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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首英文诗驿
本应铿锵有力的韵,被她念的七零八落,怎么听,怎么不是味道。
麒麟儿落水一事虽然险象环生,好在救治及时。静漪每天过去探望,都觉得幼儿毕竟生命力旺盛,麒麟儿的身体恢复的很快。只是也许因为受到惊吓,总有些蔫蔫的。静漪总想着给他带点儿新鲜的玩意儿,好让他病中多点儿乐趣。这天终于想起逄敦煌给她送来的那箱子东西。于是翻箱倒柜打开来,挑了两样自己留着,余下的全拿到谭园去送给麒麟儿。
她和秋薇月儿去的时候,麒麟儿正由陶骏陪着,在外屋的榻上躺着休息。麒麟儿靠在绣枕上,陶骏的轮椅紧靠着榻,父子俩偎在一处,并没见符黎贞。
静漪问过,知道符黎贞去萝蕤堂了。她让月儿和秋薇把给麒麟儿的玩意儿都拿出来,东西太多了,麒麟儿又急着看,陶骏干脆让她们把东西都放到了榻上。麒麟儿在一堆玩意儿里东摸摸、西摸摸,看着喜欢的就搂进怀里。木头娃娃、小竹马、灯笼哨子…待看到那整套的“唐僧取经”皮影戏道具,高兴地拿起来就舞着。
陶骏看他高兴,说:“好几天没见他笑了。谢谢七妹。这些东西是哪儿来的?我倒没想到去找些这个来给麟儿玩一玩。”
“大多是元宵节晚上在街上买的。”静漪面不改色地说。她当然不能对陶骏说实话,况且也没法儿说实话。总不能告诉陶骏,这些玩意儿,是土匪头子逄敦煌送她的吧?
陶骏微笑。
“麟儿,谢谢小婶婶吧。”他提醒儿子。
“谢谢小婶婶!”麒麟儿拎着大把的皮影从榻上站起来。天热,他穿着纱衣,像只瘦弱灵巧的小蜻蜓一般,可爱极了。
“不谢。”静漪微笑着说。麒麟儿的奶妈守在一旁,看麒麟儿在榻上跳跃,她忙过去抱着他下地。麒麟儿扑过来,抱了抱静漪,小脸儿红扑扑的。静漪摸摸他额头,早就不发热了,问道:“打过针?”
“没打针。”麒麟儿小声说,“娘这几天给我喝好苦的药。不好喝呢。爹爹也帮着娘,非让我喝药…”
“等你病好了就不用喝了。”静漪笑着。陶骏让福顺给她搬来了椅子,她坐下来。麒麟儿干脆过来腻在她身边,手里身上那一串串的玩意儿叮呤当啷的…难得见麒麟儿这么高兴,她问:“这下好了,麟儿有东西玩,也不嫌闷了。”
“嗯…小婶婶,我给你看相片。爹爹在给我讲相片里的故事…”麒麟儿忽然想起来,披挂着一身玩意儿跑到陶骏身边去,从榻上拿了一本书样的东西过来,“小婶婶,你来看,七叔!”
陶骏看麒麟儿很快地往静漪身边跑去,一把没拉住儿子,只好笑着说:“麟儿慢一点。”
奶娘帮着麒麟儿把东西都拿走。他颈子上还挂着彩色的葫芦,过来趴在静漪膝上。静漪看出他拿的是一本相片簿子,宝贝似的拿给她瞧。她看看麒麟儿,微笑着,说:“七叔在哪?”
“在介在介。”麒麟儿见静漪有兴趣,越发着急献宝。
陶骏有些无奈地说:“麟儿慢些说话,吐字要清晰。”
“几道几道。”麒麟儿头都不抬地应付着父亲,翻了几页,才指给静漪看,“爹爹说,这是七叔…和我差不多大的,是不是?”
