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拐到了老梁家所在的那一条青石巷子,张家的松了一口气,对孔氏道:“等会进了老梁家,该咋样咋样。你自己跟梁愈梅她爹娘说去,你是强子的娘,打一巴掌隔一层,我们再亲,在人老梁家眼里,也不能越过你去做强子的主。”
孔氏如菩萨般盘踞在车上。听到张家的在一旁叮嘱,鼻孔朝天,不以为意的哼哼两声。
张屠户比弟弟年长五六岁。弟弟出生后没半年爹娘全死光了,兄弟俩都成了孤儿。张屠户的弟弟,可以说是张屠户给抚养着长大的,有张屠户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弟弟。后来还给弟弟娶了孔氏,生了张大强。可以说。张屠户的抠门也是生活和形势所逼迫。
弟弟对孔氏言听计从,也就纵容了孔氏如今的性格。张屠户对弟弟,那也是如兄如父,舍不得让他弟弟吃苦头,弟弟死后,照拂弟弟遗孀,张屠户更是毫无怨言,才越发的造就了孔氏如今的蛮不讲理。
“弟妹,你这脾气也要收敛些,莫跟在家里那般,来了别人家说话要客气些,尤其是咱是男方那边的,更要低下姿态。你别三两句不合,就吵骂起来,不像样!”张屠户也忍不住提醒两句。
孔氏瞟了眼累得脸如猪肝色的大哥,撇了撇嘴,点点头算是应下了。张家的点点头,又整整衣裳,拢拢头发,这才上前去叩响老梁家大房的正门…
今日,多日不曾去镇上的锦曦,也在早饭后随同梁愈忠一道,去了趟镇上。
在孙记杂货铺子里,锦曦找到孙二虎,跟他把张屠户的事情给大概说了一遍,孙二虎听罢,也是又怒又惊。锦曦叮嘱孙二虎稍安勿躁,让他先火速赶去一趟县城,办两件事。
一是叮嘱孙玉宝和孙大虎他们早作提防,尤其是在吃食和肉类的采购方面,必定要十二分的小心,以防被毛十七那一伙人给趁机下了圈套。
二是去找趟梁礼辉,把这情况知会给他,并请梁礼辉务必打听清楚毛十七如今的情况,可否还在监牢里,并把毛十七的家人亲友的情况,访查清楚。
孙记杂货铺和千里香早点铺子,因为有张掌柜和崔喜雀他们的精心打理,一切都按照正轨运行,锦曦两边察看了一番,都很放心。
千里香铺子里,崔喜雀在后院灶房忙着给顾客炒饭炒面,前面铺子里,秀兰姐和宝红哥,一个跑堂,一个给人下饺子面条,琴丫便空出来拉着锦曦到一旁说话。
“昨夜你四叔,怕是在你四婶床前跪了大半宿的搓衣板呢!”琴丫劈头就是这么一句,锦曦哑然失笑,想起昨日那两口子在她家吵架了,晌午饭都没吃,就一前一后的回了镇上,敢情这回来后,梁愈洲少不得迎接一番暴风骤雨啊。
锦曦忍住笑,问琴丫:“你咋晓得的?莫不成你也学了那癖好去偷听人墙角来着?”
琴丫嗔着推了锦曦一把,道:“啥呀,我才没那怪癖好呢,是昨儿下昼你四叔四婶一回来,我就察觉他们面色不对。白日里铺子有顾客不方便吵,夜里打烊后,我就听到他们俩在吵,吵了一会也就停了,后来我睡得渴醒了去灶房那水,瞧见你四叔鬼鬼祟祟从杂物房那抱着一只搓衣板回屋去了。”
大半夜的不睡觉,拿只搓衣板回屋,又不是洗衣裳,那就必定是罚跪了。锦曦脑补着梁愈洲跪在崔喜雀床前的样子,就忍不住嘴角一翘再翘。
“曦丫头,以前我咋没瞧出来,你这心眼还蛮黑的嘛,你四叔被你四婶罚,你不心疼?还笑得出来?”琴丫杏眼圆瞪,像是才认识锦曦似的。
锦曦止住笑,轻咳一声,道:“那是他们的夫妻相处之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做侄女的,没必要掺和进去!”
