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云跟魏予打架之余,还不忘在心底支持叶青篱:“篱笆,能治伤,傻子才不学他那个什么破功!面子算什么?能吃能用吗?实际点多好!”
那厢冥绝详细指点着心法:“你先沉下心神,感应到心室中的凤凰血,还有,走路不要停。”
叶青篱微微眯了下眼睛,一步一步缓慢行走。
一七一回:三阵归一
山路渐渐陡峭起来,她除了双眼仍能视物外,对外界的感应似乎从这一瞬间起,就全都开始倒退模糊。
“离火有三味,一曰目光之火,二曰意念之火,三曰气动之火。”冥绝的声音低低回环,仿佛是要引得叶青篱体内的血液也随之舞动,“凤凰藏之曰涅盘火,仙道修之为真火,魔道炼之为魔火。”
“双目垂拱,意念相合,心气为柴,由内而外,以一概万…”
叶青篱脚下的步伐开始越发缓慢,体内的灵力从心室而出,一点真灵随之游动,渐渐滑入全身血液骨骼当中。
走得几百步之后,那一点火热流转,烘得她原本冰凉扎疼的身体都开始暖洋洋起来。
山上却摇摇晃晃走下来一个人,那人戴着个斗笠,身上穿着短打麻衣,肩上挑着一担柴,一边走一边唱:“上山打柴哟,一日三担哟,山里有只老虎哟,老虎不吃人哟,专叫人帮忙挠痒痒…”
叶青篱的心神正沉在破玉凝髓功的修炼间,对外界的感应也就模模糊糊,只知道那人拉住自己衣袖,嘟嘟哝哝地问:“姑娘,你是要到山顶去?”
“不错。”叶青篱答道,一时也顾不上去想这山上为何会突然出现这样一个樵夫。
“山顶上有只怪脾气的老虎呢。”樵夫憨笑着对她说,“不过那老虎今天刚生了孩子,有点虚弱,我瞧着它怪艰难的,就想回去给它弄点吃的,不过等我回去再上山,天都会黑掉,你既然要上山,就帮我带点吃的上去给它成不?”
叶青篱的意识正恍惚,因为从气息上没有感应到这个樵夫的恶意,便点点头答应了。
樵夫大喜,放下柴担子就往旁边一条小路上跑,边跑边说:“姑娘你等我半刻钟,我家就在那旁边,我取了东西马上便过来!”
叶青篱既然答应了,自然不会不等他。
她便站在原地,一点点引导着那一丝离火在经脉中绕行。
冥绝说:“要将离火锻炼成三味真火,就必须用你的木系灵骨做依托,如此,你虽然不具备火系灵骨,但依然可以得此火种三味,三味火炼精气神,方能百炼出真金,从而引导你迈入破玉凝髓功的门槛。”
蕴藏在凤凰血中的离火一丝丝烧灼着叶青篱的肌肤骨骼,烧得她四肢百骸无一处不酸胀疼痛,就连元神都仿佛要在这把心火下被焚为灰烬一般。
这种程度的疼痛却还不足以让叶青篱无法忍受,她静立原地,除了身体有些细微颤抖和眼神不是很清明外,表情甚至可称祥和。
半刻钟后,那樵夫飞奔着过来,手上捧了一个热乎乎的包裹,一把塞给叶青篱,一边气喘吁吁地说:“姑娘,这是我家那口子烙的饼,我用油纸包了,上头还贴了张符,你若是能在一个时辰内赶到山顶,说不定这饼还能留点热气呢。”
叶青篱接住包裹,正要往储物袋里放,那樵夫连忙就按住她的手道:“可别…姑娘,这饼不能往你那个袋子里放,一放就失掉鲜味了。”他又细细叮嘱一番,例如走路不可太慢,不可将这饼压坏等等。
叶青篱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干脆用手将这包裹提着,便继续往前走。
又走过百来丈的路程,她渐渐开始感觉到手中包裹的重量有些压人。
俗话说好手难提四两,指的就是不论一个人原本的力气有多大,若是长时间提着一个东西,也总会导致手酸臂麻,当然,这个说法是针对凡人的,对一般的修仙者而言,别说是提着那点重物走上百丈路程,就是走上百万里路也未必会有影响。
但叶青篱现在经脉不畅,灵气不达,双手所能承受的力量却未必能比凡人大上多少。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将这包裹扔掉,可一来信守承诺的本能约束着她,二来她的思维虽然在这个时候有些迟钝,可也并不等于她就彻底痴傻掉了。
