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为书中故事,咱聊一聊现实中的。
现实……
额,没啥啊,就是大家知道的,写民国,写历史,需要翻阅的资料,和考据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虽然咱们是通俗小说,但小佛的强迫症那么强,还是不太想出现逻辑上的漏洞,尽可能给您们呈现出完美的东西来,所以呢,嘉庚可能没那么频繁,做不到一夜八次郎。
所以我提议,催更可以,但请文明和适度。
不然,奶牛也有挤不出奶的时候啊……
嘤嘤嘤……
另外,民国奇人已经更新两卷了,好多书友可能还不知道,大家没事儿多多转发啊,帮忙宣传一下,虽然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巷子太深了,也容易扯到蛋……
嗯嗯,多多关注,收藏,订阅,谢谢大家,正在减肥中的小佛,给大家鞠躬了。
您,吉祥。


第三卷 花重锦官
第一章 遂州古镇
渝城掀起风雨,袍哥会新任的龙头坐馆程兰亭差遣帮众,以及拜托周围的宗门、商会等人员,四处找寻帮渝城袍哥会破局的鲁班传人甘墨,甚至还有悬赏。
然而这个被众人为之传颂的本尊,却已经在前往天府之国腹地锦官城的路上了。
这一次,他们没有走水路,而是走了陆路。
之所以如此选择,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渝城袍哥会在长江中上游一带的势力实在是太大了,而小木匠却有避开渝城袍哥会的想法。
那里的水太深了,不管是新任龙头程兰亭,还是闲老大陈仓,这两人都不是善茬。
就算小木匠舌灿莲花,将一切都说通了,也有人会怀疑鬼王将那些机密之事泄露,甚至有可能暴露出了渝城袍哥会内鬼的信息。
那么灾祸,就会突然降临。
狼人杀。
渝城是待不住了,小木匠只有跑,因为除了渝城袍哥会,鬼面袍哥会,以及它背后那个被鬼王称之为“全知全能”的厄德勒,都不是他能够招惹的——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小木匠身上的那万虫五蛇丹,是顾白果这个大雪山医家一脉传人都无法理解的东西。
顾白果的建议,是去找此刻正在锦官城大帅府里给刘大帅当家庭医生的活珠子董七喜。
此人是大雪山一脉出外历练的翘楚人物,医术也是一等一的。
他,或许能够救下小木匠来。
不过相对于顾白果的担忧,小木匠反倒是不着急,他甚至还有时间找了人帮忙,去给顾白果舅舅家送了信。
一路上他也是优哉游哉,并没有着急赶路,甚至在璧山专门停了一天,买来了纸笔,将鬼王传授于他的《灵霄阴策》,以及“探云手”、“登天梯”和“落魂幡”三门手段,全部都摘抄记录下来。
后面的时间里,他一边赶路,一边就不断地复习着这些内容。
他对待这些东西的态度比较公允,并不会以自己的好恶来判断功法的优劣,即便是落魂幡那样让他十分厌恶的手段,他也会牢牢记在心中。
小木匠一边在心中来回过几遍,一边试图将里面的内容学以致用,并且尝试着练习。
而在这样的过程中,小木匠还发现了一件让人惊喜的事情。
这些东西,与他从《鲁班全书》中学习到的“万法归宗”,居然无比的契合,不但没有相冲突的地方,而且还彼此补充,显得更加明了。
果然,那法门当真如它名字一般,万法归宗,殊途同归。
这样的日子是无比充实的,小木匠每一天都能够感觉到进步,而且是十分明显的进步,而更让他为之惊喜的,是顾白果对于修行之事居然十分精通,或者说理论水平强得出奇。
也许是师出名门的关系,她跟小木匠这种野路子出来的截然不同,许多让人头疼的概念、理念和想法,都能够跟小木匠解释得清清楚楚。
小木匠毫不吝啬地将从鬼王那儿学来的所有东西都讲给顾白果听,但她只是听一听,却并没有跟着一起练。
她说她是医家,行走江湖,靠的是一个药箱子,而不是拳头。
医家这门活计,甭管到哪儿,都是受人尊敬的。
