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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亦封和钟念被打的部位,看着伤势惨重,不过都没伤及内脏,只是梁亦封被砸了头,有些脑震荡,需要在医院静养一段时间。
钟念倒觉得不错,他这些年一直掐着时间过日子,难得的有时间休息一下,倒也不错。
钟念也没有休息,梁亦封醒了之后当天下午就去了警局。
警局里,季洛甫的助理早早地等在那里,把里面的一切都嘱托好,看到钟念一来,忙迎了上去。
钟念报以感激一笑,继而把带来的材料都放在桌前,她深吸一口气,说:“我是来报案的,关于十三年前,正读初三的女生王思涵被性侵一事以及我的父亲钟怀的死的事,我这里有所有的材料和证明……”
没多久,钟念就出来了。
季洛甫的助理跟在她的身后。
那天阳光格外的大,冰雪消融,树梢有着滴答滴答的雪化了的声音,凛冽寒风呼呼而过,吹得她披散在肩上的碎发在空中飞舞。
钟念伸手压了压头发,转头看向荆特助,问他:“他们三个的情况,好处理吗?”
到底是季洛甫身边的人,早早地调查好了所有的事情经过,缓缓地说:“不太好处理,吴煜的父亲和伯父位置不低,早年就把那件事压了下去,十三年前纸媒算是操控了一切舆论,因此王思涵的事情就那样不了了之,只不过钟小姐给的材料非常详细,警方开始调查,季部长说了要彻查这件事,下面的人也不敢再胡来,王思涵的父亲也初愿小姐也过来当证人了,而且同时同城晚报一位叫孙诚的人提供了一份材料,里面的内容是陈侃多年来行贿受赂的证明,一切事情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冬天艳阳明媚,照拂在人的身上有了丝丝暖意。
钟念看向荆特助,又问:“那我父亲的死呢?”
“陈灿自首了。”荆特助神情凝肃,“据说当年钟先生跟踪他们三个人被他们发现,三个人发现他是调查王思涵事情的人,于是下了狠心,在他体内注射了大量的毒/品,随后三人毒瘾退去,发现不对,于是把钟先生扔到了山里,后来大雨封山,所有的痕迹都被消除干净。”
往事重提,到底是令人心寒。
钟念眼里像是忽忽白雪一般,她声音很轻很轻,“警方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的吧?”
“那是自然。”荆特助语气坚定,“警方一定会把真相告知大众。”
钟念嘴角扯出一个很淡很淡的笑来。
她双肩塌下,神情中透露出一丝如释重负,这么多年,她似乎真的做到了她当初想做的事情了。
有风吹过,她抬头看到光秃秃的枝桠在风中颤抖。
心里是千帆过尽之后的淡然释怀,是多年夙愿得偿所愿。
相信她父亲在另一个平行世界,得到了慰藉。
两周之后的清晨。
钟念来到电视台的录播室。
此时里面的主持人正字正腔圆地播送着近日新闻,有人见到钟念进来,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呼,低声问:“有事吗?”
“我找初愿。”钟念说,目光穿过人群,遥遥地看向坐在光圈下的初愿。
那人看了看时间,说:“还有五分钟就录制好了。”
钟念抿着唇,眉目清冷:“嗯。”
最后的五分钟,初愿看着提词板上的内容,顿了顿,继而语气沉重地说:“十三年前,年仅十五岁的女孩跳楼自杀一案告破,原因是女孩在家中被三人性/侵……近日,由南城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的陈某某、吴某某、黄某某强奸、猥亵女孩一案,经南城人民法院一审判决,陈某某、吴某某、黄某某数罪并罚,与此同时,陈某某、吴某某、黄某某为了隐瞒事实真相,而谋杀调查记者,犯罪情节严重,被判处无期徒刑。在上诉期内,被告人未提出上诉,判决已经生效。”
“下面请看详细报道……”
钟念看着录播室里的初愿,她眼眶微湿,说话时因为激动胸腔起伏不定,周围的人都讨伐道:“这还是人吗?这怕是畜生吧?”
