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了他一眼,说你想什么呢,跑?你跑得了么?不救人了?
闻三儿哀求我道:“哥,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别说,能有什么事儿?我这车的贷款还没有还清楚呢,如果要赔钱,我可赔不起啊……”
我说要你赔么,保险公司是干嘛的?
闻三儿头都快低到胸口去了,低声说道:“我没有买保险……”
呃……
听到这话儿,我顿时就是一阵无语——保险都没有买,怎么在路上跑起来的?
我不管他,解开安全带,从副驾驶室里推开了门,走了下去,绕着车子走了一圈,什么东西也没有发现。
我来到车头,接着车灯打量了一下,也没有看到什么血迹,更没有看到凹痕。
哪儿撞人了?
我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情况,感觉除了急刹车,什么也没有啊?
我来到驾驶室边,敲了敲窗户,闻三儿脸色发白地摇下车窗,说陆言哥,看到人了没有?
我说你是不是花眼了啊,什么人啊,鬼都没一个。
听到我的话,原本惧怕得要死的闻三儿好像一下子就活了过来,赶忙下了车,检查了一遍,发现果然什么也没有,显得十分激动。
我说你刚才到底是困了眯瞪,还是咋地?
闻三儿也有些奇怪,摸着后脑勺儿,说不知道啊,我刚才明明看到有人晃了一下,而且还正面撞到的啊?
我笑了,说难道你见鬼了?
这话儿一说出来,闻三儿的脸色顿时就是一变,我发现他的脸色异常,说你怎么了?
闻三儿哆嗦着嘴唇,说你还别说,这段路我听跑出租的朋友说过,最近这两个月里,前后死了六个人,都是出的车祸,直接翻下山去的,莫非真的有鬼?
我说你别自己吓自己了,这事儿……
我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间隐隐约约听到一声微弱的喊声:“救命啊,救命……”
呃?
我愣了一下,说三儿,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闻三儿使劲点头,说嗯,我听到了,好像是坡脚下传来的。
我走到了路边来,这才发现旁边的路沿石那儿居然有剐蹭的痕迹,然后有声音从下面的坡脚传来。
此刻是夜里,距离又远,下面一片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不过我眯了眼睛瞧过去,却能够发现那底下居然有一辆破烂的黑色轿车。
不好,这儿真的出车祸了……
我赶忙回来,将后面的门打开,然后摇醒了屈胖三。
从睡梦中醒来的屈胖三有点儿起床气,不耐烦地瞪了我一眼,说什么事,到了?
我说没,这里发生了车祸,有车子翻到下面去了,你跟我一起过去救人。
啊?
旁边的朵朵也醒了过来,听到这话儿,赶忙说道:“陆言哥哥,我跟你一起去。”
朵朵一开口,屈胖三立马没有了脾气,说好,下去看看。
两个小孩儿下了车,我对脸色有些苍白的闻三儿说道:“你在上面等着,我们下去救人。”
闻三儿拉着我,说陆言哥,咱走吧,下面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我现在想起来,刚才估计是真的撞邪了,那女人就在我面前啊,真切得很,不可能是幻觉的……
我笑了,说就算有鬼也不怕,回头我就收拾了去,你好好待着就是。
说罢,我和屈胖三、朵朵翻下路沿石,朝着坡崖下面爬去。
没曾想我刚刚下到一半,就听到上面传来发动机的声音,然后“轰”的一声,闻三儿那家伙居然撂下了我们,直接就开车跑了。
我擦……
闻三儿弄得我一肚子火气,不过下面还有人,我一时半会儿也顾不得他,赶忙三两下,直接滑落到了坡脚处,瞧见这辆汽车从上面的公路翻了下来,好几处都已经变了形。
车厢里还有呼救声,不过听着已经很微弱了。
我走到跟前来,往里面瞧了一眼,发现有四个人,司机和前排那儿的人已经没有了气息。
发出呼声的是后排的一人。
我赶紧出声安慰,说你别着急,我很快救你们出来,别乱动啊。
听到我的话,里面那人突然激动起来,出声喊道:“陆、陆言?你是陆言?”
第六十四章 诡异山路
“向立志?”
听到里面那人虚弱的声音,我顿时就睁大了双眼来——里面这人,居然就是我的同学向立志,也就是之前秦观等人摆酒宴请的主角。
我得知向立志目前在镇宁县的县委办工作,他这应该是返回镇宁,结果半路出的车祸。
没想到居然这么巧,正好就被我碰见了。
惊讶之后,我开口说道:“老向,你先别着急——你人没事儿吧?”
向立志说磕到了头,流了很多血,很痛,不过暂时还算好。
我说你旁边那人呢?
向立志说这是我们县组织部的李副部长。
我说呃,我的意思,是他怎么样了?我听着好像还有气儿……
向立志说不知道,刚才的时候还跟我说话,现在就没声儿了,我叫了也没有能够叫醒。
我一边跟向立志说着话,一边打量着翻落到山崖下的汽车,瞧见它多处凹陷,玻璃破碎,整体已经变了形状,如果贸然动弹的话,或许会对里面的人员造成伤害。
我很小心地打量着里面,而这个时候,屈胖三对我说道:“没事儿的,我们先把车子给翻过来,然后你来掀盖子,我把人救出来。”
朵朵在旁边说道:“我可以把重伤的人给救活过来。”
哦……
听到朵朵的话,我顿时就想明白过来,这位小姑娘别看人不大,但却是佛家精修的高手,对于救人的手段十分精通,再重的伤势,在她手里过一遭,基本上都能够重新活过来……
我与屈胖三商量了几句,事不宜迟,两个人一人站车头,一人站车尾,然后双双一用劲儿,三四千斤的汽车一下子就给翻转了过来。
随后我化掌为刀,将车盖子直接断开,将其揭开了来。
弄完这些,我将蜷缩在变形车后座里的向立志给拉了出来,而另外一位,据说是什么李副部长的,也给我们救了出来。
而这个时候,我们方才发现他的小腹处中了一块碎玻璃片,插入小腹之中,很深,流了许多的血。
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多少意识了,朵朵伸手过来,一两百斤的人儿,给她直接拎在手中,然后拖到了一边儿去,开始帮忙抢救,瞧得向立志双眼发直,有点儿像是见鬼了一半。
我这个半调子给他检查,发现他的运气最是不错,除了脑袋撞了一下,磕出一脑门的血挺吓人之外,其他的都还好。
我从乾坤囊中取出酒精和医用纱布来帮他处理伤口,而向立志的脑子也有点儿懵。
他看着我们,好一会儿,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陆言,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说去镇宁啊。
向立志说怎么会这么巧?