反倒是虎皮肥猫,它对这些十分感兴趣,平日里到处钻山穿林,捉猫逗狗,结果一碰到小木匠与顾白果讨论修行的时候,它必然乖乖地坐在一旁,一双金黄色的大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小木匠此刻已经知晓这肥厮就是以前的虎逼了,而且经过之前的事情,也认可了这小畜生跟在自己身边的事实。
但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将这个痴肥蠢萌的肥猫,和咋咋呼呼的虎逼给联系到一块儿来。
或许变成了猫之后,这厮的脑容量减小,性子也变得蠢萌起来。
小木匠与顾白果搭伴走着,这样的行程,他与鲁大走过很多,但与顾白果这样一个小姑娘走着,却截然不同。
他一开始以为会是自己照顾着顾白果,结果很多时候,忙前忙后张罗的,却是这个小他好多岁的小姑娘。
顾白果一路上,表现出了异于同龄人的成熟和懂事,这让小木匠格外诧异。
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按照顾白果的说法,她父亲早死,母亲则见不了面,她从大雪山出来,就一直待在舅舅家,所以练就了此刻的性子。
但太多的事儿,让小木匠都觉得即便对方是自己的同龄人,都未必能够考虑得这么周全。
这事儿,仔细想一想,可能就有一些反常了。
事出反常必为妖。
小木匠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但他也能够感觉得到,不管如何,顾白果都不会害自己,而他同样也能够理解,每个人都有一些不想跟别人分享的秘密。
他都如此,又何必去要求顾白果对他事事坦诚呢?
正是知晓这里面的分寸感,小木匠与顾白果彼此相处得十分融洽,不知不觉,便到了遂州地界。
按照惯例,两人一猫并没有进城,而是沿路而行,到了傍晚,在一处古镇落脚。
这古镇名字不提,但历史上出过几个著名人物,他们在一家旅馆住下,在外面食店里吃饭的时候,听人聊起,说什么陈子昂、王灼、黄峨啊,都是从这儿出去的。
小木匠文化水平有限,听不懂这些人,也不知道他们在历史上,都干过一些啥。
但他对于食店里面的回锅肉,却还是挺满意的。
这回锅肉呢,选的是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切出一盘来,投热油中爆香,以少酱油、酒浇,加花椒、葱,宜和生竹笋丝、茭白丝同爆之,然后装盘,油汪汪、红彤彤的,口味独特,色泽红亮,肥而不腻,入口浓香,再配上一大碗糙米饭……
哎哟卧槽,给个皇帝都不换。
小木匠吃得喉头冒油,满足不已,不过顾白果则更加凶狠,连着点了一大桌,然后那米饭一碗又一碗,最后弄得店家都不耐烦了,直接装了一大桶来,搁在了桌边。
店里的人一开始还没注意这带只肥猫的一大一小,一男一女,结果瞧见顾白果的这吃相,都给惊住了,纷纷扭头过来。
他们打算看这小姑娘到底能吃下多少。
甚至还有人低声嘀咕:“这幺妹儿,怕不是饿死鬼投胎吧?”
众人议论纷纷,顾白果完全当做听不见,而小木匠也是习以为常——能不习以为常么,这些天来,光伙食这一项的开销,都让他发愁不已,感觉压力大得都快走不动路了。
他已经琢磨着到了锦官城,看看能不能找个工地打工,才能养活这小姑娘。
顾白果为什么这么能吃,小木匠也曾经问过她。
结果他得到的回答,是天生的,顾白果的体质就是这样,劲儿大,天生能吃,没办法。
那个时候,小木匠多少也能够理解顾白果舅舅的难处了。
养活这么一个外甥女,着实有些难。
吃过了饭,两人回去洗漱,准备休息,为了省钱,两人一猫住了一个房间,顾白果正是天真无邪的年纪,而小木匠也是谨守本分之人,所以也没有什么可以避讳的。
结果刚刚一回房,就听到院里面有哭喊声,顾白果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就赶着回去了。
小木匠不爱凑热闹,所以在房里默写《灵霄阴策》后半部分,结果写完了,还没有瞧见人来,便出去找寻顾白果。
