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头长叹一声,坐在那铁青着脸,没吭声,但很明显他也跟梁愈忠想到了一处去。
谭氏坐在床上恨得磨牙,梁愈洲也是额头青筋暴突,梁礼胜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锦曦把目光投向事情的主角儿梁愈梅,此时梁愈梅的情绪稳住了些,因为她的注意力,早已被梁愈洲带回来的那一油纸包鸡蛋锅贴给暂时吸引住了,正盘腿坐在床里面吃锅贴,也不要筷子,赤手上阵,不一会儿,就满嘴满手的油。
除了谭氏眼瞎瞧不见,屋里其他人但凡扫过一眼梁愈梅的吃样,都不由暗地皱眉摇头。
这样的一个女子,也是他们这些至亲的血脉亲人没办法,不得不去为她尽力争取,不得不尽力维护老梁家上下在村里的尊严和地位。真要平心而论,梁愈梅这样的品行和德性,也难怪人家不把她当回事!
“曦丫头,你赶紧送你姑回她自个那屋吃去吧,在这瞧得人心烦!”老梁头厌恶的扫了眼腮帮子撑得鼓鼓涨涨的梁愈梅,朝锦曦吩咐道。
锦曦诶了一声,赶紧过去搀扶着梁愈梅还有那一包锅贴,送她们回了梁愈梅的屋子去了。
锦曦再次回到东厢房时,正好听见老梁头在说话。
“张大强如今还在枫林镇他岳母家求饶告罪呢,孔氏在家给张大强善后,虽说婚姻大事素来父母长辈做主,可要是张大强那浑球,压根就是耍咱梅儿玩的,压根就不打算接梅儿进门,到时候咱把梅儿送过去,梅儿可是里外上下没人待见啊,那日子还不如去做了姑子!”
老梁头把自己最担忧的一种结局说出来,老脸上一片悲恸之色,两鬓花白,眉毛,胡须,似乎都在短短几日内,又染上了风霜。
梁愈忠梁愈洲几人闻言,脸色也是一沉再沉。
这时,坐在床上的谭氏突然轻哼了一声,道:“你这话就说错了,这男人啊,可是压根就不嫌女人多的,贪新忘旧,这山瞧见那山高,哼,即便你豁出去给梅儿找个光棍鳏夫啥的,那也没一个好的!”
第二百六十八章 真相
老梁头愤怒的瞪向谭氏,气得脸颊的肉直抽抽,低喝道:“疯婆子,这正商量正事哪,你甭瞎扯!”
谭氏鼻子里冷冷哼出一声,不甘示弱的还击道:“没啥好商量的,我的意思是,你要真把梅儿打发到那偏远地方的村旮旯,去配个老光棍和鳏夫啥的,还不如顺了她的心意,许给张大强算了!”
“横竖在咱的眼皮子底下,有个啥事,也好照应!”谭氏又道,语气里带着坚决。
老梁头愣了下,脸色冷沉下来,似乎在思忖谭氏的提议。梁愈忠和梁愈洲他们也都垂下眼皮,认真琢磨谭氏的话,屋里顿时陷入一片安静中。
“老三,你娘那提议,你咋看?”过了半晌,老梁头撩起眼皮子询问梁愈忠。
“爹,我琢磨着,娘这提议也是可行的,梅儿大了终归是要嫁人,过日子是一辈子的事,主要是让她自个嫁的心甘情愿,若是咱给她找个不喜欢的男人过来,梅儿将来日子过不好,也会埋怨咱一辈子。”梁愈忠沉吟着道,尽管对张大强的所作所为极端不耻,但无奈亲妹子一头扎了进去,梁愈忠也没办法。
“爹,我跟三哥是一样想的,梅儿那性子,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说风就是雨,嫁远了咱也不放心,也照看不到!”梁愈洲抢声道,晃了晃手里的拳头,龇牙咧嘴道:“张大强要是日后敢欺侮梅儿,我用拳头招呼他!”
“也算上我一个!”一贯沉默的粱礼胜突然开口,梁愈洲嘿嘿一笑,点点头。
谭氏悠然靠坐在床上,难得微笑着点点头,道:“我生你们弟兄四个,就梅儿这个幺女。纵然她有啥缺点,你们这些做哥哥,做侄子的,都要都护着些她!”