我说我也惊讶呢,要不是开车的司机莫名其妙刹了一下车,我下车检查的时候听到你的呼救声,估计到了明天,你们才会被发现……
向立志的眼角一跳,说他刹车,是不是因为瞧见了什么?
我说对,瞧见一个白衣服、长头发的女人在前面晃悠了一下,还以为是撞到了人,所以才会急刹车。
向立志的身子突然间就颤抖了起来,说我们也是。
啊?
我说什么意思?
向立志说刚才司机老王也是发现前面有一个人突然晃了一下,然后使劲儿打方向盘,我们才冲出了公路,摔下这儿来的……
听到他的讲述,我的眉头皱了起来。
如果是刚才闻三儿所说的不过是他困倦了出现的幻觉,那么向立志他们这辆车出现的情况,就绝对不是巧合了。
想到这里,我抬起头来,朝着屈胖三喊道:“听到没?”
屈胖三耸了耸肩膀,说知道了,我去查一下。
他转身离去,而向立志也从惊慌之中回过了神来,瞧见我面不改色,不由得小心问道:“那什么,陆言,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我说啊,没做什么啊,瞎混呗。
向立志指着旁边的朵朵,只见她的手放在了那人小腹的伤口处,然后竟然发出了乳白色的佛光来。
这光芒竟然促使了伤口快速的愈合。
我咳了咳,说小姑娘的母亲是医生……
向立志叹了一口气,说陆言,那天你走了之后,他们一直都在猜你现如今的情况,看样子好像工作一般,但一政法委书记对你都客气尊重,这可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比的——我听秦观说了,那位马书记可不是一般人,是少数刑警大队里面出来的专家,比一般人要强上许多……
我笑了笑,说他们都猜我做什么的呢?
向立志看着我,说我最近跟了我们老板,也知道了一些寻常人说不知道的事情,你告诉我,你是不是那些民间的隐士?
我笑了,说你这说法倒也别致,不过我们不叫隐士,而是叫做修行者。
向立志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说是不是像武侠小说里面的人物一样,快意恩仇的样子?
我说哪有,一样吃喝拉撒睡,一样找生活,谁也不比谁轻松……
我随便闲聊了几句,又问起了刚才的事情来,也许是知道了我此刻的身份,他没有了之前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又告诉我,说刚才跌落下来的时候,李副部长昏迷之前,他看到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趴在李副部长的肩膀上,吓得他都尿裤子了……
听到这话儿,我下意识地低头嗅了一下,呃,果然很腥臊,看来尿了好一会儿了。
向立志有点儿脸红,说这个,不好意思,见笑了。
我说别介,我一开始见到这场面的时候,不比你坚强——后来呢,后来还有什么吗?
向立志说我很害怕,就大声喊,然后你们就来了。
我点了点头,而这个时候不远处的那李副部长突然间一抖,然后睁开了眼睛来,从喉咙里迸发出了一声惊悸的惨叫声来。
啊……
这声音在半夜里有点儿吓人,向立志怕他吓掉了魂,赶忙喊住他道:“李部长、李部长,我是小向……”
那李部长听到熟悉的声音,这才缓了过来,说向秘书?
向立志赶忙跟他解释,说李部长,这是我同学陆言,他正好路过这儿,听到我呼救,就下来救了我们。
李副部长是做领导的人,天生的心理素质就很不错,明白过状况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想要爬起来与我握手,结果身子一动,腹部就是一痛,哎呦一声喊。
我问朵朵李副部长的情况,她告诉我,说暂时没事儿了,回去之后多注意休息,并且需要补点儿血。
李副部长似乎还是有些心有余悸,目光左右打量着。
我咳了咳,说李部长在看什么?
李副部长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而这个时候,屈胖三走了够来,手中拿着一只绣花鞋,还有几根白色骨头,扔在了我的跟前,说你猜得没错,有人在这里布置了迷魂阵,只要是在夜里,司机精神疲惫的时候,就会出现幻觉,从而死于此处……
我说为什么呢?
屈胖三摇头,说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仇恨,也许是因为怨念,又或者别有目的,谁知道呢……
我说能够查到是什么人干的么?
他说这事儿也不是说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真的要查,应该是没问题的,只不过咱们凭什么帮宗教局管事儿?差不多就得了,回头让他们自己去报案吧……
屈胖三这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也没有多想,说那行吧,我们先上去。
我起身,准备扶起身上有伤的李副部长,而向立志则问我道:“等等,我们这里还有两个人……”
屈胖三说死了,没救了,回头你们自己去报案,找人过来抬尸就行。
李副部长显然是吓坏了,不敢多讲,而向立志张了张嘴,最终也是没有多说话。
这地方太阴森了,留条小命离开这里,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背着李副部长,然后带着大家爬上了公路上来,向立志好不容易爬坡而上,左右一看,不由得一脸疑惑,说怎么没见到你们的车啊?
我苦笑,说司机是个怂蛋,我们村的闻三儿,跟闻铭还有点儿亲戚关系呢,之前估计是听说过这段路的邪门事儿,不让我们下去救人,结果我不听,带人下去,他自己个儿油门一轰,就扔下我们跑了。
我靠!
听到这话儿,连当领导的李副部长都忍不住骂了粗话——如果有车,我们就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赶到镇宁县城去了。
结果那家伙居然把我们扔在这荒郊野岭的公路上,实在是太可恶了。
气愤过后,李副部长伸手去掏手机,结果摸出了一破手机来,不但碎了屏,而且还开不了机了。
他让向立志去打电话,结果向立志拿出手机了,发现信号一格都没有。
没办法,大家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希望能够在路上碰到过路车,那样就不用步行。
我们走了十分钟左右,从一个坡上往下走的时候,我突然间感觉到不对劲儿,往路边看了过去,却见十几米的破脚下躺着一辆面包车,完全已经变了形状。
那车子,可不就是闻三儿的车么?
