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傍晚时分,处于黑风沟深处的呆贵村早已是昏暗无比,那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将场间照得透亮。
有人不知道从哪儿张罗来了一大蓬的萤火虫,在村子的主要场所放开。
一时间那萤火虫忽闪忽闪的光芒,飞得到处都是,宛如梦幻仙境一般。
有芦笙吹起,呜呜作响,又有山歌响起,热闹非凡。
大嬢孃带着几个老婆姨从那闺红阁中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说着笑,而那月娘穿着大红嫁衣,顶着一红盖头出门送客,给大嬢孃劝了回去。
我们此时,已经潜伏在了附近,虽然隔得较远,但还是能够听到大嬢孃欢快的声音:“你回去吧,今天晚上,好好伺候郎君。”
月娘甜甜地说道:“好呢。”
虽然隔着盖头,但我似乎能够感受得到盖头下面那布满霞云的娇羞脸庞,到底有多激动。
每一个落花洞女,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被“神”临幸了。
这是她人生之中的一件大事。
也是唯一的大事。
月娘回到了屋子里待着,而随后,大嬢孃领着身边几人,走向了自己的大屋处。
大屋前面的坪子早已是张灯结彩,摆着六张宽大的八仙桌,上面摆着冷盘凉菜,另外在后厨那儿,有浓烈的香味传递出来,飘散很远,连我们这儿都能够嗅得到。
马一岙这家伙十分积极,在席间穿梭着,不断张罗,摆碗摆筷,仿佛自己就是那个新郎官一样。
天色越发黯淡,小虎已经匍匐在地,顺着黑暗的角落,摸到了那边的闺红阁去。
我瞧见他小心翼翼地爬动,心都快要蹦出来了。
要万一给发现,事情就麻烦了。
不过好在小虎十分谨慎小心,虽然速度很慢,但终究还是钻到了那边的楼下,并且将自己藏在了黑暗之中去。
我们换了地方,靠近会场方向,走到一半的时候,就瞧见有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我和楚小兔赶忙缩到了角落的阴影处。
我嘴里含着那满是脂粉香的檀木片,然后尽量用余光打量过去。
来人是个男的,长得五短身材,估计也才一米六不到,横向也有一米六,脑袋大脖子粗。
他走到边缘处,就开口大骂道:“骂了隔壁,老子找了一天,鬼影子都没有看着,你们是不是哄我呢?”
这人一开腔,我立刻知道了,他就是那个癞蛤蟆的夜行者。
赖大。
大嬢孃瞧见他怒气冲冲地过来,赶忙迎上去,说怎么了,怎么了?我的祖宗啊,山神老爷马上就要来了,您可别给我出什么幺蛾子啊?
赖大骂道:“你个老乞婆,我把整个迷阵都搜了一遍,地洞都钻了三回,愣是没找到人,你是不是诓我呢?”
大嬢孃一脸诧异,说您是说,您没有找到?
赖大说对,没找到,你……
他还待再说,突然间天空之中,传来一阵嗡嗡的声响,紧接着一大片的黑云浮现。
黑云密布,遮蔽天空,又有七彩光芒,穿透黑云,落到了整个村子的上空来;紧接着鸿音飘渺,仙乐阵阵,整个空间异香迭起,将整个村庄化作了人间仙境一般。
他,来了。
正文 苗疆诡事第三十三章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在那一瞬间,整个昏暗的村庄光芒大放。
七彩光芒,赤、橙、黄、绿、青、蓝、紫,笼罩而下,落在了场间每一个人的脸上。
原本脸色各种阴郁的落花洞女们,这些看上去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们顿时就疯狂起来。
她们“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高举双手,激动地大声呼喊道:“郎君,郎君,我的爱人……”
就连那看上去如同枯树皮一般阴沉的大嬢孃,这老妪放开了赖大,冲着光芒落下来的地方冲去,大声喊道:“郎君,你来了!”