他来到旅店的后院那儿,瞧见围着一群人,走上去一瞧,却是躺着一老妇人,口鼻之间满是腥物,而顾白果则蹲在一边,手中拿着一包银针,在那老妇人的身上扎着针呢。
旁边围着的这些人,有的满是期待,有的则指指点点。
顾白果专心致志地扎针治病,小木匠并不惊讶,因为这一路上来,她一直都在催促自己,唯独碰到病人的时候,就会停下脚步来,帮人治病。
她给人治病也收钱,但如果对方家贫没钱,她也不会计较,有的时候,甚至还会贴补一些私房钱。
顾白果的善良真诚,是小木匠这一路以来的感受,所以也没有催促,耐心等着。
又过了一会儿,那老妇人“哇”的一声,吐出了口中秽物,紧接着睁开了眼睛,围观众人都发出了欢呼,而旁边那老妇人的家人也热泪盈眶地感谢着顾白果,甚至还掏钱给她,顾白果却婉拒了。
她让小木匠拿来纸笔,给对方开了一个方子,让他们拿这钱去抓药。
众人给她带来了雷鸣一样的掌声,而顾白果则笑嘻嘻地拉着小木匠回了房间。
两人回房,聊了一会儿,因为明天要赶路,所以准备休息了,结果这边刚刚一吹灯,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紧接着,叩、叩、叩,门被敲响了。
小木匠有些惊讶,紧接着感觉到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气息,从门外传来。
不对,门外那人,是个修行者。
而且,还是个高手。


第二章 潘家寨
经过这一路上的探讨和修行,小木匠已然将鬼王传授的东西烂熟于心,即便在修为上进步有限,但在与人争锋之上,却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够一瞬间感知到门外有高手的原因。
他伸手过去,将那被破布重重包裹的寒雪刀拿在手里,这把刀的其余地方都绑得严严实实,唯有刀出鞘的那地方,却是一点儿约束力都没有,方便他随时都能够抽刀而出,与人对敌。
但他还是没有明白门外那人过来的目的,开口说道:“是哪个哟?”
敲门声停住了,门外那人恭敬地说道:“打扰了,在下是镇子东头潘家寨的,我听人说旅馆里来了一个小神医,医术精湛,而我母亲则久病缠身,许多名医看过,都不成,所以就起了心思,赶到了这儿来,想要劳烦小神医帮忙去瞧一眼……”
那人说得十分客气,小木匠听了,看了顾白果一眼。
顾白果已经起身了,她换好了衣服,让小木匠去开门。
人家一片孝心,小木匠也不好阻拦,于是点了灯,去将门开了,瞧见是一个孔武有力、三十多岁的男子。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黑衣下人,正站在走廊上等待着。
小木匠叫人进来,对方却十分客气,摆手说不用,然后想请小神医过府一叙,无论能不能看好,酬金都备着了,而且楼下的软轿也准备好了。
瞧见人家如此真诚,客客气气,小木匠也收起了防心,顾白果则收拾了药箱,准备出门。
除了旅馆,门外却有软轿等候,不过只有一副,顾白果推辞不得,坐了上去,而那人则陪着小木匠边走边聊。
鬼王吴嘉庚的“灵霄阴策”修行起来,呼吸平顺,气息内敛,是能够藏匿修为的绝佳法门,所以即便瞧见小木匠背着武器,但那人也并没有把小木匠当做是行走江湖的人物。
双方边走边聊,小木匠得知此人叫做潘志勇,是潘家寨的大户,平日里耍枪弄棍,也是个不安分的角色。
他早年间曾经去过青城山求道,修行过几年,后来家中父亲去世,家业无人继承,不得已,又回到了老家来。
虽然只是在青城山待了八年,但他为人聪慧,根骨又佳,故而还算是不错。
当初下山,他还被挽留来着,不过因为家里,最终还是婉拒了。
听完这些,小木匠方才知晓为什么此人给他的感觉如此强烈,却是从青城山下来的厉害角色,随后又不由得感慨。
青城山在这西南之地的影响当真厉害,随便在这一个小镇子里,都能够遇到与青城山有关的人。
潘志勇也是在镇子上作客时听人说了两嘴,所以就急冲冲地赶了过来,他没有先去潘家寨,而是来到东头一处宅邸,与那主人告别,这才离去。
那主人家也是镇子一家大户,主人却是潘志勇的岳父老子,所以他才会这般客气。
回程的时候,潘志勇的媳妇和他媳妇的妹妹,也就是小姨子,也跟着过了来。