“才十五岁啊……这也下得去手!”
“完全是畜生啊!”
“……”
一阵讨伐声中,初愿结束了播送。
她边整理着装,边收拾好新闻稿下台,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钟念。
初愿脚步沉重地走到她面前,酝酿好久,末了,满腹的话语最后只剩一句:“谢谢。”
“啊,不客气。”钟念语气轻松,她露出一个非常放松非常自然的笑。
往日她的笑都太有距离感,清冷寡淡,仿佛隔了层层纱帘一般,但今日她笑容明媚,红唇乌眸,眼里像是有细碎光芒一般。
分明录播室内开了那么多盏灯,可初愿的眼里,只能看到钟念眼里的光,像是穿了层层云翳而来,带着三月和煦春风一般的温暖绵长。
钟念笑着离开,随着她的动作,衣角蹁跹。
初愿看着钟念离开的背影,心里的难过到了极致。
这样的女人,美丽、明媚、善良,甚至世上所有用来形容美好的修饰语都可以拿来形容钟念;而初愿呢,她这一生活在黑暗之中,这一生都无法与干净、温暖、明媚、善良这样的词有任何的关联。
怪不得,你不爱我。
隋禹,你不爱我,我真的,不怪你。
谁这一生不向往光明呢?
有的人虽深陷黑夜混沌,但她自身就是一束光。
就连她初愿都被这道光而吸引、深深着迷,更何况是和她一样处在黑暗里的隋禹呢?
所以隋禹,你不爱我,我真的不怪你。


第70章 LiangYifeng
那个冬天,后来就没再下雪。
梁亦封出院的那天艳阳明媚, 行道树上挂着青黄色的叶子, 在风中簌簌作响。钟念给他处理好手续之后, 便和他一起回家。
这段时间里,她退了租的公寓,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进了别墅里。
只不过两个人在别墅也没住多久, 新年就要来了。
钟念已经很久没有过年过了, 电视台二十五就放了年假,当天晚上, 钟念在家里收拾衣服的时候, 梁亦封就站在衣帽间的门口, 目光幽怨地看着她的背影。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哀怨情绪, 钟念抽空看了他一眼:“怎么这样看我?”
“真的不和我一起回家过年?”梁亦封第三百四十六次问道,临近年关,梁亦封想要带她回家见父母的心情愈浓。
也不是没带她见过自己的父母,她也曾经在自己家里住了一年,梁家二老比喜欢梁亦封这亲儿子还要喜欢她,但是身份变了,不一样了。
他想带她回去, 然后一字一句介绍,说:“这是我女、朋、友。”
可惜钟念是真的不好骗。
她语气淡淡:“我和你回去干什么呐, 舅舅今年也要回国过年, 家里还没怎么收拾, 我总得早些回去收拾一下的。”
理由很正当, 但是梁亦封就是不开心。
而他一般把不开心表达在……床上。
钟念也深知他心里的不满,想想今晚又是最后一晚,乖的很,眼含桃花,温柔的都要滴水了,在他的身下任他摆布。
梁亦封在她身下狠狠地撞击,她学过瑜伽,身体柔软度好,把她的腿折成“M”状,她今天格外的乖,声音又娇又媚,在看不见的黑夜里,她的声音像是一剂春|药一般,而她存在的本身便已令他失了智,更遑论是当下。
所以那晚,梁亦封跟个刚成年的人似的横冲直撞。
结束之后,梁亦封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
安静无声的夜晚没有一丝光亮,心爱之人就躺在他的怀里,她似乎是睡了,又似乎没有,梁亦封轻声地唤她:“念念?”