“你说的,好像也是那么回事啊,我瞧见今早你四叔还跟在你四婶后面,笑呵呵的讨好她,献殷勤,唉,还真是愿打愿挨,比吃蜜还甜呢!”琴丫砸吧着嘴巴道。
过了一会,梁愈忠过来找锦曦,打算回村子里去,后面还跟着梁愈洲。
老梁头下了铁命令,二房如今照料谭氏期间,其他三个房的人,每日都必须过来探望,至少一回。于是,梁愈洲今日便搭乘梁愈忠的牛车回村子里去。
锦曦目光落在梁愈洲的膝盖上,不晓得是不是眼睛的错觉,还是琴丫的话先入为主,锦曦怎么瞧着梁愈洲走路的姿势,怎么都觉着有些不太利索?为了不让自己再笑出来,锦曦赶紧撇开了视线。
梁愈忠把牛车赶到巷子口,三人赶在晌午饭前随梁愈忠回了金鸡山村的家中,梁愈洲在官道边下了牛车,步行径直进了村子去了老梁家那块。
“娘,昨夜你跟表姨私下说了没?表姨怎么讲?愿不愿意让你把生辰八字给我二堂哥?”趁着桃枝和简氏去了灶房准备筷子碗,饭堂里锦曦把孙氏拉到一旁低声问。
孙氏一脸难色,吞吐道:“我把当说的都说了,无非就是劝她趁着年轻,有好人家就再走一家,别跟自己过不去。可她一晚上统共没说三句话,就嗯、啊、我晓得…我问她能不能把生辰八字跟胜小子说,她又沉默了,怎么都不开口,唉,我都被弄迷糊了,不晓得她心底到底是个啥意思!”
锦曦听得也是一头雾水,道:“那,回头要不我也去问问?”
孙氏摇摇头,道:“昨夜刚问的,你这会子就别再催她了,她是个慢性子,让她自个好好琢磨下吧!”
锦曦点头,道:“那也成,上昼在市集逛了一会,瞧见有大个头的鲫鱼,就给卖了两对。一对回头给老三老四炖鲫鱼汤喝,还有一对鲫鱼,爹的意思是,让我给奶那送去,娘你怎看?”
“我也听人说吃鱼对眼睛有益处,那等会饭后你就给你奶那送去好了。”孙氏毫无异议,贤惠大度啊,锦曦暗想。
“娘,杂货铺里张掌柜新近去县城上了货,有一种紫薯蜜饯,甜而不腻,忒好吃了,我就拿了几包回来,在我屋里的床上搁着,回头你跟嘎婆,柔儿,芸儿她们几个分了啊!”
孙氏温和一笑,道:“诶,她们保准喜欢。”
说话间,简氏和桃枝已经端了饭菜过来摆桌,孙氏拉着锦曦过去坐,锦曦瞟了眼桃枝,看见她跟往常无异,微微垂着眼脸,麻利的摆放着勺子和菜盘,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饭后,梁愈忠照例带着蔡管家,去了侧院跟长工那合计庄稼事宜去了,简氏在收拾碗筷,蔡庆阳去伺候牛喝水吃草。
孙氏被锦柔文芸文安她们簇拥着去了锦曦屋里分紫薯蜜饯,董妈和孙老太抱着老三老四也跟在后面笑眯眯的,这边,桃枝把那两条还活着的鲫鱼,用小木桶装着,里面放点水交到锦曦手里。
第二百六十三章 送鱼
锦曦提着小木桶往门口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顿下,扭头对身后正用围裙擦手的桃枝道:“表姨,我过去我爷奶那边了,你、有啥话要我捎带的么?”
“嗯?”桃枝愣了下,怔怔看着锦曦,没反应过来锦曦话里的意思。
锦曦笑了下,道:“算了,那我先过去了。”说完就走,快走到前面拐角的地方回头扫了眼,见桃枝还保持着方才那站姿立在那,眼脸垂着,一副心思重重的样子。
锦曦抿嘴一笑,收回目光步伐轻快的走出了内院。
锦曦来到老梁家门前的青石巷子里,径直从西面的夹巷走了进去。
如今天气越来越暖和,老梁头他们东厢房的门窗都大开着通风,门口的院子里,摆着一张八仙桌和几把椅子,那是从饭堂端出来的。
锦曦进到院子里的时候,老梁头和梁愈洲父子俩坐在院子里的八仙桌旁,喝茶说话。老梁头的神情看起来,比昨日稍好一些,但眼角眉梢的郁色依旧没有消散,反倒多出一抹难色。梁愈洲微垂着眉眼,也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苦水相。
锦曦听到三两句他们谈论的话题,隐约听见‘张大强’‘枫林镇’之类的字眼,心中猜测,必定是上昼张屠户那边来过人登门拜访商谈张大强和梁愈梅的善后事宜了。
这父子两怎么这副为难之色呢?难道跟张家那边没有合计出满意的善后事宜?锦曦心中怀着猜测,走近八仙桌。
见到锦曦拎着一只小木桶过来,老梁头打住话题,诧异的问锦曦:“曦丫头,这会子怎过来了?”
