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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怜想起一事,转向花城:“三郎!之前我们刚进铜炉山不久的时候,你突然从沉眠状态中醒来,催促我们立即发出避开什么东西。当时你感应到的就是他吧?”
花城微一点头,道:“是他。”
谢怜喃喃道:“果然!后来选了西边的岔路口,东边那个杀了几千只妖魔鬼怪的也是他。他重生了,但还有些虚弱,需要杀死进入铜炉山的妖魔鬼怪,作为他积攒法力的垫脚石…现在,他恢复了,而且恐怕更强。”
毕竟,那可是世上第一位绝境鬼王!
正说着,慕情发现了不对劲,道:“太子殿下,他在把我们往哪里带你知道吗?我们这好像并不是在出去的路上?”
花城却道:“这当然不是出去的路,因为现在根本出不去。”
风信骇道:“什么?这个窟不是你的地盘吗,不至于你也迷路了吧。”
谢怜道:“当然不至于…”花城则道:“因为白无相现在就拦在离开这个窟的必经之路上,你们觉得你们现在这个状态能斗得过他就别跟我走,我一定不拦。请。”
风信和慕情毕竟也是仙乐国人,和谢怜一样,对那东西也有着无法磨灭的阴影,非到万不得已,也绝对不想和他对上。风信望望石窟上方,道:“能直接打穿窟顶出去吗?”
花城嘲道:“上面就是雪山,你想再来一次雪崩吗。”
可惜地师铲留给引玉应急了,他们并没有带来,他们也没人研究过怎么用,不然就能无声无息地挖出去了。风信道:“那我们现在在乱走个什么劲?”
谢怜道:“只要我们乱走,他也会追上,就会离开那条出去的必经之路,到时候其余人就能趁机出去了。”
慕情敏感地道:“等等,其余人?你的意思是要兵分两路?一路当诱饵引开他,另一路自己逃出去?”
谢怜道:“正是如此!白无相重新出世这件事必须通知帝君,你们出去之后,想办法把消息带到上天庭去…”
慕情打断他道:“再等等!你这就已经决定好谁当诱饵谁离开了?”
谢怜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决定的,而是白无相决定的。”
慕情了然不语。选择追击谁,还真不是由他们决定的。如果要在他们之间选一个白无相最有兴趣追击的人,那么,一定是谢怜!
风信不假思索道:“我留下来和你一起对付他。”
从前有什么事,慕情一定是谢怜派回去报信的那个,风信则一定会是留下来辅助他的那个。眼下,似乎又要重现这一幕了,谢怜却看了看花城,道:“多谢!不过,不必。三郎会留下来。”
风信脱口道:“他怎么能留下来?他…”
花城眉峰微凛,谢怜却道:“他可以。我信他。”
他语气柔和,态度却坚决无比,风信不由得怔了,道:“殿下。”
谢怜拍了一下他肩,道:“你们一起走。铜炉山已经闭山了,能不能闯出去都难说。而且,你不是还要找…兰菖他们母子吗?”