地垄阵中出现那样一个樵夫原本就很不合理,更何况这个樵夫还对她提出如此荒谬的要求?她适才鬼使神差地又答应了这样的要求,难保不是受到什么玄异影响之故。
这样的念头在叶青篱脑中转过,她未及再深入思考,本能地便只是换了一只手,而再没想过要将这包裹扔掉,或者是将之放入储物袋中。
就这么一路走着,两刻钟过后,叶青篱受伤的双手已经酸疼得好似有万千毫针在时刻乱扎了。
她忍着痛,不敢松懈,心里反而有些惊喜。
因为这双手臂能够感觉到痛楚,便至少证明了她那两条断开的经脉已经回复了一点知觉。
便在这种绵绵密密的痛楚中,叶青篱一抬头,就见山上又晃晃悠悠走下来一个人。
“这位道友请了。”这次出现的是个仙风道骨的道士。
老道士堪称鹤发童颜,一张满月般的脸庞上肤质红润,眸光如玉,他手持着一柄雪白的拂尘,向叶青篱打了个稽首,道:“道友,贫道适才从山上走下,发现山上有只将要气候小成的虎妖,奈何老道我尚有急事要办,不能与那妖物周旋,烦请道友搭一把手如何?”
叶青篱连忙道:“前辈客气了,应该的。”
话一出口,她又觉得有些不对,仿佛四周空气中正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牵扯着她答应这道士提出的一切要求。
老道士却不给她更多思考的时间,抬手便送上一张玉符,笑眯眯地说:“道友,这是老道士特制的九霄引雷诛妖符,我看你气血不稳,应是内伤未愈,只怕对付不了那只筑基后期的虎妖,有这玉符以后,你只需引动掌心雷法,便自然能够诛杀那妖物。”
叶青篱接了玉符,继续混混沌沌地往前走。
她将玉符收在袖中,两只手则轮换着提着那包裹。
半个时辰后,凤凰血中离火已经布满她身体里每一处经脉的末梢,过分的炎热几乎逼她全身都像是要烤熟了一般,手臂上的伤处也因此而显得越发疼痛。
绕是叶青篱的耐痛之力,有许多次都想要停到中途休息一番。
然而她每次一抬头,都几乎看不到山路的尽头,而先前樵夫所说的一个时辰之期又牢牢在她脑海中回响,使她不敢多做分毫停留。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山路上并没有太多过于陡峭难行之处。
再走到后来,叶青篱已经没有心力再计算时间,她干脆从地上捡了一根寸许方圆的长树杈,当做拐杖柱在手上,然后把包裹的尖端挂在树杈顶端一个小分枝处,心下笑话自己傻气,竟没早想到如此简单的省力之法。
一直走一直走,她没注意到的是,当她不再计算时间和路程时,这山道反而奇迹般的缩短了。
最后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就在叶青篱全身都火烧火燎,连呼吸都仿佛能喷火时,就在她几乎连站都站不住时,一个堪称柔和的声音骤然在她耳边响起:“姑娘,姑娘…”
叶青篱一惊,被火烧得近似于糊掉的神智勉强回复了些,忙向声音来处看去。
就见一只皮毛光滑的斑斓老虎趴伏在左前方的山洞口,一双虎目晶莹圆润,正极具人性化地看着她。
从叶青篱的角度看去,只能看清楚这老虎的大头,更多的部分则被它掩藏在洞中。
“姑娘,你手上的包裹里头装的,可是山下王大婶烙的饼?”老虎张口说话,声音虽然粗大,可语调柔和动听。
叶青篱颤抖着一双完全不受控制的手,将包裹递到老虎面前,张了好几次口,才从几乎脱水的身体里挤出一点力气,说道:“正是。”这一句话,声音便哑得几乎连她撞击都不敢认。
老虎叼过包裹放到身旁,道:“谢谢你。”
正在这个时候,从它身后忽然探出一只小小的老虎头,小老虎用幼嫩的爪子翻着包裹,琥珀颜se的瞳孔中仿佛深藏着好奇。
叶青篱扯动嘴角,正要继续说话,耳边就传来一道细细的声音:“道友,你此刻离这虎妖正近,速速用我给你的那张玉符,快将这妖孽诛杀掉吧!”