川地人家,天府之国,别的不说,女娃儿长得普遍都好看。
潘志勇的媳妇和小姨子,则长得格外好看,特别是他那待嫁的小姨妹,肌肤若水、面若挑花、樱桃小嘴、声音柔美,一双黑宝石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仿佛会说话一样,而且也没有寻常大户人家的拘谨和矜持,川妹子性格,很是热情地与小木匠、顾白果聊着。
这姐姐叫做庞飞燕,妹妹叫做庞飞羽,倒都是好名字。
小木匠自然不会将自己的底细透出,便告诉他们,自己和顾白果是兄妹关系,此番出行,是前往锦官城投奔亲戚的。
潘家寨就在镇子东头几里地,几脚路就到了,并没有走多久。
那年头,为了防备土匪和兵乱,但凡有条件的村寨,都会修起寨门和围墙,有的或许会弄石头,有的则是泥土草灰,而潘家寨则特别地阔,那石头土垒,严严实实,不比普通的县城差多少,看起来的确是有所积累。
小木匠认真打量着,而潘志勇心忧母亲病情,直接入府。
也是几进几出的大宅子,小木匠在客厅这儿等待,而顾白果则在庞家姐妹的带领下,直接奔了后院去,只留下潘志勇在前厅陪着。
两人喝了一盏茶,顾白果走了出来,潘志勇赶忙起身迎了上去,询问病情。
顾白果到底大雪山一脉出身,本事还是有的,她告诉潘志勇,说他母亲患的,是枯伤耗损、肺热津枯、胃燥津伤、脾阴虚耗、肾阴耗损之症,多因恣食肥甘,蕴为内热,或情志失调,五志化火,迁延日久,阴阳俱虚,故而变证百出,肝脏损伤。
潘志勇听到,由不得苦笑,说您的意思,是我母亲生活太优越了,长胖了,所以才会得了这样的病症?
顾白果点头,说对,人体是一个很复杂的东西,吃太少,会饿着,但吸收太多了,补过了,也不行。老太太现在身体有些虚胖,还一直进补,在西医里面讲,叫做消化不良,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很容易损伤肝脏,进而出现更多的病症,而到了那个时候,可能就无力回天了。
她说得严重,潘志勇心惊肉跳,说道:“可有解法?”
顾白果说道:“此症目前并无痊愈之法,只能靠药汤维持,改善血气——汤药并不复杂,麦门东汤、炙甘草汤或者八味肾气汤皆可,若有条件,配白虎人参汤最好,其实地黄、山药、知母、麦冬、葛根这些药材,煎药皆可,再配上针灸疗法,胰俞、肺俞、脾俞、三阴交、中脘皆可,再配太溪、鱼际、命门、内庭等穴的艾灸刺激,病症便可维持,辅以食疗……”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潘志勇认真听完,顿时对面前这个小姑娘颇为敬佩。
他不断地赞扬着,顾白果略有得意,忍不住说道:“那是,我大雪山一脉入世行走,自然是得有一些真本事的。”
潘志勇越发恭敬,想要请顾白果留下来,给他母亲治病。
至于酬金倒不用担心,他不是吝啬之人,必有重谢。
顾白果却推辞了,说她和小木匠需要前往锦官城,有着急的要事得办,没有时间留下来。
潘志勇一再拜托,而庞家姐妹也是轮流相劝,都无效果,潘志勇只有叹了一口气,然后对两人说今夜有些晚了,且在府中休息,以免来回奔波。
顾白果需要将刚才的诸般交代都写于纸上,颇费时间,所以也没有挽留。
潘志勇给他们开了两个房间,顾白果在后院,挨着女眷住,小木匠则住在前院的客房处。
因为男女有别,所以他们倒也没有多做解释。
顾白果能缓解老太太病症,被人众星捧月地去房间里开方子,而潘志勇则陪了小木匠一会儿,又心忧母亲病情,告了一声罪,便也跟了过去。
小木匠其实还喜欢清静一些,找旁边伺候的下人要来纸笔, 回房耐心地钻研着鬼王的所学。
越是学得深入,小木匠越发感觉到这些东西的深奥和博大。
看得出来,鬼王为了博取小木匠的信任,是花了大力气,下了血本的,只可惜他碰到了有着小人物特有狡猾的小木匠,最终在最紧要的关头功亏一篑,落了个身首分离的下场。
研究这些,时间不知不觉就流逝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小木匠问:“谁?”
