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登时后悔。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一层?但这会儿再反口,岂不更可笑,只好装傻蒙混过去了……
“啊,光顾着说话,粥都要凉了……”青筠说完这句,闷声喝粥,再不言语。
待她吃完,白浚渟将碗碟端到了外间,吩咐下人收拾,自己又走回内室,复在床沿坐下。
青筠不太明白他的用意,问道:“你……不忙么?”
“忙是忙。不过这会儿都在吃晚饭呢,我正好偷个闲。”白浚渟答得轻快。
“哦……”青筠点了点头。她又想到了什么,又看了看白浚渟,果真在他的眉宇间寻见了疲惫。再细瞧时,他的脸色似乎也有些苍白,透着几分叫人担忧的憔悴。也是啊,营救她的事儿听他说来甚是轻巧,但想必没那么容易。以他的性子,也不知又熬了几个晚上、费了多少心思……她想了想,对他道:“这么坐着不累么?那边有个软榻,靠着歇会儿呗。”
白浚渟笑着摇了摇头,“不必。我坐坐就走。”
青筠自知劝不动他,也无可奈何。想她醒着,他少不得跟她说话,反倒劳神。不如她假装睡下,他无趣时自然就走了,说不准还能早些休息。念头一起,她拿开背靠的枕头,打着哈欠道:“好困啊,我先睡了,你自便吧。”她说罢,钻进了被窝,翻身背对着他。
白浚渟见她这般,笑了笑,也无话。
青筠才刚醒,哪里又睡得着。她埋头在被子里,仔细听着动静,却迟迟都未听到他举动。静默,酝酿出一室沉寂。埋在被子里的她能清楚得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些微有些窘迫。这份窘迫,让她想起关宅里的事儿来。虽人不同,场景倒是挺相似啊……
青筠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尴尬,还不如起来跟他聊天。对了,还没告诉他藏书的事儿。嗯,凤琪瑶的事也跟他说说好了,那般名动江湖的美人,兴许他也好奇。还有那黑衣蒙面的男人,绝对是景云门的人!不久前也跟他说过这事儿,他好像知道些什么,只是不肯告诉她。再想那人说过的话,跟他似有深仇大恨,看来这里头还有内情……
一时间,诸多思绪纷然而起,这样那样地将青筠的脑袋填了个满。她想到入神,倒把身边的事儿抛到了脑后。就在这时,她的脚边一沉,似有什么东西压了上来。她吓了一跳,忙从被子里探出了头,半撑起身子一看,就见白浚渟躺倒在了床尾。
“……”青筠心想唤他,但考虑再三,还是没出声。她小心地从被子里爬出来,探身凑前看了看。
果然,睡着了……
青筠一叹,掀起被子想替他盖上。无奈一半的被子都被他压在身下,哪里又掀得动。青筠又不敢用力,生怕吵醒了他。努力再三,她只勉强将被子的一角盖住了他半边身子。
聊胜于无啊。
青筠安慰了自己一句,轻轻在他身旁伏下,歪头看着他的睡容。他侧身半躺,身子微蜷,手臂就枕在脑袋下头。这副睡姿,绝对不舒服。大约就是因为这样,他眉头微蹙,呼吸亦沉重滞缓。
青筠抬起手来,犹豫再三,却终究未敢碰触。她讪讪一笑,放下手来,转而轻轻扯上他的衣袖。她开口,用耳语般的低微嗓音,道:
“都叫你别熬夜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我又回来了!
没错,这是一章纯福(guo)利(du )……
咳咳,虽然我努力想发糖,但是这两个人的性格吧……这个……总之,我尽力了!!!
嗷!!!
下面,为大家解释一下本章的章节名:
心不负人,面无惭色——心没有对不起人的地方,表情也就会很坦然,出处宋·普济《五灯会元》。
没错,就是表示“男主和女主虽然隐约地在各建后宫【雾】但是都绝没有对不起彼此”!嗯!