疯了。
我瞧见这些落花洞女状若疯狂的表现,忍不住嗤之以鼻。
不过就是一夜行者而已,披着个“山神”的帽子,弄点儿戏弄人心的招数,你们居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自己长什么模样,心里没点儿逼数么?
你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现在都还没有弄明白?
我心中冷笑着,却发现那一阵黑云消散,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身影,从半空之中缓缓落下。
那状态,仿佛如同谪仙落下凡尘一般。
无论是气度,还是风姿,即便是没有露面,都让人为之震撼。
果然……
我心头有些惊讶,而不远处站立在场的赖大在瞧见那人落地之后,也不情不愿地半跪在了地上去。
积威甚重。
这个赖大表面上看起来粗豪放荡,桀骜不逊,然而当这位风公子,山神老爷从天空之上徐徐落下之时,终究还是将自己心头所有的孤傲都给收敛了起来。
他半跪在了地上,低着头,表示臣服。
从这一点上来看,那个风公子还真的是让人畏惧,不管多么厉害的人,终究还是不敢招惹他。
他,到底什么模样?
那人一落地,我心里就生出了一种强烈的好奇心,想要打量清楚,然而从我这边过去,只能够看到侧面。
但也仅仅只是这么一点儿侧面,我就能够感觉得出来,这应该是我有限的人生里面,瞧见过的,最帅的男人。
他简直就像是少女美梦之中走出来的男子,有着一种近乎于完美的形象。
从我的角度望去,他那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幽暗深邃的冰眸子,显得狂野不拘,邪魅性感。英挺的鼻梁,像玫瑰花瓣一样粉嫩的嘴唇,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邪恶而俊美的脸上,似乎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
我的天!
这样的人物,再配上“风公子”的名号,怎么着都不觉得有多突兀。
我下意识地扭头,瞧见身旁的楚小兔双眼迷离,里面仿佛有小星星冒出来,整个人的脸儿如蒙上了红布一样,呼吸急促,身子忍不住地前倾。
她想要更靠近那个散发着迷人气息的男人,哪怕是一点点。
我赶忙拽住她,将她往后拉。
楚小兔下意识地想要反抗,我赶忙附在了她的耳边,低声说道:“犯什么花痴?这人就跟吸血鬼一样,跟你来一发,你也变得七老八十,你愿意?”
楚小兔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红唇,呢喃说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话儿听得我忍不住翻起了白眼来。
好在她也只是这么一说,此刻已经从那绝世美男的美色之中挣脱了出来。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将身子伏低下来。
那白衣男子落地之后,环顾一周,然后看向了激动得难以自已的大嬢孃,满脸柔情地说道:“爱妃,好久不见了。”
那在我眼中心机深沉的大嬢孃,如同小女孩一般扑了过去。
她不敢去抱住心中的神,甚至都不敢用自己的身子玷污对方,而是趴在了白衣男子的脚下,用额头去触碰对方的皂色布鞋。
她激动地直颤抖:“秀秀、秀秀想您,日日想,夜夜想,想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白衣男子伸出修长灵动的手指来,抚摸着大嬢孃满头的白发,说嗯,我知道的,知道的。
其余十来个老妇人都如同犬类一般,趴到在了白衣男子的跟前,倾诉着心中的思念。
男子十分温柔地跟每一个人聊着,笑容恬淡如水。
他记得这里每一个人的名字,甚至还调笑一二,让那女人激动得都快要疯过去。
如果这些老妇人变成美少女的话,画面是相当温馨的。
但是一帮满脸皱纹,老眼昏花、满头白发的老太时,那场面还真的是相当违和,让人觉得着实是太古怪了。
女人们都疯了,而男人们则都如同木桩一般矗立着,面目僵直。
马一岙在坪子的边缘处,头低着,看不到脸。
唯独只有一人,胆敢抬头看着那白衣男子,那便是赖大。
而从我的这个角度来看,虽然觉得那白衣男子的笑容如沐春风,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上面的原因,莫名觉得一阵虚假。
他的眉目之间,其实是有着难以掩饰的不耐烦。
事实上,任谁需要面对着这么一帮老婆子,还得当做情人一样对待,估计心理都有一些不太高兴。
但他却演得很好。
这演技,就算不是奥斯卡级别的,至少也是金鸡百花奖吧?
