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后。
瑠夏醒了， 坐在地板上闭目养神的方蔚然听到声响，睁眼朝床上看过去：“醒了？”
瑠夏迷茫地点点头，问：“我睡了很久吗？”
“三个多小时。”
“噢……那我们走吧， 订票回去。”
“你爸想见你，派了人来，一直在门外等着。”
瑠夏怔了一下，低声道：“我不想去见他。”
方蔚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说：“好，那我们收拾一下，去机场。票已经订好了。”
瑠夏点着头，掀开被子下床。
两人开门要走时，川岛雄派来的人果然还在门外等着。
他非常恭敬地跟瑠夏打招呼，然后说了几句日语。
瑠夏表情不大好，闷头往前走，没有搭理他。
男人又追上来，瑠夏就抓住方蔚然的手，用日语对那男人说道：“我喜欢的男人就是他，除了他，我这辈子谁都不会嫁！你回去告诉我爸，让他死了那条心！”
瑠夏说的话，方蔚然听不懂。
可光看她的表情，他就知道她在努力忍着眼泪。
他心脏抽了一下，反手握住她牵自己的手，将她带离小旅馆。
这趟日本之旅，记忆不大好。
上了飞机，瑠夏一直沉默。觉得累了，她借方蔚然的肩膀靠，碎碎念着：“你知道吗，我妈是来日本玩的时候认识我爸的，当初我外公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家里也已经有为我妈准备的结婚对象，可是我妈很坚持。外公最疼的就是我妈，他没有办法才同意她嫁给我爸。谁能知道没过几年，我妈就生病走了呢……”
“如果当初我妈听我外公的，或许她就不会那么早离开人世，或许也不会有我。”
方蔚然沉声应道：“别想这么多，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瑠夏笑了笑：“是啊，这世上根本没有如果。我就是在想，当初我爸妈为了真爱那么坚持，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我爸却反而要逼我……”
这就是他所认为的为女儿着想吗？
瑠夏真的累了，她没想出个什么答案来，反而先靠着方蔚然睡了过去。
被她靠着的方蔚然，一直眉头深皱，似乎已经知道川岛雄这次骗瑠夏回来，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让她嫁人吗？
这个不确定的想法，深深地灼痛方蔚然的心脏-
从日本回来之后，瑠夏重新投入工作，仿佛一点都没受日本之行的影响。
川岛雄试着联系她很多次，继母和弟弟也有打电话过来，可瑠夏都没接。
很早之前，瑠夏就不想谈结婚的事。
她就是不想被逼着结婚，所以才会接手吴涌泉的产业，可现在川岛雄的步步紧逼，却叫她真的喘不过气。
川岛雄这次似乎是铁了心，亲自动身来了海城，上门去寻了吴涌泉。
岳父和女婿本就不对盘，吵了许久。
最后还是川岛雄先妥协。
“既然您不肯放人，我再坚持也没有意义。但是我希望，您能让瑠夏去做她自己想做的事，她只是一个女孩，真的不适合在商业场上打拼。更何况，她有她自己喜欢的男人，您舍得让她一辈子都扑在事业上而放弃自身的幸福？”
吴涌泉听得出来，川岛雄这是在以退为进。
这个男人特别聪明，否则吴涌泉当初也不会被几句话蒙蔽，一时心软就把女儿嫁给了他。
吴涌泉对川岛雄的话是一句也听不进去，在趁瑠夏回来前，先把他给赶走。
瑠夏母亲的死，吴涌泉一直耿耿于怀，以至于现在对川岛雄没有一点情分可念。
在川岛雄走后，吴涌泉才开始细细思考他说的话。
这天晚上，瑠夏有个晚宴要参加，回来的晚。
晚宴上觥筹交错，不少人礼貌敬酒，瑠夏意思意思抿了几口，不敢喝多。
方蔚然一直陪在她身边，随时注意周遭情况。
像这样具有商业性质的晚宴，有些老总身边带了女伴，对外称是助理，但是实际身份估计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大多数人不会明问，也不会拆穿。
瑠夏只是来走个过场，她一个女的，在这样的场合确实很不习惯。
待得差不多想回去时，瑠夏发觉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方蔚然，视线不知何时落在不远处一对甜蜜挽手的男女身上。
男的，四五十岁的年纪，头发秃了大半，肚子大的衬衫都快绷不住。
而他身边的女人，很年轻，很漂亮。
“你认识？”
瑠夏问方蔚然。