【那只:为了挽尊也不能瞎掰啊。】
【狐狸:人艰不拆!】
咳咳咳,就是这样~
看完本章大家也一定发现了一件事!
那就是!!!
白浚渟:不知道为什么,跟她在一起就好想睡觉……
青筠:……
【那只:泥垢!!!】
咳咳咳……
最后,大家看到女主没有摸到男主一定很遗憾,但是这是一个必要的伏笔,因为女主如果摸到了就会发现“我滴天38度4!”……这会影响我后面剧情,所以我不是故意让她摸不着的!嗯!
【那只:快够!!!】
咳咳咳~~~
最后!
下章看点:
除恶务尽。

不过如此


“都叫你别熬夜了啊……”
青筠说完这句,就听白浚渟低哼了一声,将脸往手肘里埋了埋。青筠抿了笑,再不言语,只是静静看着他。说来也奇怪,这么多年来,她与他并无太多交往,然每每相逢之时,他似乎总是在睡觉啊。
还记得,老夫人去世后,这一房的婢仆大都调往别处,唯她一人留下守孝。经堂僻静,平日也少有人来。青筠乐得清静,每日做完杂务,便读上几本书,甚是自在。然而,她的自在日子没过多久,便被人生生打搅。
白浚渟来抄经时,她着实有些吃惊。要说来上香拜谒,倒也寻常,来抄经就……
老夫人还在时,的确常叫小辈来抄经。但抄经也只是抄经,老夫人从未说教讲解,也甚少翻阅查检,抄完的经文也是随意弃置。年长日久,青筠渐渐体会出老夫人的意思来:抄经不过幌子,聚集小辈,一为融洽感情、二为阅人识才,又或许还有图个热闹的意思在里头。若说以“抄经”来缅怀老夫人,未免有些无谓。不过她到底是个丫鬟,别说白浚渟是来抄经,哪怕是来出家,都轮不到她管。只不过以往抄经都在经堂,如今白浚渟却选了书房,青筠少不得回避,更别说入内拿书看书了。好在他来得不勤,又说不用伺候茶水笔墨,倒也不算麻烦。
一切依旧安稳寻常,直到那一日……
那一日,账房又忘了她的月钱,她慢慢悠悠地逛去领,又跟丫鬟仆妇们聊了会儿天,差不多午时才回了经堂。午膳早有人送来,她想着挑本有趣的书,边看边吃,不想一推开书房的门,就见地上躺着一个人。她吓了一跳,待稳下心神仔细再看,这地上的人,不是白浚渟又能是谁?而且,他似乎……是在睡觉?
白浚渟自然察觉有人,他睁开眼睛,见是青筠,只轻轻一笑,也无言语,翻了个身,继续睡。
青筠好一会儿才把思绪理清。她看了看他随意的睡姿,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案台——素净的白纸上全无墨色……
所以他根本不是来抄经,而是来偷懒的?!
