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亦封此刻已经冷静了下来,他语调缓慢,声音很沉,嗓音像是含了沙一般沙哑地说自己的要求。
季洛甫连一丝犹豫都没有,说:“我让助理打电话过去,你等我几分钟。”
“好。”梁亦封捏了捏鼻梁,放下电话。
在等待季洛甫再次来电的时间里,梁亦封走到衣帽间,换下家居服,随便地拿了一件衣服,穿上之后他发现,这件衣服是钟念买的。
她嫌他衣柜里都是黑白灰,于是特意买了件天蓝色的条纹衬衣。
梁亦封看着全身镜里的自己,想起钟念那时说的话,
“你还记得吗,附中的校服也是天蓝色条纹的,你穿这件衣服,我看着啊……总觉得像是回到了过去,梁亦封,要是再来一次高中,你再追我一次好不好?我肯定和现在一样答应你,而且,绝不和你分开。”
她笑起来的样子还在眼前浮现。
她其实不常笑,但在一起之后,她面对他,总是露出一副笑脸。
不能再想了,在想下去,他真的指不定得做出多没出息的事儿来。
在他的记忆里,他可是没掉过眼泪的。
手机铃声在此刻响起,梁亦封骤然清醒,快速地接起电话,嗓音哑的可怖,“喂——”
季洛甫没想到只是几分钟的工夫,梁亦封的声音已经这样哑了,他顿了顿,继而神色如常地说:“交通局的人我已经通知到了,你直接过去就行,他们会听你的安排和吩咐的,我让他们暂时先盘查所有的高速出口,不管怎么样,只要留在南城,一切都不难解决。”
梁亦封:“嗯。”
季洛甫叹了口气,说:“你先别乱了阵脚,按照你以前的处事方式来,其实这事儿就不难解决,我就怕你太冲动,意气用事。”
梁亦封阖了阖眼眸,再睁开双眼的时候,眼里一派澄澈清明。
他扶了扶镜框,全身镜里,他依然风度翩翩、冷静自持。
梁亦封语气恢复平淡,“我知道了。”
季洛甫想了想,又不放心,叮嘱道:“找到人之后,别冲动,惩罚,上头会给。你呢,动起手来也要心里有点数,别太过了,知道没?”
梁亦封冷哼一声,眼里淬了冰霜一般的冷,“知道。”
“你知道个屁!”季洛甫还能不晓得他的秉性,再□□让之后,他说:“你要是敢把人弄死了,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你!”
季洛甫当年可是特种兵全能兵王,动起手来能把人骨头都打断,梁亦封到底是忌惮他,勉强答应:“不弄死,其他的不管。”
“行了,就这样吧。”季洛甫当下挂了电话。
梁亦封拿起西装外套,干脆利落地床上,又拿起羊绒大衣,出了门,室外风雪飘摇,天空阴沉,一片苍茫雪色,他穿上羊绒大衣,走到院子里,开车,缓缓驶往交通局。
交通局的人早早就接到了季洛甫助理的电话,此刻全部的人都候着,等待梁亦封的差遣。
一直跟在钟念身边的三位保镖把事情的发生经过都说了出来,梁亦封坐在监控显示屏那端,神情冷峻严肃,眉眼认真,整个人处于一种高度集中的冷静状态。
冷静的……令人胆颤心惊。
梁亦封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又响,他掏出两只手机,先是回了工作手机上的电话,他的语气非常冷静,说话时声音淡然,他边打电话双眼边仔细盯着上方的上百个显示屏。
私人电话他已经没有心情回复,把手机扔在一旁,双手撑在身侧,眸光死死地、直勾勾地盯着某处。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伸手指向一个显示屏:“这里,给我放大。”
屏幕被人放大了好几倍,身边的保镖说:“就是这辆车。”
梁亦封:“看看这辆车到底去了哪里。”
没多久,技术人员说:“这辆车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城西的工业区,那边的监控年久失修,没办法查清具体的位置。”
梁亦封不做停留,立马站起身往外走去。
“梁总……”
梁亦封转过身,阴着脸说:“你们继续盯着监控,如果有新发现及时和我打电话,我先过去一趟。”
她最后消失的地方,他必须去一趟,无论她在不在,他都得去找。
局长犹豫地说:“需要我们派人过去吗?”