老梁头眉头虽是皱起,口里说着喝叱他们弟兄的话,但眼底的神色,跟谭氏也是相差无异。
锦曦现在能理解了为何古代乡下人家,崇尚多生儿子了。在农耕社会,不管是下地干活,还是平凡日子中跟别人的摩擦。男人多力量大,有一定的优势。难怪那时候县城东街的马氏横行,开口闭口就是那句‘我娘家兄弟多!’
瞧瞧。此番谭氏,梁愈洲他们,都带着这样的心思去力挺梁愈梅。
唯有梁愈忠,神色淡淡,脸上并没有那种因为兄弟人多力量大。便可以横行一点的优越感,相反,眉眼间对这份亲事,隐藏着一抹忧患之色。
梁愈梅的亲事,至此就算是初步定了下来,老梁头见天色尚早。便留了梁愈忠兄弟在屋里,趁热打铁商议啥时候去张家那回话。谭氏依旧是惦记着梁愈梅,怕她吃完鸡蛋锅贴后。不晓得喝热茶,便让锦曦给梁愈梅那送去一碗热茶,顺便,再想法子好好探听下,梁愈梅跟张大强到底是何时何地。因何而勾搭在一块的!
锦曦颇感意外,因为谭氏把这个艰巨的任务托付给了自己。老梁头和其他人也都把期待的目光投过来,锦曦本来不太想去挖掘那些八卦的事情,但是,面对着老梁家所有人的期待目光,其中还包括梁愈忠,锦曦只得点头答应了。
幸好,锦曦对梁愈梅这个姑姑,还不存在多么的厌恶,要是对象是梁锦兰,锦曦打死都不会过去跟她多说一句话的。
锦曦对梁锦兰是发自内心的厌恶,因为梁锦兰是个聪明狡猾又有心机的人,仗着自己的容貌上的优势,处处刁难别人。
而梁愈梅是典型的乡下傻妞,没脑子的那种,有的是小孩子气的蛮横劲儿,只要你顺着摸,她基本是没啥攻击力的。锦曦不讨厌梁愈梅,相反,对梁愈梅还有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复杂心情。
锦曦端着热茶来到隔壁的梁愈梅屋里,梁愈梅屋里以前因为有谭氏隔三岔五的打理,很是干爽整洁。这两日谭氏眼瞎了卧床调养,梁愈梅的屋子便是杨氏在打理,自然,可想而知杨氏的手笔,有多么的糟糕!
梁愈梅盘腿坐在窗户下面的凳子上,正在捂着嘴巴打嗝,脚底边散落着一张油纸包,里面已经空了。
“姑,奶让我给你送碗热茶过来。”锦曦道,上前把茶放到梁愈梅旁边的桌子上。
梁愈梅朝锦曦笑了下,道:“你来的正好,我刚吃完那些锅贴,嘴巴里正干巴巴的难受的紧呢!”说完,端起茶碗吹着喝。看到锦曦站在那,嘴巴努了一旁的凳子,对锦曦道:“坐呀!”
锦曦将那椅子上堆放着的一双袜子还有两块有点怪味的帕子,挪到别处去,在那凳子上坐下,看着梁愈梅喝茶。
“姑,你当真要非张大强不嫁么?”锦曦歪着头问。
梁愈梅喝茶的动作一顿,放下手里的茶碗,眼睛定定看着锦曦,胖乎乎的脸上染上一抹怒色,道:“是不是他们让你过来做说客的?那就滚出去!”
锦曦连连摆手,道:“姑,我才不是呢,我就是私下里问问你。嗯,告儿你一个好消息,你听了保准乐呼!”
“啥好消息?快说!”
“爷奶他们思来想去,还是答应了你和张大强的婚事,这会子正在那合计呢!”锦曦道。
“当真?”梁愈梅脸上的怒气瞬间被喜悦和亢奋所取代,惊呼出声,起身就要奔去隔壁屋子旁听,被锦曦好不容给劝了回来。
“爷刚刚消气,姑你这会子跑过去,到时候爷一怒,又不让你嫁给张大强了,那你不就麻烦了嘛?还是听我一句劝,别去听,既都已答应让你嫁,啥日子你早晚都晓得的!”锦曦道。
梁愈梅重新坐下来,激动的再次跟锦曦求证:“你当真听得一清二楚,我爹松口答应让我嫁给强子哥?”
锦曦点点头,道:“我几时忽悠过你?”
梁愈梅想了想,道:“那倒也是,兰儿那丫头滑头,不及你对我好,我心里省得的!”