应付完了一大帮的女人之后,白衣男子终于抽出点儿空来,看向了旁边的赖大,然后平静地问道:“赖将军,事情处理好了么?”
赖大原本挺有性格的一人,此刻居然慌忙抱拳拱手,说属下该死,花了大半天时间,还是没有找到人。
“嗯?”
白衣男子的眉头一掀,冷意一下子就浮现出来,随后他平静地盯着赖大,眼神清冷,像初冬的雪水。
好一会儿之后,他方才缓缓说道:“既如此?还不快去找?”
赖大不敢有任何解释,赶忙起身,说是。
说罢,他转身欲走,然而那白衣男子却淡淡说道:“且慢。”
赖大转过身来,却听到白衣男子的声音如同寒冬进入了初春一般,温软了许多:“跟你开玩笑的,要找人,明日去便可,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你留在这儿,喝杯喜酒,再走也不迟。”
赖大听完,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了不少。
不过他不敢继续停留,躬身到地,说道:“我辜负了山神老爷的嘱托,我该死,今天不找到人,我就不回来了。”
白衣男子听了,脸色越发温和。
他平静说道:“难得你有这份心思,那好吧,秀秀……”
他挥手,那大嬢孃赶忙上前来,恭敬地问道:“郎君,怎么了?”
白衣男子扬手说道:“去拿壶酒,和两个杯子来,我跟赖大喝一杯,让他也沾沾喜气。”
大嬢孃听了,赶忙跑到最近的八仙桌上,拿了酒和杯子,递给两人之后,如同最温柔的少女一般,给两人斟满。
白衣男子举杯,温言说道:“故人南台旧,一别如弦矢。今朝会荆峦,斗酒相宴喜。为余出新什,笑抃随伸纸。晔若观五色,欢然臻四美——赖将军,你为我镇守山门,奔波忙碌,挡住俗人,劳苦功高,没有你,便没有坨弄的悠闲,这杯酒,我敬你。”
赖大赶忙举杯,小心翼翼地用杯口碰了一下白衣男子的杯身,然后激动地说道:“您客气,你客气。”
他斟酌了一下词语,又说道:“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老爷,我对你是忠心耿耿,您指东我不敢往西,您让我打狗我不敢撵鸡,有什么事,您吩咐一声就是了。”
说罢,他一口饮尽。
白衣男子那如同少年人一般满是胶原蛋白的脸蛋微微舒展,笑着说道:“好,好,赖将军是个实诚人物,我没看错。”
他仅仅用嘴唇沾了沾酒杯,便将杯子拿开。
赖大不敢再作停留,再次躬身之后,转身离开。
白衣男子笑吟吟地看着赖大离去之后,然后回过头来,问大嬢孃:“秀秀,新娘子呢?”
大嬢孃脸上浮现出几分嫉妒之色,随即收敛,指着闺红阁说道:“在那儿呢,是个美人,年纪小,身子嫩,知道今天是好日子,兴奋得坐不住,好几次都想去找您了……”
“哈、哈、哈……”
白衣男子得意地笑了起来,随即说道:“情花蜂向来挑剔无比,它们布花粉的对象,必然是精选而出的;我对我的孩子们,向来都是信任的。”
大嬢孃问道:“您需要现在过去么?”
