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他的目光却似有意若无意地落在韩素身上,隐约间可见其期待。
皆因这套百霞衣原是女子样式的法衣,因而即便这法衣再好,男修要来也是无用的。此间却是男多女少,便有几个女修士,修为也并不高。而韩素的修为那伙计却无法看透,她的气势更非凡俗,因此他自然便对韩素多了几分期待。
可惜直到他再三将这法衣夸了几遍,包括韩素在内,依旧是无一人生出要购买这件法衣的意向。伙计便不再纠缠在这法衣之上,转而推销起了其它的中品法衣。
修仙界虽是男多女少,然而在这七宝阁出售的法衣当中却以女式法衣为多,可见女子偏爱华美衣装,不论仙凡皆是一样。
而在七宝阁的第一层法衣售卖区中,可以够得上上品法器级别的成套法衣更是只有百霞衣这一套而已。
韩素又多停留得一阵,心中便渐渐有了几分心得。
在这海外修仙界,灵石是通用货币,这自然区分于俗世的金银,也不同于仙界众人使用的仙石。
金银是俗物,除去因为质地坚硬,外观华美,数量稀少等原因而成为俗世通用货币外,其实并无太大用处。不过倘若有数量绝大的金银,倒是可以提炼出一丝精金或玄银出来,此两类物种虽可由金银提炼而出,但因为发生了彻底的质变,其实已经不能用普通金银来衡量其价值了,倘若数量足够,则可用来炼制法器,是炼制下品与中品法器的一种材料。至于最后成品到底是下品还是中品,便要看炼器师的手艺与水平。
而灵石和仙石却不同,仙石不必说,方寻曾经提起过,每一块仙石都是由精纯仙气汇集,内中蕴含的能量凝练无比,而仙石能够成为仙界的通用货币,最大的原因也正在于此。毕竟在仙界,仙气的重要自不必说,单看上一次的仙界大灾劫最初却是由仙气匮乏而起,便可以想见这仙气对仙界众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灵石和仙石的作用其实类似,只不过灵石中蕴含的灵气比起仙气来说太过低等,因此两者完全没有可对比性。
韩素已经见识过下品灵石,虽只称是下品,不过观其色泽鲜艳剔透,其间灵光氤氲,一眼看去比之世俗界的种种珠宝玉石却不知更要炫目多少。至于下品灵石的购买力,她到底只是大致观察过,要真正完全了解却还需花费更多功夫。
走过了法衣区,法器区,丹药区,符篆区,材料区,灵兽区,韩素又来到书简区。这修仙界的书简更与世俗不同,盖因世俗的书简多半是以纸张或竹简制成,而这修仙界的书简却大多是玉简形状。那玉简往往是半尺长、两寸径的圆柱模样,因其多为玉质,便被称为玉简。
而韩素旁观之时只见那玉简上往往光洁一片,从外部观看起来却是半点字迹也看不到的,如此一来,这玉简又是如何记录各种信息而成为修仙界常用书籍材质的呢?而这玉简从外观上看全然就与实心玉柱无甚区别,那修士们又该如何才能读到玉简中记录的各种内容?
这是最令韩素惊奇的一点,她此前走过诸多区域,不论是那些光芒绚烂的法衣还是形状功能俱是特异的法器,都不曾使她脸色变动分毫,然而这玉简却终究让她神色微微闪动了一瞬,其间的惊讶与疑惑虽是极为微淡,然而却清清楚楚被旁边的致和老道察觉了去。
韩素因为心神被玉简吸引,一时便没注意到身旁致和老道脸上一闪而过的思索之色。
第101章 魑魅魍魉山魈(十二...
七宝阁内人来人往,诸般修炼之物琳琅满目。,
韩素站在那占满了整面墙的高大玉简架前,微微抬头,仰视这浩瀚的书海。要说这七宝阁一层中,何物最为吸引她,除却这一整面墙的玉简却再没其它。
知识与传承才是世上最最宝贵的财富,韩素越是秉性骄傲,便越是对各种知识传承充满了尊敬与景仰。
致和老道察言观色,便道:“小友可是想购买玉简?说来这一层的玉简对小友虽是已无大用,但海外颇有几种特色法术却是与天外天有所不同,小友不妨看上一看,便不修行,相互印证借鉴一番也是好的。”
旁边一个伙计便立刻机灵地靠过来,笑对韩素道:“前辈需要哪一方面的玉简,可需晚辈介绍一番?”