锦曦敛下眼,她可不敢当梁愈梅这夸赞。若是梁愈梅晓得她那会子在千里香铺子里上吐下泻,把茅厕都踏平了,草纸被换掉,屁股眼那都被竹削子给刮红了发炎了,都是因为锦曦在饭菜里下了泻药,恐怕梁愈梅就不会说出这样的夸赞话了。
“姑,曦儿很想晓得,你到底是冲着啥,对张大强就这样一眼相中,还死心塌地要跟了他?你早就晓得,他是有媳妇的人啊!你能告儿我么?”锦曦温和的询问梁愈梅,不让她从自己的声音和神情里,感觉到敌意,就像朋友间的聊天那样,慢慢的,一点一滴的,去试图打开她的心扉,走进她的内心,看她内心所想。
梁愈梅愣了下,紧咬着下唇,想了一会,像是下定了大决心似的,身子朝锦曦这边探前几步,压低声神秘叨叨却又洋溢着怀春女子的幸福,对锦曦道:“曦丫头,这事是我跟强子哥两人的私房话,他跟我约好,让我对谁都不能说半个字的,我只跟你说,你万不能去外道啊!”
锦曦连连点头,梁愈梅用力咳嗽了声,像是在整理思路和组织语言,神情带着对美好故事的追忆,开始讲述开来。
“我打小,娘就不让我外出,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你们家的铺子,还有隔壁陈家的堂屋。村里好些人,我都不认得的!”梁愈梅道,锦曦暗暗点头,这确实是事实,谭氏和老梁头把梁愈梅养在深闺,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去年腊月初一,四哥成亲闹洞房那晚,我是头一回见着强子哥,我觉着他人长得精神,又那么*说笑逗乐,对谁都和和气气的,我就打心眼里喜欢这样的人!”
“姑原来中意的,是那种喜欢说说笑笑的男子?是不是二伯那种?”锦曦插言问道。
“不不不,”梁愈梅连连摆手,纠正道:“我二哥那是嘻皮笑脸的猴儿精,我不喜欢。我喜欢的男子,就是强子哥那样的,高高瘦瘦,很精神,喜欢说笑话逗乐人,笑起来的时候,眼睛跟我一样弯成一条缝隙,他的鼻子还很挺俏呢,牙齿也很整齐很白…”
“姑姑,你不用说太清楚,我能明白你喜欢的是啥样的人。”锦曦忍不住打断梁愈梅的审美描述,说白了,梁愈梅喜欢的,就是张大强那种长相的年轻人。不可否认,张大强确实长了一副好皮相,只是,梁愈梅有一点说错了,她的眼睛之所以眯,那是被脸上的肉挤压的,而张大强的眯眼,那是天生的眼带桃花,眼角有点微微上翘的那种。
“曦丫头,你不晓得,我在家中虽打小就被惯着,可我那是像畜生般被我娘给圈养着的呀!她啥活都不让我干,也不要我跟哥哥们去下地,甚至都鲜少要我出屋门,说是日头晒黑了我的脸!”梁愈梅提起成长经历,那是一肚子的苦水,锦曦听得一愣,要是谭氏听到梁愈梅的心声,不晓得会做何想!
“我爹心里疼我,可当着我的面儿,从来都是虎着一张老虎脸。大哥二哥跟我年纪相差太多,自然也是没话可说。三哥人好,可是个闷葫芦,只晓得埋头干活,四哥也是如此!辉小子要专心读书做学问,胜小子是侄子,我做姑的也拉不下脸面去跟他说话玩闹。唉,我给憋得呀,日子过得真是煎熬。”
第二百六十九章 感动
我整日待在屋子里,实在无趣,只得用吃东西来打发,如此下来,我就变成肥猪这般了,还养成了贪吃的怪毛病,天长日久,想戒除都难!”梁愈梅摇头叹息,一脸的郁闷。
锦曦骇然,惊诧的看着眼前要摇头叹息的梁愈梅,如果,在进这屋子的前一刹那,锦曦还将梁愈梅归纳到没有脑子,不会思考人生的行列里面,那么,此刻,现在,锦曦真的要纠正自己的观点,扭转对梁愈梅的看法了。
锦曦也跟着轻叹了一口气,说到底,梁愈梅看似娇惯生活的背后,掩藏着许多的无奈,家里父兄这么多,可她从小就缺乏来自男性这边的关*!