白衣男子洒然说道:“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大喜之日,若不饮酒,少了几分雅致,来来来,我们先饮酒,等月上眉梢,再将美人抱于窗前,月光如水,美人如玉,少女娇羞,峰峦叠嶂,方才是最妙的时刻……”
大嬢孃涎着脸,说是,是的哟。
一众老太婆陪着白衣男子,在主桌前坐下,旁边的男子有的吹着芦笙,有人添酒添菜,倒也十分热闹。
如此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不知道怎么回事,那黑云“嗡”的一声散去,却是无数蜜蜂离散,随后白衣男子看着头顶洒落的白月光,大笑道:“碧玉当年未破瓜,学成歌舞入侯家,今时今日,良辰美景,正好……”
他大步朝着斜对面的闺红阁走去。
眼看着他走上了木台阶,伸手摸向门环时,我的心脏几乎都停止了跳动。
而仿佛有所感应一般,白衣男子的手伸到了一半时,也停住了。
正文 苗疆诡事第三十四章 谁放的火
一步天堂,一步死亡。
当时的情况有多揪心,我实在是难以描述,只感觉在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有些僵住了。
我全部的注意力都看向了那边。
因为我知道,只有那个白衣男子的手搭上门,甭管他此时此刻有多么的威风凛凛、英姿勃发,都得跪倒在长线蛇虺蛊的剧毒之下。
然而白衣男子仿佛有所感触一般,手伸到了一半时却停下了,这事儿就让人有些着急了。
为什么呢?
他是发现了什么,然后才这样的么?
我下意识地朝着闺红阁的下方望去,却并没有瞧见小虎的任何踪迹,此时此刻的他将自己藏匿得十分隐秘,完全没有任何的迹象露出来。
那么,这白衣男子是怎么感觉得出来的呢?
时间在那一刹那,仿佛定格了一般,又过了几秒钟,白衣男子突然往后退,回到了木楼梯的门口来,冲着这边喊道:“秀秀,秀秀!”
大嬢孃一行人都簇拥在宴席坪子这边,望着心爱的男人去临幸别的女人,那种感觉真的是糟糕透了。
她们的心中,想必也是醋海生波吧?
而当白衣男子喊出了声来的时候,这个原本满脸阴郁的老妪立刻笑容满面,迎上前去,问道:“郎君有何吩咐?”
她心花怒放,然而白衣男子却是一脸冰霜,冷冷问道:“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么?”
老妪被这么一问,如遭雷轰,惊慌说道:“这是什么意思?”
白衣男子平静地说道:“若不是对我有所不满,又何必在房中暗藏杀机?你知道我是谁么?我可是山神,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中看着呢……”
老妪惊惶不已,浑身颤抖。
她激动地表白道:“我的天啊,郎君你怎么能这么想我?秀秀入山,已有十八载时光,没日没夜,都将心中所有的爱恋放在郎君的身上,不敢有半分亵渎和怠慢,如何会害你?这是怎么说呢,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她悲痛欲绝,而这个时候,闺红阁之中也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那一扇描红贴喜的门,给人从里面推开了来。
这是蔡月娘。
她终于等不了了,听到外面的动静之后,主动出来解释。
而当门打开的一刹那,却听到那月娘一声惨叫,紧接着摔倒在了地上去,大红色的盖头落在了地上,露出她那滑如凝脂、白若牛乳的脸庞来。
上面霞云密布,却是一个等待夫君宠幸的新娘子。
而此刻,一团黑色雾气,却将她整个人都给包裹。
轰!
白衣男子恼怒不休,猛然一脚,跺在了木板铺陈的吊脚楼平台之上,紧接着怒声吼道:“还说没有,那这是什么?”
随着他这一脚跺下,无数木块陡然炸开,一个黑影从地下陡然跳了出来。
那人却是藏匿多时的小虎。
小虎出现之后,并没有如我们计划之中的一般,直接冲向那白衣男子,而是扭头,朝着趴倒在地的月娘冲去。
随后他的手往怀里一摸,又朝着月娘的唇间送去。
瞧见他这慌乱的表现,我的心有点儿疼。
万万没有想到,那长线蛇虺蛊咬中的,并不是白衣男子风公子,而是小虎的暗恋对象蔡月娘。
这情况让我和楚小兔都有一些懵逼,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
因为这个意外,并不在我们的预想范围之内。
谁知道白衣男子居然会有这么强的警觉性,而且还能够感受到此间的危险呢?
