来。而陆雪征在恶作剧过后,伸手将李纯拉扯过来,一把就将人抱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低头在李纯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他低声笑问道:“李绍文对你好不好?”
这些天在医院里,李纯是由李绍文来负责的。
李纯自然而然的依偎在了干爹胸前:“挺好。医院里的伙食不好吃,他天天让人给我送饭。”
说完这话,他环抱住了陆雪征的腰,仰起脸又关切问道:“干爹,听说你腰上受了伤,现在怎么样了?”
陆雪征笑了:“早好了。”
然后他起身把李纯放回床上,低声说道:“你还是养你的伤,干爹不用你伺候。还有,他这一阵子要在这里长住,你替干爹照顾着小灰灰,他看不上它。”
李纯一听到那个“他”字,便知这指的是叶崇义。思及叶崇义那种酸溜溜的阴冷模样,他心中暗暗叫苦,嘴上倒还答应了干脆:“是,干爹,我知道了。”
陆雪征又拍了拍他的脑袋,不再留恋,转身走了出去。
叶崇义忍受着刺鼻的汤药苦气,搬了个小板凳做到楼下空房内,无论如何非要陪伴陆雪征。
在他的眼中,陆雪征此刻是正在挨打。
的确是挨打。刚从浴桶里迈步出来的陆雪征面壁站了,抬手扶墙稳住身体。戴国章抡着一根成人手腕粗的木棒,以连珠炮的速度狠狠敲击他的后腰。而他经过这些时日的锻炼,腰部虽然受此击打,却是几乎安然无恙。
待到木棒“喀嚓”一声折断之后,戴国章的任务才算是终于结束。陆雪征迈回浴桶中坐下,自己撩水擦洗腰间痛处。这些天来,他把幼时的功夫重新捡起,终日的泡浴、排打、再泡浴。如此反复久了,他自觉着身体结实了许多。
他在近几年中,的确是懒了,也许是因为年纪增长,失去了那种专和自己较劲的精气神。幸好当年的底子雄厚,他还拥有偷懒的资本。
净水沐浴过后,陆雪征穿戴整齐,正在浴室内对着镜子梳理短发,冷不防叶崇义跳过来,拿着一只香水瓶子对他喷了一下。
他连忙一躲:“崇义,别闹!”
叶崇义放下香水瓶子,从后方张开双臂拥住了他:“让你也香一香嘛!”
陆雪征任他搂着,从玻璃镜中对着他说道:“这些天一直不让你出门,你闷不闷?”
叶崇义望着镜中的陆雪征,似笑非笑的答道:“闷,也不闷。”
陆雪征背过双手搂住叶崇义,让镜中二人亲密无间:“没事就尽量不要出门,我怕李继安对你不利。”
叶崇义向镜中飞了个眼风:“我死了,你找别人嘛!”
陆雪征笑叹了一口气:“你就是你,你死了,我在这世上可就再找不到另一个你了。”
叶崇义把下巴搭在了陆雪征的肩膀上,忽然一眨眼睛,眼角处就隐隐泛了红:“我有什么好处?你还离不得我了?”
陆雪征侧过脸来,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我看你也没什么好处,就是会发疯。所以我这辈子要多修点功德,下辈子可不要你这样的疯老婆!”
叶崇义呆呆的望着前方,良久之后一哆嗦,却是落下了眼泪:“滚你的吧!你这辈子这样折磨我,我贱,我认命!下辈子你就是跪下求我,我也不要你!”
然后他垂下头去,毫无预兆的抽泣出声。
陆雪征连忙转身为他擦了眼泪,又把他搂到怀里柔声抚慰道:“疯子,别哭,下辈子我跪下求你,求你要我,好不好?”
叶崇义哭的很激烈,把那涕泪尽数蹭到了陆雪征的肩膀上:“我不要,就不要,肯定不要!”
陆雪征知道叶崇义的情绪向来变幻莫测,故而如今见他骤然成了无赖孩童,既是无理的可笑,又是天真的可怜,便好言相劝着带他回房,又端来一盘冰淇淋,喂他吃了几口。
叶崇义哭泣一场,心中的种种难言苦楚在泪水的滔滔冲刷下,滋味倒是淡薄了许多。吃掉一盘冰淇淋,他那头脑和身体一起降温,回想方才举动,却是又笑了。
他这样忽哭忽笑,陆雪征看在眼里,叹在心中,但随即又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自己这里也算是一家,自然会有烦恼与不足。叶崇义认了命,自己也认命吧!