得到她含糊的一声:“嗯。”
她似醒非醒,却也自动自发地转了个身,双手抱着他,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蹭了蹭。
这似乎只是一个非常寻常的夜晚。
往日他也在这里安然入睡,但今晚又与往日截然不同。
心心念念多年的人在他的怀里,室内的空气里还有欢|爱过后的味道,他低头,在她的脸上轻轻、轻轻地吻。
她似微醒,唇齿间溢出暧昧的喘息声。
“念念。”他又喊了声她的名字,但房间里只剩她绵长的呼吸声了,梁亦封唇边泛起温柔的笑意,他心满意足地抱着她,在她耳边喃喃说了几个字。
继而他心满意足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隔天中午了。
梁亦封向来自制力强,每天起床睡觉的时间都是固定的,今天是唯一一天打破他生物钟的窘迫时刻,但怀里的人依然处于美梦之中,梁亦封原本想要起床,又不敢动弹了。
四层窗帘把室外的浅薄日光一并隔绝,一时之间晨昏难辨。
梁亦封伸长了手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时间,已然是十点多了。
而钟念依然深睡。
梁亦封双手揉着她,揉着揉着就起了坏心思。
男人说到底,都是蔫坏儿的。
更何况是心爱的女人浑身不着一物躺在自己的怀里。
钟念醒来的时候,梁亦封已经在自己的身上挞伐了。
“嗯……”她艰难地睁开眼,“慢点儿……”
梁亦封便慢条斯理的动。
可他动的……也太慢了吧!
就差一点儿,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要到了,可他揉捏的正好,偏不让她到,钟念全身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似的难耐。
她十指挠着他的背,媚眼如丝的求他。
梁亦封被她挠的也受不了了。
几分钟后,两个人抱在一起打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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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起来,都快是下午了。
钟念今天下午还有事儿,舅舅沈良义今儿个回国,钟念得去机场接他,之后两个人一起回乡下钟家。
早在半个月前沈良义就给钟念打电话了,他语气开怀:“我买了很多东西回来呐,你妈肯定喜欢。”
“国内什么没有啊,非得国外带过来?”钟念叹了口气,她怕他太累,“您回来就行,非得带那些东西干什么呐。”
沈良义语气加重,“你懂什么,我在这里买便宜又好用!”年轻人和老一辈人之间最大的不同便在这里。
年轻人相信网购,快捷购物,出去旅游大多轻装上阵;
而老一辈人则截然相反,他们固执的认为买的不如家里的,就连外地购买都比不上本地购买。
也说不上好坏,只不过是两代人之间的消费差异罢了。
今天恰好是沈良义回国的日子,钟念拉着行李箱就准备出门。
坐在沙发上一本正经地看报纸的梁亦封抬眸过来:“这么早就走?”
“嗯,舅舅下午四点的航班到。”钟念在玄关处边换鞋边说,“我得先去机场接他。”
梁亦封抖了抖报纸,轻咳一声,不再说话了。
钟念心里大叫不好,她站在玄关处,遥遥看他,他低着头,薄唇紧抿,室外浅薄日光细碎,倾数落在他的脸上,在他的鼻梁处投下一片阴影来。
这个男人,向来情绪不外露。
但在每个微不可察的细小变化里,钟念都能清晰的捕捉到。
因此此刻他的不开心、生闷气,这类的闷骚幼稚行为,钟念太清楚不过了。
她放下行李箱,双手盘在胸前,幽幽地看向客厅里幼稚至极的某人,说:“如果有时间,和我一起去机场接舅舅,好吗?”最后的两个字,她压低了声音,带了一丝妥协和撒娇意味。
于梁亦封而言,十分的受用。
他扶了扶镜框,继而一副十分勉强的神情看向她,语气也是傲娇得不行,“我看看,我晚上七点的班,似乎有点时间,行,走吧。”
“……”
钟念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副冷冷的笑来,和他往常的笑,有七分像。
被看穿了的梁亦封摸了摸鼻子,眉梢吊起,“怎么?”