被他提醒,风信的脸色灰了灰。一只死灵蝶从花城臂上护腕的图腾里飞出,花城道:“跟着它走。”
那两人看看花城,又看看谢怜,最终,慕情丢下一句:“你们注意着点儿。”便转身跟着那银蝶,一头扎进了另一条洞道。少顷,风信也跟了过去。
四人在这个岔路口分头,谢怜刚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远处又传来了阵阵爆裂之声。剩下的二人对视一眼,花城沉声道:“来了。”
谢怜道:“你带我走。”
那白衣人果然直冲谢怜而来。花城在沿路不断设下死灵蝶阵,结成障碍,确保和那白衣人永远和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同时监视数条不同道路的情形。每次传来爆炸之声和死灵蝶们的尖啸,他神色便凝重一分,谢怜也听得心口微微发疼。七弯八转,绕来绕去,转到一间石窟,他忍不住道:“居然…损失了如此之多的银蝶。”
那些死灵蝶虽然在外面名声很不好,但在谢怜眼里,它们却都不过是些乖巧可爱的小精怪,如此前赴后继地发起自杀式攻击,只为把敌人的脚步阻挡住一刻,实在忍不住心痛。花城则冷笑一声,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岩壁,沉声道:“放心。他杀一只,我再造十只。疾风骤雨,永不却步,看看到底谁先撑不住。”
谢怜心中莫名一动,暗道:“…糟糕,糟糕。”
虽然花城这幅神情只是不经意流露的,但他对这种带着狠劲和叛逆的自信,真是有点招架不住。
又过了片刻,花城放缓了步子,似乎收到了什么信号,对谢怜道:“引开他了。那两个已经快出去了。”
谢怜道:“好极了!我们可以慢慢想办法了。”
花城道:“嗯。不急了。已经甩开他很长一段距离了,现在可以先藏在这里,思考应对之策。”
“…”
谁知,忽然之间,二人的气氛就变得有点尴尬了。
倒不是那种丢了丑的尴尬,就是莫名其妙的有点儿不好意思。原先后面的东西追得紧迫,还有风信和慕情在场,这种感觉还不明显。虽然方才是说了“待会儿再说”,但现在稍微缓过一口气,已经是“待会儿”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谢怜轻咳两声,一根手指搔了搔脸颊,感觉姿势怎么都不太对。想开口,又担心会不会切入不当,太无聊,或是太刻意,只能寄希望于花城先说话。然而,花城也是绷着一张脸,似乎在认真思考应敌之策。不过,很难说是不是真的在思考了,因为他负在背后的手,好像微微有点发抖。
这时,二人路过一尊神像。万神窟内大部分神像都与真人等身,这尊手艺比较粗糙,个子也缩小了一半。谢怜经过时,随手摘了蒙在它头上的面纱,眼前一亮,道:“三郎,这个也是你做的么?”
花城一看,沉默了。半晌才道:“早年的手生之作。哥哥别看了。”
这绝对是实话。因为这尊神像,真是塑得丑极了,虽然能看出来,雕像人已经竭尽全力去还原自己心目中那个完美的形象了,但手艺有限,不尽人意,虽不能说鼻歪眼斜、歪瓜裂枣,但也能说这尊小像头身不当、笑得仿佛心智有障。
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一丝不苟地完成了所有的细节。因此,谢怜能看出来,这是一尊太子悦神像。连他那对红珊瑚珠耳坠都点上了。
谢怜默默捂住嘴,转过了头。为了尽量表现得自然,他还用力揉了揉脸。花城无言以对,再次道:“殿下别看了。”说着就要把面纱重新蒙上。谢怜忙道:“你不要误会!我真的觉得它很可爱!”可是想想,花城雕的不就是他么?夸这个玩意儿可爱,岂不是在变相地夸自己可爱?睁着眼睛说瞎话,忒也厚脸皮,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见状,花城也低首垂眸,笑了起来。
如此,双双一笑,那莫名令人惴惴的生涩氛围,就被冲淡了许多。
继续向前走去,又经过一尊卧像,横躺在一张石床上,却是全身上下都被一层轻烟般的白纱笼罩住了。谢怜十分好奇,刚想撩开覆盖在那神像身上的白纱看看,花城却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腕,道:“殿下!”
自从进了这万神窟,花城大多数时候都喊他“殿下”了。谢怜看看他,花城又放开了紧紧抓住他的那只手,看起来还是有点儿不自在。
谢怜道:“我已经知道这是我的神像了,还是不能看吗?”