方蔚然回神，不动声色地答：“健达商场的庞总，跟我们有生意往来。”
“我知道你认识他，我问的是，他身边那个女人，你认识吗？”
瑠夏静静地望着方蔚然，眼眸清澈。
方蔚然稍微犹豫了一下，回答了两个字：“认识。”
瑠夏没有再多问。
不知为何，单单“认识”两个字就已经叫她的心隐隐作痛了，她怕自己再多问，心会更痛。
女人的直觉，从来都是这么准的。
方蔚然和那个女人之间，一定有什么。
即使她想知道，她又有什么立场什么资格去知道呢。
方蔚然，不属于她。
“我累了，我们走吧。”瑠夏先说。
方蔚然点头：“好。我去叫车。”
方蔚然出去打电话，通知司机到门口等待，瑠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很出乎意料的，她看到刚刚陪着那个庞总的女人，竟然独身一人跟在方蔚然身后，两人看着像是一前一后离开。
瑠夏在原地僵硬片刻，随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和酸涩，偷偷跟出去。
在宴会厅另一侧的走廊，灯光晦暗，方蔚然站在那，给司机打电话。
电话打完，方蔚然回头，却看见已经多年未见的尤姿正身姿妖娆地靠在墙壁上，眼神定定地瞧着自己。
方蔚然面上没有多少变化，尤姿倒是先笑了。
“好久不见。”
方蔚然没做回应，尤姿起身站好，往他身前走过去。
“怎么了，这才几年呢，连旧情人都不记得了？”
“方蔚然，之前听说你跟着funlax的傅总混得不错，怎么现在跟了个女老板？”
方蔚然这才蹙起眉头，冷声问：“我的事需要告诉你吗？”
尤姿轻笑：“当然不需要，我只是觉得好笑，原来你和我不过是同一种人而已。以前你骂我不知廉耻为了往上爬就往男人的被窝里钻，这会儿，你不也是往你女老板的身边凑？我给别人当情妇，你给别人当小白脸，我们还真有默契。”
方蔚然面色冷峻，浑身围绕着一股低气压，像是在极力隐忍。
“你可以侮辱我，但是别侮辱她。”
尤姿稍一愣：“她？”
随后反应过来，又是笑：“你的女老板？你对她还挺衷心啊。”
尤姿身上的香水味逼近鼻尖，方蔚然眼眸露出厌恶来。
尤姿却装自己看不到，伸手要覆上方蔚然的胸膛：“这么多年过去，想想还是挺可惜。当初我们怎么就谈了段柏拉图的恋爱呢？要不今晚，我们弥补一下当初的遗憾？”
尤姿的手还没碰到方蔚然，就被方蔚然无情地后退躲开。
尤姿也没恼，就只是笑着说：“说起来，这么多男人，我还就只真心爱过你。”
方蔚然不想再听，抬步欲走，跟尤姿擦肩而过的时候，尤姿喊住他。
“方蔚然，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就只爱过你。”
到这时方蔚然才露出一抹无情的嘲笑：“承受不起。”
尤姿闭闭眼，语气微微有些变化，她略无力地说：“像我们这样的普通出身，想要爬到金字塔顶端，你知道有多难吗？”
“我那么努力读书，那么努力工作，却抵不过竞争对手陪客户一夜。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是我没有办法，无论过程有多肮脏，我只想要爬到我想要的那个位置。当年是我对不起你——”
“你不用再说，从几年前分手开始，我和你就再无瓜葛。你的事，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方蔚然说得绝情，径直往前走，在走廊转弯处，突然停住脚步。
跟着过来的瑠夏站在那，眼圈红红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方蔚然。
回去路上，方蔚然什么都没问，同样的，瑠夏也什么都没问他。
走廊上那段对话，瑠夏听得很清楚，也已经了解了大概。
那个女人，是方蔚然大学时期的女朋友。
分手的原因，是两个人理念不合，也可以说是……方蔚然被背叛。
瑠夏从来都没想到，方蔚然会有这样的过去。
一个男人，怎么能忍受被戴绿帽呢？
他真的是太能忍了。
瑠夏忽然好心疼他。
车一路开到吴家宅子的大门口，瑠夏提着裙子下车。
目送方蔚然和司机离去后，她才缓缓往里走。
可走到一半，她又停住。
司机顺道送方蔚然回家，方蔚然才进家门，家里的门铃就响了。
他过去开门，看到的却是匆匆过来的瑠夏。
还是晚宴上那套抹胸礼服，可能是因为来得及，裙摆已经有些乱。
面对方蔚然的愣神，瑠夏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我自己开车来的，也没什么事，就是……就是……”