这般顿悟,引出没来由的震愕,让青筠怔怔出神。
这时,白浚渟开了口,语调慵懒低缓:“全当我不在就是。要看书还是要写字,随你高兴。”
青筠闻言,默默退到了外头,牢牢关上了房门。
自那之后,青筠留了个心。他的确不是来抄经的,但也不全为偷懒。十趟里头虽有七趟是睡觉,还有三趟却是连人影都见不着,大约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过到底也不关她什么事儿……
久而久之,渐也习惯。或有几个黄昏,他一梦醒来,便赤着双足,睡眼惺忪地走出来,随她在廊上坐下,倚着廊柱倦倦地打哈欠。两人之间,恰好递杯茶的距离。她并不向他搭话,他也不多言语。就是这般,同看春雨沥沥、冬雪绵绵,共听夏虫唧唧、秋叶簌簌。日复一日间,所谓交往关联,也只四字: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
青筠想着这个词,又想想如今彼此的关系,不免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还夹杂了些没来由的惆怅。这些情绪何其无用?她笑叹一声,阖起双目,试着将所有心念屏出脑海……
……
白浚渟醒来的时候,已是午夜。房中烛火未熄,晃得他眼前一片朦胧。他闭目,略醒了醒神,只觉喉咙刺痛、头脑发胀,身上更有虚汗涔涔,渗透衣衫,更添几分难过。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又觉肌肤火烫,心里已明白了几分。
他长出了一口气,而后睁眼起身。甫一抬眸,青筠的睡容便映入了眼帘。他微微一怔,随即便笑。她身上的被子早不知哪里去了,大约是冷了,整个人都蜷作了一团。他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被子,不禁无奈。他轻悄起身,替她将被子盖上。她向来睡得浅,他的动作分外小心,生恐吵醒了她。盖完被子,她尚有一截手腕露在外头,他也不好轻易动她,便只得由它。她的手腕纤细,隐约可见嶙峋的腕骨,似乎比前些日子又消瘦了一些。她的掌心里,落着几道淡淡的疤痕,想必是摩月教所伤……他微微蹙了蹙眉头,抬手替她掖了掖被角,又将床帐放下,而后吹熄烛火,出了门去。
待到门外,他方才咳出了声来。这一咳,震得胸腔发痛,他深深呼吸了几次,方将那痛楚略微压下。便在这时,一个轻软低微的声音响起,对他道:“既然睡下了,何必又起来?”
白浚渟抬眸望向了声音来处,但见一片夜色朦胧,别无旁人,唯有月光满铺的阶上,映着一道淡淡的灰影。他自然知道是隐叶,却没接她的话,只问道:“都办好了?”
隐叶轻轻笑起来,道:“难得你吩咐,岂有办不好的?”
“好。”白浚渟答应了一声,“不早了,去休息吧。”
隐叶叹道:“瞧瞧,倒把我要劝你的话给说了。也罢,我是分量不够,只有等杨老来了。”
“杨老?”白浚渟听得这个称呼,神色微微一动。
隐叶笑道:“这么大的事儿,岂能不惊动他老人家?潘姐姐的消息一出,他便在赶来的路上了,想这几日就该到了。”
白浚渟默默听完,欲言又止,终究只叹了一声:“也罢。”他不再言语,举步往自己房间去。他一动,阶上的灰影也随他而动。他察觉,开口问道:“还有事?”
隐叶开口,声音依旧轻弱:“我有一事不明。”
“问。”
“关宅里的那些书,如何是好?”
白浚渟听她问的是这个,步子一顿:“关宅的书,与我何干?”
隐叶闻言,略微思忖,了然笑道:“是了,想是你那新娘子还没来得及告诉你,那些书是……”
白浚渟将她打断,道:“我景云门的藏书早已付之一炬……”他的语调漠然,带着几分满不在乎,“其中纵有勘天诀,必也化作了灰烬。至于你说的那些书,与景云门毫无关系,休再多提。”
隐叶有些不解,片刻后方才恍然大悟,笑道:“明白了。”言罢,她的影子倏忽一动,消失在了夜色里。
白浚渟目送那影子消失,又将目光轻轻一抬,眺向了城南的天空……
……
城南,关宅之内一片寂静。
霁风堂将尸体收殓完毕之后,便封了关宅。此时,宅内应是空无一人。然而,顺着游廊走至后院,紧闭的仓库大门内,却透出一线烛光。
宋启昊是子时来的。
这处宅子,并不简单。外头看着虽普通,底下却建有地库和密室,更有数条暗道通往各处。
宋启昊便是循着暗道来的,径直到了藏书的地室。里头依旧灯火通明,十数个摩月教弟子在书册中费力找寻,全不在意走进来的人。
宋启昊看着这番景象,眉头紧锁,一语不发。
不多时,屈萧然从另一扇门中走了进来,道:“宋堂主怎么来了?”
宋启昊并未回头,只道:“你果真拿了景云门的藏书……”
屈萧然轻笑一声,并未答言。他缓步走上来,一袭斗篷遮着他伤痕满布的面庞,于明灭的烛光下愈显恐怖。
宋启昊望着他,道:“你当真认为瞿掌门和夫人会私藏勘天诀?”
