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吩咐回来,便是天冷着,孙妈妈也累的一头汗。不过进屋的她,脸色有些差。
夏荷过去扶她,担忧问道,“孙妈妈身子还好吧。要不你也去歇会儿,老太太这儿有我们伺候呢。”
孙妈妈摆摆手。老太太便担忧看着她,“这两天你没日没夜的伺候我,也没好好合眼,我好多了。你回去歇着吧。”
孙妈妈只比老太太小五六岁,笑道,“奴婢没事。只是…。”
老太太眉头一陇,“又出什么事了?”
孙妈妈叹息一声。先是望了安容一眼才道,“还是芍药那被风吹走的肚兜,老太太,您也知道外面流言蜚语,传的快,变的也快,不知道怎么的外面传着传着,肚兜成四姑娘的了。”
安容正吃着果子,听了孙妈妈的话,猛然一个咕隆,一颗果子没咬,就直接吞了下去。
脸涨成了紫红色。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流言,就算传也不用传的这么离谱吧,芍药的肚兜都传成了她的,安容一张脸火辣辣的烧着。
老太太气的直咳嗽,安容忙帮着她拍后背,宽慰道,“祖母,您别担心,假的真不了。”
老太太能不担心吗,就算那肚兜不是安容的,可是被人这样传过来议过去,假的也变成了真的了,女儿家的贴身之物,外人不可触碰,便是议论也不行!
本来老太太不恼芍药,这会儿也气上了,笨手笨脚的,连个衣裳都晾不好,凭白惹出来这么多糟心事。
可是昨天没罚芍药,今儿再迁怒,有损老太太威严,老太太气的头疼。
安容也犯难啊,三人成虎,众议成林,流言毁起一个人来那太容易了,可是她能怎么办,还能出去澄清吗,能拿着自己的肚兜去跟芍药的肚兜对比吗?安容想想都能吐血了。
正好这时,外面小丫鬟进来禀告,“四姑娘,清和郡主和弋阳郡主给您送云锦来了。”
安容微微一怔。
老太太看着安容,问道,“给你送云锦?”
云锦乃是皇宫御用或者赏赐功臣之物,虽说也能买的到,但是价格极其昂贵,而且不是等闲之人能穿戴的,便是家财万贯的皇商,除非皇上赏赐,也不得用云锦。
安容也只有几套云锦衣裳,还是因为救过太后,太后赏赐给她的,那会儿傻,还分给了沈安玉她们。
“那天去长公主府,提醒她金叶锦和盐引有关,长公主和清和郡主得了皇上赏赐的绸缎,清和郡主为了感谢我,特地给我留了一匹云锦,之前梅花宴上说让我带回来,后来大哥出事,我匆匆忙赶去琼山书院,忘了拿,没想到清和郡主还特地给我送了来,”安容解释道。
老太太笑着,摆手道,“原来是因为这个,之前长驸马替你爹求情,这情分都还没来得及谢呢。”
老太太说完,吩咐红袖道,“让厨房多做些糕点,好好招待两位郡主。”
安容去迎接两位郡主,才出二门,便见到了清和郡主和弋阳郡主。
安容福身行礼,清和郡主赶忙扶起她来,嗔笑道,“这又没有外人,咱们姐妹间还讲什么虚礼,那日你匆匆忙离开,我们都没好好赏梅花。”
清和郡主一脸惋惜道。
弋阳郡主走过来,撅着嘴,不满道,“就是,你走后,我们都替你担心,都没好好玩,你大哥他没事吧?”
安容摇了摇头,笑道,“没事,是下人传错了话,我大哥没有摔断胳膊,只是有些拉伤,脸蹭伤了些。”
“脸啊,”弋阳郡主睁大双眼,“那怎么办,太后那里没有祛疤良药,会不会留疤?”
安容继续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已经调制了一些祛疤药给大哥送去,希望有效。”
“你还会调制祛疤药膏?”弋阳郡主眼珠子越睁越亮,眸底写满了不敢置信。“我要瞧瞧。”
清和郡主推了弋阳郡主一下,嗔笑道,“你可别忘了,柳记药铺的药丸秘方可都是出自安容之手呢,她手里有祛疤良药有什么好稀奇的,就是调制…我也想看看了。”
安容眼神囧了,还以为清和郡主慧眼识珠。知道她非同一般。没想到话锋一转,竟然是秘方很好,她不怎么样。这也太打击人了吧?