方蔚然的目光变得柔和，往里让了个位置，说：“先进来吧。”
“噢……噢。”
瑠夏提着裙子走进方蔚然的小公寓。
简单的装修，布局干净，这是瑠夏第一次到方蔚然的家。
她刚刚一路开车跟着司机，这么急匆匆过来，其实是有话跟方蔚然说。
这一路在心底打了无数腹稿，真到了要说的时候，瑠夏却又有点说不出口。
“坐吧，要喝水吗？”
方蔚然问，瑠夏摆了摆手：“不用，不用了。”
两人目光对上，好一会都没错开。
方蔚然先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说吧，我听着。”
“宴会走廊上，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瑠夏有点心虚，她偷听别人对话，是很不道德的一件事。
方蔚然却浅淡地笑了：“我知道。”
瑠夏更不好意思了：“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会信吗？”
方蔚然就笑看瑠夏，瑠夏别开眼神：“好吧我知道你不会信。我是故意跟过去的，我……”
“你这么晚过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个吗？”
“也不全是，我……我就是想安慰安慰你。”
方蔚然有些不明：“你说什么？”
“就是你前女友……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好受，我偷听你们的对话，能猜到她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所以……”
“所以因为这个，你特意过来安慰我？”方蔚然接话，问。
瑠夏很诚挚地点头：“我怕你一个人待着会难受，就想来陪陪你，安慰开导一下你。”
方蔚然也说不上心里头涌上来的是种什么感觉，他真的抗拒不了总这样小心翼翼朝自己靠近的瑠夏。
沉思了会，他故作冷静地看着瑠夏说：“当时或许会有难过，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感觉，所以，你不用安慰我。”
“噢……那……那我就先回去了。”
瑠夏低着头转身，走去开门，然后往门外走。
她很清楚，晚上是她自作多情了。
方蔚然……并不太需要她做什么。
门外是走廊，斜对面就是电梯。
瑠夏走去等电梯。
留在原地的方蔚然，内心挣扎，在听到外头电梯到达的“叮咚”一声后，他终于放弃，什么都来不及想，直接冲了出去。
电梯门即将关上，方蔚然伸手挡在门中间缝隙，电梯门受到感应重新打开。
站在里面的瑠夏愣愣地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方蔚然，更让她错愕的，是方蔚然直接伸手将她拽出来。
她被他拽出电梯，拉进房子里。
门关上，她就被他抵在了墙上。
☆、番外 瑠夏x方蔚然[5]
番外瑠夏x方蔚然
05
呼吸声清晰可闻。
瑠夏被方蔚然困在怀里，后背僵硬抵着墙壁，一动不敢动。
而方蔚然，暗黑的眸子像是夜色之下的大海，隐藏万千思绪，最后向自己妥协。
他在瑠夏身边两年，他以为自己可以很好的保持这样的工作关系，他以为自己可以很好的把感情深藏心底，可是……他现在发现他真的做不到。
从日本之行猜到瑠夏父亲要瑠夏嫁人开始，方蔚然的隐忍就已经岌岌可危。
他只要一想到以后瑠夏可能会在另一个男人身边，她不再需要他，他的心就痛得不行。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没有错，可是她那么喜欢他，每一次都那么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么小心翼翼地试探，而他，也同样的喜欢她。
“川岛瑠夏。”
方蔚然第一次喊瑠夏的全名，喉结微滚，脸部线条清隽流畅。
瑠夏全身紧绷，她不知方蔚然要说什么，她只知鼻尖满是这个男人特有的荷尔蒙气息，那样吸引人。
理智像是被燃烧。
在方蔚然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时，瑠夏先主动勾住他的脖子，贴身上前，吻在他的唇瓣上。
方蔚然怔住。
时隔两年，瑠夏再一次主动去亲方蔚然。
和那次一样，只轻轻碰了一下，随后很快就退开。