“不必。”警车出动,他怕惊扰了那些人。
梁亦封伸手整理了下衣服,大步流星地离开交通局。
他把车当成赛车开,横冲直撞地,他自从开车以来从未有过这样快的车速。他生平似乎也没有做过什么错事?甚至还救了那么多条人命。
所以凭什么,现在这样痛苦不堪,仿佛……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一般。
可是他必须保持冷静,毕竟现在最痛苦的不是他,有个人在这座城市的一个角落里,正绝望的活着。
她还在等他过去,他晚到一分钟,她便多绝望一分。
而绝望,是多惨烈的一个词啊。
他想做她永远的希望。
·
同一时间,钟念被人从面包车上架了下来。
她两个人架着进了一个地方,眼罩被摘下之后,她看了看,是个废弃仓库,寒风透过没有玻璃的窗户吹了进来,像是一把刀子一般凌迟着人的脸庞。
她在寒风中站了许久,然后,就看到了把她绑过来的人。
仓库卷拉门拉了上去,三个人缓缓走了进来。最先进来的是黄一杰,其次是吴煜,最后是满脸失落、伤心欲绝的陈灿。
他失落什么呢?钟念想,十九岁就强/奸一个初中少女的人,到底失落什么呢?
很快,她就知道了陈灿失落的原因。
陈灿走到钟念面前,他伸手摸了摸钟念的脸,钟念双手双脚被绳子绑着,无法动弹,在他伸手的那一刻,偏过头。
陈灿失落的收回手,继而狠狠的、一把掐住她的下巴,钟念听到他咬牙切齿地喊自己的名字:“钟、念!”
“嗯。”她语气平淡,丝毫不见慌张紧张之意。
陈灿用力地掐着她的下巴:“当初在酒吧,你在外面对不对?”
钟念忍着同意,艰难开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天……我们……你都看到了,是吧?你还拍下来了?”陈灿双眼发红,“钟念,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到底……为什么啊?”
钟念眼神淡漠地看着他,没有说一句话。
黄一杰点了根烟,走过来,笑笑:“我早就说了,这女人不是好货,你非得追上去,现在回头,不晚。”
钟念平静地眨了眨眼,她视线落在吴煜身上。
和陈灿相处这么久,她知道,在他们三个人里,处主导地位的是吴煜。
钟念:“你们怎么知道的?”
吴煜搬了条椅子,坐下,勾了勾唇,说:“我总觉得啊,被梁家老三看上的人,怎么可能会看得上陈灿呐?毕竟山珍海味吃习惯了,可没人想吃青菜豆腐。我重新去看了那晚酒吧的监控,你知道我发现什么了吗?”
“什么?”
吴煜舔了舔舌根,“这里,藏了个东西呐!”他指着自己的袖口,嗤笑。
吴煜朝她抬了抬下巴:“说吧,那晚你拍了他们吸毒的视频吧,把东西交出来,我可以放你走,哦,对,昨晚的也拍了吧?毕竟钟大记者,做事向来滴水不漏。”
钟念语气平静:“没带。”
陈灿和黄一杰站在她的身边。
黄一杰最是看不惯她这种清冷模样,听到她的回答,抬腿就是一踹。
钟念被他踹倒在地,灰尘飞舞,她阖了阖眼眸。
黄一杰骂骂咧咧地说:“没带个屁!你再给老子装试试!”
陈灿想上前,又被黄一杰给骂了:“都是你!麻痹的一看到长得不错的女的就冲上去,现在好了,被人抓着了,你敢拉她一下试试,看老子不把你一起剁了!”