第六十五章 夜宿破楼
闻三儿死了,早在已经变形的驾驶室里闭上了气。
瞧见他那张因为惊恐过度而变得扭曲的脸,我顿时间就感觉到一阵说不出来的蛋疼。
这个……
我一想到闻三儿家里面还有结婚没几年的老婆,和满地乱爬的孩子,顿时就是一阵头疼,要知道是我花钱雇他的车去镇宁的,结果人半路出车祸了,而我却一点事儿都没有,这事从法理上来说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毕竟是闻三儿违约在先,扔下我们自己跑了。
而从情理上来说,那可就麻烦了。
家里人哪里会管这么多,人是我叫出去的,自然就得由我来负这个责任。
最关键的问题在于,闻三儿的母亲是我们亮司村几个出了名的悍妇之一,能够站在你家墙外连着骂上一天街都不带停歇的女中豪杰,那泼辣样儿,谁来了都不好使。
一想到这个,我连回家的心思都没有了。
我将闻三儿从驾驶室里拉出来,确定人已经死了之后,叹了一口气。
说句实话,我的心里挺郁闷的。
虽然说闻三儿上有老下有小,十分可怜,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这小子抛下我们跑了,这事儿做得实在是太不地道了,而且最终也让自己踏上了死路。
但我也明白,这事儿说起来我也有责任。
这事儿若是没有一个交代,只怕我以后有家难回,连名声都臭了。
怎么办?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坡上面那李副部长喊道:“陆同志,怎么样了?”
我说人死了。
啊?
上面沉默了一会儿,李副部长说道:“那怎么办啊?”
我苦笑一声,说能怎么办,我们先离开这儿吧,附近挺邪门儿的,等明天白天了,报案,让专业的人士过来处理就是了。
我回到了公路上来,然后又将李副部长给背了起来。
虽然经过朵朵的治疗,但是李副部长之前差点儿死掉,此刻也精神也是不济,根本无法自己行走。
我一边走,一边把自己心中的烦闷说出,李副部长安慰我,说这事儿怪不得你,你是为了救人,而他却是抛下你们离开,结果自己出了车祸,这事儿说到哪里,都跟你没有关系的。
我说话虽如此,但如果不是我去找他,这事儿他就逃脱了一劫。
李副部长叹了一口气,说世间事,哪里能够说得明白?我本来也是准备明天去镇宁的,结果正好部里面明天早上有一个紧急会议要开,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人事变动,龙书记要用,便火急火燎地连夜往回赶,而且还戴上了向秘书,谁想到这一弄,司机老王和我们办公室的小叶都交代在了这里……
说起这个,他不由得有了几分悲伤,情绪牵动伤势,顿时就疼得直抽搐。
我感觉到他的身子有些异常,连忙停下脚步,说你怎么样,还好吧?
李副部长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无奈地说道:“可能是失血太多了,整个人的脑子现在都有一点儿空白……”
这时朵朵说话了:“如果有可能,最好在附近找个地方歇息一晚,他的身体有些撑不住。”
听到这话儿,我想了想,觉得也对。
继续走了几百米,我瞧见不远处的对面坡上,有几栋吊脚楼。
在湘西、黔东附近,有很多这样的地方,十几亩的水田,几户人家,主要的原因还是山多,地无三尺平,使得能够开辟出来种水稻的水田很少,稍微有点儿地,都会有人占着,然后在附近建房。
这一带的人,对于土地有着十分痴迷的喜爱。
我看到了,说要不然咱们去那里歇一歇吧。
李副部长和向立志都点头同意了,于是我带着大家翻下了公路,然后绕过水田的田坎,朝着那边走去。
因为是夜里,大概是人都睡着了,所以几栋吊脚楼都黑乎乎的,没有开灯。
走到了坡脚下的那一栋门口,向立志去敲门。
他敲了半天,里面没有任何回应,不知道是没有人,还是人家睡着了,又或者是不想理会陌生人。
向立志敲了一会儿,然后喊道:“老乡,我们的车子在附近出了车祸,有人受伤了,想在你家歇一晚,给口水喝,得不得行?”
喊了好一会儿,结果根本没有开门。
反倒是上面有一家把灯开了起来,估计是给闹醒了。
我拉住了向立志,说这里没人,我们去上面。
又沿着狭窄的泥坎路往上走,我们来到了上坎的那一家,敲了敲门,向立志还是刚才的说法,结果听到里面传来地板吱呀吱呀的响声,然后有人走了出来。
木门打开,有一个抱着蓝色头巾的老妇人走了出来——她拄着拐杖,眼睛翻白,一点儿神采都没有,显然是个瞎眼老太。
老太侧着脸对我们,然后问道:“谁啊?”
似乎还有一点儿耳聋。
向立志又重复了一遍,老太太听完,点头,说哦,那就进来吧。
我转身往里走去,而我们也跟着进了堂屋。
瞎眼老太一进屋子,就扯着嗓子喊道:“罗妮,罗妮,快起来啊,有客人来了,你给客人倒完水喝……”
她喊了几声,里面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气得老太太直跺拐杖,说你个挨千刀的短命妹崽、赔钱货,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养大,叫你做点事情,都不肯起床来,睡、睡、睡,你怎么不去死呢?
这话儿骂得实在是太难听了,我赶忙说道:“老太太,别着急,我们坐一下,自个儿歇歇,您别忙。”
老太指着堂屋的板凳,说你们先做啊,那喝的水在神龛旁边的缸子里,你们渴了,自己舀,我老太婆眼睛瞎了,看不见东西,让你们笑话了。
我们都说好,您客气了。
老太在旁边找了一个靠椅坐下,然后问我们怎么回事。
我们如实回答,老太说哎哟,那条路啊,邪门呢,这才几个月,都出了多少桩车祸了,真的是,怪吓人的呢。
这时我们听到里屋蹬蹬蹬的响,然后从楼上下来了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揉着眼睛说道:“奶奶……”
老太咧着没牙的嘴笑了,说还是我乖孙子懂事,你给叔叔们倒碗水喝。
那少年很乖,赶忙去厨房里拿了几个瓷碗来,从缸里面舀水,然后递到了我们面前来。
出于职业习惯,我下意识地第一个拿过来,检查了一下,发现没什么问题,于是便一口喝了去。
水是井水,甜水井,咂摸一下还有甜味,我忍不住又喝了一大碗。
喝过水,向立志跟那老太太说起李副部长的情况,希望能够让他休息一下。
老太太说房间是有,不过没铺床,如果不介意的话,让领导跟我孙子挤一挤吧?