方蔚然似乎完全没反应过来，等想开口说话时，瑠夏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巴。
她的脸颊上已浮现一层红晕，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他。
“我……我一时没忍住……对不起——”
方蔚然想将她的手拿下来，可她却紧紧捂着，不让他动也不让他说话。
“我知道我这样不对，所以……我先走了，你别跟来，不用送我，我可以自己开车回去。”
红着脸的瑠夏在说完后收回手，碰上方蔚然欲言又止的目光，她拔腿就跑。
方蔚然怔忪片刻，等反应过来追出去，电梯门已经关上。
这边只有一部电梯，他又是住十一楼——
方蔚然没有多想，马上跑到旁边的安全通道，踩着楼梯往下跑。
初秋的夜，风微微凉。
方蔚然用最快的速度跑下楼，但瑠夏只给他留下了一长串的汽车尾气。
没追上。
想说的话也没来得及说。
其实在刚刚，方蔚然已经想对瑠夏坦白。
可是谁能想到就这样被瑠夏打断。
手机响起，方蔚然从口袋里拿出来，看到来电人后，忽然间表情严峻。
这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事。
方蔚然的父亲意外受伤，情况有些严重，被送进医院做手术。
之后几天，方蔚然一直在医院忙活。
没有方蔚然在，瑠夏觉得闷，抽出点时间，去看望大肚子的苏栖。
以前她给苏栖当军师，现在，苏栖反倒给她出起了主意。
时间已经够长了，确实不该再拖下去。
瑠夏一直不知道方蔚然的心思，她真的需要确定。
如果这条路真的走不到尽头，那她……或许也该结束这样的单恋。
瑠夏听了苏栖的意见，回家收拾一点东西，准备去找方蔚然。
只是她刚要出门，就正好碰上了从外面回来的吴涌泉。
“这么着急，去哪？”
瑠夏犹豫了一下，答：“去见一个朋友。”
吴涌泉拄着拐杖走向客厅沙发，边走边问：“什么朋友？傅太太？”
“……嗯……”
“前阵子听说她怀了孩子，你见她的时候小心点，别毛手毛脚地碰到她。”
瑠夏小声嘀咕：“外公，我又不是小孩。”
吴涌泉笑笑，在沙发上坐下，说：“在外公眼里，你一直就是个小孩。你跟傅太太那么要好，现在她都要当妈了，可你……”
吴涌泉停顿一下，思考了一番才说：“前些天，你爸来过一趟。”
“我爸？”瑠夏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他过来干什么？！”
“还不是想让我放你走，说你一个女孩不适合接手吴氏。”
“外公……”
“这几天我想了许多，觉得你爸说得有道理。当初我让你走这条路，也只是想护着你，不让你被你爸带回去随随便便嫁人。这两年你做的很好，但是，你开心吗？”
瑠夏整个人愣愣的，吴涌泉很少用这样正经谈事的语气跟她说话。
她呆滞地张张嘴：“开……开心吧……”
“瑠夏，你是你妈妈唯一留下的孩子，外公不想勉强你做什么。如果你想继续接管吴氏，你就去做，外公尽一切力量支持你。但是如果你觉得累了，外公也不会说你。外公只想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当个独挡一方的女强人，或者，找个喜欢的男人结婚生子。”
瑠夏的眼眶忽然间湿润。
找个喜欢的男人结婚生子，她找到了她喜欢的男人，可是……
“你身边那个助理，是个好男人，你要是真喜欢，外公也一定会支持你。”
吴涌泉似乎什么都知道，瑠夏呆了好久。
直到吴涌泉拄着拐杖上了楼，瑠夏都没回神。
吴涌泉这算是……同意她和方蔚然吧？
瑠夏忽然间有了底气。
她整理情绪，急匆匆离去。
方蔚然的父亲还在住院，刚做完手术，人还很虚弱。
已经是傍晚，晚饭时间到了。
方蔚然母亲在病房陪着，方蔚然独自去医院食堂打饭。
初秋的余晖总是那么漂亮，橘灿灿地在天边弥漫。
在住院部大楼的门口，瑠夏和方蔚然碰了面。
方蔚然没想到瑠夏会出现在这，而瑠夏，却是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打着腹稿，想着待会要怎么开口。
方蔚然在瑠夏身前停下，静静看着她，问：“你怎么来了？”
瑠夏嘴唇紧抿，微微发颤，过了好久才终于鼓足勇气说了三个字：“想你了。”
这是苏栖教的。
瑠夏不知道这句话会引起方蔚然什么样的反应，她的一颗心提至嗓子眼，扑通扑通直跳，仿佛下一秒就要蹦出来。
方蔚然显然意外诧异，可眼眸却开始缓缓闪着微光。
他不确定地询问：“你说什么？”