陈灿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扭头了。
钟念倒在地上,说话间,喉咙里满是沙砾,“我为什么要给你们?”
黄一杰又是一脚,“给不给?老子他么踹死你!”
连续几脚,沙尘飞扬,窗外的雪花飘落,寒风凛冽。
黄一杰是真的下了狠手,他专挑疼的地方踢。
背后脊椎处,蝴蝶骨处,身前肚子上,哪里疼踢哪里。
钟念咬着牙,忍着疼痛,她双手被束在身后,疼的似乎都要失去知觉,似乎连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等到黄一杰累了,停下来之后,吴煜才缓缓开口:“钟念,做人呢,要识时务,没必要为了两个视频,命都不要了。”
钟念的脸躺在一块沾了水泥的石头上,脸颊被噌破了皮,鲜红的血丝明显。
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命在你们眼里很重要吗?”
吴煜:“当然了,要不然我们也不会把你绑到这里,对不对?”
他见是有转圜的余地,又说:“你只要乖乖的把视频交出来,我们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钟念嗤笑一声,嘴角滑出讥诮笑意:“那你有想过,王思涵的命吗?你们的命是命,她的命,就不是命吗?她死的时候,才十五岁!!!”
她突然失控,喊了出来,声音沙哑、尖锐:“她才十五岁啊!”
在场的三个人,脸色突然变得十分的难看。
寒风吹得窗户上的塑料布沙沙作响,有雪落了进来,一地斑驳泥泞。
沉默许久之后,吴煜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钟念扯了扯嘴角,语气轻松地说:“我是记者。”
吴煜站了起来,伸手拉着椅子。
椅子在水泥地上滑过,发出刺耳的声音。
吴煜在钟念面前站定,他沉着脸,“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钟念转了转眼眸,看到他居高临下地恼怒神情。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卷拉门外的保镖喊道:“吴少!这里有个人说是来找你的!”
卷拉门再次被拉开。
阴暗的室内泄入一丝丝光亮。
钟念眯着眼,看到梁亦封被三个保镖架了进来。
他那么爱干净的人呐,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眼镜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头发湿漉,被人架着走了进来。
钟念眼眶微湿,眼里氤氲出一片雾气。
她最爱的男人,终究是,来找她了。
可她多么希望他不要来找她。
她现在真的,糟糕狼狈到了极致,她一点都不好看,一点都不适合让他对她的脸而动心了。
在当下的那一瞬,钟念只觉得胃上面的那个地方,一抽一抽的疼。


第68章 LiangYifeng
钟念双眼被蒙上眼罩, 双手被人束在身后, 用粗粝的麻绳绑着, 一路颠簸的路上的时候, 她的心里就有一个念头, 梁亦封千万不要来找她。
这一路上, 她想了很久, 她并没有得罪过谁, 也没有什么仇家,而且梁亦封私下派给她的保镖,钟念也不是不知道的。他想用这种方式保护她,她也悉数接受。
能够逃开梁亦封派来的保镖的视线的, 哪里是等闲之辈。
整个南城, 钟念认识的,能排的上名号的,思来想去, 也就只有吴煜能做这件事儿了。
那他到底为什么做这件事呢?无非是想要把她手里的东西拿过去罢了。
可她不可能会给的。
钟念神情凄怆, 她想, 可能就这样真的一去不复返了。她不是没有见识过吴煜他们的手段的,就连最糟糕的一种方式她都想到了。
或许她松口,把东西交了, 他们能够放她一马,但放她一马之前, 势必又会做些什么。
与其那样, 倒不如到死都不松口比较好。
她的电脑上还有一部分的备份, 相信梁亦封能够用他的方式解决所有的事情。
真糟糕啊,她生前从未麻烦过他,死后却要他为自己殚精竭力。
钟念随着车子颠簸,眼眶微湿,在看不见的环境中,她的心里像是挖了一个大口,里面被塞了数不清的绝望。
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其实是梁亦封。
在一起的时间那么短,她还没有好好的和他说一句“我爱你”。她总觉得人生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在那漫长的岁月里,她会恰逢其时地对他说,只可惜人生漫长,那也只是旁人的人生了。
她这一生,或许就得这样潦草收尾了。
她真的希望梁亦封不要来找她。
吴煜他们必然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梁亦封过来,不过就是羊入虎穴罢了,她不想看到他低头的模样,他那样的天之骄子,就应当一生受人仰望,永远光芒万丈。
她害怕他为她低头。
就如此刻。
梁亦封被黄一杰压倒在地,黄一杰的膝盖压在梁亦封的腰上,一只手压着梁亦封的脑袋,他朝向她,半张脸都快被压得扭曲变形了。
钟念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她咬牙,一字一句地说:“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你们敢这样对他?”