静漪看着,相片里是陶家兄弟姐妹五个。看起来尔安也就是尔宜现在的年纪,或者还不到,最中央站着的那个个子小小的男孩子,穿着洋服,皱着眉头…的确是陶骧。眉眼清楚极了,且大约是从那么小开始,他就不太喜欢笑了。
“好像是七岁还是八岁,比麟儿略大。”陶骏说。
静漪点头。
麒麟儿还在给静漪翻看相片簿子。这一本应该都是那两三年间拍摄的,照着时间顺序整理好的。麒麟儿给静漪看完了有陶骧的,想一想说:“不对,还有七叔和姨妈一起照的…方才看到过,嗯…”
静漪正在看簿子里最后一张相片,陶骏和陶驷在后面,陶骧站在方凳上,还只到陶骏的耳朵处…听麒麟儿这么说,她合上簿子,麒麟儿又跑开了。他的奶妈追着他,喊着小少爷别跑。
麒麟儿在榻上翻了翻,陶骏说:“麟儿不要缠着小婶婶,你是记错了…”
“没有!”麒麟儿不服气。回头瞪了父亲一眼。眼神竟像极了符黎贞发火时的样子。“一定在这里的。”
“麟儿慢慢找。”静漪看出麒麟儿的小模样是有些生气了。
“在这里呢。”麒麟儿先找了相片在陶骏眼前一晃,才过来,“小婶婶,看看是不是七叔和姨妈?”
“都多少年前的相片了,陈谷子烂芝麻。麟儿你真是淘气。”陶骏淡淡地说。
麒麟儿的小手指按着相片,静漪看着。
相片里的少男少女,大约都是穿着白色的衫子,是坐在草地上的…她仔细看着相片里两个人,静静微笑着,对着镜头的方向。矜持、含蓄而美好的笑容,哪怕此刻看来,都仿佛跨了多年的时间桥,仍然能感受到那温暖乃至热烈的阳光。
她往后翻了一页。还有两张,却是在开的喧闹无比的梨花下。
麒麟儿嘟嘟囔囔地和静漪说着话。静漪也和他说着。相册里所有的相片,都被他们两个看遍了。
“那时候真年轻。”陶骏说。
静漪摸摸麒麟儿的头,让奶妈把麒麟儿送到榻上去。麒麟儿玩的有点兴奋了,不肯。她软硬兼施地让奶妈把他抱走
“七妹对付孩子有一套。”陶骏说。静漪等麒麟儿乖乖在榻上坐好了,才说:“其实我很坏的。”她脸上的笑容
马上收起来,对着麒麟儿做出吓人的样子来。
哪知麒麟儿看了更笑的咯咯响,说:“小婶婶,笑死了,怎么会!”
静漪又笑出来,说:“那你要听话,要不然我会很凶。”
麒麟儿还是笑,笑的眉眼弯弯的。
陶骏看他高兴,叹了口气,说:“顽皮。”
静漪将手中的簿子合上,交给一旁的福顺。陶骏从福顺手中接了簿子,看看她。静漪觉得陶骏虽然什么也
没说,但是眼睛似乎是把话都说了。她其实想问问的,哪怕是他们拍照时候是几岁呢?
“听父亲说过几日你要同老七一道出远门。”陶骏看麒麟儿揉眼睛,拍着麒麟儿的小身子哄他入睡,一派慈
父的模样。“江浙一带很快进入黄梅天。好在你是在那边念书的,不难接受。只是老七极讨厌潮湿的气候。”
静漪听着,点点头。看麒麟儿几乎入睡,她示意自己该走了。陶骏让福顺送她们出去。福顺只送到了正房
门口便回来,说:“大少爷,是不是跟七少奶奶说太多了。”
陶骏摆了摆手。
抬眼看了看窗外——两个丫头撑着伞,程静漪正快步走出谭园——他看着榻上堆积着的东西,吩咐人仔细
收了,好留着给麒麟儿玩。
“七少爷还和大帅扛着呢。”福顺低声说。
“他能扛多久?父亲决定了的事。再说,”陶骏转了下轮椅,往外屋来,“比起老二,老七才是紧要关头狠得
下心来的。别说我今日是个废人,即便不是,我也不敢说,一定比他强。”
“大少爷何必自谦。”福顺说着,语气里自然是不服的。
陶骏倒笑了。
他转着轮椅,正对着房门,看到妻子刚刚进门,说:“回来了。”
符黎贞见他微笑着,是心情很好的样子,有些意外。
陶骏对福顺说:“推我出去透口气。”
“我来吧。”符黎贞说。
陶骏示意福顺等一等,望着符黎贞问道:“姑奶奶都好了?”