两人一定要看安容调制的祛疤药膏,安容没辄,只能领着两人朝玲珑苑走去。
老实说,她很不想给人瞧的。她最成功的药膏送去了琼山书院,剩下的都是狗皮膏药和接近狗屁膏药。
没看。就这样打击人了,看了,安容想想那场景,就忍不住想抚额。
半道上。清和郡主看着安容,问道,“沈大姑娘和沈三姑娘没事吧?那日梅花宴。是府上照应不周,才让她们被人下了药。娘亲已经查了两天了,可惜一点头绪也没有,外面都在传,你大姐姐要嫁给宣平侯世子做平妻,是这样吗?”
看着清和郡主略带歉意的眼神,安容唇瓣抿了抿,很想说,其实她和长公主根本无需觉得愧疚,这一切根本就是沈安芸自己算计的,她得偿所愿了,却让别人心怀愧疚。
“梅花宴上的事,是我大姐姐自己的错,她不该私自给宣平侯府少爷递信条,结果才出了那样的事,”安容想了想,道。
弋阳郡主把玩着绣帕道,“话是这样说不错,可是传出去脸上总不大好听,而且是做平妻,说的好听是妻,可是距离嫡妻还差好一大截呢。”
安容眼睑低垂,人家志在于此,别人再惋惜也没有用,而且她之前是嫁给宣平侯府二少爷做嫡妻,现在给宣平侯世子做平妻,以上一世和这一世她的手段来看,不论谁做正妻,都要吃不小的苦头。
“好好的梅花宴最后闹出这样的事来,最后大家都心有余悸,明天的梅花宴该怎么办啊,不知道会不会受影响,”弋阳郡主忧愁道。
清和郡主眼神微黯,随即笑道,“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的,母妃说了,来年不许递纸条,不说这事了,安容,母妃听说你三姐姐落水受了伤寒,还发起了高烧,没事了吧?”
“劳长公主挂心,都没事了,”安容点头道。
“那就好,”清和郡主放心道,其实她们今儿来送云锦,只是寻个由头好来打听些事,不然娘亲会心愧不安了。
弋阳郡主心思活乏,一路蹦蹦跳跳的,一会儿玩玩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看着被风刮的乱飞的落叶,弋阳郡主忽然想到什么,秀眉轻挑,笑的贼兮兮的,“安容姐姐,那被风刮跑的肚兜到底是不是你的啊?”
安容默默的举起三个指头,言真意切,“真不是我的,我发誓。”
弋阳郡主咯咯捂嘴笑,“我也觉得不大可能,要是你的肚兜被吹跑了,府里还赶紧去寻回来啊,只是听说那肚兜是绸缎的,不像是丫鬟之物,又是玲珑苑飞出去的,所以大家就猜测是你的了。”
果然,肚兜最后传成她的是有理由的。
玲珑阁里有不少绸缎,有些用来给她做鞋底,有些给她做衣裳,余下的布料块头太小,丫鬟见丢了可惜,就拿来做些小物件,比如荷包啊,肚兜啊,袜子啊。
安容决定好好训斥芍药,以后肚兜上必须绣上自己的名字!
可是一进屋,丫鬟就福身道,“姑娘,芍药她偷偷溜出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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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丫鬟有点儿奇葩。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亲们手里还有粉红的,就赶紧丢吧,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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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豆芽
安容皱眉头,“她不是连院门都不敢出吗,怎么出府了?”
丫鬟想笑不敢笑,憋的很辛苦,“芍药听说她被吹跑的肚兜,被人传成姑娘的,她说不能连累姑娘清誉受损,她要去和李黑将军说清楚这事…。”
“然后她就偷溜出府了?”安容觉得头有些晕,遇到这样脑袋缺弦的丫鬟,主子也伤不起啊。
武安侯府沈四姑娘的丫鬟去找李黑将军要肚兜,绝对会成为京都新的话题,估计传播程度,直接高过沈大姑娘七天后嫁给宣平侯世子做平妻。
清和郡主和弋阳郡主已经笑的腮帮子疼了,这样有趣又倒霉的丫鬟,怎么她们就没有呢?