门外传来了庞志勇小姨子庞飞羽的声音:“是我,飞羽。”
小木匠有些奇怪,不过这儿是人家家里,也没有懈怠,过去开门,却瞧见庞飞羽提着一个食盒,俏生生地站在门口。
她笑盈盈地对小木匠说道:“刚才你妹子饿了,我姐夫便让后厨做了些吃食,我刚才听管家说你要了纸笔,在练书法,晓得你还莫得睡,怕你饿了,所以就带了些吃的过来,给你当做宵夜。”
小木匠的确是有些饿了,客气地说道:“谢谢,谢谢——您真的是太客气了,其实叫人送来就行,用不着亲自过来。”
庞飞羽笑了,说我对书法也挺有兴趣的,所以就过来瞧一瞧,看个稀奇。
她进了屋子,将食盒放在了八仙桌上,瞧见上面四五张白纸上,密密麻麻写了无数字,忍不住拿起一张来,看了一眼,便赞叹道:“好字。”
小木匠的字体学的是鲁大,叫做瘦金体,据说这是宋徽宗赵佶所创的一种字体,因为规整细腻,字迹分明,用在营造建筑上面颇为适用,所以他自小就学的这个。
这玩意谈书法呢,有些大了,但他多年的手艺活儿,规规整整的匠气还是有的。
小木匠怕庞飞羽瞧出字里行间的端倪来,赶忙收起,说瞎写,瞎写。
他将那纸张收起,庞飞羽也不计较,而是将食盒打开,对他说道:“厨房准备不足,就盛了一份先前留下的乌骨鸡汤,还下了一大碗红油抄手,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先尝一尝吧。”
她满脸期待,小木匠赶忙端出来,瞧见那抄手整整一大海碗,几十个将近透明的抄手,在红油汤水里沉浮,再加上翠绿的葱花点缀,着实诱人得紧。
他拿了筷子,夹住一个抄手,放入口中一嚼。
肉汁裂开……
“好吃!”他忍不住叫了起来。


第三章 少年甘墨之烦恼
香喷喷的红油鲜肉抄手,让小木匠口腔中的味蕾一下子就炸裂开来,特别是那让人冒火的辣椒,与抄手里面加了葱的鲜肉馅儿,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味觉,让小木匠一口下去,完全停不下来。
他几乎是筷子不停地将那红油抄手给吃完了,然后准备将热辣辣的汤给喝进了肚子里去。
庞飞羽却伸手,搭在了小木匠的手臂上,宛如玉笋一般的手指在他手上划过,拦住了他,说道:“喝那乌骨鸡汤吧,鸡汤温补,比这个油汤有营养。”
小木匠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川妹子的手指冰凉,却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温暖。
这热意传递到了他那儿,却是感觉到心中一荡。
小木匠的手往回收了一些,慌张地说道:“好,好。”
他放下红油抄手的残汤,端起那鸡汤来,小口小口的喝着,那鸡汤醇厚,鲜甜之中又带着几分胡椒的辛辣,从口中流入胃部,顿时就感觉暖洋洋的,血脉舒张,舒服得不行。
他喝到了一半,指着里面红色的小果实问:“这是什么?”
庞飞羽捂嘴笑道:“这是枸杞子啊,放在鸡汤里面一起煮,有清热解毒、提神养脑、清净明目的作用……”
小木匠吃东西哪有这般细致,听她说了一大堆,忍不住笑道:“清热么?我怎么反而感觉有些出汗了?”
庞飞羽瞧见他这般憨厚,吃吃地笑着,却是不避嫌地拿出一方手绢来,很自然地给小木匠擦去嘴边的油渍,然后说道:“亏你妹子医术那么厉害,结果你倒是什么也不懂啊,你们到底是不是亲兄妹啊?”