瑠夏一咬牙，干脆直接摊牌：“我知道你爸爸现在身体不好，我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些，但是我——我——”
好吧，关键时刻，还是怂了。
瑠夏有些懊恼。
之前偷亲方蔚然的那些勇气都去哪了啊quq方蔚然却很有耐心地看着瑠夏，嘴角微微扬起，问：“吃过晚饭了吗？”
“啊？”
“我现在要去食堂打饭，一起吗？”
瑠夏干巴巴地眨眨眼：“噢……好啊……”
两人就这样一起去了食堂。
方蔚然在窗口打饭，瑠夏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
“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
“不用不用，我不饿。”
方蔚然微微一笑：“那迟一点，我陪你出去吃。”
瑠夏呆愣。
从食堂打完饭离开，在回住院部大楼时，他们经过楼下超市。
方蔚然进去，买了个果篮。
瑠夏这时才发觉，她过来这边，竟然什么都没买。
这要是见到方蔚然父母，那得多没有礼貌，哪有看望病人不带伴手礼的……
哎，不对啊。
她一开始没打算见方蔚然的父母啊。
她只是来找方蔚然的……
所以方蔚然现在时……打算……带她去见他父母？？？
瑠夏的脑袋里就跟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瑠夏默默跟在方蔚然身后，跟着他进了住院大楼，跟着他到了五楼骨科，然后……跟着他进了单人病房。
“爸，妈。”
方蔚然先喊了声他的父母，他父亲已经醒了，就是精神还不大好，面色苍白地靠在病床上。
方蔚然的母亲闻声转头，说着：“回来了啊。”
视线落到方蔚然身后跟着的瑠夏身上，她一愣，有些意外：“这位是……”
瑠夏也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身份。
上司？老板？单恋者？
每个身份说出来都有些别扭。
正在瑠夏思考之际，在方蔚然的父母目光炯炯等待着回答之际，方蔚然将手上拎着的饭盒和果篮放置到一边桌上，走过来牵住瑠夏的手，说：“这是我女朋友。”
这是我女朋友。
女朋友。
瑠夏感觉自己在做梦。
她仿佛就是在做梦。
她喜欢了这么久的男人，竟然主动握住她的手，向他的父母介绍，她是他的女朋友。
瑠夏大脑短路，整个人都是傻的，失神的。
方蔚然偏头冲她笑笑，用力握紧她的手，随后对父母说：“她叫瑠夏，知道爸住院了，特意过来看一看。”
方蔚然母亲从呆愣中回神，忙喜笑颜开地对瑠夏说：“怎么还特意来一趟，真是太麻烦了。来，快坐。渴不渴？要不要喝杯水？”
瑠夏还处在懵神状态，方蔚然母亲又问：“吃过饭没有？饿了吧？”
方蔚然开口：“妈，不用忙活了。你和爸先吃饭，我待会带她出去吃。”
“哎对，出去吃是对的，你们年轻人就该多出去走走。行了我们这边也没什么事，你们去吃饭吧。”
方蔚然应着：“我一会就回来。”
方蔚然母亲笑：“不用着急，多陪陪女朋友，每天工作那么忙，好不容易找个女朋友，现在有时间就多陪陪。”
方蔚然转头看着瑠夏，对着她的眼睛笑：“我除了睡觉，好像每天都在陪她了。”
瑠夏被这句话戳的死死的。
“爸，妈，那我们先走了。”方蔚然跟父母告别。
瑠夏虽然发懵，但是该有的礼貌还是有：“叔叔阿姨、再见——”
方蔚然悄悄地从握住瑠夏的手，变成十指紧扣。
手心相触，他对她说：“走吧，女朋友。”
☆、番外 瑠夏x方蔚然[6]
番外瑠夏x方特助
06
天边晚霞已经散去。
晚风温温柔柔的。
方蔚然牵着瑠夏的手，也温温柔柔的。
如果这是个梦，瑠夏真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来。
“想吃什么？”方蔚然问。
瑠夏还在出神，没回答，方蔚然再次问：“在想什么？”
瑠夏这才有反应。
低头就见他跟自己紧握在一块的手，脸颊微微透红：“啊……我……”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要吃晚饭了。”方蔚然还是温柔斯文的语气。
瑠夏下意识用另只手抓抓头发，不自然地说：“不知道吃什么……”
方蔚然似乎想了一下，然后说：“那去我家吧。”
“啊？”瑠夏一愣。
啥意思？
去他家？？？
方蔚然猜瑠夏是想多了，就笑：“家里有材料，我给你煮碗面。”
末了，他又问：“去吗？”
瑠夏狂点头：“去去去去去去——”
方蔚然笑着，跟她伸手：“车钥匙给我吧，我来开车。”
-