在这海外修仙界,修为低者往往称修为高者为前辈,这个与年龄倒无太大关系。韩素今年二十有八,在俗世中已经算是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娘子,但在修仙界却是年轻得很。这伙计的年纪说起来甚至比她还要大上几岁,可观其修为不过是在化气中期徘徊,却要称韩素一声“前辈”。
韩素道:“有何种玉简,不妨说一说。”
伙计甚是欢喜,立即一样一样介绍起来:“好叫前辈知晓,我们七宝阁的玉简俱是分类归置。在这一层,有基础行气功法玉简一百三十六枚,基础法术玉简六百一十八枚,小法术玉简一千一百九十七枚,炼器类玉简八十五枚,炼丹类玉简六十三枚,阵法术数类玉简五十七枚,杂学类玉简一百六十四枚,世界风物各类杂记等玉简则共有三十二种。不知前辈想要哪种?”
韩素便问:“为何此前各类功法等玉简称枚,而风物杂记之类称种,有何区别?”
她这一问虽然暴露了她对常识的无知,不过这伙计在七宝阁做事,平常也见过不少类似的“土包子”,因此神色间丝毫不显诧异,只恭敬道:“前辈不知,这功法类的玉简与杂记类的玉简原本就不同,皆因世间每一种法门都是大道遗音,这其中高下且不论,却都是奔着大道去的,因此具备某种玄奥韵律,普通文字不能记载。如此一来,功法类的玉简便须得由具备一定修为、且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通读该种功法之人使用特殊方法,方才能够将之转录入玉简,以便后来者学习参悟。杂记类玉简却不然,大多只是单纯记录某些事物而已,因而可以随意复制。有这两种区别,功法类玉简方才以枚论数,而杂记类玉简则以种类分置。”
这一番话条理分明,清清楚楚,也是因为这伙计已经不知道对多少人解释过这其中因由的缘故。韩素一听便懂,更注意到他话语中的某个关键词语,不由便问:“转录?复制?二者有何区别?”
伙计笑道:“功法玉简要求较高,不是人人都能制作,但天下间需要功法的修士何其多,这功法玉简倘若不能大量制作,又如何能够满足众多需要功法的修士?于是便有高人创造出转录之法,便是以一枚由高手制作的玉简为母本,再交由其余精通玉简转录之法的修士,使用特殊法门,将玉简内的法门韵律复制下来,这便是转录玉简。转录玉简的品质有高有低,不过前辈只管放心,我们七宝阁一层的功法玉简虽然都是转录而成,但论起精熟度却没有一枚是低于五成的,这其中有些手艺高妙的甚至可以达到七成,前辈买了去,不论是直接用来修行,还是只做体悟参考,都十分有用。”
韩素点头,心里则默默理解着伙计所说之话。
心道:“修行界各种事物浩瀚无边,我不知者果然太多。”
又听伙计道:“前辈若是想要购买母本的玉简,我们七宝阁也是有的。前辈不妨兑换一枚今夜小拍卖会的入场凭证,虽只是小拍卖会,但各种宝物已是尽有,想必不会令前辈失望。”
韩素便道:“既是如此,这凭证应当如何兑换?”
伙计堆笑道:“在我七宝阁,任一柜台都可兑换。普通凭证需一百下品灵石,贵宾凭证需一千下品灵石。”
这个入场价不可谓不贵,韩素有心要长见识,却也不在乎这些。她便又取出一颗珍珠来,递向伙计道:“你且一观,此物价值几何?”
这一回韩素取的是一颗约有龙眼大的粉珍珠,这颗珍珠颜色润泽有如三月桃花,内中粉光涌动,仿佛有无数落英缤纷其中,叫人一眼看去竟仿佛能够嗅到花香。
伙计看了一眼,便道:“这是一颗幻珠罢,具体价值几何晚辈也不能评断,不过前辈若是有意要出售此物,不妨到旁边的寄售区看看。前辈若是不赶时间,可以将此物放到寄售区等待寄售,若是赶时间,直接卖出,我七宝阁也是收的。”
韩素得了这伙计的耐心指点,心中对他也有几分感激。她微微颔首,又问这伙计:“我观郎君气血略有凝滞,经年之前是否受有旧伤?”