“没什么。”钟念自知论不要脸的能力,自己比不上他,于是果断放弃。
她转身打开大门,梁亦封拉着她的行李箱出来。
去机场的路上,蓝天白云,晴空万里,钟念降下车窗,露出一条窄缝,凉风徐徐蹿进车厢里。
马路空旷,在晴好天气里,钟念的声音徐徐响起:“我暂时还没有让家里人知道我和你的事情的打算。”
梁亦封的心,被这料峭春风吹得凉了大半。
饶是如此,他还要耐心问她:“为什么?”
钟念说话很慢,声音飘散在风里,支离破碎的:“等过了这个年吧。”
她语气含糊不清的,似乎在遮盖些什么东西。
但梁亦封着实不太清楚,千帆过尽之后,到底还有什么能成为他俩之间的羁绊。
梁亦封侧眸睨她几眼,正对上她的视线的时候,又被她巧妙躲过。
他心里直觉不对,但钟念不是好糊弄的那种人,他也没法再追问下去。
等到了机场,钟念拉着安全带,垂眸,说:“我先过去吧,待会……”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而抬头看着他,说:“我们当做是刚好遇到的吧。”
梁亦封蹙了蹙眉,显然已是盛怒边缘,他沉着气,问她:“给我一个理由,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等见到舅舅之后你就知道了。”钟念扔下这么一句话,便跑下了车。
梁亦封被她丢在车厢内,看着她做过的位置,上面甚至还留着她的余温。他细细地揣摩她留下的那句话,末了,幡然醒悟。
似乎,沈良义,并不怎么喜欢他。
可是……在梁亦封的记忆里,他并没有和沈良义有过任何的接触。
梁亦封伸指揉了揉眉心。
烦,真烦。
他从未因为任何事而有过烦恼,人生中唯一的一次意外,叫——钟念。而为了娶她,梁亦封必须接受所有的烦恼,并且妥善处理好。
谁让她的滋味太美妙,尝过就无法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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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念没一会儿就接到了沈良义,沈良义内里穿着黑色西装,外边套了件羊绒大衣,五十多岁的人了,依然帅气翩翩。
钟念低眉顺眼地站在沈良义的身边,他们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是完完全全的长辈与晚辈的相处模式。
钟念从未被钟怀与沈薇指责过,他们夫妻二人的教育向来是放养模式的。
然而沈良义并不这么认为,他一辈子当老师当惯了,喜欢说大道理,喜欢说教,在钟念面前也不外如是,即便钟念学业上好到无可挑剔,但他仍有说教的地方。
最值得说教的一点便是,钟念的清冷性格。
沈良义不止说了百遍,钟念每次都是听话点头,一副认真听取的模样,但说完之后,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她连装都懒得装。
沈良义苦口婆心都喂了狗,于是又开始新一轮的说教。
这些年,钟念最怕的人,就是沈良义了。
因此她每次面对沈良义,都格外的乖顺。
沈良义拉着行李箱,问她:“你开车来了吗?”
“没,出去叫车就行。”钟念跟上他的步子,声音里没什么情绪,像是机场外的凉风一般。
沈良义挑眉,“正好,我叫了人过来接。”
钟念的脚步顿住,沈良义在国外待了大半辈子,他在国内可没有什么朋友。
难不成……他叫了……
注意到身边的人没有跟上来,沈良义站在出口处,老奸巨猾地转过头来,对钟念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哦,前几天隋禹联系我,于是我就说了我回国这件事,他今天正好有时间,我就让他过来接我了。”
钟念心里的不良预感应验。
沈良义单手支着行李箱,似笑非笑的看着钟念:“怎么这样看着我?是不是觉得我又帅了?”
“……”
钟念面无表情道:“没有。”
沈良义夸张的叹了口气,继而催她:“快,给隋禹打电话啊,问问他到了没。”
钟念慢吞吞地拿起手机,余光里,有人朝他们走了过来,钟念眼皮一跳,继而快速抬头。同一时刻,沈良义也抬头,两个人,一个看左,一个看右。
左边,梁亦封穿着钟念挑选的藏青色及膝大衣,在料峭寒风中笔直地站着。
右边,隋禹从他新买的越野车里探出脑袋,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丹凤斜飞、风流无限,他伸手,笑盈盈的同沈良义与钟念打招呼。
沈良义拉了拉钟念的衣袖,“隋禹到了,走吧。”
“啊……”钟念回过神来,艰难的把视线从梁亦封身上挪了回来。
沈良义疑惑地看着她:“发什么愣呢?”