鉴于芍药溜出府已经有一会儿了,让人去逮回来也不成了,安容就听之任之了。
上了二楼,弋阳郡主就嚷嚷着要看祛疤良药,安容没敢告诉她,那叫舒痕膏。
瞅着桌子上摆着的两胭脂盒,那一团黑,和一团灰,弋阳郡主直接无视了,扭头望着安容,“祛疤药膏呢?”
安容差点吐血,伸手挨个的指,斩钉截铁道,“就是这两个啊。”
弋阳郡主闪亮的眼睛黯淡再黯淡,最后挨着清和郡主坐下,很突兀的把话题岔开,“这糕点瞧着味道就不错,色香味俱全。”
那个色字,咬的格外的清晰。
说完,不用安容招呼,拿起来就啃,一边侧过脸摆手,“把那啥药膏拿开,我一想到往脸上抹。我这小心肝就慎的慌,影响食欲。”
清和郡主也不见外,一边抖肩膀,一边啃糕点,“味道真的很不错。”
几个丫鬟差点笑抽风,憋着忍着到一旁才笑出声来。
安容脸耷拉着,一群没眼光的。看东西不能只看外表好么。你们知道这一盒子值多少银子么?有市无价!
安容坐下来,和她们一起品尝糕点,很快。弋阳郡主就出馊主意了。
“安容姐姐,那日沈二少爷的菜我都没尝到,”弋阳郡主撅着嘴道。
安容挑眉,弋阳这样抱怨。不会是想要二哥给她做菜吧?
额下有黑线滑下,安容伸手一抹。“怎么会没尝到,不是一人一筷子吗?”
“是啊,”弋阳郡主点头,颇惆怅道。“可是那天我夹菜的时候,手一抖,菜全掉桌子上了。我都没吃到。”
清和郡主则在一旁笑道,“沈二少爷简直是京都传奇了。诗画双绝,就连厨艺都堪比大厨,还帮着琼山书院从高山引水,出手又一掷千金,就连他戴着面具的样子都格外的吸引人,你不知道,现在京都好多世家少爷都喜欢戴面具了。”
安容很凌乱,但她不得不故作镇定。
一群盲目从众的世家少爷,你们越是这样传,二哥压力越大啊,依着他的性子,估摸着不达到外面传的那样,他是不出府了。
弋阳郡主巴巴的望着安容,一脸可怜兮兮,嘴馋的模样,安容忍不住打击她道,“不知道的还以为瑞亲王府不给你吃的呢,赶明儿我去找王妃告状去。”
弋阳郡主眉头一挑,丝毫不在意,“这你就不知道了,我跟母妃说了梅花宴上的事,母妃对你二哥会厨艺也很诧异呢,她还说要是有机会,倒想尝一尝,我要是拎几个小菜回去,她才不会怪我呢,当然了,我不能告诉母妃,是我自己要求的。”
安容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扭眉瞅着弋阳郡主,安容惊叹道,“你不知道,我二哥会厨艺的事,我也是在梅花宴上才知道,祖母是病了,没敢告诉她,估摸着二哥得挨骂。”
“为什么要骂他?”弋阳郡主不解的看着安容,“他又没有耽误学业,诗画双绝还不满意呢?你二哥也太深藏不露了,估计还会很多你不知道的东西。”
安容默。
清和郡主也望着安容,她也想尝尝名誉京都的沈二少爷做的菜,满满一桌子,想想就口齿生津了。
两人也知道这样要求有些失礼,所以才求安容,做哥哥的给妹妹做几个小菜不算什么,她们只是顺带吃两口。
到底谁顺带啊,安容哭笑不得。
想着沈安芸和沈安姒的事,安容觉得武安侯府愧对长公主府啊,只能略微炒几个小菜弥补一下了。
安容写了封信,让海棠送西苑去。
再说,沈安闵在书房里,看书看的快走火入魔了,虽然双眼黑肿,但是格外的精神,以前浑浑噩噩,不知道读书之妙处,这会儿钻研了两天,果然其乐无穷。
专心致志到丫鬟敲门都没听见,倒是把一旁睡着的小厮给惊醒了,忙去开了门。
取了信,打着哈欠递到沈安闵跟前,道,“少爷,这是四姑娘给你写的信。”
沈安闵扭了扭眉头,接过信,一目十行的扫过去,随即笑的很大声,酣畅淋漓。
总算找到一点点的成就感了,安容不会厨艺。
“去,告诉厨房一声,本少爷今儿要大展厨艺!”沈安闵吩咐道。
说完,沈安闵转身便走,想到什么,又转身把那本没看完的书拿着一起去了厨房。
小厮一脸黑线,以前二少爷为了做菜,丢了书就跑的,何时会回头取书啊?