陆雪征不让叶崇义出门,但是叶崇义并没有大隐隐于市的意愿——天长日久了,他在家里坐不住。
陆雪征强行留了他几次,差点没被他把耳朵咬下去。后来不敢留了,只派出几名洁净顺眼的小伙子充作保镖,一路跟随着他。
他得意起来,虽然在营救陆雪征时损失了二十万,不过手上仍然有些存款,还可供他吃喝玩乐。近来他那向上的心思又淡下去了,也许是因为规矩的太久,不狠狠的大玩几日,他憋得慌。
在赌场里,他还偶然遇到了李继安。
李继安对他和颜悦色的,并且发表了一番前言不搭后语的粗俗讲话,大意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叶崇义用计摆了自己一道,无非是为了救人,并非和自己有仇,所以自己大人大量,可以谅解。
叶崇义当时忙着押宝,没空听他那番高论,但还保持着客气态度。待到李继安发言完毕,他风度翩翩的敷衍几句,随后就挤到了赌桌前去了。

第75章 众生之路

戴国章略一打听,果然是找到了苏清顺的“遗孀”。
遗孀住在一处地点僻静的小院子里,院门一开,里面处处都整齐洁净;及至见了遗孀本人,戴国章挺吃惊,没想到苏清顺还曾享过这等艳福。
遗孀名叫小月,二十来岁的年纪,虽然已经鼓了大肚皮,可是面若银盆、眼如水杏,仍然是个美人!
戴国章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妇人,登时就有些手足无措;而小月听闻他是苏清顺的兄弟,便捧着肚皮坐在炕边,未曾开言,先哭成了梨花带雨。
“这叫什么世界啊……”她拿着一条半新不旧的大手帕,满脸的擦眼泪:“我家顺子有什么大罪过?说死就死了,连个偿命的也没有。这还有天理吗?顺子没了,我要不是看着肚里的孩子,我也追他去了。我都想好了,孩子要是活蹦乱跳的落了地,我今后权当是为顺子活,把他这一点骨肉养大成人;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找他姓陆的拼命去!我打不过他,也要一头碰死在他面前!”
戴国章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小月那边又哭哭啼啼的开了口:“我家顺子没有坏心眼儿,就想和我过两天太平日子,姓陆的凭什么打他逼他?别看我是个妇道人家,我什么都明白。顺子就是不想跟他干了,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他这个做了大孽的混账下这样狠的手,将来有他天打雷劈的时候……呜呜呜……”
戴国章站起来后退到了门口,在两米开外吞吞吐吐的劝慰:“别……弟妹,你别哭了,那什么,我……我就是来看看你,没别的意思。你要是有什么事情要人帮忙,告诉我就行。苏清顺人虽没了,我们兄弟之间的情分还在,你……你别客气。”
小月没理他,眼泪滔滔的只是连泣带诉,又说苏清顺一死,立刻就有人欺负上了门。戴国章一听,连忙细问情形,结果小月这么一讲,却是邻居家图方便,把脏水泼到门口,脏水淌过了界,污了她家的门槛子。
戴国章在小月这里坐了足有两个小时,听其言观其行,就发现这个小娘们儿一脑袋浆糊,连骂街都骂不到点子上。他站不住,想要走;可小月坐在炕上又擦眼泪又擤鼻涕,不让他走,说他来一趟不容易,要给他做手擀面吃。
在小月这里吃了一海碗汤面条,戴国章迷迷糊糊的告辞离开,也不知道自己对这个小月是什么感觉,总之心中就只是感叹:“这个小娘们儿,唉,这个小娘们儿!”
戴国章对小娘们儿无计可施,回了北平。而与此同时,陆雪征守在家中,正使尽浑身解数,要绊住叶崇义那一双要向外跑的长腿。
叶崇义穿上一身笔挺西装,对着大穿衣镜整理领结——整理了半天,忽然一把揪下来,嫌花色不配衣裳。换上素色领带仔细系好,他对着镜子粲然一笑,像好莱坞的电影明星一样,笑的非常欢畅,专为展示口中的雪白好牙。
随即他收住笑容,换做忧郁表情。对着镜子微微低头侧脸,他用眼角余光扫到了自己的睫毛与鼻梁,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姿态也很不错,应该用照相机拍下来作纪念。
陆雪征坐在后方的沙发椅上,望着手里的杂志问道:“不就是要跳舞去么?那有什么意思?”
叶崇义转身走到他面前:“我知道你是怕李继安打我的主意;不过这么长时间都过去了,也没见他对我怎样。再说他前几次见了我,都是有说有笑的。雪哥,你想,他就是想对我下手,不是也得顾忌着你么?他要是把我杀了,你不得替我报仇去?”
陆雪征翻了他一眼,随即面无表情的“哼”了一声:“我把他脑袋揪下来!”
然后他将手中杂志往旁边桌上一放,一挺身站起来,拦住了叶崇义的去路:“这几天我有些心慌,不许你出门!”
叶崇义立刻拧起两道浓秀眉毛:“你——”
陆雪征垂下眼帘抬起双手,为叶崇义理了理衬衫领口,又慢条斯理的说道:“想跳舞,我陪你跳。敢不听话,我现在就把你扔到床上去。不把你干瘫了,我不姓陆。”
叶崇义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末了抬头对着陆雪征一龇牙,做了个凶巴巴的鬼脸。
陆雪征打开留声机,放上了一张华尔兹的唱片。叶崇义气鼓鼓的小声说道:“你还会跳舞?”