如此长期以往下来,她人格中便缓缓形成了一种恋父兄的情结。而能言善辩充满着热情的张大强的出现,恰好弥补了梁愈梅缺失的这些,再辅以一些其他的温情举动,便轻而易举俘获了这个少女的芳心。
“姑姑,你跟张大强,是咋样走到一块去的?谁主动去找的谁?”锦曦把话题扭转回来,接着问。
梁愈梅想了想,回忆道:“年前那回,我跟四嫂不是打架了嘛,我很难过,早上饭都没吃就跑出去了,我一口气跑到柳树林子那块,遇到了在那拢松毛的强子哥,我俩不过是在四哥闹洞房的那会子打过照面,他竟然一眼就认出来我是梁老四的妹子!他见我哭了,就安慰了我好一阵,临走时还跟我说,让我把他当哥哥,我烦闷的时候,就到柳树林子那块去,他就过去找我给我说笑话解闷。”
“他媳妇怀着身子。老娘又身体不好,家里的生计重担都落在他一人身上,又怎么能够随时随地的跟过去给你解闷呢?”锦曦不免诧异。
梁愈梅幸福而甜蜜的瞟了眼屋里一角墙上挂着的一根红色腰带,道:“我没回要去柳树林子前,就把那根红腰带,给栓到后院院墙外面的门把上,他瞧见了就过去找我。”
锦曦恍然,这两人还有连接信号呢!由此可见,张大强从起初,便是抱了目的前来的。要不也不会闲得发慌,成日里来老梁家后院晃荡,看门把上有没有系红腰带!
锦曦猜测。梁愈梅铁定在跟张大强那抱怨时,无意中透露了些什么信息,而那些信息,应该是张大强所在意并追求的。于是,张大强便把目标完完全全瞄上了梁愈梅。并开始勾引。
梁愈梅身上,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此的吸引张大强呢?锦曦纳闷。
“他跟我在一块的时候,都是他在说话逗我笑,我起初晓得他有媳妇,也没往那方面多想。自打那一回。我俩坐在柳树林子里说话,他怕我地上的草咯到我,脱下他的外衣铺在地上让我坐他衣裳上。还送给我一盒胭脂,他还跟我说,老天爷不开眼,要是让他早一些遇到我,如今就不会有春妮儿了…”
梁愈梅下意识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露出一抹娇羞的笑,接着道:“就是那一回。我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牢牢抓住他,因为他是我长这么大,头一个对我那样好的男人!要是错过了,我要后悔一辈子!”
“可是姑姑,你当初对文鼎,好像也是这么说来着,你也说你错过了,要后悔一辈子。这回对张大强,你当真确定?”锦曦问。
梁愈梅红了脸,啐了一口锦曦,道:“那都那一年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你还拿出来笑话我!唉,以前我还以为文鼎喜欢我来着,后来他见了我眼睛都不斜一眼,再跟我的强子哥一比,我才看清楚了,只有强子哥才是真正稀罕我的男人,我就是要嫁给他!”
“宁可嫁过去做小也要嫁?”锦曦追问。
“小老婆那也是老婆呗,我才不管那些呢,他们家又不是啥当官的大户人家,几间破屋子几块田地,大老婆小老婆没啥分别的!”梁愈梅倒是极其的见的开。
锦曦点点头,有时候,有些事情,尤其是男女情事,明知道是飞蛾扑火,却还是甘愿葬身火海,梁愈梅就是如此。
“张大强说过会娶姑姑你?”锦曦再问,梁愈梅想也不想就点头,道:“嗯,他亲口说的,还发誓了。”
“可他如今却在枫林镇他岳母家赔罪,没有过来看你。”
“事情闹开来,春妮儿铁定是要闹一闹的,这也没法子!强子哥这会子也是为难呀,春妮儿毕竟是在我前面进门的,还怀着孩子,强子哥重情重义的一个人,铁定要先顾着那边了,这我能理解。不过不打紧,等我嫁过去了,一切就都好了!”
这在老梁头他们看来,是极其怠慢和不在乎的一件事,在梁愈梅眼中,却是这样的一种看法,而且还说的轻描淡写。
“张大强成了亲,还能跟姑姑你花前月下,海誓山盟,说什么相见恨晚的话…姑姑,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怕不怕他将来,若是遇到了别的女子,也跟人家说这同样的话呢?”锦曦试探着问,本来她是想说,狗改不了吃屎的毛病,但是想到梁愈梅对张大强的情网深陷,为了使谈话在友好和谐的氛围中进行,锦曦不得不改口。
面对此女子惯常有的顾虑,梁愈梅却是哈哈一笑,摇头摆手道:“铁定不会!强子哥说了,我是他最后女人!”
