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前方城门处那一排正在接受检查的百姓的队伍身后，一步一步的弓着身子往前走。
这雨越下越大，她不敢抬起脸来，不然脸上的泥都被冲掉，那岂不是很容易就被发现。
雨水顺着破旧的衣服早已经透到了里边，冰冷刺骨的狂风吹过，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继续努力向前走。
可不知怎么的，她低着头，看不清前边，仅知道一直排在前边的人不知什么时候都已经快速的进了城门，她忙想要往前快步走过去，却忽然发现雨停了。
雨停了，下雨的声音还在。
清新而又湿凉的空气里，蔓延着熟悉至及的龙涎香，她呼吸一滞，弓着身子，双眼怔怔的盯着眼前地面上出现的一双靴子。
她不敢抬头，忙将头压的更低，侧过眼看了看在自己的周围还下着雨，而自己的身上却已经半分也淋不到。
“你真以为，有谁能帮你逃得出缁祁？”
莫名的觉得雨帘里的声音显的万分空旷，她呆看看着自己的双脚，看着脚边湿泞的土地，默默无言。
第224章：蜀沐城外，葬心噬情（2）
颜红叶发觉自己好似什么也听不到，仅有沙沙的雨声风声灌入耳里，然后钻进她的身体，冷的她彻骨冰凉。
她看了看眼前的那双精致的靴子，顺着白锦软袍的衣摆直看到腰间的白玉带，又顺着那白玉带向上，袖口以金线绣着简单的龙纹，袖口之外，是一只撑伞的手。
即便是褪去了龙袍龙靴，即便站在这泥泞的土地里，即便四周是潺潺不断的雨帘，那个美似人妖的男人，却仍无法让人忘记他的身份丫。
是。
在他赫连珏面前，也许真的没有谁能要将他不想放的人带走媲。
没错！
她逃了这么多天，到现在，她终究还是站在缁祁的土地上。
他的天下究竟有多大？她知道。
她究竟有多失败，多懦弱，多可怜，多可悲，多可笑，她也知道。
不由的，颜红叶抬起眼，看向那张她一辈子都不愿意再看见的脸，看着这个她恨之入骨的男人，将手里的棍子和破碗扔在地上，直起身子，扯开一丝大大的笑，抬眼看进他的眼里。
“皇上的速度可真是快，看样子我还没到，你便已经在这里扎营驻帐了！”她一笑，仿佛万分轻松。
赫连珏倪着她，眸光清冷，直到她笑的越发灿烂，脸上的泥土将她又变成了一只花猫，爪子藏在暗处，却笑成了这样。
她还在笑，直到赫连珏侧过身向不远处的军帐走去，颜红叶才笑着回望向身后那些向自己围过来的侍卫。
他们上前来抓住她的胳膊，禁锢住她的身体。
“放开我！”她低叫，滂沱的雨淋在脸上，将脸上的泥土冲刷的干净，苍白的脸在雨中愤怒的几乎变的狰狞，咬着牙用力挣扎：“你们放开我！”
“压进去。”有人在后边命令。
颜红叶顿时双脚粘地，死活不肯走，直到这些人要强迫的将她架起来，她忙低下头用力去咬抓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又抬起手臂要挥开这群混蛋。
“老实点！快，压进去！”
“放开我！！！！！”颜红叶拼命的嘶叫，拼命的挣扎，直到肩上一痛，有人以手震麻了她手臂上的筋，顿时疼的她低哑的痛吟一声，无力的向前跪倒在地。
募地，正要走进营帐里的赫连珏停下脚步，手中的伞赫然落地。
颜红叶咬着牙忍着肩膀上的痛，抬起眼愤恨的看见那个男人在向自己快步走来：“变.态！你们这群禽.兽不如的臭男人！狗皇帝——”
眼前白影一晃，颜红叶只觉得一片晕眩，瞬间下颚被人一把擒住，用着几乎要捏碎她下颚骨的力气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颜红叶！你不要逼我！”赫连珏双眸几乎喷射出汹涌的火光，灼得颜红叶的眼睛又在刺痛。
她却笑，勉强的开口，肆意妄为的笑着开口：“我逼你？！”
“哈！”她咧开嘴，还在笑：“我逼你什么了？我逼着你杀了我？！！！”