更让我们想不到的,是蔡月娘这新娘子居然还主动开了门。
小虎应该也没有想到,所以才会使得长线蛇虺蛊在没有受到他控制的情况下,主动出击,咬伤了蔡月娘。
一切都乱套了。
计划不如变化,在瞧见这一幕的瞬间,我当时的心情是无比糟糕的,几乎有一种想要抽身离开的冲动。
但我终究还是没有走。
因为小虎是我带进黑风沟里面来的,我对他是有责任的。
深吸了一口气,我按住了准备冲出去的楚小兔,让她继续潜藏着,而我则双脚一蹬,人就冲向了闺红阁去。
而当我冲到屋子前的时候,白衣男子差点儿就把整个楼房都给拆了。
他愤怒地吼道:“我给你们吃穿,保障你们的安全,大慈大悲,让你们能够活下来,你们居然是这么算计我的。啊、啊、啊……”
这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在此时此刻,陷入到了一种暴走的状态。
他挥舞着双手,整栋楼从摇摇欲坠,到悉数垮塌下来,也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而这个时候,我也听明白了一点。
他在怀疑。
身处高位,孤独寂寞,高处不胜寒,这个家伙居然开始怀疑起了大嬢孃等一伙人,认为这些被自己控制和掌握的人们背叛了他。
他到底得有多么的焦虑和恐惧,才会认为这些视他如终极偶像和爱人的落花洞女,会背叛他呢?
我不知道,但却在那一瞬间,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敌人的内部,并非是坚不可摧的。
当一个团体的领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手下时,所有的信念都将崩塌,他与自己的这一大帮手下,将会产生出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信任危机。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顺水推舟,将这潭水给彻底地搅浑呢?
想到这里,我大声喊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诛杀伪山神,众人得自由!”
我振臂高呼着,不远处的落花洞女们瞧见我时,如同看傻子一般。
然而我却不管不顾,继续振臂高呼着:“诛杀伪山神,众人得自由,众人得……自由!”
我吼得声嘶力竭,却瞧见一道白光浮现,那白衣公子怒气冲冲地从闺红楼的台阶之上一跃而下,朝着我猛然冲来。
他人未到,却又一物骤然而至。
对于那东西,我是看不见的,只是感觉到心头一阵急颤,下意识地扭身避开,却见那东西直接打在了青石板铺就的街面上,紧接着那一整片的青石板瞬间变得黑烟缭绕,焦糊的恶臭从那里腾然扩散而出。
暗器?
我心头一跳,往旁边推开,那白衣男子却不消气,继续冲来。
他的身手迅捷,宛如鬼魅一般,身子微微一动,就来到了我的身边,长手一抓,擒住了我的左肩,就将我猛然一抖,想要把我朝着天上扔去。
我在刚才的那一瞬间,有点儿反应不及,不过当他拉我的那一下,却终于回过神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稳住了阵脚。
我没有让他把我甩飞,而是猛然一扭,紧接着将手摸向了腰间去。
面对着这样顶尖的夜行者,我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在一瞬间亮出底牌来。
而我的底牌,就是那根从霸下秘境之中检出来的软金索。
它在一瞬间变成了长棍,又硬又粗,棍尖顶住了那白衣男子的手腕,让他不得不放开了我的肩头。
紧接着两人疾退,我将手中的长棍猛然一抖,挽了一个棍花,作为威慑。
那白衣男子瞧见我一根裤腰带,化作了长棍一根,有些惊诧。
他将手往腰后一摸,抓出了一把折扇来,“啪”的一声响,折扇展开,上面用狂草的黑色墨迹,写着七个字。
本地山神,风公子。
他手中的折扇,用某种玉石做的扇骨,而扇面则是材质很好的纸张,上面的书法上朔二王,侧锋取态,铺毫着力,遂于离乱之际独饶承平之象,尽显风流之态。
而这白衣男子落定之后,瞧见手持长棍、如临大敌的我,洒然一笑,说有意思,有意思——小兄弟,你手中这东西,是什么?