伙计不妨她这一问,便怔了一怔,韩素紧接着道:“虽有调养,然则石关不通,冲脉难畅,终归影响修行。”
她说到这里,伙计已是目瞪口呆,更说不出话来了。
韩素一眼就看出了伙计身上的旧伤,全因她剑意敏锐之故,观人积弱,犹如观火,此事虽则不易,但真要仔细论起来,却也并不如何稀奇。皆因这伙计修为低弱,区区化气中期而已,就算比得上凡俗中的先天中期又如何?凡是根基笃实的炼气期修士,只要愿意,要看他一个通透却也只是动念之间的事情。只不过,通常不会有人在这样一个小伙计身上浪费力气。
这伙计原也是心思灵敏之辈,震惊过后心中也是隐有猜测,当即便惊喜又期待地看向韩素,正要说话,又听韩素问:“我欲助你冲关,你可愿意?”
伙计连连点头,心里正想着“这馅饼来得好突然,若是要吃下却难免心中存疑,然而不吃又如何舍得?”,又转着“该寻到哪一处地方,等到哪一时候再来请这位前辈襄助方最为安全”之类的念头,就见眼前一根纤长手指忽地点来。
这手指的来速明明不急不缓,然而伙计看在眼里,却只觉得这根手指仿佛具有魔力,他眼睁睁盯着,身体一动也动不了,只觉得自己明明身处在人声喧闹之处,却仿佛置身真空之中,天上地下,这一刹那,已只余这一根手指!
一指点破时空距离,须臾间已是触至伙计胸腹间石关之处。
便有一股凌厉剑意倏地破体而入,直冲而上,沿着那冲脉的路线以摧枯拉朽之势瞬间击穿石关,震开他体内淤塞经脉。
伙计浑身一颤,再回过神,只见眼前女子淡然而立,她身姿清华,素手虚垂,却仿佛是动也不曾动过一般,倒好像刚才那一指并非是她所出。
伙计瞪大眼睛看着韩素,一时间几乎无法言语。
要一眼看穿他体内存有旧伤当然不难,然而要想在闹市中不做任何准备,便轻松一指点开他体内淤塞的关卡,他却几乎无法想象这是怎样的境界。这伙计多年以来为此所苦,又因修为难以寸进最后不得不卖身入七宝阁,以图积累身家,终至某一日破此关碍。他自然知晓,寻常炼气修士要想助他打通关窍并非不能,却也须得耗费不少真元精气,因而若非是有大好处,一般是无人会愿意为他出手的。
韩素却轻松一指点开他积淤多年的旧关卡,自然不由得这伙计不高看她许多。
韩素自然不知道自己这一指有多惊世骇俗,她的修为虽然还不到炼气中期,然而她的剑意却已经修至化形境界,寻常炼气修士却是不能与她相比的。她又缺乏修行界的各种常识,这一下她以剑意破开伙计体内的旧伤淤塞,因为出手轻松,也只当自己做了件寻常事,便权以此感谢这伙计的耐心相告了。
“石关既通,你此后要再调养想必不难。”韩素说话间向这伙计微微颔首,便往旁边的寄售区行去。
她并没有注意到身后致和老道眼中那掩藏得极好的震惊之色,倒是另一侧楼梯口的一层管事频频向她看来,为她所觉,她便回首向那管事微微致意。
管事惊了一惊,随即抬起手向韩素遥遥一拱。他做得自然,并没有窥视旁人而被发觉的尴尬,脸上更是露出自然的笑容,使人一观之下便生好感。
他示好之意如此明显,韩素也并不是当真不通世务之人,便也回以微笑。
虽是笑意极淡,不过韩素风度俱在,倒也不算失礼。
致和老道便笑道:“小友能得这七宝阁的管事另眼相看,当真不凡。”
韩素收回视线,只说:“道长过于夸张了。”
“小友当真谦逊!”致和老道只是笑道,“适才观得小友竟似是有剑意在身,莫非小友是位剑修?”