“你！”赫连珏好看的眉宇间几乎皱成了一团，擒在她下巴上的手忽然一转，瞬时紧握住她纤细的脖颈。
双脚渐渐离开地面，颜红叶皱起秀眉，窒息感一层层向自己侵袭而来。
她咬牙，死命的瞪着眼前处在爆怒中的男人。
她第一次看见平时温润如玉，对一切都处之泰然的赫珏这样发怒，第一次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眼中无数的狂风暴雨。
第一次被他亲手伤害……
颜红叶轻笑，缓缓闭上眼。
见她真的快窒息，赫连珏的手瞬时松了许多，在颜红叶双脚落回地面时，一把捉住她瘦到几乎仅剩骨头的手腕，强硬的向营帐走。
“你放开我！！！”颜红叶低喊。
他不放，握在她手腕上的力道真的几乎能捏碎了她。
“放开——”
倏地，赫连珏回眸看向她圆睁的眼里：“这么恨我？恨到宁可离开缁祁，恨到不敢回西岳国？恨到拼了命也要跑进这个你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募然抬手，指向蜀沐国的方向。
“你放开！！！！”颜红叶不想和他解释自己的身世，也懒得告诉他关于自己的一切。
他不配！
“赫连珏我告诉你！我就是恨你！我恨死你了！！！你放开我！！！！放开！！！”颜红叶咬紧牙关死命的要挣脱出他的手：“放开我——”
“颜红叶！”赫连珏拧眉，紧盯着她的双眼：“你闹够了没有？！”
她骤然安静了下来，冷眼看向他，想到自己怀里那瓶药，只要她能压住三月赤萝在身体里的影响，就能使出内力，如果能动武，她不见得打不过他。
“好，我不闹，你先放开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赫连珏冷倪着她，却没放手。
“皇上连这点儿自信都没有吗？你以为我现在还能逃到哪儿去？”
好半天，紧握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终于松了开，颜红叶无力的跪坐在地上，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雨渐渐小了许多，她终于能看清赫连珏的脸。
好像也有些瘦了，却依然那样的意气风发。
帝王。
呵呵，颜红叶看着他的脸轻轻一笑：“赫连珏，你要杀我的理由有千千万万，怎么可以说我护子不力？”
她没再看向他的脸，缓缓落下目光，无奈的苦笑：“你想杀我，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多累啊……”
“小叶子？”赫连珏微眯起双眸，俯首看着她跪坐在地上仿佛是在出神，嘴里念叨着他不甚理解的话。
“我爱错了人，所幸悔之不晚。”
“只是赫连珏……你不怕百年之后，自己要下十八层地狱吗？”
“……”
“我真是替你感到可悲。”她笑，然后缓缓站起身，握了握拳，背过身去，一步一步向蜀沐国的方向走。
“皇上，我们来打一个赌，如果今天我能闯过这城门进入蜀沐国，从此你我各奔天涯，从此陌路。”
“若我闯不过，任你处置，是死是活，也都是我的命。”颜红转回身看向他，微微一笑，眼底渐渐恢复最初的清澈。
“怎样？赌吗？”
“不赌。”
颜红叶一怔，见他神色平常，应该是不知道她过往十六年的事。
“怎么？皇上也会胆小？怕输？”
第225章：蜀沐城外，葬心噬情（3）
“怎么？皇上也会胆小？怕输？”
赫连珏勾唇，没有回答，仅是一步步走到颜红叶面前，眸光却是扫过她，越过她的肩看向她身后的地方。
在颜红叶想要回头时，抬手轻抚向她略显憔悴的脸媲。
“小叶子，也该是玩够了，随朕回宫。”他说，温热的手指在她脸颊轻轻抚摸，唇边的笑虽温柔，却使颜红叶觉得有些心惊丫。
还不等她开口，身后一阵马蹄声从远至近的传来，附近的精兵忽然向她身后的方向冲去。
颜红叶忙要转过头去，却忽然，赫连珏的手放在她头后，将她往前一揽便落入他怀里，怎么也不让她回头。