屈萧然看了看满室的藏书,道:“事到如今说这些有何用?有或没有,待找过这些藏书,自有分晓。”
宋启昊欲言又止,只重重叹了一声。
屈萧然听得这声叹息,笑道:“宋堂主既然来了,我倒有一事相求。”
宋启昊听他这话,蹙眉道:“能帮的我都帮了。如今我的顾忌也不少,只怕是爱莫能助。”
“宋堂主放心,此事不难。”屈萧然一边说,一边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细针来。
宋启昊看了那细针一眼,道:“伤人害命之事更不用提。”
“正好相反,是救人之事。”屈萧然慢慢解释道,“这枚毒针,是那幽螣教所有。日里,那妖女用此物伤了本教长老,上头淬的毒甚是奇妙,本教之中无人能解,所以想请……”
他话未说完,宋启昊打断道:“叫这些人出去。”
屈萧然无奈,对室内的摩月教弟子道:“都出去。”
众弟子得令,迅速离开,不在话下。
待众人一走,宋启昊开口,声音陡然严厉:“‘本教’?萧然,你这是真心要向魔教尽忠了?!”
屈萧然道:“我自有打算……”
“打算?什么打算?”宋启昊满目忿然,“你说你侍奉魔教是情势所迫,我信了。我助你混入景云门、助你拔除白浚渟的暗哨,更不惜将你藏在此处,可结果呢?掳走那姑娘,我还能当你是为了报复,可盗书呢?好,我信你另有打算,那你告诉我,今日这宅中的四十七条人命,又怎么算?!”
屈萧然略沉默了一会儿,道:“宋堂主的意思我明白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有求于堂主,找到解药之后,我再不会出现在堂主面前,如何?”
“萧然,你——”宋启昊听他岔开了话,不免气急,却又不忍再追问斥责,只拂袖长叹。许久,他方才又开了口,道,“陆苏青来了,你不去见一见?”
屈萧然笑笑,道:“堂主真会说笑,我如今这副模样,谁又想见?”
宋启昊望着他,神情中透着慈怜,“这些年来,你也受了不少苦,你要复仇,无可厚非。但与摩月教联手,绝非上策。我是怕你陷了下去,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屈萧然道:“堂主多虑了,我说了,我自有打算。”
宋启昊也无话可说了,他抬手接过屈萧然手中的毒针,正准备离开,却听一阵急促脚步。
两人循声望去,就见一名摩月教弟子慌忙冲了进来,不等行礼,便急急说道:
“坛主,起火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
我又回来了!!!
嗯,这篇文果然难度非常高……
男女主角不过是尬聊了一会儿,就让我在后一章产生了“事后真不好写”的错觉……
显然这二人的情路任重而道远……我简直不敢想象后面的亲热戏……
【那只:泥垢!!!】
咳咳咳~~~
看完本章,大家一定发现了!
没错!
这是个过度章啊~~~
咳咳咳~~~
为了表达拖更的歉意,让我为大家献歌一曲!
没错,又到了跟着狐狸学老歌——啊不,(这次是)新歌栏目!
MUSIC!!!
剑行江湖
词:原晞
曲:潮汐
唱:奇然 & 玄觞
开春后 应采夭桃下酒
来共你 彻醉人间忘忧
剑于袖 恰似情深于口
沉淀过 越纯粹越长久
等立秋 便携满身风流
雁荡山 投了一生回眸
枫红透 相思被不经意染就
而故事 正逢写至白首(正逢白首)
剑行一场江湖 但为君故
生死皆抛诸
来路或是归途 都与你同赴
侠义铸我风骨 此心栖处
长寄朝与暮
发间雪 衣上尘 为你拂
风千里 吹来快哉的意
舟不系 泊过浩然的影
仗剑去 把浪迹当皈依
这光阴 为谁沉吟至今
而江湖 从未云淡风轻
何不再 多添一双名姓
锁云渊 幽竹径 谁人踏歌行
将你我 唱与后来者听(唱与谁听)
剑行一场江湖 但为君故
生死皆抛诸
来路或是归途 都与你同赴
侠义铸我风骨 此心栖处
长寄朝与暮
发间雪 衣上尘 为你拂
往事不再细数 但为君故
红尘皆可宿
山海或是林谷 有你才是江湖
就指天地为幕 日月为烛
承一诺千古
剑侠录 情缘谱 与子书
谢谢大家~~~
【那只:不要随便安利啊!!!PIA!!!】
咳咳咳,下面!下章看点!!!