李副部长此刻也是很疲惫了,哪里会介意这些,赶忙点头。
老太太让他孙子领那李副部长上楼去,我起身来,背着他上了楼,来到房间,瞧见条件不是很好,里面一股味儿,是农村里那种很常见的凌乱,不过李副部长显然没有太多的介意,几乎是头一沾枕头,眼睛就直打架了。
我跟他说了两句话,然后便下了楼来。
回到堂屋,那老太太跟向立志聊了几句,而向立志则掏出了一百块钱来,塞在了她的手里。
如此推脱了几下,对方收了钱,然后打起了呵欠来,说条件有限,怠慢贵客了。
我见状,说您歇息吧,我们在这里坐一下,明天早上就走。
老太太给我们劝回了房里去,就那少年陪着我们在屋子里坐,不过也是有些打瞌睡,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
向立志掏出手机来,试图再打电话,结果依旧没有信号。
手机只有几格电了,他无奈,关了机。
屈胖三和朵朵受不住房间里一股潮湿霉味,跟我说了一声,都跑出去外面玩儿了,向立志忍不住问我,说两小孩儿,不担心?
我笑了笑,说他们没事儿的。
向立志想起朵朵刚才救李副部长的事情,忍不住多问了几句,我随后敷衍几句,突然间想起一事儿来,说老同学,你在镇宁工作也这么多年了,对这里有没有什么了解?
他说哪方面的?
我说历史。
向立志沉吟一番,说镇宁呢,古称“竖眼大田溪洞”,隶属于鬼方一族,后来鬼方与中原民族发生了几次大规模的战争,有的南逃,逃到了东南亚和南亚次大陆,有的北上,迁到了南西伯利亚东起贝加尔湖西至巴尔喀什湖的一带区域。后来九黎崛起,这儿是五溪蛮和百越人聚居的结合部,属于荆蛮的势力范围,从秦时便在此地建置,后来历经各朝,据说还曾经是夜郎国的国都……
我听他说了一通,忍不住问道:“那大田溪洞,现如今在哪里?”
向立志愣了一下,笑了,说早就没有了,据说原址上面盖了房子,那小区是我们镇宁地价最贵的房子,均价能卖四千多……
呃……
我顿时就有点儿头疼,而就在这个时候,里屋传来了脚步声,然后有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妹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一见那苗家妹子,顿时就是愣住了神。
第六十六章 冤家路窄
这女的我认识,就算是化成了灰烬,我都认得。
九分女夏夕。
我步入这个江湖,一切的缘起,都是因为在长途大巴上面,遇到这女子的搭讪,随后被她在我身上下了一个引蛊,从而走上了一条与众不同的人生道路。
可以这么说,改变我一生的,既不是陆左,也不是虫虫,而是我面前的这个女人。
后来我还与她见过几次面。
一次是在广南,她在我身上种下了聚血蛊,后来被小妖给打断,从而逃离。
再有一次,是我与五哥他们自驾游的时候,当时有驴友被她害死。
而之后我一直都在奔波忙碌,虽然也曾经与朱炳文见过面,却再也没有见到过九分女夏夕,她甚至已经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
如果不是这一次见面,我甚至都想不起这么一个人来。
然而她却仿佛不认识我了一般,目光掠过我和向立志,落到了角落里打盹的那少年身上来,开口说道:“罗坝,罗坝……”
少年一骨碌站起来,咧嘴笑道:“姐。”
对方一开口,我反倒是有点儿诧异起来——我记得夏夕的声音,而此刻听起来,好像有点儿不太像。
这个时候,我再仔细打量对方,发现除了大眼睛和尖下巴之外,她与九分女似乎还是有一些差别的,这种细微之处,有点儿像是同一个主刀医生出来的整容女。
只是,瞧见这女子身穿蓝粗布苗衣,头上还包裹着一张帕子,怎么看都跟整容这事儿搭不上关系。
到底怎么回事?
我犹豫了一下,站起来,朝着那女孩儿点了点头,说你好,我们是过路人,在前面车子出了车祸,打电话又没有信号,三更半夜的,没地方去,所以就过来叨扰了。
那女孩儿听了我的话语,皱了一下眉头,说听你口音,是晋平的?
我在老家附近,说得自然是家乡话,瞧见对方分辨出了这口音来,我笑了笑,说对,是晋平人。
女孩儿说晋平的,跑镇宁来干嘛?
我咳了咳,说过来玩啊——我朋友是你们镇宁县委办的人……
我没有说真话,拿向立志出来做挡箭牌。
向立志能够被县委书记看上,拿来当秘书,自然也是七窍玲珑的人,听到这话儿,知道我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于是马上上前,说对,他是过来找我玩儿的。
女孩儿皱了一下眉头,说原来是当官的。
说是如此,但她似乎对此并不在意,打量了我们一下,然后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又朝着旁边的少年问道:“手电筒在哪里?我要上茅厕。”
少年回答,说在神龛上。
女孩儿过去,拿起了手电筒,然后走出了大门去。
这儿的厕所与吊脚楼并不在一处,而是在不远处猪圈的旁边,而从目前看来,那儿应该是不通电的。
女孩儿出去之后,向立志这才捅了捅我的胳膊,说认识?
我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说算不上,她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乍一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一个人。
向立志说莫不是看上人家了?
我摇头,说我只是觉得挺奇怪而已,向立志说对,这个女孩儿看样子不像是我们这儿的人……
听到这话儿,我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难怪我觉得哪儿有什么不对劲。
原来是这里。
老太太和少年,倒也没有什么,但是这个女孩儿给人的感觉,还真的是十二分的不搭。
这种情况寻常人或许感受不出来,但是在这一片地区长大的我们,却多多少少觉得实在是太古怪了。
我越想越不对,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看一下。
向立志笑了,说你别是看上人家女孩子了吧?她可比你小那么多,别这么禽兽好吧?