小木匠被那手绢擦了一下嘴,感觉馨香扑鼻,整个人都有些慌了,干笑着说道:“不是亲的,表的……”
庞飞羽仿佛对顾白果挺感兴趣的,缠着小木匠问起顾白果的事儿,特别是对一个小姑娘却能够拥有这么厉害的医术,而且言谈举止,跟寻常家的小孩儿截然不同,更是让她无比的好奇。
小木匠先前对与顾白果的关系撒了谎,此刻也不能承认,只有竭尽全力地往回圆着。
不过这说谎呢,也是靠本事的,像小木匠这种比较不常说瞎话的,往回兜起来,多多少少有些艰难。
他绞尽脑汁地应付着,而不知不觉间,庞飞羽与他的距离,渐渐地就有些近了。
这种近距离,已经超过了人体的安全警戒,似乎是情人之间的亲密了。
小木匠一开始的时候并不觉得,只以为是川东妹子比较热情,而且风气开放,对于男女之防没有太多的忌讳——像这样的事情,在苗疆一带其实更加常见,许多苗族妹子敢爱敢恨,你要敢多看她几眼,说不定人家晚上就会到你窗边唱情歌了呢。
所以他一开始还把主要的注意力,都放在圆谎之上,但后来随着距离越发亲近,甚至有了肌肤的碰触,庞飞羽身上的幽香慢慢散发到了他的鼻子里,让他忍不住想入非非……
甚至他都有了男人该有的反应时,方才倏然惊醒过来。
尽管身体本能并不情愿,甚至还有拥这佳人入怀的冲动,但小木匠却还是往后退了一步,装作困倦的样子,对那庞二小姐说道:“飞羽姑娘,天色已晚,我有些困倦了……”
他点到为止,庞飞羽瞧了他一眼,脸颊绯红的她似乎有些哀怨和不舍。
就那小眼神儿,让小木匠有些把持不住,差点儿就要扑上去了。
但他终究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不为所动。
庞飞羽这才站起身来,说道:“打扰了贵客休息,是飞羽的不对,我走了,您也早点儿歇息吧……”
她收拾了碗筷,放入食盒中,转身离去,小木匠将其送到门口,瞧见她款款离去的身影,那婀娜多姿的背影,一扭一扭、盈盈可握的小细腰,心中却有颇多的不舍。
他甚至还有几分后悔的感觉。
关门回房,小木匠回到了床上坐着,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他吸了吸鼻子,还能够感觉得到庞二小姐身上的香气,在这客房里残存着,那是一种小木匠从未有闻过的香味,即便是在苏慈文小姐身上,也没有出现过,但又让小木匠回味不已。
他脑海里不断反复出现了旖旎缠绵的景象,感觉浑身焦躁发热,滚烫难忍。
他睡不着,便盘腿而坐,行气周天,结果一轮下来,精神有些疲倦了,躺在床上,脑海里却还残存着各种不该有的旖旎念想来。
那一夜,是小木匠懂事以来最为难熬的时间,因为他碰到了一个之前几乎没有碰到、又或者说没有正视过的问题。
这是每一个男子成长发育之时,所必须要面对的。
尽管这事儿曾经在当初苏慈文亲他之时短暂出现过,但那个时候,他们正在被人追杀。
那时死亡的恐惧,和求生的意志冲散了一切杂念。
但现在却并不同。
这一夜,某个脑子开窍了的少年辗转反侧,怎么都难以睡着,以至于不知不觉,天色便亮了起来。
早上的时候,小木匠脑袋昏昏沉沉,眼袋发黑,完全不在状态,以至于过来找他的顾白果都吓了一跳,以为他身体里的万虫五蛇丹已经发作了呢,赶忙催促他躺下,然后又是把脉,又是问询,发现并非他所想的那般状况,很是诧异。
小木匠自然不能跟这么一个小姑娘说起自己昨夜的烦恼,只是说昨夜研究鬼王遗学太过于投入,所以才会如此。
顾白果不觉有它,有些为难地说道:“那你这状况,还能继续行路么?不行的话,就在这儿歇一天,等你精神状况好一些了,再出发吧?”
小木匠本能的反应是拒绝,然而话就要出口的时候,却鬼使神差地说道:“这个……不太好吧?”
顾白果却笑着说道:“不妨事的,其实我早上起来的时候,庞家姐妹和潘大哥都留我呢,希望我能够在这儿多待两天,给潘老太太调理好了再走。我一会儿过去告诉他们,他们指不定得有多高兴呢。”
小木匠松了一口气,说道:“如此最好。”
顾白果瞧见他这副模样,却忍不住问道:“你没事吧?”