“好了的。”符黎贞回答。
陶骏看了她一会儿,才说:“麟儿睡了,你去看着他吧。七妹刚才来过,他玩的有些累了。”
符黎贞望着他,一时无话。
“这次的事,你也别太在意。麟儿虽小,也是个会跑会跳的。平时看他已经很紧,毕竟是儿子,约束的太严
,怕不是好事。”陶骏慢慢地说着,望着庭院里强烈的阳光,“以后他的管教,我多承担一些。”
符黎贞脸色白了下来。

第十四章愈浓愈烈的雨 (二)
“去看看麟儿,休息吧。”陶骏示意福顺。
符黎贞看着他被福顺推出了门。她扶住额头。
“小姐。”小柏扶着她。
符黎贞进去看麒麟儿。
她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着熟睡的儿子…渐渐地竟然眼里起了雾辶。
她擦了下眼角,看到一旁叠放着的两本相片簿子,怔了下,问道:“这个怎么会在这儿?”
“是小少爷拿着看的。不知道他怎么翻出来的。大少爷和他分解了半天呢。”『奶』妈忙回答。
符黎贞将相片簿子拿在手里澌。
“小少爷还拿着给七少『奶』『奶』看过。”『奶』妈小声说。
符黎贞转眼看向熟睡的儿子。麒麟儿瘦瘦的小脸儿上有恬静的笑容。显然他睡前是很开心的…她『摸』了『摸』相片簿子,叹了口气。

“小姐,多带几套礼服吧?”秋薇问静漪。
静漪回来之后,就在给白狮梳『毛』。
她拿了一柄宽齿的牛角梳子,集中精神地梳着,说:“嗯。”
“小姐?”秋薇见她仍是懒懒的,小声叫她,“是不是犯晕了?热的?”
“秋薇快去收拾行李吧。给少『奶』『奶』多带几件好看的衣裳。”张妈也小声说。她们都是见静漪如此安静地坐在那里,不自觉地就要低下声音来。
“够穿也就可以了。”静漪拍拍白狮让它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她起身,发现张妈正在擦着小方几上的电话机,却好像出了神。
“张妈?”静漪叫她,不动声『色』地说:“抹布都掉地上了。”
张妈低头,果然抹布落在地上、她空着手在擦电话机。她顿时觉得尴尬,脸上微红。
“张妈你这几天是有什么心事吗?”静漪坐下来,离张妈近一些。
“没有。”张妈捡起抹布来。抹布极干净,雪白雪白的。她看看静漪。这位少主子,越是轻声细语看上去漫不经心的时候,越让人觉得不容小觑。她摇头道:“昨儿晚上没睡好呢,有点恍惚。”
静漪就说:“那你去歇会儿吧。晚饭时候再来。七少爷今天晚上不回来吃饭。”
张妈说:“不用了,少『奶』『奶』。怎么能这样呢。”
“那要不你陪我说会儿话吧。”静漪说。她倒了杯清水,见张妈有点儿犹豫的神『色』,笑笑,“你放心。我明白的,不该知道的不问。”
她这么说,张妈倒觉得更不好意思。虽然静漪让她坐下,她也不会真的在静漪面前坐下来。
“这阵子我们不在,你别太拘束月儿。隔两天去看看草珠。谁要问,就说我吩咐的。我同老太太和太太都说过了的。”静漪轻声说。
张妈答应着。隔一会儿,她好像下了什么决心,说:“少『奶』『奶』,那天晚上跟少『奶』『奶』去谭园看小少爷,我捡到点儿东西…”
静漪看着她从衣襟下方『摸』出了一样东西,怔了下,才接过来。
张妈有点忐忑,说:“这事藏在心里好几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还是跟少『奶』『奶』说一说。万一…”
静漪眉头一皱,将那小物件收了,说:“这事儿…等我从南京回来,再细细访问。”
“少『奶』『奶』,这若是真的,恐怕少『奶』『奶』也不得不防备。”张妈说。
静漪点头。
张妈不是搬弄是非的人,若不是想要维护她、确切地说是维护她的七少爷,恐怕也不会下决心说出来。
“我有分寸。”静漪说。
张妈松口气。