他开着玩笑,而我也随着那女孩子匆匆走了出来,结果却找不到她人在哪里。
在厕所么?
我朝着不远处的茅厕看了过去,下意识的往前走,结果走到跟前来的时候,里面有人尖叫一声,说谁在外面啊?
呃……
我一下子就变得尴尬了起来,咳了咳嗓子,说姑娘,你叫罗妮?
里面的女孩尖叫着喊道:“你这个变态,走快,不然我就叫人了……”
我说姑娘你别喊,我问你,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夏夕的女人?
听到我的话,里面陷入了沉默。
我有些奇怪,而这个时候,突然间一阵激流拍打木桶的声音传了出来;听到这个,我顿时离远一点儿,下意识的摸了鼻子,感觉好尴尬的样子。
我想了想,说姑娘我有话问你,一会儿你出来说。
里面的女孩儿几乎给气哭了,说你这个死变态……
这时候向立志也走了出来,瞧见我这般,过来劝我,说陆言,到底什么情况啊?人家收留我们,那是好意,可不能乱来……
我没有跟向立志多说什么,而是开始找屈胖三和朵朵。
结果我目光扫量了一圈,也没有瞧见两个小家伙,也不知道他们跑哪儿疯去了。
我思索了一下,说不行,我们去房间。
向立志说哪个房间?
我说李副部长那儿,走,快点去看……
向立志瞧见我说得严肃,自己也紧张了起来,说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没有跟他分说,而是走进了堂屋里面来,没有看到那少年,于是便直接走到了楼梯前,蹬蹬蹬几脚,一下子就冲到了二楼,然后把门推了开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我眯眼打量着黑乎乎的房间。
原本睡在床上的李副部长不见了踪影。
不好……
我的猜测印证了,心中一下子就焦急了起来,大声喊道:“李部长、李部长?”
没有回答,而向立志听到了我的话,也赶忙跑了过来,进了屋子,手一摸床,一脸惊诧地说道:“人不是在这儿睡了么,怎么不见了?”
我没有理会他,而是跑到了旁边的房间里来,一推,门给反锁了。
我没有多做犹豫,一脚踹开了去。
那瞎眼老太的房间里,也一样是空空荡荡,什么人都没有。
我知道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没有走楼梯,而是直接冲到了房间的窗边,一脚踹飞那窗架子,一下跳到了院子里,冲到了那边的茅厕旁来,开口说道:“姑娘,多有得罪了……”
我伸手去,把茅厕简单的门给推开了来。
结果刚才还在方便的那女孩儿罗妮,此刻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时向立志匆匆赶了过来,瞧见空空荡荡的茅厕,不由得惊慌地问道:“人呢?”
我左右打量,没有发现丝毫踪迹。
向立志是真的慌了,伸手过来,抓住了我的胳膊,说人呢?怎么突然一下就不见了啊……
我没有说话,而这个时候,从上坎处传来了屈胖三的声音:“陆言,我觉得你应该来看一下这个。”
我这才对向立志说道:“冷静点,天塌不下来。”
说罢,我朝着上坎走去。
屈胖三和朵朵在最上面的一户人家那院子里,我走过来的时候,瞧见地上被刨出一堆土来,上前一看,能够瞧见是好几具的尸体。
这尸体应该有一段时间了,此刻都已经腐烂,混合着泥土,散发着恶臭。
向立志瞧见,肚子里顿时就是翻江倒海,跑到旁边去吐了。
我却显得很平静,对屈胖三说道:“也就是说,我们刚才看到的那几个人,其实并不是吊脚楼的主人咯?”
屈胖三点头,说对,我一眼就看出来有些不正常了,不过又不是很确定,所以就过来看一看——按理说,我们刚才喊得这么响,不应该只有一家亮灯的。
我说他们往哪儿跑了,你知道不?
屈胖三指了一下自己的眼睛,说尽在眼底,怎么样,要不要跟过去看看,到底是何方人物在捣鬼?
我说我恐怕是知道一点儿的。
屈胖三说弄不?
我说肯定的,那李副部长都还在对方的手里呢——这几个人,跟在山道上布置法阵的,应该是一伙儿的;而且这帮人还有前科和案底,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跟我之前提起过的那九分女夏夕还有关系……
啊?
屈胖三听到,不由得兴奋起来,说如果是这样,他们在这儿搞的鬼,说不定就是在炼制聚血蛊?
我点头,说对,他们估计是从别的渠道听说了我的事情,于是就想着能够炼制出一条,一定也能够炼制出第二条来……
屈胖三摩拳擦掌,说这事儿就好办了,走,咱去瞧瞧,涨一下见识。
我说你确定能够跟得上那几人?
刚才那三人离开的套路和速度让人诧异,我有些担心,而屈胖三却显得十分清楚,冷冷笑道:“自以为是的小伎俩而已,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手段,也好意思在我面前使出来……”
他说是这般说,然而在前面领路的,却是朵朵。
我们开始往山坡的那边赶去,向立志一头雾水,说到底怎么回事?
有着闻三儿的前车之鉴,我不敢单独留下他,说你别多问,跟着我们走就是了,一会儿注意保护自己。
简单交代,我们便开始了追踪。
从吊脚楼这边开始一路走,二十几分钟之后,我们来到了一处隐秘的山谷之中来。
第六十七章 再造聚血
之所以这么久,是因为对方有些警觉,走走停停。
我们不得不跟着时走时停,免得被发现。
那个叫做罗妮的女子应该不是夏夕,但绝对跟她有关系,而我不确定刚才的时候,她是否已经知道了我,就是当初那个身怀聚血蛊逃离的鼎炉。
想来应该不知道,不过他们应该也是感觉到了我们有点儿难缠,所以才没有对我们动手,将我们也给擒获。
只不过他们没事儿带走了李副部长,将自己的身份给暴露了出来,这又是什么缘故呢?
我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不过却莫名有一种预感。
我极有可能再一次遇见那个改变我一生的女人,而这个时候,我该说些什么呢?
憎恨,还是感激?