方蔚然是海城本地人，不过海城那么大，他父母生活的地方离他工作的市中心有不少距离。
瑠夏下午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才赶到方蔚然父亲住的医院。
但方蔚然父母家离医院很近，十分钟就到了。
瑠夏第一次去方蔚然父母家，第一次去他从小生活长大的地方，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她开始真正意义上地进入他的世界了？
这个想法一直在瑠夏心头盘旋，好几次她都想开口，可她又没有勇气。
她好想问问，为什么他在医院的时候，会介绍她是他女朋友。
也好想问问，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感觉。
可是瑠夏蔫了。
因为现在跟方蔚然这样近距离的相处，让她很不想去打破。
不管怎么样，先做完今天这个梦再说吧。
原本要来问清楚让自己死心的瑠夏，就这样又怀着卑微的小希望，走进了方蔚然父母的家。
不算新的居民楼，二楼左侧的防盗门进去，是宽敞整洁的三室一厅。
方蔚然熟练地开灯，邀请瑠夏坐下，自己去了厨房。
他在厨房忙活，瑠夏就坐在客厅沙发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
方蔚然的母亲一定是个很爱干净的女人，房子很大，每处角落却都干干净净。
她和方蔚然的父亲也一定都是文化人，因为客厅后面的书架上，满满当当摆了很多的书，有一些甚至都很有年代感。
书架旁边有张小方桌，上面有几个相框。
瑠夏被吸引，起身走过去。
几个相框里放的都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其中就有少年时期的方蔚然。
很干净，很清透，笑容清浅，大约十六七岁的模样。
瑠夏不由自主地拿起这个相框，仔仔细细地看着，一不小心入了神。
直到方蔚然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过来叫她。
“来吃饭吧。”
瑠夏反应过来，立即放下相框，往方蔚然那边走。
方蔚然将面端到餐桌上，笑问：“刚刚在看什么？”
瑠夏搬开椅子坐下来，避开他的目光说：“没看什么，就看看你们一家的照片。”
方蔚然没再说什么，将筷子递给瑠夏。
他们两人几乎没有这样单独吃过饭。
静谧的空间，只有清浅的吃饭声，没有人说话。
很快，面吃完了。
瑠夏吃得很饱，放下筷子的时候，忍不住小声夸赞了一句：“很好吃。”
方蔚然收着碗筷，似乎是很自然地回应：“喜欢的话，下次再给你煮。”
瑠夏怔愣愣地望着他，思绪仿若是被凝固住。
她呆呆喊着他的名字：“方蔚然……”
方蔚然手上动作停顿，看向她。
她却犹豫了一番，还是没有把想问的话问出口。
瑠夏起身，礼尚往来地说：“我来洗碗吧，你都给我煮面了。”
她伸手要去接方蔚然手中的碗，方蔚然往旁边退了一点，说：“不用，你坐一会，等我一下就好。”
“还是我来吧，不能一直让你做事。”
瑠夏坚持，要从方蔚然手中把碗抢过来时，碗里的汤洒了一点出来，有些洒到她的衣服上。
她只穿了这一件单薄的雪纺衬衣，现在被汤水洒到，说不碍事也不碍事，但是……
毕竟是雪纺质地的衣服，湿了，就似乎能隐约透出衣服里面的皮肤。
方蔚然别开眼，把碗放下，说：“先把衣服换了吧。”
“我没带别的衣服……”
“我这有。”
瑠夏微微诧异：“啊？”
方蔚然解释：“我妈有，我帮你找一件稍微年轻一点的。如果你介意，你也可以先穿一下我的。现在衣服洗了，明天早上应该就能干。”
“这……”
好像不大好吧……
这是让她住在他家的意思吗……
瑠夏真的不免想入非非。
她也真的是忍不住，鼓起最后一次勇气，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方蔚然稍一停顿，随后浅笑着看着她：“你不是我女朋友吗？”
瑠夏更惊了：“你是认真的？”
“你觉得我不是认真的？”
“不是——我——我——”
瑠夏舌头都快打结，方蔚然很有耐心地看着她，轻声说着：“我以为我表达的很明显了。”
“不明显，哪里明显了……”瑠夏有些委屈。
方蔚然眼眸微敛，暗深似海。
他双手捧住瑠夏的脸，倾身吻上去。
瑠夏的心跳霎时间停止。
而后，方蔚然退开一点，在她唇边低声问：“现在够明显了吗？”
瑠夏微微抿唇，然后摇头。
方蔚然似乎是有点儿无奈，将她搂到怀里，抱紧了说：“川岛瑠夏，我喜欢你。可能……比你喜欢我还要喜欢你。”