很奇怪,七少『奶』『奶』很年轻,年轻的仿佛柔弱而不堪一击。但她说有分寸三个字的时候,却让她觉得她一定是有把握的。
尔宜毕业式这天早晨,陶骧从外面回来接她去参加仪式。静漪和尔宜还在陶老夫人那里,没有准备好出门。陶骧便同祖母在院子里散散步。
时候还早,天气并不热,陶老夫人闲适地慢慢踱着步子。
萱瑞堂前院阔大,此时树荫浓密,清早的空气又洁净,陶骧都觉得心旷神怡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
“你这是昨晚又没回来?”陶老夫人问。
陶骧说:“太晚了,回来还要兴师动众的。在七号方便些。”他说的倒坦然。面对祖母的询问,更得坦然些。虽然老祖母站在梅树下,正左右活动着她的老腰,只是随口一问的样子…老祖母身子不灵便了,眼光头脑却是锐利的。
“太晚了就睡司令部,这是你父亲开始的规矩。他如今倒是轻闲些。我看他在家的时候多了。”陶老夫人说着,看看陶骧,“养外宅、宿外宅,亏你干的出来。别说你的两个哥哥没敢,就是你父亲也没明着来。”
陶骧沉默。
“静漪有什么不好的?我看你有些要远着她的意思。”陶老夫人问。
屋子里笑声响起来,是尔宜。
陶骧就看到房门口人影一闪,是尔宜穿着黑袍子。
“你那些花花肠子,收着些。有静漪在,旁人休想。”陶老夫人说。语气仍旧是淡淡的,不见一丝的严厉。
陶骧就知道,这不啻为严重的警告。
他却没有出声,只是看着尔宜蹦跳着从屋里出来,叫着『奶』『奶』、七哥,手中拿着方帽子,高高兴兴地跑来…跟着尔宜出来的是静漪。浅的近乎白的淡绿『色』洋装,让身材她显得比平时要丰润,戴着一顶同『色』的帽子,手中拿着两把洋伞,看到他在,脚步顿了顿才下台阶来。
尔宜挽着祖母和哥哥的胳膊,说:“我说什么来着?你们看七嫂,今天岂不是要成全场焦点?真可恨这身僧袍!”
陶老夫人微笑着瞪她一眼,也看着朝他们走来的静漪,说:“那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今儿你们都不在,我这里正缺人陪我说话呢。”
静漪听到尔宜说的话,微笑道:“八妹只管拿我作伐子。”她说着将帽子上的网眼薄纱放下来,面孔便被遮住了大半。
尔宜吸了口气,说:“七嫂难道不知道,犹抱琵琶半遮面,更让人想一探究竟么?”
静漪叹气道:“你这样,我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尔宜扑哧一乐,看了陶骧一眼,说:“我同你开玩笑的。”
“走吧。”陶骧看了下表,说。
“奶奶,我们走了。”尔宜跟着陶骧先走。
静漪走在最后,回头看看陶老夫人。
陶老夫人笑道:“怎么,还有话说?”
静漪摇头。尔宜在前面催她,她忙应了一声,说:“奶奶,我们很快回来的。”
“难得出门,你们几个逛逛再回来也好。别惦着我。”陶老夫人微笑着说。知道静漪的心思。早起过来,她先说是来告罪的。因为送给符家二小姐的寿礼弄错了,竟将她给的见面礼拿了去…她当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儿。告诉静漪,不如就把东西送了符二小姐。这样的小物件儿,以后她若是喜欢,自己这里的,尽着她挑了拿去顽的…她看着静漪走了。跟在老七和老八身后,清清爽爽的一个让人眼眸都要莫名舒服起来的影子。
“大嫂,大清早儿的又自鸣得意了吧?”
陶老夫人看着大门口那几个影子换成陶因泽姐妹,说话的是陶因润,忍不住笑道:“我说呢,刚刚还是月宫嫦娥,怎么就眨眼功夫儿,成了蜘蛛精…快来快来,他们今儿都不在家,我正想让人请你们来。三妹身子都好了?”
陶因润笑道:“让大嫂惦记,死罪死罪。大嫂嘴上惦记不算,到底给我点儿好处才是。我可是冒死救了陶家的独苗苗呢!大嫂就问两句算了?”