“我过来瞧瞧奶,顺便带两条鲫鱼过来给奶炖汤补补身子。”锦曦说道,把小木桶轻轻晃了下。
梁愈洲是跟锦曦一块回村的。自然早见过那鱼,不稀奇。只对锦曦道:“我刚瞧完出来,你奶才吃过晌午饭,喝过药睡下了,回头等她傍晚醒了再进去瞧吧,这会子过来坐一会!”
锦曦点点头,挨着梁愈洲身边的凳子坐了。
老梁头把头探过来瞟了眼木桶的清水里,正游来摆尾的黑鲫,郁色堆积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点点头道:“这黑鲫好。给你奶补眼睛正好用的上,你们有心了。这鱼先搁在这,回头让你二娘过来取走再把桶匀给你。”
老梁头跟梁愈洲说的事。应该尚未说完,而那事,显然老梁头是不打算当着锦曦的面露说的。
锦曦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存在,让老梁头有些隐隐的急躁,恐怕是因为她是过来送鱼。老梁头抹不开脸撵人。
“爷,四叔,那你们先聊着,回头等奶醒了,我再过来看她。”锦曦站起身,淡淡道。
老梁头撩起眼皮子略带诧异的看了一眼锦曦。只叹这孙女这份聪颖的心性和眼力,还真不是同龄的姑娘能有的,怪不得老三一家在这孙女的手里。如今越发的殷实。
老梁头压下眼底的欣赏之色,只点了下头,道:“那也成,回头等你二娘家来匀出了这木桶,再给你送家去。”
“不必如此劳动二娘。回头我们再过来瞧奶,顺手带回去就成。”锦曦道。又朝梁愈洲那笑了下,转身朝着侧门处走去,迎面过来一人,走的很快,低垂着头,若不是锦曦避让的及时,差点就撞到了一块。
“胜小子,你咋走路不用心呢?仔细撞到你妹子!”老梁头略有不满的叱责梁礼胜,梁礼胜猛然一个抬头,目光有点凝滞,明显的心不在焉,还真被老梁头给说中了。
锦曦则被眼前梁礼胜的样子给唬了一下,老天,不过一夜不见,眼前这个顶着一对大熊猫眼圈,嘴角起了一圈火泡的年轻人,当真是那个精神干练又帅气的胜小子?
“曦儿,抱歉,二哥没留意…”梁礼胜对锦曦嗫嚅道,面有愧色。抓了抓脑袋,如此,头发就显得更蓬乱了。
锦曦摇摇头,道:“不碍事的。”说完,微微一笑,跟他错身而过,梁礼胜看着锦曦的背影,嘴角张了张,欲喊住她,却最终没有这么做。
锦曦快走到侧门处时,听到身后传来轰一声闷响,扭头一看,梁礼胜竟然坐凳子坐了个空,跌坐在地。
梁愈洲在一旁拉起他,老梁头少不得又在那训斥了梁礼胜几句。
锦曦径直回到家中,去灶房后面洗手的时候,桃枝正在压井水给后院的菜园子浇灌。锦曦就跟她说了木桶的事,其他的故意半字不提。看着桃枝在一旁分明是很着急,却又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锦曦在心里哀叹一声,这两人怎么都一样的德性啊?原本决定离开的步伐,无奈的顿住。
“表姨,你有啥话就直说了吧,我这半日都快被你和我二堂哥给煎熬死了!”锦曦垮着肩看着桃枝,无奈道。
桃枝涨红了脸,四下瞄了眼确定没人过来,移步过来轻声问道:“你可瞧见你二哥了?”