这真的就像是一个很美好的梦境，美得瑠夏下意识地就呜咽哭出声来。
“你是不是骗我……”
“没有，没有骗你。”
“可是……”
为什么她以前都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感觉这么不真实……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单恋，一直以为他在自己身边所做的事，都是因为他是她的助理……
“对不起，之前我明知你对我的感情却不回应，让你伤心难过那么久。可是我对你是真的，喜欢你是真的，为了你辞职是真的，只想每天陪在你身边也是真的。”
瑠夏掉着眼泪问：“那你为什么现在才说……你都不知道我今天……我今天是准备跟你要一个答案然后死心的……”
方蔚然心底一疼，将瑠夏搂紧在怀。
他坦诚道：“因为之前，我觉得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不会有结果。但是现在，我想拼一把。”
“我想跟你在一起，想在你的身边，不再是以你助理的身份，而是你的……男人。”
她的……男人……
瑠夏哭得更大声了，伸手回抱住方蔚然。
原来这不是梦。
可是这真的太不真实。
以至于后来两人亲吻，一路吻到卧室——
瑠夏都还是感觉不真实。
寂静的夜晚，四周似乎没有别的多余的声音。
所以瑠夏能很清晰地听到自己所爱的这个男人的低chuan声，每一声，都那么致命。
她的一颗心也悬至半空，由他带领，去往另一个世界。
在那儿，他们都是深爱着彼此，在那儿，他们只有彼此。
瑠夏还是在方蔚然家睡了一晚上。
在他们一时忘情之后，方蔚然将瑠夏哄睡，然后在凌晨的时候，去了一趟医院。
父亲没事，母亲也已经在陪床上睡着，他才放心地离开。
再回到家，他再重新陪在沉睡的瑠夏身边。
天亮的时候，瑠夏先醒。
映入眼帘的是方蔚然熟睡的俊脸，只是一夜，他的下巴就已经冒出些青茬。
她现在终于相信，她不是在做梦。
她倔强爱了这么久的男人，原来也在那么倔强地爱着自己。
瑠夏偷偷去亲方蔚然的下巴。
有些痒，方蔚然醒了。
他先将她搂到怀里，眼睛却还闭着，哑着嗓子问：“醒了？不再多睡会？”
瑠夏什么都没说，像个小孩一样往他怀里钻。
这样恬静的早晨，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向往。
昨天的这个晚上，算是瑠夏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夜晚，对于苏栖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一个晚上——
苏栖生了。
这是瑠夏起床后，打开手机看到苏栖产后给她发的信息，她才知道的。
苏栖竟然生了，生了个大胖小子——
她昨天下午才见过苏栖，当时她肚子里那小宝宝一点动静都没有，没想到一夜过去，竟然都已经出来了——
瑠夏兴奋得不行，如果可以，她现在就想直接飞回去看望苏栖和她儿子。
方蔚然知道她心急如焚，就打算陪她一起回去。
他们先收拾了一下，去了趟医院，给在医院的父母送去早餐。
打过招呼后，方蔚然开车，陪瑠夏回去看刚生产完的苏栖。
早晨的阳光很好，从云层中倾洒下来，让这世界看着像是充满光明。
有人在这样的光茫中迎接新生命的到来，有人在这样的光茫中，迎接未知而幸福的新生活。
未来怎么样，谁都不知道。
可是再怎么样，都不该因为那些未知，而放弃现在。
车在马路上缓慢行驶，瑠夏转头去看身旁这个男人的侧脸，忽然间相信，他们的未来，一定会是很好很好的。
她相信。
他肯定，也这样相信。
☆、番外 慕夏x傅念西
番外青梅竹马二三事
1
方慕夏出生的时候，所有见到的人都夸她长得漂亮可爱。
当时去医院看孩子，苏栖对自己两岁的儿子说：“小醋，你看看小妹妹，多可爱。”
傅念西勉强看了一眼，随后别开眼，不大流利地嘟囔一句：“才不可爱。”
2
傅念西打小就不喜欢女孩子，他妹妹傅念苏天天闹腾，特别聒噪，从上幼儿园开始就要他在她后面给她擦屁-股——
傅念苏不是抢了班上小男生的棒棒糖，就是跟别班的小男生抢玩具打起来，傅念西作为哥哥，都得出面帮忙解决。
所以，在傅念西的认知里，女孩子是一种很麻烦很烦人的物种。
然后没多久，他就更加确信这一点——
比他小了两岁的方慕夏也来读幼儿园了。
傅念西从给一个妹妹擦屁-股变成了给两个妹妹擦屁-股，每天放学还得领着两个小妹妹一起回家……