叶青篱脸上的那点笑容便不自主凝住,眼神微微一沉。
“道友,你还要犹豫不成?”
老道士催促的声音仿佛咒语,来来回回响在叶青篱耳边。
虎妖又柔声道:“姑娘,王大婶烙的饼极是美味,你一路辛苦了,来尝尝可好?”
叶青篱头晕脑胀,又不知道眼前一切究竟是幻象还是真实,更弄不清楚这个所谓的地垄阵到底要怎样才能算通过——鲁云的确是说过只需爬山便可,但此刻她在山上所面对的这一切却并不在鲁云事先所言的范围内。
而自从遇到那樵夫后,她身体里一点火焰越烧越旺,到此刻,甚至都听不清鲁云的传音了。
所幸叶青篱原本就习惯独立面对一切,这个时候虽然有些难以决断,倒也并不慌乱。
一七二回:星火焚原
“道友,虎妖在此,你不诛妖,难不成还要同那个凡人一般,怜惜它不成?”
老道士的声音如雷鸣般,轰隆隆地在叶青篱耳边炸响。
她正在锻肌炼肤,全身火气俱都集中在巨骨穴和云门穴之间,只待一举冲破这两处破损的窍穴,便能聚灵重塑,再续经脉。
老道士这一声近似于音攻之术的传音不但没有震慑到她的心神,反而在这一瞬间汇聚成一股沛然震荡之力,被她反过来借用于心室火气之上,变成了打通那两处穴道的最后助力!
淤塞的经脉轰然中开,四周空间中的灵力飞速向着叶青篱的肌肤骨骼扑来。她的身体便如干枯的草木般,急遽而贪婪地吸取着灵气做水分,然后以星火焚原之势快速回复生机。
破玉凝髓功,冰肌第一层,小成!
叶青篱全身的感官俱都极度敏锐起来,原本有些混沌的心神更是在这种势头下变得无比清明。
她豁然转过头去面向东南方向,身形倏然闪动,袖中神意索便如灵蛇一般,猛地窜飞出去。
不过片刻后,神意索就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从一丛小树林中拖出,叶青篱没有分毫犹豫,扬手就放出那枚九霄引雷诛妖符,顿时有一道粗如儿臂的深紫se闪电当空劈下,轰一声响,将那老道士劈个正着。
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形象全毁,愤怒地大喊:“你这个娃娃好没道理,我叫你诛妖,还赠你玉符,你怎地用来对付我?亏你还是名门正道的弟子,昆仑长辈竟然是这样教导门下弟子的么?”
“还能这么中气十足当地骂人,你精神很好嘛。”叶青篱飞身过去,在离他摸约五丈之处站定,眼睛微眯着笑了起来,“你不是有急事要做,不能除妖么?这么还在此处?”
老道士身体被神意索捆了,被雷劈过之后,头发衣服皆是乱七八糟,脸面上更是黑的黑青的青,哭丧着脸的表情滑稽之极,“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好姑娘,快放开我。”
叶青篱脸se微沉,又道:“你给的那张九霄引雷诛妖符根本就没有用处,我看你的修为不比那虎妖强,而是要引得我跟那虎妖两败俱伤,对不对?”
说到后来,虽然是疑问句,语调已经是十分肯定了。
老道士连忙叫起了撞天屈:“什么叫无法伤我?我这个样子难道不是受伤了?没良心啊,你这个娃娃好没良心!你用我给的玉符把我伤成这样,还有怀疑我,老道在怎么这么倒霉啊,就撞上了你这么个…”
他忽然停嘴,只将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受了惊吓的表情。
叶青篱微微扬眉,道:“怎么不继续说了?我还等着听你下文呢。”
老道士苦着脸,瞪大的眼珠子一瞥一瞥地往自己身体左边看去。
原来不知何时起,一把亮汪汪的薄刃短刀就贴在他手腕上,而他手中正抓着一把黑漆漆鸽蛋大小的珠子。
“看来神意索虽然能够禁锢你的元神,使你不能调动灵力,却控制不住你的肉身。”叶青篱扯着嘴角笑了笑,“不过我这碧水刀可不像神意索那般只能捆人不能杀人,它锋利得很,你要不要试试?”