这种感觉五味杂陈,让我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山谷的入口处狭小,就好像是一狭坡,周遭的植物将这地形给掩盖了去,而往里面走过去,却能够发现这里面别有洞天,在茂密的林子里,有一片茅草屋,里面有如豆的灯光,从远处幽幽传递而来。
我们摸黑往前走,为了防止向立志摔倒,我不得不伸手扶着他。
拉着一男人的手,感觉有些古怪。
而走到一棵杉树前时,屈胖三却停住了脚步,还叫住了朵朵,然后俯下身来,在泥土和草丛中搜寻了一番。
我不知道他在搞什么,示意向立志不要发出声音。
差不多两分钟之后,屈胖三从里面摸出了一块雕琢过的小孩颅骨来,冷笑了一声,说迷魂阵,鬼打墙?哼哼,这点儿道行,还想在本大人面前使出来,当真是丢人现眼呢。
说罢,他回过头来,对我说道:“你让你同学守在这外面吧,里面危险,他一个普通人随时都有可能跌落陷阱里去,我可顾不得他。”
呃……
我看了向立志一眼,他有些慌张地摇头,说别丢下我。
我沉吟了一下,对旁边的朵朵说道:“朵朵,你在这里,跟他在一起,帮我照看一下,我跟屈胖三过去查探,可以么?”
朵朵倒也没有让我为难,点头,说好啊。
屈胖三也舍不得朵朵冒险,于是带着我往里面走去,两人绕靠主路,然后缓步向前,我听到草丛之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下子警觉起来,说什么情况?
瞧见我这般紧张,屈胖三笑了,说你一养蛊人,还会怕蛇?
啊?
是蛇么?
我静下心来,侧耳倾听,果然感觉草丛和灌木深处,的确有长虫爬行的声音。
除了蛇,还有许多的虫子,这些东西在我的脑海里不断构建出形状来,让我忍不住就是一哆嗦。
即便是养蛊人,故有的审美观还是从小养成的。
我对这些虫子,天生不待见。
看出来,这个离公路有二十几分钟路程距离的山谷里,有养蛊人在此居住。
会是谁呢?
我让聚血蛊释放出一些气息来,将这些虫子给劝退,然后绕过主路,从不远处的那一片竹林,往茅草屋那边摸了过去。
一分钟之后,我们来到了茅草屋的后面,然后开启了遁世环,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
我们来到了有如豆油灯的那茅草屋之外来。
蹑手蹑脚地靠近,能够听到里面有交谈声:“……她到底怎么了,怎么那么大的脾气?”
这是一个男子的声音,语调低沉,听着有些年纪。
四十多岁?
回答他的,却是刚才与我们守了半夜的那个少年罗坝,他说嗨,刚才来了几个人,有一个看起来应该是练家子,好像发现了什么,结果跟着姐姐跑到了厕所去,差点儿就给人看光了,哈哈……
这小子没心没肺地笑着,而在屋后面听墙角的我顿时就是一阵脸红。
屈胖三打量了我一眼,暗自伸出了大拇哥儿来。
我一脸无奈,有苦受不出。
中年男人有些担忧,说既是如此,你们为何还要暴露?
罗坝说婆婆已经对那男的下了药,肯定不能半途而废的——你别担心,婆婆已经朝着相反的方向将人引走了,寻不到这儿来的;再说了,就算是摸到谷口,那儿有你布置的鬼打墙,他们也进不来啊。等等,难道你觉得这门口的法阵不可靠?
中年男人着急了,说怎么可能?我跟你说,这法阵可是我从一个以前在法螺道场做过事的家伙手中收过来的,里面的法阵,可是当年阵王屈阳亲自编纂的,不懂得其中规律,神仙来了也没法。
罗坝说你倒是挺有自信的。
中年男人笑了,说可不?我那是对屈阳他老人家有信心……
听到这话儿,我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屈胖三。
里面那家伙估计不知道,他崇拜得五体投地的屈阳老先生,其实就是我身边这个没正形的小屁孩子。
我继续倾耳听,罗坝继续说道:“虎哥,你说九姐姐这一次到底能不能成功啊?”
那中年男子说肯定的啊,怎么,你信不过你九姐姐?
罗坝说不是,我只是觉得,聚血蛊那么厉害的东西,听说这几百多年来,只出现过一次,而那还是传说中苗疆万毒窟的创始人拥有的,后来那么多年,从来没有一个人炼成过;要真的有这么容易,那聚血蛊岂不是满天飞了?
虎哥说你九姐姐不是说了么,现如今那个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陆言,极有可能就是当初逃走的那个鼎炉,而他能够有今天的成就,其实都是聚血蛊的功劳。
罗坝说啊?说是这么说,可是……
虎哥有点不高兴了,说可是什么,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你还觉得是在骗你?
罗坝小声说道:“可是婆婆说那个陆言之所以这么厉害,并不是因为聚血蛊,而是他有一个好哥哥——苗疆蛊王陆左,那是他堂兄呢。”
虎哥恼怒起来,说你婆婆年纪到了,脑子糊涂了;那陆言的确是苗疆蛊王的亲戚,不过在没有种下聚血蛊之前,他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要不然你九姐姐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就将他给掳走了去?不过他能够有今天,肯定也是与苗疆蛊王有关,要不然他怎么可能从一个鼎炉,变成现如今的模样呢?
罗坝说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不把他给捉来,然后提取他身上的聚血蛊呢?我感觉我们现在做的这些,有点儿像是赌博……
虎哥不耐烦了,说行了行了,你先睡一会吧,我还得给那人喂药呢——唉,这人是个当官的,你婆婆眼瞎了,你难道瞧不见?要万一出了问题,坏了你九姐姐的大事,那可该怎么办?
罗坝浑不在乎,说荒郊野岭的,爱谁谁,怕什么?
说罢,他离开了这房间。
门吱呀一声想,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我与屈胖三对视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绕到了门口那儿来。
我瞧见罗坝朝着不远处的茅草屋走去,应该是去休息了,而这边的房间里面,只剩下了一个人,也就是刚才与他对话的虎哥。
我让屈胖三在外面放哨,而我则走到了门前。
我伸手退了一下,发现里面居然查插了门栓,一下子还推不开来。
我这门边的动静引起了里面虎哥的注意,不过他只以为是少年罗坝去而复返,走过来开门,嘴里面还说道:“怎么了,是落了什么东西在我这里么?”