玲珑阁,清和郡主和弋阳郡主在逗雪团玩,那个羡慕妒忌啊,这样可爱的狗,她们也想要,回头一定要跟太后说一声,进贡的狗,给她们留一只。
弋阳郡主瞧见小九脖子上挂着银链子,眼珠子睁的圆圆的,“好爱俏的鸽子,好可爱。”
清和郡主伸手去摸小九,道,“回去我也要养两只鸽子,这是信鸽吗,往后我们可以用信鸽聊天。”
“对啊,”弋阳郡主一双眼睛蹦出光来。
安容没好意思说,这是别人的鸽子,不过对于用信鸽聊天,她是绝对赞同的,方便、迅速。
正给鸽子喂吃的,楼梯口传来噔噔噔声,丫鬟拎着食盒上来。
“四姑娘,二少爷让奴婢把菜送来了,”丫鬟笑道。
秋菊接了食盒,把里面四个菜端出来。
丫鬟则在一旁道,“二少爷怕几位饿着了,就先做了几个小菜,先开开胃,一会儿再送上他的拿手菜。”
安容望着桌子上的菜:鱼香肉丝、小炒白菜、清汤银耳、肉炒豆芽。
且不说味道,光是菜色,就不一般了。
后面还有拿手菜,难怪三叔三婶没事就骂他,不务正业。
活该。
安容在想这些,清和郡主和弋阳郡主则惊叹,“居然有豆芽?”
安容看着那一盘子豆芽,忍不住抚额,豆五禀告她,豆芽长了一些,她吩咐豆五把豆芽送一部分去西苑给沈安溪开胃,估摸着全在这儿了。
“府上弄了些豆芽,你们尝尝味道怎么样,”安容请两人落座。
弋阳郡主伸手拿起筷子,不拘谨的夹了一筷子,尝过后,连连点头,“我觉得比我吃过的御膳还要好。”
“真的很好吃,”清和郡主也是连连点头。
安容也尝了尝,方才笑道,“那我替我二哥谢谢你们的夸赞。”
弋阳郡主望着安容,抿唇道,“为什么冬天也有豆芽?”
安容笑道,“我让下人自己培养的,这是长的快的,就先挑出来吃了,不过豆芽长的快,明儿估计就不少了,我让人送去给你们,让王妃和长公主也尝尝鲜。”
“这多不好意思啊,”弋阳郡主红着脸道。
安容咯咯笑,她让豆五培育了很多豆芽,绝对够吃,冬日里没什么蔬菜,拿来做人情也是好的啊。
四盘子菜见底了,沈安闵所谓的拿手菜才姗姗来迟。
醋熘鸡、板栗烧鸡、荷叶肉、落叶琵琶虾、珊瑚金钩、冬笋牛肉…
三大食盒端出来,摆在桌子上,惊呆了包括安容在内的所有人。
送菜来的丫鬟笑道,“二少爷说,时间仓促,就随意准备了些,四姑娘要是想吃,要提前跟他说一声。”
安容怔怔的看着桌子上的菜,摸了摸肚子,还好,方才她吃的不多。
弋阳郡主想哭,恨恨的看着安容,一脸你方才一个劲的给我夹菜,果然没安好心的表情,别说黄河,安容是跳进什么河也洗不清了,她是无辜的,她只是好客了那么一些些而已。
“我不管,方才你给我夹了好多菜,我肚子快饱了,这么多好吃的我肯定吃不了一点点了,回头我还来蹭你一顿饭,”弋阳郡主耍无赖道。
安容投降,“是,随便你来蹭饭。”
可是很快,安容又后悔了,谁说肚子快饱了,快吃不下了,吃的最多的就是她了。
一顿饭吃的大家肚子圆滚滚的,歇了好半天,弋阳郡主才站起来,“不行了,吃太多了,清和,咱们边溜食边出府吧?”