做明星妻子压力好大——青筠
【那只:泥垢!】

不识泰山


“坛主,起火了!”
闻得此话,宋启昊和屈萧然俱是一惊,两人对望一眼,心中各生疑惑。
那传信的弟子又道:“着火的地方不少,火起得也快,怕是有人恶意为之,属下……”他话到此处,怯怯看了那二人一眼,“属下不知该不该救……”
也难怪这弟子有此迟疑,这关宅早已被封,里头当无人才是。这会儿宅中若有人救火,岂不引人怀疑?
宋启昊想了想,道:“既说有人放火,可看见形貌?”
那弟子面露苦恼,“宅子被封之后,属下等不敢轻易出入,所以并无人看守巡逻,要说看到什么人……这……”
“别难为他了。”屈萧然冷笑道,“放火之人有何难猜,想这霁风城里能有这般歹毒心思的,也不过一人罢了。”
“你是说白浚渟?”宋启昊略微思忖,摇头道,“不可能,就算他料到你们还在宅内,可他应该知道景云门的藏书也在,又岂会用此手段?”
这一番话,令屈萧然深思起来。但此时此刻哪里还有给他思索的空闲,外头火光赫赫,渐有浓烟渗下地室,好不呛人。
宋启昊用袖子掩着口鼻,对屈萧然道:“先别说这些了,赶紧带人从暗道离开。”
屈萧然略微有些犹豫,抬眸望向了一室的书本。
宋启昊察觉,开口道:“放心,这地室坚固非常,水火难侵。待我封住出入口,便可保万无一失。火是小事,再不快走,若被外头救火的人发现了这儿,那可真就不妙了。”
屈萧然听罢,点了点头,起身招呼众人离开。
宋启昊走在最后,待众人去尽,他在暗道的一面墙前止步,从上头取下一块砖石。砖石之下,是一眼锁孔。他从怀中取出钥匙,对着墙上的锁孔插下,一旋一摁间,巨石缓缓坠下,将整个地室封死。他收起钥匙,又将砖石放了回去,待确认一切妥当后,方才沿着暗道走了出去。
暗道的出口,是一处僻静的小屋。宋启昊从小屋中步出,就见屈萧然一行早已没了踪影。摩月教的大多数人昨夜就匿入了城中,这会儿只有屈萧然和那十来个弟子,动静自然不大。况且这城中的暗哨已除,藏身应也不难。只是到了最后,屈萧然也未将摩月教的藏身之地吐露一字半句,想来也未必真的信他……宋启昊想到这里,不免生出些惆怅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稳了心神,举步回返。片刻之后,便走到了关宅正门。
火势早已惊动四邻,更引得众人来救,关宅之外围得水泄不通。宋启昊低了头,沉默绕过人群。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察一股杀气,如芒刺般扎入后背,牵动寒意浸浸。他抬头,顺着那杀气望去,就见围观的人群中站着一名老者。这老者约莫七十出头,须发苍白、形容消瘦、衣装朴素,并无甚出奇之处。他双手拄拐,偏身半倚,似是腿脚不便。目光交汇时,他将头微微一侧,轻巧地避开了宋启昊的审视。宋启昊直觉哪里见过此人,却偏又想不起来,他又恐被人认出,不敢多逗留,便将思绪暂收,快步离开。
那老者见他离开,摇头一叹,低语道:“变啦,都变啦……”
此话一出,便有人接道:“又是什么事儿惹得您老长吁短叹的?”