老道士的表情立刻一变,两边嘴角就向上翘起,嘴唇大大咧开,笑道:“嘿嘿,姑娘,都是玄门一道,大家总有几分香火情分在。有话好好说,动刀子做什么呢?”
“你手上捏着的那些是什么东西,你是要主动告诉我,还是等我杀了你再把东西取过来自己研究?”叶青篱不理他,又连串地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只虎妖不过筑基后期,为何竟能口吐人言?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老道士却愣愣地:“姑娘你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叶青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然后控制着碧水刀向他的皮肤又贴近一分。
锋利的刀刃上闪着灵光,只是这样的碰触就将老道士的手腕斜斜割出寸长一道口子。
老道士连忙腆着笑脸道:“这是东海瀛空岛啊,姑娘真是说笑了,问这样的问题逗我呢。”
叶青篱皱了皱眉,脑子里又有些糊涂,反问道:“这是瀛空岛?我为何会到瀛空岛来?”
“要到瀛空岛,自古只有三条道,要么是飞过来,要么是乘船过来,还有些强者,会干脆从海底一路走过来。”老道士笑道,“姑娘是筑基期中顶顶尖的人物,要来瀛空岛还不容易么?你现在在这里,自然是因为您想…”
他连敬称都拿了出来,叶青篱却忽然低喝一声:“好个巧言令se之人!你说想要用言语迷惑我,好趁机偷袭么?”
她说话速度极快,同时不等话音落下,更不等老道士后续反应,悄悄侯在他背后的另一柄碧水刀便猛地旋飞过来。
灵光在瞬间暴涨,瞬间就切下了老道士的头颅!
老道士的一声惊呼堵在喉咙里,只来得及喊出半句,然后那眼珠瞪圆的头颅就骨碌碌滚落在地。
一切变化发生只如兔起鹘落,同一时间,他手中那几颗黑se珠子猛地撞在一起,登时就有连串爆炸轰然响动。
叶青篱的身体先于意识一步,在第一声爆炸响起时,便连连倒退,迅速又退回了虎妖身旁,然而那爆炸虽未伤及到她的肉身,却伤到了近在爆炸中心的神意索和一双碧水刀。
法器与主人心神相通,叶青篱这两套法器又俱是借用心血炼化,此刻法器损伤,她的心神也不免受到冲击。
立时她就感到心口一疼,眼前一黑,喉间便有一股腥甜的鲜血涌了上来。
叶青篱连忙召回神意索和碧水刀,也顾不得去管着两套法器损伤到什么程度,立刻就将之收入储物袋中,然后转身正面面对虎妖。
适才一直作壁上观的虎妖依旧趴在洞口地面上,它身后探出两只毛绒绒的小脑袋,四只滚圆的琥珀se眼睛一齐好奇地盯着叶青篱。
趴在最前方的大虎妖脸上则露出人性化的感激表情,道:“姑娘,你杀了那个道士,不怕岛上其他人类修士视你为敌么?”
叶青篱皱眉道:“什么岛?”
“瀛空岛啊。”虎妖诧异地望着叶青篱,“姑娘,莫非你果真不知这里是何处?”
“我…”叶青篱一句话尚未出口,忽又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呼唤:“篱儿…”
她大惊,猛地一咬牙,厉声道:“胡说八道!这里明明就是在撷英三阵当中!”
远处的呼唤却越来越明显,一声声呼唤都是“篱儿”,那分明,就是柳贞的声音!
到这个时候,叶青篱哪还不知道这是在幻阵当中?
若不是在幻阵中,柳贞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而道士和虎妖之所以全都一再提到瀛空岛,只怕也正是受她心底映射影响之故。
因为真正高等级的幻阵完全能够引发出阵中之人心底最深的执念,就如当初她在搜妖塔中, 中了那白狐的九离幻术时,眼中所见场景是父亲归来一般——那个时侯她最强烈的愿望是父亲健在而一家和美,如今她心底最迫切的愿望则是带着母亲远离昆仑,最好是直接遁入海外三岛之中,做个逍遥散修。
然而这只是迫不得已的最后一条退路,这更是无法为外人道,不能被除她自己和鲁云之外的任何一个人知道的险路,她又怎能任其暴露在这幻阵中?