“你……”她挣扎。
赫连珏微微俯首，侧过脸在她耳边似笑非笑的低语：“如果你想亲眼看见那些人是怎么因你而死，你大可继续挣扎。”
颜红叶顿时抬眼瞪向他依然在浅笑的脸。
她知道，她知道忽然出现的那些人是楼少清派来的，她看不见究竟有多少人，仅听得见刀剑相撞的凌乱。
“颜红叶，朕还真是小看了你，你究竟有多少能耐，能叫那蜀沐国的地下皇帝藏身于我缁祁皇朝三年之久，又能使他因你而不惜与我缁祁对抗？”
“你说，朕是不是真该好好了解了解你的过去？嗯？”他在她耳边，声音轻缓低柔，却夹着另人无法呼吸的压力。
颜红叶被那句“蜀沐国的地下皇帝”惊到，直到她又想转过头去时，赫连珏的手依然禁锢在她的脑后，眸光一瞬不瞬的盯进她的眼里，似平静，似温润，却带着层层威胁。
“你设了埋伏？”她陡然反省？
是啊，这一路怎么可能这么顺利？
按照赫连珏的精明，他怎么可能会让她就这样在他眼前又溜走？
真真在放长线钓大鱼的其实是他！还是他！
他知道楼少清的身份，他……
颜红叶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似笑非笑的赫连珏：“你又利用我……”
“是你亲自带着他们往这陷阱里钻。”他淡笑，声音平静如常，仿佛她的身后他的眼前那些打杀不过是平常的戏剧。
“你还知道什么？”颜红叶咬唇，极力的忍住自己心里嘶吼的叫嚣。
赫连珏的手在她头后温柔的轻抚，忽然间就笑了。
“朕什么都不知道，伊力不久前逃出天牢，却连到芳华殿看一眼都没有。”他轻笑：“久了，漏洞总会自己钻出来。”
说时，他温柔的在她头后轻抚的手忽然停住，仔细看着颜红叶的脸，和她的眼。
然后唇边悄然绽开一丝似妖似邪的弧度，声音轻飘飘的，仅有她一人听得见：“朕发现，有很多事情，都被隐藏在一个阴谋的身后，而这个阴谋的关键，就在你的身上。”
颜红叶不语，仅是蹙起了眉。
赫连珏轻轻环住她的身子，将她轻搂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吻，灼热的呼吸威胁似的在她耳边环绕。
“小叶子，朕不喜欢欺骗。”
“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身后的撕杀声还在继续，颜红叶浑身都充满了无力感。她不是什么侠之大者，也明知即便现在自己再吃那个药也晚了，这世界不存在什么天下第一，什么武功盖世，她即便能动武，也没有可以抗衡这么多兵的能力。
这世界根本就没有武侠，没有童话。
听的多了，也就有了。
“你想怎么样？”她闭上眼，轻叹。
“和朕说实话。”他的声音还是在耳畔，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仅听得见他很轻很轻的声音。
颜红叶笑：“说实话，你就能放了我吗？”
她抬起手，在他胸前一笔一划的写了一个字：“知不知道这个字怎么念？”
“你肯定知道，但你念不出来。”
“因为它是‘愛’。”
“爱里边藏了一个心字，才是一个完整的爱。”
“可是你没有。”“因为你没有心，你只有你的权力你的欲.望，你的高高在上，和你的江山。就因为你的生母是凤凰族人，就因为连你也害怕自己因为这样的身世而被弃于角落，你拼尽了一切，得到了权力，得到了一切你所想要的。”
“可是你早已经没有了灵魂，所以，这个字你根本就念不出来。”
“你比我还要可怜。”忽然，颜红叶仿佛嘲笑，微微垫起脚尖，贴近他的耳朵，笑着轻语：“你应该也听说过那个故事，那个关于蜀沐国六皇子大婚之日被皇妃所杀，双双死于火海。”
“赫连珏，我告诉你。”她笑的轻轻的，在他耳边：“那个皇妃就是我，我没有死，只是被伊力以三月赤萝遏制了思想，被冠以西岳公主的名份送到你身边。”
“你，懂了吗？”她还在笑，在他耳边轻笑。