“姑姑,凡事不怕一万,总怕万一,假如呢?”锦曦再问,这趟为了揭开老梁家上下困扰多日的谜团,锦曦真是豁出去了,一辈子似乎都没有今日说的话多。
“假如啊…”梁愈梅喃喃着,肥嘟嘟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击着椅子扶手,下巴上的肉层叠着堆挤在一块,从锦曦这个角度看过去,她好像长着三个下巴似的。
“他要是有一日敢那样负我,我一刀切了他,要他断子绝孙!”梁愈梅咬牙道,细细的眼中闪过一抹疯狂的冷光,还用手比划了个切小的动作。
锦曦懵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魂,轻咳了声从椅子上站起身,道:“既如此,那曦儿先预祝姑姑新婚吉祥,早生贵子了。姑姑喝过了茶,好好歇着吧,我先出去了。”
说完,锦曦取过梁愈梅喝干的茶碗,抬脚就要离开,又被梁愈梅喊住。
“姑姑还有啥事啊?”
梁愈梅笑了下,扭捏着道:“曦丫头,下回见了面,可不得张大强张大强的喊,得改口叫姑父!”
锦曦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抬手抹了把额头冒出来的细汗,干笑了笑,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梁愈梅的屋子。
站在门口,锦曦大口呼吸了几口外面的清新空气,又活动了下腿脚,隔壁东厢房里,传来谭氏焦急的声音。
“可是曦丫头出来了?快快快,把她叫进来!”
随即,东厢房的门口,梁愈洲探出身子来,招了锦曦进屋。
锦曦进屋后,不待谭氏和老梁头启口询问,便将方才在梁愈梅那,跟她的所有一问一答,一字不漏的给复述了一遍。然后,丢下满脸怔愣时惊时怒时怨时叹的老梁头和谭氏,自己去了桌子边给自己倒了碗茶,一口气喝干。
这边,老梁头和谭氏他们,终于从那番对话中,回过味儿来。老梁头打了个长长的哀声,颓丧的坐了下来,一言不发。梁愈忠梁愈洲兄弟相顾无言,两兄弟脸上都闪现着惭愧之色,为自己这些年,都觉着自己这些年,没有尽到做兄长的职责,疏忽了妹妹,才让别有用心的张大强有机可乘!
而谭氏,则坐在床上又开始抹泪,一边哭一边低声叹息着道:“傻闺女,娘的傻闺女,娘哪里是要像畜生那般圈养你,还不是怕你干活把皮肉磨粗实了,将来找不到好婆家!”
“养不熟的白眼狼,我为她做了那么多,啥都为她争取,夜里要起身好几趟,去给她盖被子,洗脸洗澡水是端到她脚边,弄到最后,啥功劳都抵不上那张大强的一件衣裳一盒胭脂…”谭氏继续哭诉,道不尽的伤心和失望!
老梁头眉眼揪在一起,拳头捶了捶桌子,最后拍板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结冤仇!老婆子,你啥也甭唠叨了,咱闺女这回,怕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咱也没啥好拗的,罢罢罢,今夜里我就去找老姜头他们说这事,咱这边就请他保媒,回头明儿再去取知会张家那边,让他们也给找个媒人,两下合计和日子,一块吃顿饭,就算成了!”
至此,梁愈梅的事情告一段落,大家伙都散了各自家去。
梁愈忠和锦曦回来后,锦曦私下里将粱礼胜的那块定情之物,交到桃枝手里,便转达了粱礼胜的那番话。桃枝起初是惊骇,但当听完那番话,眼睛湿漉了,心,更是给感动的,软成了一团…
吃夜饭的时候,蔡庆阳终于赶着牛车从镇上回来了,不过梁愈林一家三口,却没有同行。
据蔡庆阳回来禀告说,诊断的大夫确诊了,柏小子腹痛的原因是吃了坏掉的鸡蛋,加之喝了发霉的腊骨头汤,两下触发病情加剧,才上吐下泻。幸好送去的及时,要再拖延个把时辰,情况就更危急了。
第二百七十章 蜕变
柏小子今夜就住在大夫家后院,专门为病患准备的屋子里观察,自然,那里住一晚上是要另付银钱的。梁愈林两口子都留在那陪着,估计要明后日,等柏小子彻底脱离了性命之忧,方能回村。
“唉,可怜了柏小子,上吐下泻的老折腾人了。前段时日咱老四也是腹泻了几回,那小脸瞧着就瘦削下去,蜡黄蜡黄的呢…”孙氏跟梁愈忠感叹着。
老梁头他们那后院,可是半只鸡都没有,杨氏娘家就老杨头和老太太两人在家,买了一个仆妇照料衣食住行,养了几只鸡,据说上回鸡瘟全死掉了。
杨氏的兄嫂常年驻扎在镇上的杨记布庄,杨峰和梁锦兰住在县城,梁礼柏这鸡蛋是哪里来的呢?锦曦不由暗自琢磨。
突然,她脑海中灵光一现,扭头问一旁的董妈,道:“董妈,上回咱两去我二娘家拿回来的那只大母鸡,你可记得内脏里有蛋不?”