小木匠赶忙摇头,说没事,没事。
两人商定之后,出了房间,果然如顾白果所说的一般,她这边一将消息流露出去,潘家人顿时就高兴不已,那潘志勇是个孝子,激动得连连道谢,又是拱手又是作揖,对待顾白果,跟拜观音娘娘一样。
既然留在了这儿,顾白果自然不会闲着,她一会儿带去镇子里的药铺抓药,如何调配,如何煎药,如何服用,以及饮食搭配等等,她都得手把手的教。
反倒是小木匠没有什么事儿,顾白果也吩咐他好好休息,待在潘宅就行了。
小木匠不断点头,眼睛却忍不住地去瞥庞二小姐。
然而庞二小姐却仿佛完全忘记了昨夜之事,别说眉目含情、暗送秋波了,就连看都没有怎么看小木匠一眼,让小木匠原本有些灼热的心思,反倒是凉了许多。
少年人初次遇到这样的境况,想必许多人也是深有体会的,所以小木匠连吃饭都有些恍惚,没有胃口。
吃过早饭,潘家人跟着顾白果去镇子上了,小木匠因为“身体有恙”,却并没有跟随。
他坐在房间门口,望着天井的天空,许久之后,他的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的虎皮肥猫身上来。
他是少年愁绪,满脑子荒唐,想找个人倾述,忍不住问那肥厮:“虎皮,你说庞二小姐对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虎皮肥猫踱着步走了过来,金黄色的眼眸盯着他。
小木匠憋了许久,终于倾述出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里面,老是一些不干净的事儿——说起来,我跟庞二小姐其实相识不久,我对她也并无太多感情,而且我还跟白果她姐姐还有师父定下的婚约,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这脑子里面,就是控制不住……”
他是个没有啥经验的菜鸟,忍不住跟面前这头痴肥橘猫倾述起来。
只可惜,虽然这痴肥橘猫之前是那情场浪子、青楼花客,但现在它变成了一头肥猫,张不开口,也做不了人生导师,只有喵呜、喵呜地叫唤,然后一对眸子里,充满了嘲弄的笑意。
小木匠品出了那家伙的态度,顿时就没劲儿了,瞪了那家伙一眼,然后转身回房。
他昨夜未睡,此刻终究有些困倦,闭上眼睛,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然而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床榻之上,却多了一具温热的身躯,挤到了小木匠的怀里来。
小木匠迷迷糊糊之时,突然感觉到不对,睁开眼睛,却瞧见庞二小姐那羞红的秀丽脸庞,小手儿搭着,顿时心脏就噗通乱跳,忍不住喊道:“二小姐,你别,啊……”


第四章 死或生
客房之中,正应了柳永那一首好词,便叫做“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端的是春色无边,让人不忍去看。
毕竟少儿不宜。
小木匠美人入怀,熏香满鼻,脑中昏昏沉沉,却只能按照那庞二小姐的指导,被动应承着。
不过他并不觉得辛苦,反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刺激和跃跃欲试。
他想反客为主,却终究有几分矜持和生涩。
眼看着就要翻身上马,铸就大错,却听到窗外传来了一声“喵呜”的叫唤。
小木匠头脑昏沉,并不觉得,而他怀中那不着丝缕的美人儿,脸上却流露出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凶狠神色。
她朝着外面望去,紧接着红唇亲启,那原本细密洁白的贝齿,却化作尖锐错落的牙。
随后她看向了小木匠的脖颈处。
而此时此刻,小木匠满脸通红,双眼紧闭,盖因此时此刻的场景,着实是太过于刺激。
他不敢睁开眼,害怕自己凶性大发,紧接着就一发不可收拾。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那客房临窗的一面墙,却是传来了巨大的撞击声,紧接着,半面墙都直接垮塌了去,一头斑斓猛虎扑进了那客房里来,朝着那床榻之上冲了过去。
原本满脸凶相的庞二小姐扭头,瞧见这么一头妖气十足的猛虎冲来,顿时就吓得失声尖叫:“啊……”