他真的迫切希望自己赶紧上小学，离开这两个妹妹。
3
傅念西在小学幸福地度过了一年级。
可惜好景不长。
二年级时，傅念苏来了。
三年级时，方慕夏来了。
还好，这两个妹妹稍微比幼儿园时期懂事了一些，但是每个晚上，他都要给她们两补习。
这两个小女孩，每天都不好好读书，学习成绩不是一般的差。
终于，初中。
已经初三的傅念西已经初具少年模样，跟他爸也越来越像。
有时两家聚会，瑠夏都会打趣：“栖栖你儿子又帅了一点，以后一定要留给我当女婿啊。”
大人都在笑，稍微有了一点少男心思的傅念西偷偷去看在和傅念苏一块玩娃娃的方慕夏——
还是算了吧，他不喜欢这么幼稚的小女孩。
都读初一了，还在玩娃娃。
跟他那读了初二的妹妹一样幼稚。
傅念西初三毕业的夏天，傅念苏和方慕夏一块报了钢琴班学钢琴。
她们年龄相仿，从小到大都在一块学舞蹈学书法，但是学的都不好。
在这方面，她们非常的旗鼓相当。
苏栖和瑠夏都不相信自己的女儿竟然会没有一点艺术细胞，于是在这个夏天，她们送两个女孩去学了钢琴。
这个暑假的每个下午，在楼上看书的傅念西都会听到楼下异常难听的钢琴声。
刚开始他是真的忍受不了，后来发觉，钢琴声好像稍微好听了那么一点，再后来，又发觉好像有调了。
当钢琴曲的每个音符连成串时，傅念西听出那是首很有名的曲子，《致爱丽丝》。
他循声下楼，看到的是坐在钢琴前，认真弹奏的方慕夏。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当初那个总往他身边凑的蹒跚学步的小女孩，现在已经长大。
背影单薄，腰肢纤细，乌黑的头发披在肩上，是最清甜的少女模样。
在这时候，傅念西不禁想起方慕夏妈妈的那一句玩笑话——
“以后一定要留给我当女婿啊。”
十六岁，傅念西情窦初开。
4
方慕夏要高考那一年，因为成绩实在上不去，选择了艺考。
但是艺考也需要文化课成绩，她急需找个家教恶补。
上一年，傅念苏艺考的时候偷偷暗恋自己的文化课家教，闹出不小风波，这一年，谁都不敢再给方慕夏找家教。
于是，已经在国外读大学的傅念西利用假期急匆匆赶来，将一大批的辅导书和自己当年做的笔记丢到方慕夏面前。
方慕夏翻着这些详细的笔记，不禁咋舌：“你一个学霸也做笔记？”
已经成年的傅念西只清淡地应：“给你准备的。”
方慕夏偷偷扯着傅念西的衣袖，偷笑着问：“你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有没有……”
想我啊。
傅念西挑眉，方慕夏话到嘴边就改了口：“早恋。你有没有早恋，叔叔阿姨可说了，现在不允许早恋的。”
看方慕夏这偷偷摸摸的模样，傅念西定眸瞧着她，似笑非笑地说：“我今年二十，比你大两岁，早就成年了。”
方慕夏：0.0
傅念西：“所以，我谈恋爱，不算是早恋。”
方慕夏马上流露出难过的情绪，眼巴巴望着傅念西：“那你……是真的找了个金发碧眼的女朋友吗……”
“这是你现在该考虑的？你现在要考虑的难道不是把这一堆书全部看完？”
凶巴巴的语气。
方慕夏委屈。
傅念西停顿一下，问：“难道你不想再跟我读一所学校？”
方慕夏顿时有了学习的动力，冲傅念西甜甜一笑：“要！我一定要跟着你！我要每天看着你，才不让你有机会去找外国人当女朋友！”
傅念西想笑。
他想说在外国，在他们学校，并不是只有外国人，也有留学的中国人，也有华侨。
但是这些，他还是不准备说了，免得这个小姑娘乱想。
他不会喜欢别人，他只喜欢她。
方慕夏经过一番刻苦的学习，通过了艺考。
虽然没有考上傅念西的学校，但是他们在同一个国家，同一个城市。
方慕夏在钢琴方面很有天赋，在校时就已经崭露头角，经常参加大大小小的演奏会。
而她的每场演出，傅念西无论多忙，都会到场，看自己喜欢的女孩在舞台上发光发亮。
在异国他乡，两人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
5
傅念西和方慕夏准备结婚的时候，傅念苏哭得最惨。
“我哥不是人啊，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竟然就把我最好的朋友给拐走了……”
瑠夏笑得特开心：“我就说小醋以后会是我女婿，当时他一出生，我就知道了。”
方慕夏：？
妈，那时好像还没我呢吧……
6
傅念西和方慕夏结婚了。
从青梅竹马，到携手到老，白发苍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