虎妖明显一惊,原本半趴在地上的大脑袋陡然立起,声音倒仍是柔和:“姑娘,再强大的阵法也幻化不出如此真实的场景,你 莫不是糊涂了么?你来看看,我这一双孩子可都想要亲近你呢。”
叶青篱被它柔声安抚,顿时有如受到蛊惑,不自主地便又向着山洞靠近几分。
两只小老虎呜呜低叫着,一只从母虎身下爬出来,张嘴叼住那包了烙饼的包裹,一颠一颠歪歪扭扭地走到叶青篱跟前,讨好似的用小脑袋磨蹭她的腿侧。
这样可爱而充满灵性的小东西,纵是如何铁石心肠之人,在面对的时候只怕都免不了要软化几分,叶青篱虽然杀伐决断很少手软,可要她对着这样一只幼虎凶残起来,她还真有点做不到。
小老虎见她只是呆立在原地不动,又将包裹放到她脚边,然后用小嫩爪子扒拉她的脚背,还哼哼唧唧地在她脚边转来转去,黏黏糊糊极尽撒娇之能事。
远呼喊“篱儿”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叶青篱听得心烦意乱,越发下不了手诛杀这三只虎妖。
母虎含笑道:“姑娘,你可听到人声呼喊?”
叶青篱垂在身侧的双手十指微微曲起,动了一动,忽然问道:“这两只小虎可是今日方才出生?”
“不错,适才出生不到三个时辰。”母虎笑意莹润,“姑娘,你看我这两只小虎崽在出生后见到是第一个生人便是你,这可不就是缘分么?”
“是啊,很有缘。”叶青篱笑了笑,“刚刚出生的小虎便能睁开眼睛,还能叼动这包裹,这可真是奇事。更有趣的是,原来前面来过的樵夫和老道士都不是人类,不然我怎么会变成这小虎见到的第一个生人呢?”
她话音未落,忽然将眼一闭,双手十指便连连弹出,无常剑雨四散乱飞。
母虎和小虎齐齐低吼一声,猛地向她扑来,她身体一侧,往左踏出三步,恰好便转到一棵树后,那母虎后发先至,便错乱了位置,同先头离叶青篱最近的小虎撞在一起。
叶青篱在这关键时刻打开了一直隐忍不放的灵犀眼,顿时四周幻象在她眼前尽皆消失。
便见右后方五步处,一杆高大的法旗在灵波散乱中舞动。
旗面上晕染着一个圆圈,此时这圆圈正如涟漪般一波波荡漾不止,而周围的灵气线条便全在这圆圈的约束中循着轨迹有序回转。
叶青篱心底明悟,出阵的关键只怕正在这圆圈之上。
然而这一个圆圈的灵气流转,却是浑然一体,其强大处根本不是叶青篱目前可以匹敌的。
她本就大伤初愈,刚才法器损坏又伤了心神,此刻更没有跟这阵法硬碰硬的资本。
这些念头一转而过,叶青篱来不及多想,又听得身后虎啸阵阵。
她的灵犀眼可以看透一切幻象,此刻那虎啸虽然是在她背后响起,但她却能看到,发出虎啸的正是三团循着特殊灵气疯狂纠缠在一起的灵气团,这灵气团一大两小,内里线条滚动,其轨迹之复杂,好险没将叶青篱看得心神再乱。
她不敢耽误,连忙再次转身,然后将双手一并,立刻调动起经脉中残余的那一点水系灵力,循着剑雨无常的法诀,将所有灵力压缩成一线,猛就顺着指诀,冲着正中间最大的那团灵气飞射而去!
高度凝聚的水系法术直直扎入那一团乱如麻线的灵气线条中,瞬间便引得那一团灵气犹如涨满到极限的气泡,噗地散发开来。
强大的冲力随着这一刻的反弹四处乱射,叶青篱不得不再次祭出四象无极鼎,也顾不得引动什么法诀,只将其放大了挡在自己身前。
便在这一刻,她看到身后法旗正中间的圆圈一阵扭曲!
张开左手、甩出两只控物术组成的大手、捏爆剩下的那两个弱小许多的灵气团、收起四象无极鼎、反身投入圆圈正中央!