搂在自己腰间的手渐渐收紧，有着足以勒断她的力量。
骤然间，身边晃过如鬼魅一般的白影，在颜红叶几乎要被赫连珏勒死的一刹那，有人将她一把拽了出去，在颜红叶晃神的瞬间，听见一声闷响。
她怔然的回眸，只见赫连珏明明已经看见了忽然间出现的人，却没有避开亦没有还手，硬生生的被击了一掌，刺目的血顺着他仿佛还在笑的嘴角蜿蜒而下。
颜红叶抬眼，见将自己抱住的人是楼少清。
“好身手。”赫连珏未上前，缓缓抬手擦去嘴角的血，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将颜红叶禁锢进自己环里的男人：“朕早该看出来，奈何那时确实被女人影响了心神，少了防备。”
他冷笑，再不看向颜红叶。
“红颜祸水，果然不假。”
他说话时，鲜血又顺着嘴边流了出来，颜红叶手指紧捉楼少清的衣服，说不出话。
“雷御，收兵！”
顷刻间，乱做一团的蜀沐国城外，出奇的安静。
“陛下……”雷御见赫连珏受了伤，顿时冲到他身边。
赫连珏却抬手轻轻躲开搀扶，终于又看了一眼正盯着他嘴边血迹看来的颜红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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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界
赫连珏却抬手轻轻躲开搀扶，终于又看了一眼正盯着他嘴边血迹看来的颜红叶。
他一笑，明明很轻很轻。
却终究让人毛骨悚然。
直到赫连珏就这样笑着转过身去，背对着身后这所有的一切：“颜红叶，你记得，来日我缁祁兵临城下，两国血流成河之日，便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份大礼。媲”
“陛下……”雷御亲眼看着赫连珏嘴边的血越流越多。
“好一个地下皇帝，好一个楼少清……哈哈！楼澈，你真是绝啊！”
“陛下！”雷御一个眼尖，忙伸手扶住有些站不稳的赫连珏。
就在颜红叶震惊的无以复加之时，身边的“楼少清”寡然轻笑：“承让。”
话落，便轻轻握住颜红叶冰凉的手，转身而走。
颜红叶回不过神来，等到她终于想起来刚刚赫连珏在叫“楼少清”什么名字，才忙停下脚步，可却已经走了很远。
远处缁祁皇朝的营地，雷御小心的扶住赫连珏，却被他一把甩开。
“滚开！”
赫连珏撑着身体向营帐走：“撤营，回宫。”
话落，募地双膝跪地，吐出一大口腥浓的血，惊的一群士兵涌了过去。
“陛下！”雷御无奈，上前硬是要搀扶起他：“楼澈那一掌极阴狠，龙体为重，属下派人去叫军医。”
“快！快把军医叫来！”
*
颜红叶一路发着呆。
直到蜀沐国的军队分列让开一条长长的路，一直放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臂渐渐松开，直到她终于停顿了下来，抬眼怔怔的望着眼前的一袭白影。
募地，她转回头去，看向身后正在撤退的缁祁皇朝的兵力。
一时间仿佛两个灵魂在撕扯，在纠缠，在告诉自己谁输谁赢。
而终究，心里有着恨的颜红叶输了，红罗刹胜了，于是她回眸望着渐行渐远的军队撤离蜀沐国城门前的草地，于远处些的地方停顿。
“姑娘，走。”流云快步从城门里走了出来，见颜红叶独身站在城外驻足不前，便抬手扶住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来，我们先进城。”
颜红叶点了点头，直到真的要走进城门时，忽然抬眼看向城门上边属于蜀沐国的高旗。
熟悉而又陌生。
前边已经渐渐走远的白影连头也没有回过，她几乎不知道要怎么去看待眼前这所有的一切。
傍晚，颜红叶随着流云他们到了蜀沐国边境孤雁城的驿馆，被安顿于一间僻静的房间里。