隋禹的车缓缓开到二人面前,他下车,殷勤的给沈良义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沈良义也喜欢他喜欢的不行,两个人上了车。
车门敞开,身后的车不忍等待,催促的鸣笛。
沈良义探出脑袋:“小念?走啊。”
钟念慌忙的从梁亦封身上收回视线,她做了个口型:“手机联系。”便上了车。
上车之后,钟念透过后视镜看到了站在机场外的梁亦封。
春寒料峭,凛冽寒风吹起他的衣角,他一个人孤独地站着,脸上没有什么情绪,薄唇紧抿,眼里……眼里像是裹了一层冰霜一般。
车厢内的两个人谈笑风生。
钟念苦笑,她也没有办法的,毕竟舅舅……实在是不喜欢梁亦封。


第71章 ZhongNian
钟念在很早的时候就知道沈良义不待见梁亦封了, 那时她刚到国外, 某次无意中把相册放在客厅的沙发上,沈良义经过的时候, 饶有兴致地翻看起来。
就上厕所的工夫,钟念回来, 就发现沈良义抽出一张相册, 啧啧说道:“这人一看,就不是好人!”
钟念凑过去一看,那张照片是她和他们班人在运动会上的合照。
照片上的人青春洋溢,远处晚霞流光, 落日缤纷, 衬得少年少女的脸庞格外的鲜活多姿。
钟念问他:“谁啊,不是好人?”
“喏,他。”沈良义毫不客气地戳了戳站在钟念身旁的人, 说话间满是嫌弃,“你离他远点儿,知道没?”
“……”
钟念小心翼翼地解释:“这是梁叔叔的儿子, 叫梁亦封,他……对我挺好的。”
彼时的钟念,全然不知梁亦封对自己的心思, 但是在梁家, 他对她, 确实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她不过是一个外来人而已, 梁亦封对她虽然没有太多的关心, 但是每当接触到他的视线,钟念能感受得到,他眼里没有鄙夷之色。
而且更遑论那个雨夜的陪伴。
在钟念十几年的记忆里,陪伴这个词,十分的难能可贵。
父母忙于工作,对她疏于管教。再加上她的性格本就不是特别热络活跃之人,大概从记事起,钟念的记忆里,就没有陪伴这个词。
梁亦封是第一个,主动来陪她的人。
那一晚的陪伴,对钟念而言,实在是黑白岁月里的一枚珍珠。
所以在此刻,面对至亲的刁难,钟念的第一反应便是,维护他。
沈良义不满:“对你好,怎么好?有舅舅对你这么好吗?还是有你妈妈对你那么好?或者退一步,有苏花朝对你那么好,隋禹对你那么好?”