老者笑笑,转头望向了接话之人。那是个五十来岁的妇人,眉目间隐约可见昔日的清秀姣好。她手拿着行李,略看了看周围,又道:“好啦,没什么好看的。都这时辰了,先找地方歇息,明日再办正事罢。”
老者无话,点了点头。
妇人含笑搀起老者,缓步离开。
……
关宅着火的事儿没多久便传到了霁风堂,柳和春亲自带人前去查看。火势虽大,但到底人多,不多时便救了下去,因宅中无人,众人稍作清点后便都歇下,只待天亮了再细查缘故。
青筠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纪若箖坐在对桌,绘声绘色地说着救火的细节,倒像是自己亲见的一般。青筠慢慢吃着饭,纪若箖说到精彩之处,她才略做回应。
这场火起得奇怪。关宅内的情况,青筠并不细知,但她记得白浚渟提过,她被救出时,宅内的“贼人”就已去尽了。一处没人的宅院,好好的怎么会烧起来?若说是纵火,烧一处空宅,不外乎两个理由:一是寻衅报复;二是毁形灭迹——就如当初摩月教烧掉经堂那般……
一想到这儿,青筠不免难过起来。经堂里的书如今都在那宅中,经这一场火也不知还能不能保全。怪只怪她未能及时将藏书的事儿告诉白浚渟,耽误了大事。如今只好期望这场火又是摩月教所为,那些藏书又被移去了他处。
她想得出神,惹得纪若箖停下了言语,蹙眉嗔了她一句:“姐姐,你有没有在听呀?”
青筠回过神来,讪讪一笑:“对不住。”
纪若箖叹口气,复又笑了起来,道:“没事,那我再讲一遍。总之就是,清扫之后呀,发现那关宅之下藏着数条暗道,只是皆被巨石封住,也不知通往何处……”
听到“暗道”,青筠松了口气。摩月教认定勘天诀在藏书之中,想来不会坐视书本被焚,既有暗道,必是早早将书本运了出去!
她心一宽,脸上也露了笑,应和纪若箖道:“那可真不得了呀。”
“嗯,是呢!”纪若箖道,“不过呀,霁风堂名下的宅子里有那么多暗道,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不免叫人怀疑呀。”
的确……青筠想了想,问纪若箖道:“大师兄可知此事?”
“姐姐怎么还叫‘大师兄’呀?”纪若箖打趣了一句,笑道,“岂能不知道。他现在正同霁风堂的人在关宅查看呢,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青筠点了点头,心想着藏书的事儿又得拖延,顿生些许烦恼。纪若箖并未察觉,又说笑了一阵,待青筠吃罢了饭方才离开。
青筠回床上躺了片刻,止不住满脑子胡思乱想,索性起身去外头透透气。她披了件外衣,推门出去,也无意走远,只在附近略站。这处房屋是霁风堂为白浚渟一行准备的,为求清静,特地选了一处独院。出门几步,绕下回廊,便是一方花圃。地方虽小,打理得倒也精致,几丛菊花养得极好,正含苞待放。她略止了思绪,趋步上前,正要弯腰细看,却听有人“哎哟”了一声。
那是个男子的声音,听来甚是突兀。青筠微微一惊,忙起身望去,就见回廊一头不知何时站了个人。看模样打扮,不像是霁风堂的人,她也不记得景云门中有这么一号人物,不免戒备起来。
那男子望着她,却是一脸笑意,开口就唤道:“呵,你一定就是弟妹了!”
弟妹?!
青筠努力将这称呼想了一遍,一时有些发懵。
那男子含笑走了过来,大约是察觉了青筠的戒备,他在十步开外停了步子,作揖行礼。
青筠见他如此,少不得回个万福,试探着问道:“阁下是?”
男子笑着,道:“你不认识我?兄弟一场,竟没提起过我,唉……”他摇头一叹,朗声自报家门,“在下岑歌。岑寂的岑,唱歌的歌。”
青筠不知他底细,也不好轻易报出名姓,便只顺着那话道:“不知岑公子口中的‘弟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