韩素停在寄售区前,微微一笑:“确是剑修。”
第102章 魑魅魍魉山魈(十三...
人流来去,起起伏伏,致和老道手持拂尘,微微垂了垂眉。,
种种喧闹人声既似极近,又似极远,带着无数繁华的流光虚虚实实在这一片空间里。
韩素并没有选择寄售,而是直接将珍珠卖出给了七宝阁。她一共卖了五颗珍珠,最后得到二千二百四十块下品灵石。
寄售区的鉴定师将珍珠一颗颗拨开:“黄级三品幻珠一颗,品质中等,价值二百下品灵石;黄级三品幻珠一颗,品质中上,价值二百三十下品灵石;黄级三品魅珠一颗,品质上等,价值三百一十下品灵石;黄级三品噬灵珠一颗,品质中等,价值五百下品灵石…玄级一品,凝水珠一颗,品质中等,价值一千下品灵石。”
末了,鉴定师颇有几分遗憾道:“可惜了这一枚噬灵珠,实在取出得太早了一些,如今这灵珠已经成型,便是要再培养,却也不能了。”他连连摇头,神色间很是惋惜。一边则递出一个储物袋,又道,“你且数数,灵石便在其中,无错便转走罢,切记储物袋须得还我。”
韩素也不知这噬灵珠究竟有何特别,以至于这鉴定师如此惋惜,不过面对这鉴定师,她却不会像面对之前那伙计一般想到哪一处便问到哪一处。皆因这寄售区生意很是火爆,三个鉴定师同时坐镇此处尚且显得忙乱,韩素当然不会在这样的时候失礼地缠根究底,浪费旁人时间。
她心中默默将鉴定师的话语记住,一边接过鉴定师递来的储物袋,将其中灵石转入自己储物袋中。
这倒也有个好处,至少不需将那两千多块灵石叮叮咚咚地摆到柜台上,却是能省掉许多麻烦。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韩素发现自己手头这种石青色储物袋虽说常见,但其实也不是人人都能有的,更是大致明了这两千多块的下品灵石究竟价值几何。
便以储物袋为例,韩素已看到过许多化气期修士或是在背后背了包裹,或是在肩上挂了褡裢,显然就连一个最低级的储物袋也不能得有。她从法器区走过时也有留意,储物袋以内中空间的大小来区分品质高下,最低等的储物袋内中容量不过三尺见方大,售价也需三百下品灵石,而像她如今手头这种丈许见方大小的储物袋则通常售价在一千下品灵石左右。
这样的价格绝不能说便宜,修士修炼处处都要用到灵石,自然不是人人都愿花这种钱的。
经过这一番售卖,韩素手中的珍珠已经只剩三颗了。这三颗珍珠除去扇娘子最先特别介绍过的纳海珠和鸣音珠外,还有一颗聚土珠。当然,阳极珍珠并不能算入其中,因这阳极珍珠当中已经产生真灵,韩素是从未想过要将此物售卖的。
致和老道感慨道:“小友收获果然不错,这许多珍珠可惜事前不曾炼制,否则炼成了法器再来卖,又何止是这个价钱?像那一颗噬灵珠,虽说只是黄级三品的中等品质,可毕竟胜在性质特殊,若是炼成噬灵一类的特殊法器,怕是多少炼气期修士都会趋之若鹜。还有那一颗凝水珠,莫说是炼成极品法器,便是炼成一品、甚至二品的灵器也是有可能的,小友便这般卖掉,当真是亏大了!”
除了储物袋和此前扇娘子的那颗幻海珍珠,韩素还不曾真正接触过旁的法器,此刻听得致和老道提起,她心中也有几分兴致,便难得回他道:“并不可惜,我不会炼器。”
致和老道连连叹息:“何需小友会!老道我却是会的!”