这连串动作犹如行云流水,叶青篱却几乎是在呼吸停止的情况下做完的。
她所有的思虑都在这一刻凝聚紧绷到了一个极点,然后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好似是被投入到了一个挤压了无数荆棘的狭小通道中。
捆缚、缠绕、刺扎…
雨水滴答的昭明城中,张兆熙匆匆走入一座青瓦红墙的屋宇。
这一片仙灵易市俱归城主府管束,能在仙灵易市中拥有这样豪宅的自然也是昆仑权贵。
张兆熙带着疑惑和警惕,走入其中后,却发现偌大一座三进的宅邸中竟然空无一人。
他索性便站在进门后的前花园中负手不动,静默等待。
一直等到两个时辰过去,雨水渐渐停歇了,天空又再放晴,才有个声音笑道:“近来的天气着实古怪得很,说风就是雨的,不知张兄自南方而来,对此刻还适应?”
“岐水城一带的雨水终年不断,张某在昆仑倒是难得享受了几个晴天。”张兆熙暗暗不快,他虽然也有些故弄玄虚的恶癖好,但却非常讨厌别人用这一招来试探他。
就见一个身穿藏青se团纹锦袍的年轻男子手摇着折扇从花园里一道侧门走入,他的眼角带着笑意,面容生得极为风流俊雅,论身形虽不似张兆熙那般硬朗高大,却也是玉姿朗朗,另有一番挺拔俊俏之意。
“你是陈靖?”张兆熙直视他,“凌光阁陈家的人?”
陈靖将手中折扇一合,笑道:“张兄看来是个爽快人,不如我们便直说如何?”
张兆熙却注意到他刚才合拢折扇时左肩有些不大自然的样子,看那模样,仿佛带伤在身。
这个认知让张兆熙心里多了几分明了:“他分明是受了伤,却还这般急忙忙地将我引到此处来见面,看来所谋之事对他而言,堪称关系重大了,如此,我倒是可以将筹码再端起一些。”
“不知陈兄有何事要寻张某来商议?”张兆熙便也淡淡笑了笑,“张某虽然并不妄自菲薄,但心里也拎得清楚。”言下之意便是,陈家在昆仑根基深,势力大,就算有事,也实在没什么好找他这么一个外人的。
陈靖了个哈哈,笑道:“张兄,我门中有位女弟子,名叫叶青篱的,不知你可认识?”
说话间,他抖手翻出一幅轴画。
他将这画打开,画中便出现一个烟se衣裙女子的俏丽身影来。
“此乃令弟所画。”陈靖笑看着张兆熙,眼神中隐含着几分逼视之意。
张兆熙微颔首:“不错,我认得她。”
“张兄不觉得奇怪么?”陈靖又将画收起,“听闻这画中之人乃是令弟那已经过世的爱妻,可是据我所见,她分明是我门中师妹,叶青篱。”
张兆熙淡淡道:“她不是叶青篱,她是织晴。”
“哈哈,织晴也好,叶青篱也罢,张兄,你想不想知道,叶青篱为何会同织晴长得一般模样?”
“天下相似之人太多,并无出奇之处,那张兄近日来为何大张旗鼓,百般寻找她?”
一七三回:情之妙趣
为了追一只坐地鼠,陶铁一路从石野追到晴川,又从晴川追到昭明城西北郊区。
最后好不容易逮着这只稀有的小东西,他饱餐一顿之后,才悠悠闲闲地走进昭明城。跟踪陈靖只是一时兴起,因为他看到陈靖肩上带伤,身边又不像往常一般总是跟着一批陈家修士。
陶铁的修为已经到了筑基期大圆满,他在这个境界徘徊了十五年,也不知道是因为太贪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迟迟无法突破。
不过虽然跟陈靖隔着一个大境界,陶铁的修炼功法却极为特殊,再加上陈靖是强行突破到金丹期的,感应能力总比普通的金丹修士要差上一些,陶铁施展了大元吞天的功法后,便成功隐去了身形和气息,一路追踪陈靖到了城中。
“去年三月,叶青篱在白荒中历练。”陈靖说,“去年七月,叶青篱从白荒出来。张兄ing,听令弟说,那位织晴姑娘是在去年三月玉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