“……”
钟念干脆利落地抽回相片,双手捧回相册,那时她情绪管理还没像现在这样的自若,脸颊绯红,瞪了沈良义一眼:“您就瞎扯!这有什么好比较的。”
“怎么就不能比较了!”沈良义翘着二郎腿说。
钟念斜睨他一眼,便跑回房去。
后来的生活里,梁亦封之于钟念而言,大概就是相册里站在她身边的孤傲男孩。
是她舅舅不喜欢,而她又下意识小声维护的对象。
或许命运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把他们二人绑在一根红绳上。所以哪怕远隔重洋,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她身边依然会出现他的名字,而她在翻阅相册时,余光里总会有他的身影。
她从未把这些当做是爱。
她把那些当做是“陪伴”的蝴蝶效应。
一只蝴蝶的翅膀扇动,就有可能引起一场声势浩大的龙卷风;
而他在遇见她的时候眼睫颤动,从此以后,眼里再也看不进任何人。
爱情是一场最为沉默无声、又最为伤筋挫骨的蝴蝶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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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里的两个人仍然在欢快的聊天,钟念甩下梁亦封,心情阴郁。
沈良义非常健谈,而隋禹是什么话茬都能轻易接过去的人,他前两年走了太多的国家,把大半个世界都给游了个遍,谈笑风生时能联系到各国风土人情,这十分讨沈良义的欢喜。
两个人谈的忘乎所以,似乎都忘了钟念的存在了。
钟念低头研究着手机,在和梁亦封的对话框里犹豫不决。
“我晚上来找你。”
不行,删去。
“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打完之后,钟念浑身起鸡皮疙瘩。
不行,也删去。
最后,她说,
“初三见。”
钟念记得沈薇说的话,初三去梁家拜年。
所以她此刻发这句话给梁亦封。
没几秒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钟念快速划开,点开一看,硬邦邦的两个字——加班。
她挑了挑眉,是谁说来着,初三不上班的?加哪门子的班啊?生气班?
哎,她低低地叹了口气,真的是既闷骚,又幼稚。
就在她琢磨着如何回复他的时候,沈良义在耳边兴高采烈地说:“到家了!”
钟念忙从手机上抬起头,往车窗外看去。
果然是自家的院子。
沈良义和隋禹已然下车,钟念没再停留,打字打到一半便收起手机,开门,下车。
家里的沈薇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声响,赶忙跑了出来。
一瞬间,钟家里里外外,热闹的很。
钟念兴致淡淡,沈良义和沈薇多年未见,两个人坐在客厅里聊的正欢,她不忍打扰他们,于是回到自己的房间待着。
没一会儿,手机又响了起来。
钟念点开,是梁亦封发的。
“在你家外面,出来拿行李箱。”
语气里,仍然有些不开心呐。
钟念拿起手机往外走去,刚打开自己房间的门,就撞上了来人。
隋禹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笑成扇形,他倚在门边,笑着调侃她:“走路这么不专心啊?”
“怎么站在门口?”钟念不答反问。
隋禹:“你妈切了西瓜,让我叫你过去吃。”
钟念:“先放着吧,我先出去一趟。”
她从他的身旁掠过,眉眼间带着云淡风轻的笑意。
空气里还留有她头发上的香味,很淡很淡,一股不知名的花香,清甜入喉。
等到隋禹回过神来,钟念已经离开房子了。
钟念小跑出了家门,左右看看,没看到梁亦封的身影。
手机响起,她快速地接了起来,“喂,你在哪儿呐?”
“左边巷子里。”他说。
钟念没挂电话,往左手边的巷子缓缓走去,初春时节,巷子里穿堂风打马而过,吹得她浑身发颤。
梁亦封原先准备不下去的,毕竟她就那样扔下自己,可抬头一看,她牙齿打颤,下一秒,他打开车门,快步上前,双手拉开衣服,把她搂进自己的怀里。
他低声呵斥:“知不知道今天几度,外套呢?”
钟念被他的衣服罩在怀里,瞬间暖呼呼的。
她挂断手机,抬头仰视他。
其实这个角度,最考验人的长相。
但他下颌线流畅清俊,因为生气薄唇紧抿,低头看着她的时候,隐在眼镜后的双眼,瞳仁如墨般漆黑深邃,直勾勾地盯着她,眼里晕了不远处的落日晚霞,溶溶日光在他眼底泛着微光。
像是坠入一条银河似的。
钟念声音含糊,落在风里,“想让你抱抱我啊。”
生平第一次,梁亦封有种安心的感觉。
怎么就这么喜欢她呢,怎么就不要命似的这样深深、深深地爱着她?
因为这么多年,只有她在自己的眼底留下痕迹;因为这么多年,一提到爱情,他的脑海里就是她的身影。
更是因为,她在自己的面前,最像她自己。
梁亦封爱她倔强的表面,更爱她柔软脆弱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