“知道啊,那又如何?”黄一杰得意地笑,“现在不还是被我这样揍?”他说完,放声大笑起来。
那笑声响亮,在空寂的废旧仓库上方回旋。
吴煜把黄一杰推开,他蹲下|身子,拍了拍梁亦封的肩,说:“梁三少,实在是得罪了。”
哪怕狼狈落魄到脸上都有尘土沾着,梁亦封的眼底依然是无波无澜、平静至极的,他目光淡淡,“我的人还有十分钟就会过来。”
他来之前和手下的人说过,每过半个小时会联系他们一次,如果他们没有接到他的电话,那么就会赶过来,他的手机上装了定位装置,技术专家程叙之能够精准地掌握到他的位置。
距离上次他打电话给他们,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了。
梁亦封的神色从容、镇定。
吴煜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他站起身来,走到钟念面前。
吴煜:“我知道东西还在你身上,你把东西给我,我真的不追究。”
钟念:“没有。”
吴煜平静地看着她,继而吩咐身边的人,“给我打。”
边上一直站着的人手持着棍棒上前,得到吩咐之后,两个人马上对钟念动手。
耳边是呼啸风声,还有棍棒挥舞时的凛冽声音。
钟念蜷缩成团,感受到身体上的痛楚,是真的疼,两个人没有一丝的手软,打的她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
一顿毒打之后,吴煜挥了挥手,钟念无力地躺在地上,头发散落,脸上乌青。
吴煜说:“把东西给我。”
钟念的声音细若蚊吟:“没有。”
吴煜伸手,还想再继续的时候,陈灿上前制止,“算了,一个女人而已,别太过分。”到底是真真实实地喜欢过的,为了美色动容过,为她的笑而着迷过,即便此刻她手握着自己的把柄,依然忍不住心疼。
吴煜沉着脸,破口大骂:“你知不知道,她把东西放出去,我们三个人都得坐牢!”他双手扯着陈灿胸前衣领,声音很响:“当年那个记者你忘了吗?当初杀他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是你们两个提的!现在不过就是打一顿,怎么,你不舍得了?陈灿!你别给我装什么老好人!”
陈灿咬了咬牙:“当年……当年的事确实是我们做错了!”
吴煜:“可是我们没有回头路了!”吴煜狠狠地把他甩倒在地,他眼神狠戾,说:“反正如果拿不到东西,他们两个,我不可能放活口的!”
黄一杰见状,忙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提以前的事情,当务之急是把视频给拿回来,其他的再说吧。”
吴煜大吼:“视频呢?视频在哪!”
黄一杰走到钟念边上,夺过打手手里的棍子,指着钟念:“我和你说,马上把视频交出来!”
钟念依然重复那句:“没有。”
黄一杰气结,挥手刚想打她的时候,余光瞥到了躺在地上的梁亦封。
他勾了勾唇,活动了下脖子:“算了,打一女人多没劲啊,我还没试过打梁家三少呐!据说梁三少打小就被送到部队里?呵呵,被送到部队里又如何?”