锦曦看着眼前同样眼圈发黑的女人,点点头,把梁礼胜的状态跟她说了一遍,没有添油加醋。桃枝听完,目光垂下来,牙齿紧紧咬住唇瓣,等她再次抬眼的时候,眼眶已经红了。许是不想让锦曦瞧见她的这一面,她忙地背过身去,一手紧捂住唇,肩膀在微微发抖。
锦曦没吭声,静静看着桃枝,过了一会儿,桃枝转过身来,目光湿漉漉的看着锦曦,低声道:“曦丫头,我想明日若是不落雨,跟你一道去镇上。”
锦曦还以为桃枝是想通了,打算勇敢踏出那一步,让锦曦去给梁礼胜那送生辰八字呢,没想到她是要去镇上?
“表姨,你该不会这会子要离开村子吧?那我二哥他…”若是桃枝这节骨眼上选择逃离,心悬找不着底儿的梁礼胜,又当如何?
“不不不,我不是要离开,我是想,是想去…”桃枝目光闪烁着,重整旗鼓了好几次,才下定决心道:“我想去看大夫!”
“看大夫?”锦曦惊诧,随即恍然,她莫不是要去看妇科?
桃枝脸上又羞又窘迫,道:“你清楚我的过去,我也不跟你瞒着,你虽年级下,可也心性稳重,我不妨跟你实话说了吧!”
“我走的第三家,那男人起初待我还算不赖,可我肚子一直没动静,他急了,正巧那会子有个从山外过来的铃医,他便请到家中为我把脉。自打那铃医诊断说我此生不能生娃,那男人就变了脸,对我非打即骂,没出半月,就把我休回了娘家。”桃枝拉着锦曦,坐到菜园边的地埂上,哀伤的回忆着她的过往。
“难怪表姨如此意志消沉,敢情是被那铃医的诊断给灰了心。”锦曦蹙眉道:“表姨,且不说那铃医的医术,是不是那三脚猫之流,即便是镇上医馆的老大夫,那也有看走眼下错诊断的时候!”
锦曦说着,便把自己所知晓的,前世今生的那些庸医误诊的事情,全给换到了这个时空的场景下讲述,桃枝听得一愣一愣的,她还是头一回听说过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心里不禁升腾起一丝侥幸和希望来,枯木般自由迷茫的眼底,也一点点焕发起一丝星火。
“曦丫头,表姨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表姨的心早就是死了的,那是在没遇着你二哥之前…”桃枝顿了下,想到梁礼胜,眼底的笑意也柔和了几分,想到锦曦正眨巴着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自己,桃枝回过神,尴尬的抿了下嘴,接着说了起来。
“甭管我和你二哥来日是啥样的因果,能不能在一块,冲着他对我的这份心,我才更不能轻易就应了他,那是糊弄他!怎么着我也要先去把我这身上的毛病,给诊断清楚咯,才好给他个态度,眼下,我实在不晓得如何张口回应!”桃枝摇头道,满脸为难的纠结之色,心里铁定也不比梁礼胜好到哪里去!
锦曦垂下眼思忖了下,道:“表姨,你能这般为我二哥着想,我很感激,也很赞同你的做法。明儿我先带你去镇上,多找几位大夫诊断下,看是否跟那铃医所言一致。”
桃枝紧张的看着锦曦,锦曦接着道:“若是那铃医诊断错了,那便千好万好,若是表姨的身上当真存在一点问题,咱也不怕,咱就趁热打铁的去治!我会陪着你去问医的!”
桃枝点头,感激道:“曦儿,好在有你陪着我去。”
“咱们如今已是一家人,等表姨你嫁给我二哥,咱就更是亲上加亲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跟我客气做啥?”锦曦打趣道,试图缓和桃枝的紧张情绪,桃枝果真脸唰的一下又红了。
锦曦也笑了,再一次握紧桃枝的手,加重语气道:“庸医误人误事,表姨,若咱要诊断,就去大一些的地方,去庆安府城找名医诊断!这种大事不能再耽误了!”