门开的一瞬间,有一个脸色枯黄的汉子探出了头来。
我伸手,一把就抓住了那人的脖子。
对方并非普通人,变故横生的一瞬间,他下意识地往后退去,然后还伸手过来挡我。
我甚至瞧见了他张嘴准备叫喊。
而我的这一下,暗合了一剑斩的狠辣果决,从对方的手边掠过,一下子就抵在了对方的喉结上面去,然后我低声说道:“你若叫,我捏碎你的喉结,信不信?”
那人的身子一僵,下意识地不敢动弹。
刚才见面那一瞬间的交手,让他明白了一些事情,那就是从身手上来看,我绝对是碾压他。
若想活命,就得表现出足够的诚意来。
那人双手举了起来,然后说道:“朋友是哪条道上的?”
我说你们抓了我的朋友。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目光瞥了一眼房间里面,瞧见李副部长正躺在一长条桌子之上,全身上下除了一条红裤衩之外,没有一件衣物,给剥成了光猪。
这汉子一下子就明白了,说对不住,下面人不知道情况,多有得罪,我这就放人。
我说不急。
我挟持着这人往里面走,屈胖三跟了进来,顺便把门给关上了去。
我说虎哥是吧,这儿以谁为主?
虎哥说是甘家九妹。
我说那你这位甘九妹人在哪儿呢?
虎哥说刚才出去办事了,不过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大哥,有啥话咱好好说,别杀人,上有老下有小,不容易啊……
我指着桌子上面的李副部长,说人家没老没小?
虎哥低下了头,低声说道:“我们也只是下面做事的人,上面怎么吩咐的,我们照着做就是了,哪里能管什么对错?多管闲事的人,坟头草都长一尺高了……”
他自我剖白着,而这个时候,外面有人喊道:“虎哥,人呢?”
我浑身一震。
这声音,就是那个夏夕……
第六十八章 还是地窖
我的手捏在了那虎哥的喉咙上面,眼里迸发出一缕寒光来,冷冷地盯着虎哥。
他额头上面,全部都是冷汗,密密麻麻一层。
呼……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九妹,你不是出去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门外有人接近,那夏夕开口说道:“半路上碰到了花婆,她说屋子里来了几个人,有一个看起来不对劲儿,她带人绕开了,还让罗妮把人带了过来——是个当官儿的?”
虎哥说对,是镇宁县委的。
有人推门。
眼看着人就要进来,被我挟持的虎哥突然间发出了一声大吼:“九妹,有敌人,快跑!”
他几乎是迸发出了所有的力量,双手抱住了我,然后将我往墙上推去。
这状况让我有点儿没想到。
我没有想到这个虎哥人长得如此猥琐,但性情却是这般刚烈,被他猛然一推,猝不及防之下,狠狠的撞到了墙壁上面去。
那墙壁是木板,两人一起直接将陈旧的木板给撞破,冲出了外面来。
出了屋子,我已经反应了过来,抓着那个家伙,往那缺口猛然一扔,把人交给屈胖三去处理,而我则朝着门口那儿追了过去。
结果我冲到门这边,已经瞧不见任何人影了。
好敏锐的嗅觉。
我足尖轻点,人一下子就跃上了那茅草屋顶上去,左右打量,也没有瞧见任何踪影,而下一秒,我瞧见在不远处的屋子里,有一个女性的身影走了出来。
我没有半分犹豫,一跃而过,落到了那女人的跟前来,伸手去抓。
那女人的反应也很快,腰肢一扭,便避开了我的擒拿,然后厉喝一声,掏出了一把银色匕首,朝着我的心窝子扎了过来。
狠辣。
小妞儿火辣,杀人的时候绝不手软,不过这点儿小手段对于我来说,却并不算什么。
虽然踏入这个行当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我的起点有点儿高。
我见过的场面,也远比寻常人要多得多。
在这样近身交手的一瞬间,我准确无误地捉住了对方的手腕,然后一拧,将她那银妆刀给夺了下来,回手一勒,拿住了对方的手,并且将刀子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这人并非夏夕,而是长得很像夏夕的罗妮。
她刚才应该是歇下了,这会儿给吵醒了,然后走来看情况,结果给我拿下。
被我拿住,她也如同一匹野马,一个膝顶,却是冲着我的下体袭来。
防狼术。
我哪里会给她什么机会,直接将人扑倒在地,然后抵住她雪白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不想死的话,就给我老实点儿。”
罗妮方才停止了挣扎,而我将她的外衣直接脱下,三两下撕扯,将其手脚都给捆住。
我这边刚刚捆好,那边立刻就有人扑了出来,冲着我大叫:“放开我姐姐。”
我抬头,瞧见刚才离去的那个少年罗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了,手中抓着一把雪亮的杀猪刀,冲着我大声喊道。
当我确认了人的时候,他的刀尖已经递到了我的额头这儿来。
这是个很厉害的孩子。
不过孩子终究是孩子,贸然参与大人的世界,是会受到教训的,而我不介意做那个唱黑脸的人。
啪、啪……
我赫然出手,三两下便是空手夺白刃,将那孩子的尖刀给夺了过来,而这个时候,他的左手却是不知道抓了些什么,朝着我身上撒了一把粉末。
我有点儿没有防备,给沾染了一些。
而下一秒,我也将那少年给按到在了地上去。
短暂的时间里,我将两人都给制服,然而即便如此,那孩子却并不惧怕,即便是脑袋挨着泥地,也是得意洋洋的对我说道:“放开我,不然你死定了。”
我有些意外,说怎么了?
罗坝哼了一声,说刚才那粉末是隐翅虫炼蛊,它融入到了你的皮肤里面去之后,立刻就会渗入你的肾脏,让你肚胀、减食、口腥、额热、面红,十分钟之后,你就会感觉脸上、耳、鼻、肚有细虫蠕动,翻转作声,如果没有解药,你将会全身充满细长的蛊虫,痛苦而死……
听到这话儿,我忍不住笑了。
他的确没有撒谎,刚才的那些粉末也的确进入了我的身体里,不过下一秒,就变成了聚血蛊的零食和点心。
作为蛊虫而言,没有什么比毒素和其他蛊虫更加可口了。
蛊虫的精髓在于内斗。
瞧见我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少年人气呼呼地说道:“你现在还有闲心笑,等过几分钟,就有得你哭了。”
我没有理会他,故技重施,将他也给绑得结实。
不过经历了这一番打岔,我已经再也无法捕捉到了夏夕的踪迹了。
而屈胖三也押着那虎哥走了出来,说人呢?