他话音刚落,棍子就挥舞上去。
“砰——”的一声,响彻天际。
梁亦封咬牙,忍下喉咙深处溢出来的嘶吼。
口腔里有着铁锈味。
钟念失声尖叫。
她双眸死死地盯着梁亦封,眼里惊慌、激动、愤恨种种情绪交杂。
“砰——”
第二声响起。
梁亦封压抑不住痛处,闷哼一声。
黄一杰嘴角咧起,笑的放肆。
他挥手,再一次打在梁亦封的身上。
梁亦封痛苦难耐的阖上了眼,他满脸痛苦。
钟念的心里,像是一刀一刀被人凌迟一般。
黄一杰确实是对她手软了,毕竟梁亦封挨得那几下,是真的响,也是真的疼。
又是一声,黄一杰这一棍子,敲在了梁亦封的头上。
钟念看到梁亦封阖上了眼眸,几秒过后,鲜血从后脑勺处流了下来。
她泪眼模糊,内心痛苦、纠结,最后,她大叫一声,痛苦撕裂了整片乌云密布的天空,她声音里带着哭腔:“我给,我给。”
黄一杰停下手来,冷笑一声:“爱情感天动地哦?”
钟念阖上眼眸,她冷冷地说:“你别动他,我把你想要的,都给你。”
黄一杰甩开棍子,耸了耸肩,走到她的面前。
钟念:“把我的绳子解开。”
黄一杰和吴煜对视一眼,吴煜上前,“别想做别的乱七八糟的,这里都是我的人。”
“我把东西给你而已。”钟念无力说道。
手上的束缚没了,钟念抬起手,取下手上的腕表。
腕表扣解开,一个东西应声而落,黑色的内存卡掉落在地。
钟念颤着手,捡了起来:“都在这里。”
吴煜眼里闪过光亮,他弯下腰,正准备从钟念手里接过东西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吴煜一把抢过内存卡,黄一杰和陈灿明显慌了,“是不是……”
吴煜:“估计是梁亦封的人过来了,我们从后门走。”
“那他俩……”
“逃命要紧,东西到手了,别管那些了!”吴煜往仓库卷拉门处看了一眼,“梁亦封的人要是都来了,咱们谁也别想跑!”
三个人和几位保镖纷纷往仓库后门跑去。
尘土飞扬,钟念艰难地挪动到梁亦封的身边,她早已泣不成声:“你怎么样?疼不疼?梁亦封!你说话啊!”
梁亦封早已被打晕过去,此刻眉目紧闭,安静的像是……要死了一样。
钟念边解开绑着他的绳子,边喊他:“梁亦封!你说话啊,你和我说说话好不好啊!我是钟念啊!”
仓库的卷拉门被人拉了开来。
天光乍写。
一堆人跑了进来,在钟念和梁亦封面前停下。
“梁总!”
钟念压抑着泪意,语气冷静地说:“他们一堆人从后门跑了,你们把他们都给追回来,记住,务必把所有人都追回来!”她气场全开,一字一句地说:“我要让他们,不、得、好、死!”
“好的!”来的人都是梁亦封的心腹,当下有条不紊地分成两批,一批人往后门跑去,剩下的一批人把钟念和梁亦封脚上的绳子解开。
有人把昏迷的梁亦封给背了起来,钟念看到之后,忙不迭提醒:“轻一点,慢一点。”
“好的,钟小姐。”
那人果然放慢了动作。
钟念扶着梁亦封,拉着他的手,十指紧扣。
在去医院的路上,她都没有松开过手。
钟念看着他紧闭着的双眼,心里的哀伤到了极致。
送进手术室之前,她抱着他,低声哀嚎:“你要敢死试试,信不信我嫁给别人!”