是夜,锦曦和桃枝将下昼在菜园子里,商议好的决定,跟孙老太,孙氏她们说了一遍,也想听听她们的想法。无疑,孙老太和孙氏自然是打心眼里的欣慰,觉着早该这样了,如今也不迟。
第二百六十四章 求医问诊
是夜回屋后,孙氏跟梁愈忠那,把梁礼胜和桃枝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自然也说到了桃枝明儿要去诊断的事情。
梁愈忠听到自己的侄子,竟然中意于自己的表姨子,而且还就在他眼皮子底,不是一日两日,而是将近大半年了,梁愈忠着实惊了一把。
“去年桃枝落水那事,村里传了一段时日的言语,我还道是风言风语没多大理会。敢情这两人,还真是…”梁愈忠坐在床沿边,喃喃道。
孙氏蹲在他面前给他洗脚,这一带的农村妇人家,都是如此,似乎在这一带村人们的心目中,妇人给男人洗脚,成了一项不成文的规定,纳入了妇德里面。即便谭氏那样的性格,在眼睛正常的时候,也是如此的伺候老梁头。
“虽说胜小子跟着曦儿她们,该叫桃枝一声表姨,可这打一巴掌隔一层,老梁家和老郑家隔得远了,辈分啥的不要考究!”孙氏一边给他按摩脚底,边抬眼问道:“怎,合着你不看好他们俩啊?是不是觉着桃枝比胜小子年长几岁呀?”
桃枝比梁礼胜可是年长了将近六岁!
梁愈忠笑着摆摆手,道:“那倒不是,我又不是那等迂腐的人,只要他们两个是打心眼的想要凑在一块过日子,我也是打心眼的欢喜,亲上加亲嘛!”
孙氏满意的点点头,微微一笑,又跟梁愈忠商议道:“今日曦儿私下里跟我商议,桃枝这趟去瞧病,铁定是准备着花销一笔钱的。桃枝那压箱底的怕也就那么点儿,真要去瞧病,是经不起花销的。曦儿的意思是,这钱…”
“咱出!”梁愈忠不待孙氏说完,开口打断道。
桃枝这一年在锦曦家。是啥样的人大家也都瞧得出来,一家子人跟她处出了感情,早已把她当做自家人看待了。桃枝的终身大事,梁愈忠和孙氏自然是很关注的。
孙氏会心一笑,道:“曦儿和我也是这个意思,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于是,翌日天才蒙蒙亮,梁愈忠便驾着牛车,牛车上坐着桃枝和锦曦,一路朝着镇上去了。
到了镇上铺子后。对崔喜鹊和秀兰琴丫她们,只说是过来买点东西。孙二虎听到风声赶过来,把昨日他去县城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反馈给锦曦。
“玉宝让你莫要担心,他们县城的铺子,那些肉都是每日更换着屠户那买的,其他的事情也都做了提防,不给坏人可乘之机!”
“还有梁礼辉那也捎来消息。说是毛十七挨了一顿板子,在监牢里呆了两日,便被他兄弟毛十八花重金找人给保释出去了。”
“梁礼辉还说,那毛家兄弟,都是靠着贩猪宰牛起家的,买卖有些不干净。早些年毛十八在望海这一带卖死猪肉出了篓子,还坐了两年牢房,从牢里出来后。就离开了望海,听说是去了南方,这趟他哥下大牢,他又回来了。”
锦曦心里惊诧,果真猜测不错。从云州来的猪贩子无故把橄榄枝抛给张屠户,最终的目标却是报复老梁家家。在毛家兄弟看来。老梁家都是务农的,待在村子里不容易下手,唯一在外的梁礼辉背后有个靠山岳丈,也不敢轻易动手。如此,泄愤的目标便钉在老梁家三房的买卖上了。
哎,这叫什么,这就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老梁家大房的家务事,三房成了箭靶子。
不过,被吓唬住,那可不是锦曦的性格。谁敢加害她家的买卖,那就尽管放马过来,保证让他有来无回。
锦曦和桃枝在千里香吃过了混沌和蒸饺,便动身去了外面的街上。
长桥镇有几家医馆,但唯一的一家老字号医馆,却是王家医馆。王家医馆里的掌柜兼王老大夫,那跟锦曦家,是很熟悉的,孙氏孕期的保胎,老三老四的出生,谭氏的眼疾,都是王老大夫在经手。跟桃枝,那也有过一面之缘,就是桃枝落水那回。
桃枝走到王家医馆附近,看到前面进进出出的人,还是有些抹不开面子。拽住锦曦的手,嗫嚅着说想要去镇上那些偏僻,最好是无人认识她的医馆里挂诊…
自然,被锦曦坚决否决了。
锦曦不得不给她讲了讳疾忌医这个故事,并告诫她,这趟既然是下定了决心要把身上的问题弄明白,就不能再有所退避和侥幸。迎难而上才是要紧!