她说着人已经来到近前,陶老夫人笑着说:“好呢,随你说,要什么好处?”
这话说出来,陶因润先笑了。
“看来你也知道,平素的好处得了不少,难开口了吧?”陶老夫人开着小姑子的玩笑,边说边走。
进了屋子都坐下,陶因润说:“大嫂,我想去什川住段时间。”
陶老夫人没想到她竟然提这个要求。
“往下天气也热了,去那边过夏,清净些。”陶因润说。
陶老夫人看看陶因泽。
跟大姑不一样,三姑四姑回来多半是因为看着老姐姐的缘故,惦着她年老寂寞。在大姑和她面前,这两个小姑子其实更像是女儿。就是比起她自己的女儿盛春来,倒也是她们日日在跟前。她们吵架拌嘴、惹是生非是有的,但是到底自家姐妹,不起外心。
“怎么突然想去什川了?”陶老夫人问。金萱给她装了水烟,她拿过来,让了让陶因泽。
“今年去赏花的那阵子,她就有这心思了。”陶因泽说,摆手表示不抽烟,“我倒觉得这主意不错的。就让她去住段时间吧,老四也去。这两个都是闹腾的性子,你想想,在那兔子不拉屎、连梨花都没有的地儿,她们能呆多久?怕是等不到结梨子就要回来的。”
陶因泽说着话,陶因清在一旁帮腔。
陶老夫人只是不语,陶因润见她这样,便问:“大嫂?”
“等过了这阵子,你们若还是想去,再去。住多久都无妨。”陶老夫人说。
“我说什么来着?”陶因泽微笑,“我们当真是足不出户的。”
“这个时候,还是在家吧。”陶老夫人轻声说,“再说了,咱们在一处,打打牌、听听戏…叫戏班子来家里唱戏吧。”
“盛川该皱眉头了。”陶因润被驳了提议,虽在意料之中,还是有点惆怅。“他最见不得家里开戏。”
“你是他三姑,我是他亲娘。我们做什么还要他同意?不但要开戏,他还得来陪着听呢。”陶老夫人笑道,“想把挑子甩给儿子,他享清闲?哪儿那么便宜的事儿!”
几个老太太笑起来。
陶因泽笑道:“下面来了老七的苦日子了。听说最近回家都少了。”
“他的苦日子何止这个哦!”陶因清拿了碗茶,笑道。

陶骧打了个喷嚏,掏了手帕擦一擦鼻子。
“七少昨晚着凉了?”岑高英小声问马行健。
马行健没吭声,图虎翼却说:“看连着打喷嚏,指不定谁背后骂七少呢…哎呀,你戳我干嘛?”
他瞪着马行健。
岑高英有点儿无奈地说:“你留神点儿成不成?跟着七少出来,不能添彩就算了,别丢份儿啊。你看你这身儿。”
图虎翼看看岑高英和马行健,还有另外几位侍从,衣着甚是考究,一色的浅色亚麻三件套西服加上三接头皮鞋更戴着礼帽,不像他,随随便便的就穿着衬衫西裤就来了,便说:“你也会说,跟七少出来…跟七少出来是执行任务的,打扮这么漂亮,跟新郎官儿似的做什么啊…我没你们那点儿小心思。你们是那日看了八小姐的同学,知道这儿漂亮小姐多,专门来相看的吧?我同你们讲,你们绕这么大的圈子,都不如去跟七少讨个情儿,就说你们看上谁了…”
马行健只是笑,岑高英却恨的将图虎翼连瞪了几眼。
他戴着眼镜,仿佛嫌这样隔着镜片瞪眼睛是有些不够气势,于是摘下眼镜来,特地又瞪了一眼。
图虎翼先是没反应过来,接着便大笑起来,笑的捂着肚子,简直要倒地了…马行健忙把他拉住,小声说:“刚才提醒你要留神,在这样七少要生气了。”
“七少才不会为了这个生气呢。”图虎翼虽这么说着,还是看了看前面走着的陶骧。陶骧似完全没有听到他们说的话,但是他身旁的静漪却转回头来看看他们几个——比起他们几个平时戎装的英武,这样便装打扮更潇洒,都是风度翩翩的青年…只有那图虎翼,嬉皮笑脸的,不太把这个场合当回事儿的样子,倒也挺可爱。她微笑了下,说:“不知道八妹的同学是不是喜欢跳舞的?我记得岑参谋舞跳的很好。”
她这么说着,陶骧便看了她一眼。