董妈被这一询问,也眼角眯起来回想,一拍大腿,道:“哎呀,大小姐,莫不成柏少爷吃的那蛋,是咱家那瘟鸡肚子里的?咱扔那瘟鸡那会子,我可是没瞧见半只蛋!”
锦曦点头不语,其他人闻言,也都了然,梁愈忠忍不住摇头道:“真是作孽啊,但愿这回的事儿,二哥二嫂能落个教训!”
在家歇息了好些日子,锦曦从翌日起,便沿袭以前的习惯,每日早饭后,随着梁愈忠一道去镇上的铺子里打理。
转眼便到了四月二十二,今日,是锦曦的十二岁生辰。锦曦起了个大早,孙氏起的更早,在灶房亲手给锦曦煮过生辰的红鸡蛋。当孙氏来到锦曦屋门口跟她问候的时候。锦曦已经洗漱完毕下了床。
“娘,我这里梳头换好衣裳就出去。”锦曦脆声应道,晓得孙氏是过来叫她去剥红鸡蛋吃,过生辰都要亲手剥蛋壳,取义剥新生,将过去的一切不好的霉气厄运,全都剥除掉,如新生一般,重新开始,故名剥新生。
锦曦在屋里打开箱笼。换下身上的春袄子,取出去年生辰时,文鼎送的那件水蓝色的水袖长裙。去年穿的时候。那裙子还长了一大截,今年穿在身上,正是刚刚好。
锦曦往上身罩了一件紫色镂花的轻薄小比甲,高腰束着一根同色丝带,在腰侧打成一只翩翩欲飞的蝴蝶结状。脚上穿着桃枝为她纳的蓝面白底绣花鞋。鞋尖上绣着两朵淡雅的山茶花。锦曦原地转了两圈,裙子散开来,仿佛一朵青色的水莲花在盛开。
她满意的收住身形,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这张清秀的少女脸庞,随着时间的推移。青涩缓缓退去,眼角眉梢,多出几分妙龄少女的青春秀丽。锦曦不由抿嘴一笑,拿起一旁的梳子,开始轻轻梳理长发。
一头黑鸦鸦的秀发,在头顶梳了一个倭髻,上面无一花一簪。余下的秀发编成一条五股麻花辫。几缕金线串染其中,辫子从颀长粉白的脖颈处。绕到左胸前。
“曦儿,梳洗好了没?要不要娘帮你?”孙氏又折了回来,隔着屋门口柔声唤道。
“诶,我这就来了。”锦曦应道,满意的将梳子放回原处,起身朝着门口走去。当她拉开屋门,步伐轻盈的走出屋子的时候,孙氏正站在门口的廊下,跟坐在梧桐树下石桌旁的梁愈忠说着话。
春末夏初,梧桐树伞状的叶子,绿茵茵一片,初升的红日,从东面斜斜的照过来,晨风中,梧桐树上的鸟雀,在叽叽喳喳的鸣唱。
轻盈而出的少女,着一袭清水般柔顺的长裙,裙角在晨风中飞扬。清秀的脸庞,明亮有神的双目,小巧的元宝鼻下,粉色的唇瓣微微翘起。随着她的走动,搭在左胸前的金线麻花辫轻轻晃动,整个人看起来,是那般的清爽,俏丽,灵动。
孙氏和梁愈忠二人都目光定定的看着锦曦,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最后都忘了言语。等到锦曦走到他们二人身边,歪着头抿嘴一笑,孙氏这才回过神来。目光欣喜又欣慰的在锦曦身上转了一圈,伸手摸了摸锦曦的的辫子,感叹道:“我的曦儿,啥时候都长成大闺女了?瞧瞧,这身裙子穿的真好看哪,娘都舍不得挪开眼了。她爹,你说是不?”孙氏扭头问激动的问梁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