她独自望着窗外的霞光满天，久久回不过神。
仿佛是接受了自己全新的生命，却因为这一切都太新鲜，而却明知道这才是属于自己的地方，可偏偏，心里有着一个奇怪的角落在犯着莫名的疙瘩。
“红颜祸水，果然不假。”
“颜红叶，你记得，来日我缁祁兵临城下，两国血流成河之日，便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份大礼。”
“好一个地下皇帝，好一个楼少清……哈哈！楼澈，你真是绝啊！”
……
颜红叶瞬时闭上眼，一种捉摸不定的恐慌在心里滋生。
“姑娘，这是你的东西。”流云又推门而入，将那只之前放在包裹里的竹箫给她送了过来。
直到流云又因为要去安排事情而退了出去，颜红叶看着那只箫，赫然站起身，一把拿起竹箫，便大步跨出了房门。
门外的整个驿馆内都有重兵把守，当她在回廊间快步的来来回回走个不停时，却似乎没有人对她的行动有限制，颜红叶索性大步走向正从楼梯处走上来的镇远将军安如泰面前，抬臂挡住他的去路。
安如泰一见到她，不由肃然起了神色，动了动嘴，却似乎不知该如何称呼于她。
“我记得你。”颜红叶眯起眼，仔细审视着眼前的安如泰，他曾经在皇宫中，是楼澈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且他也应该没有忘记自己。
安如泰客气的点了点头：“多年不见，红谷主也没什么改变。”
他是指她这种习惯性的半路拦截？
颜红叶不由撇了撇嘴：“楼澈在哪个房间？”
是，楼澈！
她一开始就有些怀疑，但实在不敢确定！当赫连珏称唤楼少清为楼澈的那一刹那，她终于反省。
这个所谓的蜀沐国地下皇帝，原来是他？！
安如泰陡然蹙眉，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随即轻笑：“红谷主该是知晓，六皇子早在三年前便逝世了。”
“少他.妈跟我扯蛋！”颜红叶骤然一怒，抬手一把抓住安如泰胸前的铠甲：“我不管这三年间究竟发生了多少事情！我也不管你安大将军现在是用着什么样的眼光看我，你给我说实话，楼澈在哪里？我要见他！”
她还记得从前，在宫中自己总是喜欢趁机欺负安如泰这老实巴交的嫩小子，几年不见，青涩在每个人的眼中都渐渐褪去，而放在她眼前的，是一惯的陌生。
安如泰似乎也不想与她多做纠缠，知道她向来的脾气，今天在城外看见她被缁祁皇帝束缚住时的迷惘神态，他还几度以为是大家认错了人。
可现在，他是真的确信眼前这个女子，真的是那当初差点杀死六皇子的红罗刹。
“你说不说？”
“那边。”安如泰抬手将她放在他铠甲上的手扯了下去，在颜红叶瞪向他时，侧过头以眼神点向不远处的那间紧闭的房门。
颜红叶看了过去，才终于向后退了一步，淡冷的看了一眼安如泰的神色：“谢了。”
话落，再也不与他多做纠缠，大步绕进回廊深处，直走向那间房门。
终于找到地方，本来一直大步行走的脚步却渐渐缓了下来，直到停在紧闭的门边，驻足不前。
里边没有什么声音，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在。
颜红叶顺着门缝向里看去，却也看不着什么，想了想，握在箫上的白玉手指赫然收紧，另一只手抬起，推了推房门，察觉门并没有锁，才肆意的推门而入。
关上门，仔细倾听，仿佛听见屏风后边有着很轻的水声，她不由转眸看了过去，见有些许的水蒸气在屏风后轻轻浮起。
第227章：一别经年
关上门，仔细倾听，仿佛听见屏风后边有着很轻的水声，她不由转眸看了过去，见有些许的水蒸气在屏风后轻轻浮起。
难不成楼澈在洗澡丫？
“澈哥哥……”她试探的轻唤了一声。
没有回应。
不由的，颜红叶小心的走到屏风边上，又试着轻唤：“澈哥哥？媲”
还是没有回应。
她猛地绕过屏风，却只见屏风后边一只浴桶里的水正冒着热气，却无人在里边。