桃枝被锦曦一番开导,如醍醐灌顶,面有惭愧之色,于是两人坚定的去了王家医馆,王老大夫在大堂左侧的帘幕后面,亲自接待了她们…
让锦曦感到满意和欣慰的是,她的一番劝导,终于起了效用。在面对王老大夫的询问病情时,桃枝虽然脸涨的跟番茄似的,但终归还是勇敢的将自己身上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没有藏着掖着。
王老大夫给桃枝诊断了一番后,神色少见以往的那种淡定和胜券在握,而是捻着胡须说了一通中医里面,对妇人下身之症的专业话语,锦曦和桃枝面面相觑,两个人是半句都听不懂。
“大夫,你说这些,我啥也听不明白,不如你还是给我开些药,让我回去先吃着吧?”桃枝急着央求道。
王老大夫看了锦曦一眼,提笔写了几味药方,递给桃枝。桃枝如宝贝似的接过那药方子,跟锦曦招呼了一声赶紧去对面的大堂药架那拿药去了。
这边,锦曦轻声跟王大夫询问桃枝的情况,王大夫这回说出的话,就直白多了,锦曦也大概能听懂,用现代的话来诠释,桃枝身上的问题,就是内分泌失调。
中医对这问题的严峻性,很难下个准确定义。
说它严峻吧,可又跟性命无碍,好多人一辈子身上内分泌都处于不调状态,如恶性肥胖,色素沉淀,失眠,头痛等等。
若说它无关紧要吧,可搁在急着要嫁人生子的妇人身上,那就是最扼喉的拦路石,加之这些症状在桃枝身上潜伏,已经快三年五载了,桃枝的月例又素来紊乱,如此便算是顽疾。
“锦曦姑娘,我就实话实说了吧,老朽家这医馆虽是老字号,可术业有专攻,对于这妇科疑难杂症,尤其是关乎子嗣这块,实在非老朽所长。”王老大夫最后惭愧道。
“那,方才您给她开的那药方子又是…”锦曦诧异问道。
“我通过她的脉象,诊断出这女子今日有失眠焦虑之症状,这是肝火上旺之症,便给她开了些清心明目的养神方子。”王老大夫如实道。
锦曦抚额,那方子还让桃枝表姨激动的,双眼充满希望的光亮…
“那敢问您,可能推荐几位对妇科疑难杂症,有经验的大夫?”锦曦旋即又向王老大夫请教。
王老大夫眯起老眼,想了片刻,突然,抚掌道:“我想起来了,不多日前,我去县城的大华生药行进货,从那药行的管事处获悉,宫里的太医院前医正,陈昌龄陈大人,告老归乡,如今,就在庆安府城置办了宅子,颐养天年!”
太医院的医正?那不就是皇家的保健医生么?皇室最重视子嗣,后宫那么多佳丽,每个人的身体状况都不同。这位陈医正跟这类打交道,必定见多识广。对妇科疑难杂症这块的水准,经验还有把握,铁定是底下这些大夫们所不及的!
锦曦目光缓缓眯起,若是能去庆安府城求这位御医,那桃枝表姨的希望就更大了。
“不过,既然是从太医院的医正退下来的,那门槛铁定不低,不一定什么人都给接诊。你们若是去求,怕是要费一番气力。”王老大夫又道,都是跟皇室贵族打交道的,眼界铁定也不低,王老大夫不想熄灭锦曦的希翼,但还是必须据实而言,让她有心理准备,省得这姑娘回头去府城吃了闭门羹难过。
锦曦收回心神,冲王老大夫抿嘴一笑,感激他的善意相告。道:“不管成不成,也得试过了才晓得,即便是此趟过去吃了闭门羹,也无怨无悔。我且多谢您把这个好消息告儿我们!”
王老大夫摆摆手,道:“成与不成,且看你们的造化了,我且听说这陈医正的脾气,有点古怪,你们若去,凡事小心为妙罢!”
那边,桃枝已经拿到了药包,正步伐轻快的朝锦曦这走来,即便隔着一层薄雾般的帘子,锦曦依旧可瞧见桃枝脸上少有的雀跃之色。
“陈医正此番告老归乡,庆安一带很多同行晚辈都慕名想要去拜访,这是我从大华生药行的管事处,打听来的陈府的住址,你且拿去罢!”王大夫递过来一张书签,锦曦扫了眼上面的字迹,写着详细的地址,赶紧收好。
又跟王老大夫躬身行了一礼,桃枝也在帘外对王老大夫行礼,两人再次谢过,锦曦才撩开帘子携了桃枝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