安容也觉得有遛食的必要,不然积了食就不好了。
一边走一边逛,安容送清和郡主和弋阳郡主到大门。
等清和郡主上了马车,弋阳郡主用小眼神盯着安容,见安容傻望着她,弋阳郡主手伸着,“我替我大哥要的扇子呢?”
安容先是一鄂,随即假咳一声,一脸无辜歉意的看着弋阳郡主,“我不是故意的,但我确确实实给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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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姑母
弋阳郡主柳眉倒竖,腮帮子鼓的圆圆的,“我就知道我来半天你都没提这事,肯定是忘记了,果不其然。”
安容尴尬的直挠额头,她是真把折扇的事给忘记了,忙赔礼道歉。
“明儿,最晚后天,我一定把折扇给你送去,”安容拍着胸脯保证。
弋阳郡主望着安容,在犹豫要不要相信她,或者让她发个誓什么的,最后撅嘴道,“这回千万千万不能忘记了啊,不然我就去太后跟前告你状了。”
安容点头如捣蒜。
弋阳郡主这才心满意满的爬上了马车,给安容摇手再见。
看着弋阳郡主那白皙如玉精致的脸庞上,灿烂的笑意,安容明媚的心情中带着一丝忧愁。
弋阳郡主真的好像喜欢上二哥了,只是王爷王妃能同意吗?愁啊!
安容轻声一叹,正要转身,却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安容便停下脚步,寻声望去。
只见由远及近的马车上,上面写着个字:刘。
安容眉头轻皱了皱,犹豫着是进府好还是站在这里迎接。
很快,马车就停了下来。
车帘掀开,走出来一个年约三十二三的夫人,朴素的着装,头上也没什么珠钗,面色还略带苍白,不过衣裳洗的很干净,瞧着还算舒适。
站在车辕上,她瞧见安容,微微一怔,赶紧下车道,“这大冷的天,你怎么不在屋子里待着,府上要来客吗?”
说完,她脸色闪过尴尬。要是安容迎接客人,她在这里好像不大合适。
安容看着那马车,有些破烂了,估计会蹿寒风,眸底闪过一抹同情之色,回道,“刚送弋阳郡主和清和郡主走。”
大姑奶奶闻言松了口气。生怕自己回来的不合时宜。撞到了贵客,给府上丢脸。
没错,这位就是武安侯府大姑奶奶。老太爷三个女儿中最大的一个,夫家姓刘。
看着她那一身朴素的打扮,连身边伺候的丫鬟都比不上,着实叫人心酸。
老太爷一辈子就三个女儿。全是庶出,老太太没有女儿。将她们都视如己出,尤其是大姑奶奶,更是养在膝下,给她挑选的亲事。也是三位姑奶奶中最好的一个,是安怀侯府嫡次子。
可惜,六年前。安怀侯得罪了皇上,侯爵封号被收了回去。刘家可以说是一夜之间就败落了。
要说她也不至于沦落到这样的地步,武安侯府的陪嫁,那是足够出嫁的女儿衣食无忧一辈子的。
可是就有那么傻的,拿自己的陪嫁出来帮着打点上下,可也不想想,皇上生气了,谁敢求情,最后陪嫁败光,不得不回来求老太太。
老太太没想到自己教出的女儿会这么的傻,让她回去提分家,也迟迟没音讯。
每次回来,除了哭还是哭,老太太年纪大了,受不得眼泪啊,对她是越来越不耐烦。
有时候她递帖子回来,大夫人看都不看一眼,直接丢了出去,所以她回来都不送请帖。
左右大姑奶奶回门,下人也不怎么敢拦着她,毕竟是老太太可心疼的,老太太恼她是一回事,大夫人慢待她又是一回事,他们做下人的可不能真当她是那穷亲戚,几个铜板就打发了。
去禀告老太太,老太太大多时候是见她的,一来是心疼她,二来就是顾忌侯府名声了,姑奶奶回门,被拒之门外,叫人笑话啊。
安容还记得小的时候,她穿戴华贵的样子,送她吃的玩的,对她也是尽心疼爱。
只是后来就没有了,因为没钱,买的东西没有府里的精致,不好送出手,对她们也就疏远了。
“老太太身子还好吧,”站在门外,顶着寒风,大姑奶奶问道。
安容见她都没有戴披风,替她凉的慌,不过想到老太太不大愿意见她,提醒道,“大姑母,祖母身子不适呢,估计不会见你。”