韩素微微一笑,又回到书简区,向那伙计换取了一枚小拍卖会的普通级入场凭证,又购买了一套《海外杂记》、一套《修仙风物》、一套《基础材料大全》,共计花去下品灵石十五颗,果然十分便宜。
她另还购入了一枚《基础御剑术》和一枚《基础煅剑术》的玉简,这两枚玉简却通共花去她一百八十下品灵石,果然很不便宜。
致和老道便问:“小友想要铸剑?可有材料?可需老道帮忙?”
韩素道:“不忙。”
她虽只简单回答了两个字,可致和老道的热情却是半点也不曾受挫。他一路絮絮叨叨,又欲引韩素上七宝阁的二层去。
韩素本来就要到二层去看看,便也并不拒绝。
两人拾阶而上,入得二层一看,倒也与那一层并无太大不同。只是流连在这二层的人数较之一层要稍微少些,更有许多妙龄女修穿梭其间,殷勤招待着在这二层来往的众多修士。
韩素照样是沿着各个区域缓步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书简区,购买了一枚《基础术数要理》、一枚《御剑初解》、一枚《小法术概要》,又买了一套《修仙要闻》、一套《秘事归真》、一套《仙灵纪事》。
这其中,前三枚玉简算是法门要诀类,韩素足足花去七百下品灵石才将其全部买下,后三套不过是纪事类,纵然名字取得好听,但与法门要诀无关,因此十分便宜,只需二十灵石便可全部买下。
最后那一套《仙灵纪事》更与市井间流通的传奇故事颇有类似,里头记录的全是诸般奇诡传说,但要说到这些故事的真实性却是没几个可信的,韩素也不介意这个,她对修行之事了解太少,即便只是看看传奇故事对她来说也未必没有助益。
致和老道笑眯眯地看着她购下诸般物事,末了两人离开七宝阁,致和老道叹息道:“灵石之物,当真是来也容易去更容易,不过区区几枚常见的玉简便花费这许多,不怪说修行四要‘财法侣地’,这‘财’却放在第一位。”
韩素不置可否,只淡淡应了一声算做回答。
致和老道又邀请韩素道:“七宝阁的东西虽是齐全,且品质多有保障,不过内中诸般物件更多却是来自于天外天。如我等海外修士对天外天的东西当然很是向往,不过小友既然原本也正是从天外天而来,倒不如多去看看海外诸般特产,如此便需到众多店铺去逛上一逛了…小友何不同去?”
韩素点头道:“也可。”
两人便又沿着内圈向外逛去,一路上,致和老道十分周到地向韩素解说着各家店铺出售的诸般物件,说得一阵,不经意便问道:“小友既是剑修,如何还去买那小法术概要?若说看看海外的御剑术算是对自身剑法的印证,这小法术却既无多大威力,又数量繁杂扰人心力,老道听闻剑修最是讲究专心一致,一生只修一剑,并不修炼旁的法门,小友倒是有些与众不同。”
韩素听得微微一怔,她承认自己是剑修,只不过是因为她从习武以来便选了剑做兵器,却并不知晓修仙界的剑修究竟应当怎样修行。她以武入道,领悟剑意,更将剑道化入我道,因此也从未想过自己会不是剑修,然而以致和老道的说法来看,这剑修竟是不能修习法术的?
这一方面韩素却早就犯了戒,她早先修炼流水剑法,诸般遇合之后更是领悟水法奥义,后来又有大道种子在她丹田中生发,她使用起诸般水属法术来更是信手拈来,全无滞碍。然而她却从来不觉得这法术与自己的剑道有何冲突,甚至可以说,她领悟水法,原本便因流水剑法而起,两者倘若不能共存,岂不自相矛盾?
韩素暗忖:“说剑修一生只修一剑,倒也不算错。修剑之人自当专心一志,一往无前。倘若三心两意,这也想学,那也要沾,剑意霸道,又如何能容?不过剑意也好,剑道也好,终归都是要以我道为尊,倘若我道不存,又何来剑道?”