我摇头,说不知。
白衣男子如同看美人一般,打量着我手中的软金索长棍。
他摇晃着扇子,缓缓说道:“我今天,很生气,真的很生气。但如果你能够将手中的这件宝物,交予我手,让我参研,我可以饶你一命,让你不死。”
我冷笑,说不死?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离开这里?
白衣男子一脸惊讶,说这怎么可能?我让你活着,就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你如何能走?你得在这里劳作至死,用你的余生,弥补对我的惊吓,知道么?
我听到,哈哈大笑,然后冷然说道:“痴心妄想!我侯漠一世,永不为奴!”
我将长棍高高扬起,而白衣男子则摇头笑了。
他仿佛发现了什么即为好笑的事情一般,笑得有些腹痛,随后他抬起头来,对我说道:“让你活,你不想活,那便……死吧。”
他脸色肃然变冷,如同寒冬腊月天,紧接着他的手扬起来,从村子的各个角落,涌现出了一团团的黑云来。
那黑云,却是无数凶狠的蜂子构成。
它们不断凝聚,然后笼罩于村子上空,将月色都给遮掩了去。
杀人蜂,嗡嗡嗡……
这样的气势,无人可挡,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死亡即将来临,有些心伤。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浓烟滚滚,整个村子在一瞬间陷入了火海之中,炙热的火焰冲天而起。
我心中陡然一惊,有点儿搞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状况。
这火,是谁放的?
正文 苗疆诡事第三十五章 最佳演员
我们下午的时候,的确是有了一些布置,但只是在撤退的路线上做了手脚,并没有能力弄出这么大的场面来。
这个村子毕竟人多眼杂,我们人生地不熟,能够做的,也很有限。
然而此时此刻,赤色高扬的火焰仿佛在一瞬间笼罩天空,浓烟滚滚,到处都是火焰。
大火烧天。
呆贵村本来就是以木头和竹子为材质的结构主体,此刻火焰一起,将我们所有人都给陷入到了一片火海之中去。
原本胜券在握,宛如谪仙一般的白衣男子在火焰腾起的一瞬间,波澜不惊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一脸惊恐地望着周围腾然而起的火海,激动地大声骂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你们所有人,都不想活了么?”
我这时方才发现,他的声音在焦急之时,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温柔和悦耳。
反而,像是太监一般尖细。
而他那些遮蔽村子当空的杀人蜂,被热浪逼迫和浓烟卷席之后,却是一散而开。
它们不再聚集。
白衣男子火冒三丈,终于没有再顾得上风度,将手中的折扇猛然一展,厉声骂道:“蝼蚁,蝼蚁,去死,去死……”
这状态,哪里还有刚才那浊世佳公子、谪仙落凡尘的模样。
简直就是一骂街泼妇来着。
不过暴怒之下的白衣男子,还是十分恐怖的,那折扇挥舞,却有阵阵罡风扑面,宛如风刃一般。
我挥舞手中长棍,奋力抵挡,却感觉左右受困,难以支撑。
那家伙身子一转,却是出现在了我的左边,猛然一脚踹来,我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给一脚踹飞,落到了不远处的花丛之中去。
就那一下,我感觉整个内脏都要移位,当下也是胸口一闷,喉头一甜,一大口的鲜血就喷了出来。
白衣男子犹未解气,没等我落地,就如同饿狼一般猛扑而来。
我在空中无法用力,心想坏了。
老子要折腾在这里了么?
就在我无计可施之时,没曾想半路突然杀出了一个程咬金来,抓着一根燃着烈焰的房梁,朝着那白衣男子猛然砸来。
白衣男子对于火焰这种东西,似乎有着天然的畏惧,望见这么一大团的火焰挥来,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而这个时候,一只柔嫩的小手拉着我的胳膊,开口喊道:“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