帽上垂下的面纱遮着她的脸,朦朦胧胧间只能看到她脸上大体的轮廓,露出白皙娇嫩的下巴…他觉得她这会儿是在笑着的,而且笑的有点…贼兮兮的。
他也回头看看那几个侍从,见他们被他看的拘谨,也不敢东张西望,这齐整整的样子,倒也很看的过去。
刚被静漪这样回头一望的图虎翼等人早安静下来。陶骧一看他们,他们却觉得紧张。等前面校方的接待员请他们入内,他们便更无暇说笑了。因为早收到报告,接待员通知了里面,有位副校长便亲自出来接待陶骧一行。
岑高英见陶骧夫妇在和副校长交谈,才把眼镜戴上。瞬间又回复了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微笑着跟在后头走。图虎翼轻声说:“读书人就是读书人,瞪眼也瞪的和人不一样。”这回是马行健实在忍不住了。他平时是极内敛的人,本来憋笑憋的已经很辛苦,图虎翼板着面孔说这两句话,不知为何更让人想笑。图虎翼怕他笑的厉害招来陶骧注意,忙拉着他往一边去,边走还边说:“反正你既不是相看人、也不是被人相看的,跟我去茅房把。”
马行健的确没这心思,就跟图虎翼往后走,边笑边走。因为今天这场合,不止陶骧来,还有很多毕业生家长也是本地头面人物,因此里外的警戒是早布置好了的。他们几个是近身侍从,按说是该不离左右的。马行健见岑高英和几个侍从都在,恰好岑高英回了下头,他便指了指茅厕的方向。岑高英点了下头。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就非说出来。”马行健低声笑着。
图虎翼翻了个白眼,说:“老岑那样的酸秀才,只会冒酸,扭扭捏捏。要我说,看上哪个,绑了回来…”
马行健笑着说:“绑了来,你说的容易。逄敦煌看上谁,也不是说绑了去就绑了去。”
“那是他。早前他那几个把兄弟,哪个不是这样。”图虎翼急着往茅厕跑,马行健走的慢些。身旁有人经过,撞了他一下,那人说了声对不住就急匆匆地走开了。马行健走了两步,发觉不对,一回身,那人却不见了。他顿时眉头一皱。
第十四章 愈浓愈烈的雨 (三)
图虎翼出来见马行健还在门口站着,便问:“不去?你看什么呢?”
“你刚进去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看见什么人没有?”马行健问着,目光远远近近地搜索着。此处是女一中的操场一角,远处才是仪式举行地,这里人也不多。
“有。陆少爷在。”图虎翼说。图虎翼看出马行健神色不对,他刚要细问,陆岐从茅厕出来。
陆岐是同他们厮混惯了的,看到他俩,指着图虎翼说:“你这个混球,竟然敢在茅厕里耍弄长官!”
图虎翼笑着躲开他的老拳。
陆岐到底揍了他两拳才行媲。
图虎翼看马行健也没有要进茅厕去的意思,和他们一起离开,但是陆岐在,马行健也没有问刚刚的那个问题,只是和他交换了个眼神。图虎翼心下明白,和陆岐说笑着,一路走,一路留神四周。不一会儿,马行健悄悄地离开了。
陆岐是因为小妹妹陆峥也在这一届,陪着父亲和母亲来的。看到陶骧夫妇是坐在了普通来宾席上,不禁笑道:“七少爷这么低调,我父亲还要坐到台上去,多不好意思。我得快点去跟父亲说…”
图虎翼微笑道:“七少不是低调,是台上真坐不下了。刚刚副校长请七少上主席台,不知怎么弄的,竟然还要加位子。七少就说不必,他今天毕竟不是主角。”
陆岐哈哈一笑,说:“得,我过去看看…七少奶奶来了?”
图虎翼走在后头,陆岐走着走着,回过头来问:“七哥左手边那位不是七嫂吧?啊…那不是?”陆岐压低了声音,“那不是马家大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