她并不因致和老道的话而心生纠结,旁人的剑道如何,她不能知晓,但她自己的剑道她却是可以肯定的。
“触类旁通,道长何以竟以此为奇?”韩素心中所思不过是动念之间,因而稍怔之后她便随口答话。
致和老道打了个哈哈:“是老道我孤陋寡闻了。”
两人边说边走,韩素走了几圈,因为有致和老道在一旁解说,这一番领悟便又不同。
海外之物颇有其特色处,其中又以海中诸般妖兽材料最为突出。
像韩素之前出售的珍珠,便是海外特产之一,还有珍珠蚌壳也颇有许多修士做此买卖。珠蚌是一种上佳的防御性材料,也有人拿珠蚌做了法器,那珠蚌上下两片蚌壳一开一合,既可拿人锁人,也能防御自身,端地十分方便。还有各种鱼类妖兽的鳞片、筋骨,龟类妖兽的甲壳、龟珠,深海之底的重水、冰山之底的冰晶,玄水之中的各种奇花异草等等等等,数量之多,品种之丰,不胜枚举。
韩素行得一阵,买了一艘玉骨舟,小舟缩小时不过核桃大,可以托在掌中,放大后摸约有丈许长,五尺宽,舟中有个小乌篷,舟头还有小摇橹,做得很有几分精致。若是泛舟海上,倒也不乏情调。韩素有意要横渡东海回到中土,虽然自从剑意大进她已有飞行能力,不过人力有时而乏,能有一艘小舟以供歇脚也是好的。
因这小舟不论速度还是防御都只是一般,便只能算作黄级二品,算是一件黄级二品中还算不错的中品法器,作价三百五十下品灵石。
致和老道看得直咋舌,连连道:“小友花灵石的功夫实在了得。”
韩素淡淡一哂,并不答话。
她钱财上的观念还停留在原来,不论是她原先受的教育还是江湖上的习惯,都是讲究重义轻财的。钱财本是身外物,正如李白所说“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韩素与他投契,于钱财一道上更与李白观念相近。当然,此刻初初接触修仙界的她不会真正明白,对大多数修士而言,灵石意味着什么。
又走过一程,韩素又购入了一架碧水鲛绡琴。此琴音色清透,音域宽广,轻轻一拨便似有无数水珠或远或近地跳跃在茫茫大海之上,即便不成曲调,也有韵律。据那店主所言,这碧水鲛绡琴取东海沉水木为基,更以鲛人背筋为弦,由精通音律的三品炼器师精心炼制,其品级已达黄级三品之极限,很是难得。兼且这琴线条优美,琴身上又蒙了鲛绡做装饰,便不说那品级,只看外观和音色,也是一把好琴。
其实这店主的话无疑会有夸张,这琴黄级三品是有,不过也只是三品中的普通品质,达不到极品法器的范畴,不过韩素购琴原本便只是看中了这琴的音色,至于这琴旁的能力她反倒不是如何在意。
凡间又岂能寻到如此音色之琴?即便是有那稀世名琴,也往往会被各家爱琴之人束之高阁,小心珍藏,寻常轻易不现人前,更不用说是拿出来做交易了。韩素当年也雅通琴技,此刻见到如此好琴当然心痒,买下来闲时弹奏一番,也算怡情了。
致和老道很是诧异:“小友不是剑修么?”
韩素恍然想起致和老道此前说过的“剑修一生往往只修一剑”,她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倒不是觉得忠于手中之剑有什么不对,只不过她并不曾受过传统的剑修教育,因此对这个“忠于手中之剑”却又有着不同的理解。然而这理解虽有不同,要她此时此刻具体说出不同在哪里,她却又并不能立即做到。
她当下里怔了一怔,方才道:“琴,并非兵器。”
虽是如此说,可她心中却又有了疑问——琴,并非兵器,难道剑就是兵器?
剑当然是兵器,然而,剑,又并不只是兵器而已。
便听致和老道哈哈一笑道:“碧水鲛绡琴原是黄级三品法器,小友花八百灵石将之买下,难道只为闲来调音奏曲自娱么?”言谈间,他是根本就不信韩素的话。
他眼睛微微眯起,目光中很有深意,笑容中更是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奇异味道。
韩素淡淡一笑,她心中有事,已经没有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致,当下只说道:“我欲归去,今日多谢道长盛情相伴,就此别过罢。”
她微微颔首,也不等致和老道答话,转身便走。
夏虫不可以语冰也,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话说至此,韩素已经再没有与致和老道交谈的半点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