大姑奶奶眼神一黯,轻叹道,“我也知道自己招人烦,可是今儿姑母找你祖母有事,侯府最近出了不少事,我也听说了。”
安容轻耸肩膀,以她对大姑奶奶的了解,要是没事,她也不会回来,羞于见老太太啊。
松鹤院的丫鬟瞧见她进来,都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大姑奶奶的脸有些火辣辣的,安容望着她,心中叹息。
孙妈妈瞧见她,眉头微蹙了蹙,随即笑道,“大姑奶奶回来了啊,方才老太太还提及你,估摸着这两天你该来了,让奴婢去取二百两,老太太身子不适,就不见您了,奴婢这就去…。”
孙妈妈这么说,大姑奶奶的脸更热的慌,像是个乞丐回来要饭一般,可是她除了道谢,没别的可说的了。
“我去见见老太太,我不闹她,”大姑奶奶低声道。
孙妈妈让她等着,先进屋禀告一声,方才让她进去。
老太太靠在大迎枕上,丫鬟伺候在一旁,看着丫鬟头上戴的饰物,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大姑奶奶越发觉得心塞。
等她见了礼后,孙妈妈搬了凳子来,她才坐下。
“老太太身子可好些了?”大姑奶奶关切的问道。
老太太看着她那一身打扮,眉头蹙拢了些,“老太爷生前,最满意的就是你的亲事了,没想到最后却…。”
大姑奶奶眼眶顿时一红,这门亲事确实不错,她也着实享了几年福,可惜,“是女儿福薄。”
老太太见她这样,就一肚子火气,“什么福薄,好好的福气都是被你自己折腾没的,六年了,刘家分了没有,我给你的那些钱,是不是又贴补他们刘家那群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老爷们了?!”
大姑奶奶不说话。算是默认了,气的老太太直皱眉。
孙妈妈赶紧劝老太太别生气,一边对着大姑奶奶道,“老太太切忌动怒,大姑奶奶若是真孝顺,就听老太太的话,回去把家分了。你这样。叫老太太如何帮你,莫不是又跟前年一样,给大姑爷谋了个差事。转过脸,就成刘大老爷了。”
对于刘老夫人偏心,舍得前途无量的小儿子,去将就大儿子的行为。要是换做别人,心都不知道寒成什么样儿了。也就大姑爷愚孝,愚孝的老太太恨不得拿拐杖敲死他。
他刘大老爷没有泰山了吗,刘大太太没有娘家了吗,侯府帮着出了力。最后得便宜的全是他,那回气的侯爷差点吐血。
侯爷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转过头就让刘大老爷回家抱孩子去了。对大姑奶奶也没了好脸色,再不许大姑爷迈进侯府一步。
老太太那句话说的不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人,都是烂泥扶不上墙。
孙妈妈也不待见她了,当年可是把她也当做女儿看待的。
对于大姑奶奶这么傻的行为,安容也颇有怨言,因为老太太曾说过,她跟她很像,安容对着铜镜,从头扫到尾,她们哪里像了,半点相像的地方都没有!
可是安容却不得不承认,上一世的自己哪里比她精明了,所以这会儿瞧见她红着眼眶的样子,心底越发恼怒。
为什么侯府其他女儿一个比一个精明,她们就变的这么傻了呢?
安容扭眉瞅着大姑奶奶,只听她哭道,“母亲,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我快坚持不下去了,府上的老爷除了读书还是读书,都靠我们几个媳妇撑着,”
大姑奶奶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大哥和三弟都升了官,正蒙圣宠,能不能帮着说句好话,我不求安怀侯府能复爵,只希望能有个一官半职,哪怕是外放,去边关,去苦寒之地,只求能找点事做,别在日日酗酒…。”
“日日酗酒?就凭大姑爷一杯倒的酒量,他就是想日日酗酒,怎么酗?他几时有想做官的心了,到手的官职都能拱手让人,”老太太冷笑道,“又是你那婆婆和大嫂弟妹逼你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