她叫得如此惊惧,歇斯底里,却不料那头猛虎却是凶狠无比,居然直接扑在了床榻边缘,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就叼住了那浑身如白面条一般的庞二小姐。
它就一口,咔擦一下,便将其脑袋都给咬了下去。
鲜血温热腥臭,飙射在了小木匠的脸上和胸膛前,他感觉到了不对劲,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却瞧见一片血海。
朦朦胧胧的右眼里,一个红衣女孩,正在对着他冷笑着。
“啊……”
小木匠也吓得大声尖叫起来,而当他慌里慌张地将脸上鲜血擦干净的时候,却瞧见那庞二小姐,已经给这头斑斓猛虎给吃得只剩下一条大白腿儿了。
呕……
小木匠本来就感觉头昏脚沉,此刻瞧见这血腥场面,当下也是将吃过的早饭,一股脑儿地吐了出来。
他这不吐不要紧,一吐出来,整个房间里面,顿时就像是掉进了陈年屎坑一样。
这臭味,让人几乎是崩溃了去。
小木匠低头一看,瞧见自己胸口,以及床榻上的呕吐物黑乎乎的,尽是油腻泥垢的样子,上面散发出来的气味,臭得让人脑壳都要爆炸。
他的鼻孔乃至喉咙里,都有一股火辣辣的感觉,眼睛也给辣得直流眼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又吐了两回,却只有发干的口水,抄起旁边没有被沾染的被子,擦了擦口鼻和身前的秽物,使劲儿甩头,却瞧见那红衣女孩仿佛抓着某物,消失不见。
而这时,他耳边却不断地有一个女声在歇斯底里地尖叫,反复地说着:“锦花娘子,血水长流,三十二天,必报此仇。”
“锦花娘子,血水长流……”
“三十二天,必报此仇……”
那声音来回晃荡了七八回,方才消失,而等小木匠回过神来的时候,床榻前的那头斑斓猛虎不见了。
而在不远处的八仙桌上,虎皮肥猫四脚朝天地仰躺着,肚皮滚圆,止不住地打着饱嗝。
这回他算是明白了,刚才差点儿跟他那啥的庞二小姐,却是给这肥厮给吃了。
妖性未改。
本来小木匠对这头小畜生的印象已然有了很大的改观,但它刚才的凶狠残暴,却又将小木匠的记忆,给拉回到了当初被这厮活埋之时的场景来。
他气得直发抖,指着那肥厮吼道:“你、你、你……”
他想要破口大骂,结果那肥厮完全没有理会他,而且还伸出粉嫩的舌头,美滋滋地舔着爪子。
小木匠瞧见它这模样,所有的话语都憋在了心头。
如果他这个时候跑出去,跟人说是这只肥猫将庞二小姐给生吞了,别人一定会把他当做神经病,或者小木匠将它邪祟的身份给点出来,或许能够脱身,但他终究还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毕竟这肥厮是屈孟虎交给他代养的,而且此前的几件事情,这肥厮也帮了他许多忙。
甚至可以说是救了命,现在让它来顶罪,他终究还是于心不忍。
小木匠一屁股坐在床边,瞧着床头和墙上湿漉漉的一滩血,脑子里飞速转动了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定,那就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太邪门了,他总感觉有些不太对。
想到这些,小木匠赶忙收拾,将身上沾血的衣服给卷起来,又换了一身还算干净的,然后慌里慌张地抱着虎皮肥猫往外走。
那肥厮吃饱喝足,也不挣扎,任由小木匠抱着。
小木匠这边客房院子离主屋有些距离,潘宅又大,闹出这么大动静,却没有人过来。
小木匠瞧见这情况,稍微松了一口气,想要趁着暂时没人发现,赶去镇里面,找到顾白果,然后带着她直接离开。
结果他这边刚刚出了院子的月亮门,来到主院那边,就听到顾白果喊道:“姐夫,你好点了么?”
回来了?
小木匠抬头望去,瞧见顾白果正朝着这边走来,他赶忙上前,想要拉着顾白果赶紧走,结果瞧见潘志勇的媳妇,潘二小姐的姐姐潘飞燕跟着过来。
他冒到嗓子眼的话立刻就截住了,而这时顾白果也往后退了一步,用袖子捂住鼻子,说道:“唔,姐夫,你身上什么味儿啊,好臭呢。”
小木匠干笑两声,说刚才有点儿消化不良,结果就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