颜红叶一怵，正欲转身出去，却忽然耳根一动，募地回身看向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影。
“吓！”乍一看见“楼少清”在身后，惊得她倒抽一口冷气，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眨了眨眼，才有些别扭的蹙起秀眉：“你什么时候回房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更使她刚才惊到的是，“楼少清”的脸上敷着一层暗绿色的草药，一身白衣纤尘不染，乌黑的长发散落于身前身后，还好是大白天，这要是晚上，她不吓破了胆才怪。
“我一直在房里，不过是你进来后便将心思落在这处罢了。”他眸光寡淡的倪了她一眼。
颜红叶脸色刹地一红，她有这么龌龊吗？
一瞬间，她找不到第二句话去说。
只能呆然的看着他脸上的草药，刚刚还想着彻底揭开他的真面目，可真的清醒的去面对，她却不知如何开口。
毕竟，三年前的洞房花烛，明明是她刺的那一刀。
“楼少清”也不说话，仅是淡看着她，似乎在等她自己开口。
没多久，他淡道：“若是没事，我要沐浴了。”
“……”颜红叶还在愣神。
“你要站这里看着么？”他道，似是在笑，可笑意不达眼底。
“……”
直到眼前的男人开始着手褪去外衫，颜红叶才回过神来，满脸羞窘忙快步走出屏风，背对着屏风里的一切，双眼发直。
没一会儿，身后传来入水的声音，颜红叶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走还是留。
她看了看眼前闭合的窗子，想到应该是入夜了，犹豫了一下，才走上前，轻轻的打开窗子，看向外边朦胧的月色。
“叶儿……我真的，不想恨你……”
耳边滑过那夜楼澈虚弱而又无奈的声音，颜红叶闭上眼，仿佛能感觉到那个夜里，那双粘血的手温柔的抚上她的脸颊，轻轻的，却渐渐冰凉。
漫天的火光在寝宫上方汹涌的侵蚀染血的空气。
她以为那些是彻底的绝别，当她终于苏醒时，真的以为楼澈死了，死了自己的刀下，死在那片火海里。
她睁开眼，将手中的竹箫轻轻放在桌上，静默的忘记离去。
直到她察觉到身后有人，虽然没有脚步声，但终究习过武的人耳力级佳，就像是当初在南海城悬崖边，她明明不记得过去，却偏偏能听见四周有埋伏。
颜红叶没有回头，直到看见有一道颀长的身影映在地面上，缓缓靠近。
倏地，她转过身去。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楼少清”的脸，而是她这么久以来仅能在梦中萦绕的那张白玉无暇，好看极至的仅属于楼澈的容颜。
风华绝代，柔美万千。
她记得很久很久的以前，她就这样形容过他。
那时楼澈只是笑笑，抬手温柔的轻抚过她的头发，满眼的疼宠。
而眼前这个一如当初的那个男人，一身白衣胜雪，黑发微微带着几分濡湿，容颜依旧，眸底的那份温暖却不知何时消失的那样彻底。
“楼……”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勉强开了开口，却还是停顿。
楼澈倪着她，薄唇轻轻弯起一个悠然的弧度，缓步走向她，直到仍然是比她高出整个头的身影将她完全挡住。
她看不见烛光，仅能顺着窗外透过来的那么点月光，抬眼出神的看向那张脸。
“说真的，我不太喜欢你这半个灵魂的性子。”他垂眸看了她一眼，仿佛在笑，温柔缱绻，潋滟的眸光落进她清澈的眼底。
没来由的，颜红叶就是觉得眼前的楼澈不再是当年的楼澈。
即便目光依然还是这样，可偏偏的，她感觉不到太多的温暖。
“是吗？”她轻笑：“因为不够洒脱，又胆小如鼠，实在不如那个与你一起青梅竹马成长的红罗刹来的爽快而又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