梁昭昭此刻赶来,拉住钟念,低声劝说:“嫂子,要进手术室了。”
钟念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说:“嗯。”
梁昭昭和一堆护士推着梁亦封。
钟念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到了极致。
她想,如果他死了,她一定改嫁,让他死都不得安生。
不是那样霸道的吗,恨不得把自己捆在身边,恨不得当下就地老天荒,他怎么敢就这样死去!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去呢……
她好不容易才爱上一个人,好不容易才觉得,嗯……和他在一起真好。
觉得和他天荒地老,也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觉得,自己对他,也是深深、深深的爱。
他要是敢死去……
他怎么可以死去呢……
钟念蹲下|身来,呜咽出声。
她的哭声隐忍到了像是小声啜泣的程度,苏花朝匆忙赶来,看到自己的挚友闺蜜捂着脸,脸上毫无血色,神情痛苦的像是失去了一整个世界一般。
苏花朝缓缓上前,抱住了她。
钟念在她怀里,轻声说:“花朝,我该怎么办啊?”
那样的茫然,那样的绝望。
苏花朝眼里泛出泪意,她低声说:“会没事的,钟念,相信我,会没事的。”
苏花朝话音刚落,怀里的人就从她的怀里跌落。
苏花朝惊恐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钟念,大声叫道:“医生!医生!”


第69章 ZhongNian
梁亦封醒来之后, 头疼欲裂。
像是单人穿梭沙漠、未饮一口水般,喉咙处干的冒火,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不疼的, 鼻尖嗅到的还是最熟悉的消毒药水味儿。
他指尖微动,哑声说:“水。”
钟念忙不迭的递了一杯水过来。
她放了根吸管,方便他喝。
梁亦封也就喝了一点点,就扭过头去。
他的视线从一开始就牢牢地盯着钟念。
她看上去似乎还好,脸上有几处搓伤,眉眼干净, 整个人和以往没有什么差别, 清冷冷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注意到他一直紧盯着自己, 于是反问:“看什么?”语气平淡。
梁亦封抿了抿唇, 声音很哑地说:“看老婆。”
钟念指尖微滞, 她咽了咽口水,“谁是你老婆?”
梁亦封即便憔悴狼狈成这把样子,脑子里的算计和腹黑依然犹在,“我记得有人和我说, 我死了就嫁给别人,我现在不是好好地活着,所以……你不是我老婆?”
“……”
钟念垂下眼眸, “你都听到了?”
她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她说过的话, 向来都记得, 也向来都遵守。
梁亦封指尖微动,钟念连忙伸手回握住。
手里传来暖意,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来:“嗯,太吵了。”
这人!
钟念气得瞪了他一眼,梁亦封握着她的手的指腹在她的手背上揉了揉,动作轻缓,他没有带眼镜,苍白着脸,双唇隐隐泛着血色,这个时候分外的柔和,像是一个毫无棱角的温柔从容的书生一般。
在这个只有他们二人在的病房里,梁亦封低声说:“原本想着要不就死了吧,反正是为了你死的,可是你一直在叫我,又觉得,会不会我死了之后,你真的嫁给别人了,我哪里会舍得让你嫁给别人?”
也不是不舍得,如果我真的就这样死去,我也会慨然割手。
但是我实在不放心你。
你嫁给他人,他一定会爱你,但他会像我待你一样那么好吗?会把你当做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吗?为了讨你一个笑脸而隐忍付出,从不在你面前摆脸色,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会保证这一辈子眼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这一生太漫长了,我有太多的不放心了。
你看,我连死,都死的这么难。
还不是因为这世上还有你在。
所以连死都不甘愿。
钟念听得眼眶发热。
她弯下腰,趴在病床前,脸颊贴在他的手背上,语气很轻很轻:“我骗你的,我怎么会嫁给别人呢?”
这一生,爱过你就已经足够。
爱了你以后,再也爱不了别人。
梁亦封眼神温柔的都快滴出水来,脸部线条柔和,声音是难得一见的温柔:“嗯,我这一生,除了你以外,也绝对不会娶旁人。”
这些话本来是准备求婚的时候说的,可是她都那样说了,在梁亦封以为他这一生或许都等不到她一句“我爱你”的时候,她都说出这样的话,梁亦封想,他又怎能不说呢?而且情人之间,本就应该是情话缠身、温柔相待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