陆雪征向他伸出了一只手,又彬彬有礼的微微一躬:“岂止是会,简直是会的不得了。”
叶崇义“扑哧”笑出了声音:“吹牛!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陆雪征听闻此言,却是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解叶崇义的腰带。叶崇义莫名其妙的推了他一下:“喂!你干什么?”
陆雪征一本正经的认真答道:“你不是要看我的本事么?要看快看!现在可都是四点多钟了,我这本事一旦使出来,没有一两个小时施展不完。不早不晚的,你别耽误我吃晚饭!”
叶崇义这才反应过来,又气又笑,果然就把出门一事尽数忘怀了。
晚饭过后,陆雪征带着叶崇义在房内跳华尔兹。
一步迈出去,叶崇义表示了抗议——他要跳男步。
陆雪征无条件投降,又非常谄媚的发出甜言蜜语:“宝贝儿,你爱跳哪样,就跳哪样。只要乖乖的别让我担心,跳大神都行。”
叶崇义听了他的美言,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索性拼命搡了他一把:“那你就跳个大神给我看!你跳一场,我这一个礼拜都不出门!”
陆雪征睁大眼睛,探头问道:“当真?”
叶崇义把双臂抱到胸前,用力的一点头:“当真!”
陆雪征不再言语,单是笑着望向叶崇义——望了良久,正在叶崇义要不耐烦的发出疑问之时,他忽然一翻白眼,“咣”的一声便向后仰了过去!
叶崇义吓了一大跳,慌忙要去扶他,哪知道他一个鲤鱼打挺猛然跃起,随后就开始嘴里嘟囔身体抽搐,上蹿下跳到处混蹦。叶崇义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的满房里追他抱他,哪知他身手极其灵活,竟是捕捉不到。
如此折腾了足有十来分钟,陆雪征冲到门口骤然收住脚步,而后大大的打了个冷战。若无其事的转身面对了叶崇义,他抬手一摸嘴角的唾沫,一派镇定的说道:“跳完了。”
叶崇义被他调理的目瞪口呆,抬手指着他的鼻尖直犯结巴:“你、你、你这是跳大神吗?你少来唬我!”
陆雪征背过手,摇头晃脑的正色答道:“绝对是正宗的跳神,除了神没有上身,其它全是原汁原味,绝无改变。实不相瞒,在下幼年租住在旁人家里,房东乃是祖传的神汉,在下不才,当年还曾被房东借去冒充过童子。”
然后他回身打开房门,对着门外一挥手:“从现在开始,七天之内不许出门。自己在这家里找点消遣打发时间吧,我要读书,别来烦我。”
说完这话,他揪住叶崇义的胳膊,不由分说的就把对方推出房去了。
叶崇义懵里懵懂的站在走廊,下意识的向前走了两步。回头看到房门已经关闭,他不甚甘心的停住脚步,自己糊里糊涂的咕哝道:“什么嘛!”
叶崇义言出必行,从此果然留在陆家,没有闹着出门玩乐。而如此过了几日,他就见陆雪征鬼鬼祟祟,常与一名贩夫走卒打扮的客人相谈。
他无所事事,便在这些事上留心。眼看陆雪征和那人站在院内一株树下窃窃私语,他溜进楼下空房,将那窗子推开一道缝隙,伸着耳朵前去偷听。
一阵微风拂过来,他就听陆雪征低声说道:“好,那我等你的情报和子弹。”
一只大喜鹊喳喳叫了两声,拍着翅膀飞走了。叶崇义没能听清那人的回应,只在外界恢复宁静过后,听陆雪征继续问道:“唐安琪现在还好吗?”
那人顿了一下,随即低声答道:“唐先生……牺牲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陆雪征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后事办了吗?”
“唐先生被捕之后死在狱里,没有尸首。”
陆雪征“哦”了一声,不再多问。
神秘人物走后,叶崇义溜进客厅,就见陆雪征独自坐在沙发上,正在一言不发的抽烟。
他走到沙发后方,弯腰搂住了陆雪征的脖子。
陆雪征握住他一只手送到嘴边,轻轻的吻了一下,然后低声说道:“崇义,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叶崇义好像隐约明白了他的心事。无言的抽出手来,他直起身离开了客厅。

第76章 冒险者

叶崇义仿佛有所知觉似的,下意识的收敛了脾气。陆雪征不让他出门,他就不出;偶尔闷得很了,实在想要出去逛逛,也会随身带上一车的保镖。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盘问陆雪征的心事,陆雪征支吾着不肯明讲,他便赌气说道:“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现在我们的生活也过得下去,太平几天不好吗?国家大事轮不到你这个平头百姓去插手,你以为你是委员长?可笑!”
陆雪征一言不发,搂着他装睡。
叶崇义没有得到回答,意犹未尽,忽然问道:“你是不是缺钱用,所以才接这种生意?”
这些天他冷眼旁观,发现陆雪征本人倒是并不奢侈,但是手中散漫的很。王凤臣手头拮据,来向他求援,他随随便便的就开出了一张五万元的支票。五万元倒也罢了,可问题是,他不只王凤臣这一个干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