我说跑了一个,这两个给绑住了。
屈胖三将给打得鼻青脸肿的虎哥一把推到了地上来,那家伙估计是遭受到了屈胖三的毒打,跌落倒地之后,一口气没有顺过来,直接昏死了过去。
我瞧见,有些担忧地问道:“你没下死手吧?”
屈胖三笑了笑,说多大的仇?打一顿就是了。
我走到了罗妮的跟前来,用抢过来的那把尖刀抵在了她的胸口处,然后问道:“你们这儿,有几个人?”
那小妞儿挺刚烈的,居然朝着我呸了一下,吐我一脸口水。
我擦了一下脸,心中那个气啊,简直没法提。
这小姑娘真的是油盐不进啊……
真以为我是在吓人?
我没有半分犹豫,直接回手过去,一刀扎在了她弟弟的肚子上。
我的出手很讲究——看得出来,这姐弟俩的感情还挺深的,小妞儿铁了心不合作,我即便是对她动手,她咬牙撑住,我估计也是无功而返。既然如此,我不如从她弟弟的身上下手。
不过我虽然看似漫不经心地插向了罗坝的肚子处,但其实是避开了重要的脏器,看着很惨,但其实伤害不大。
一会儿叫朵朵止住伤口,保证明天就能够活蹦乱跳。
当然,这些是姐弟两人都不知道的。
他们何尝见过这般生猛的人?一言不合,仿佛就要杀人的样子,将两人都给吓住了,罗坝固然是疼得顿时就流出了眼泪来,大声叫道:“姐姐……”
而罗妮也是双目喷火,怒瞪着我,大叫道:“你想干嘛?”
我没有拔出刀子,而是回过头来,看着她,说这一刀不会死,但如果你还是这个态度,下一刀,我就捅心脏了——你猜我捅得准不准?
我的目光故作凶狠,而这话儿也让对方崩溃了,哭着说道:“我们这里,有八个人……”
我说人呢?
罗妮说有三个在地下。
我说地下?这里有地下室啊?
罗妮点头,说对。
我说在哪儿?
罗妮指着我们刚才待的房间,说就在那里,从那里下去,有一个很大的地窖……
地窖啊?
听到这个,我不由得想起了当初我被夏夕捉住,关在地窖里面的情形,顿时就是一阵无名怒火冒了出来。
虽然平心而论,我其实就是这事儿的最终受益者,但我依旧对这种漠视生命的行为十分憎恨。
因为如果不是小妖,不是陆左和虫虫,只怕我早就已经死去。
但像我这般幸运的人,一点儿也不多。
那些无辜者呢,难道他们就该死?
我没有再去管那逃走的夏夕,而是想着如何将里面的人给救出来。
打量了一下周遭,我对屈胖三说道:“我们去看看?”
屈胖三大事不糊涂,说好。
押着这三人,我们回到了之前的那茅草屋里来,在罗妮的指引下,打开了一个柜子,那里面有一个通道。
我顺着通道往下走,来到了一个散发着恶臭的地窖里来,这里有人守在门口,不过并不算什么厉害角色,给我三两下就弄倒在了地上去。
总共三人,全部给我撂翻,随后我点亮了地窖里面的油灯,瞧见了熟悉的栅栏和牢房。
里面有十几个蓬头垢面的囚犯,精神萎靡不振。
而在外面,还有蛇虫鼠蚁在蠕动着。
这场景让我陷入了往昔的回忆里去,不过很快就回过了神来,准备去开门,结果门全部都是粗铁制作,根本弄不开。
我去找钥匙,也没有找到。
不得已,我将这三人给拖到了上面的茅草屋来,把下面的情况跟屈胖三说起,他想了一下,说那些人在牢里面暂时没啥事,现在人手不够,去把朵朵叫过来,我们在这里等到明天,再去外面找人过来处理。
听到屈胖三的建议,我点了点头,说好,你去找朵朵过来吧。
屈胖三离去,我又去罗氏姐弟和虎哥的身上找寻,结果依旧没有发现钥匙,忍不住问起此事,罗妮对我已经有了惧怕,不敢隐瞒,说那钥匙就在甘九的身上,其他人都没办法打开牢门。
我知道,她口中的甘九,其实就是夏夕。
不同的名称而已。
我闹心等待着,而过了几分钟,突然间我感觉到不对劲儿,听到有几道破空之声。
飕、飕、飕……
下一秒,有利箭穿透板壁,射向了我的身上来。
第六十九章 自寻死路
尽管隔着楼板,但是那利箭却仿佛能够看见我一般,准确无误地朝着我的要害处射了过来。
我心念一动,足尖一顿,施展了地遁术,离开了那茅屋。
而下一秒,我出现在了茅屋不远处的竹林之中,瞧见有七八人围在了屋子的不远处,弯弓搭箭,不过却并没有再一次地射出。
他们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来。
人怎么不见了?
我的目光从这些人的身上快速扫量而过,最后落到了东边的路口处。
那儿站着一个女人,瞧那模样,让我心头的记忆立刻翻腾出来。
300一次,500两次,包夜1200,谢绝议价。
这是夏夕微信的签名档,简单而又粗暴,再加上她那网红锥子脸,粉嫩粉嫩的颜值,不知道让多少人血脉贲张,忍不住地浮想联翩。
这可惜没有几人知道,在这漂亮的皮囊之下,是多么丑恶而凶狠的灵魂。
那个女人,视人命如草芥,杀人不眨眼。
不知道有多少人死于她的手中,而我也差一点儿就被她给弄死了去。
不过所有的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她永远都无法再作恶了。
因为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当初曾经被她拿捏在手里的小人物,现如今已经成长起来,她应该为了当初做下的恶事付出代价了。
遁地术。
我足尖一动,人便出现在了夏夕的二十米之外,然后猛然蹬地,朝着那女人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