花城道:“哥哥若是想看神像,我雕的最好的一尊哥哥还没见过,之后再给你看好了。这窟里的就都别看了。”
谢怜不解道:“为什么啊?我觉得这个万神窟里的神像,你全部都雕的很好啊,真的很好。如果看不到,我会觉得很可惜的。说起来,那壁画…”
谁知,花城立即道:“我去毁掉。”
见他居然真的要动身,谢怜连忙拉住他,道:“别别别!为什么要毁掉!就因为我看了吗?好好好…我说实话吧,其实我只看到了一点点,就上元祭天游、军营那几段,很多都没看完,因为风信慕情他们两个不让我看,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你画了什么。你不要去毁掉啊!”
“…”
花城这才转过了脸,道:“当真?”
谢怜拉着他,诚挚万分地道:“当真。你不想我看,我不看就是了。”
花城似乎隐隐松了口气,微笑道:“也没什么好看的。你想看什么,直接让我画就是了。”
他这个反应,谢怜真是更好奇了。但他又不想逼花城自己毁了那些珍贵的壁画,只好强行按捺自己。走了几步,忽然皱眉,道:“…不对劲。”
第179章 万神窟万神真容现 5
花城道:“什么?”
他回头望向花城, 道:“白无相, 为什么要来铜炉山?”
花城道:“也许他的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 想借铜炉重新出世。”
谢怜道:“那既然如此, 也就是说,现在的他, 不是…绝?”
花城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方才, 白无相冒充“风信”和“慕情”, 突然杀出, 出场骇人,加上谢怜第一反应就是“打不过,跑!”, 于是拉了花城就逃, 二人并没有和他直接对上多久, 所以,也没试探出,现在的白无相, 实力到底是个什么程度。
是虚张声势?还是游刃有余?电光石火间的仓促几招, 根本无法判断。谢怜喃喃道:“我只是看到那两张假皮就下意识以为他更强了, 但说不定…他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 说不定现在是他最虚弱的时候?否则他为什么要来铜炉山?也许…我可以试试。”
试试现在能不能拿下他!
花城立即道:“好。我去和他对对。”
谢怜一下子回了神,忙道:“别别, 你不要和他正面对上, 我去试试就行!”
绝境鬼王之间,一般是不会轻易斗起来的, 如黑水沉舟和血雨探花,常年相安无事。因为,鬼王们不像上天庭的神官,实力如何,宫观、信徒、势力范围,有心人算算便知。他们都会把真正的实力像隐藏身世一样地藏起来,对彼此的实力并没有认知,也谁也不知道两个绝打起来后果会如何,所以,能保持平衡,就尽量平衡。花城道:“不必担心。胜负未知。否则难道哥哥认为,我会让你单独对上他吗?”
“…”
谢怜摇了摇头,道:“不是的,三郎,我们不一样。他…是不会杀我的,我保证。”
花城道:“为什么?”
迟疑片刻,谢怜还是选择了不答,只道:“你不知道这个东西究竟有多可怕…”
花城却沉声打断了他,道:“殿下!——我知道。”
谢怜这才想起,花城参过仙乐军,也是亲身经历过仙乐战场、亲眼见到过那尸横遍野的惨状的。但是,花城毕竟没有像他一样,亲眼目睹过君吾和白无相那骇人的一战。他也不曾和白无相打过交道。
想到这里,谢怜用力摇了摇头,道:“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不希望你出一点差池。”
闻言,花城目光闪动,须臾,他笑道:“哥哥放心。我已经死了,没那么容易再死一次。何况,你忘了我说过的话吗?只要他没找到我的骨灰,就奈何不了我。”
经他提醒,谢怜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忙道:“等等!别的先不说。三郎你的…骨、骨灰藏好了吗?”
花城道:“早就藏好了。”
谢怜点了点头,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确定藏好了?那个地方足够安全?不会被找到?”
花城从容地道:“对我来说,那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谢怜却觉得凡事无绝对,道:“当真这么有把握?”
花城笑眯眯地道:“如果它的藏身之处被毁了,那么,我也不必存在了。当然有把握。”
虽然谢怜很在意“不必存在”是什么意思,不过此地非安全之地,说不定哪里就有耳朵在听着,不便深入交谈这个问题,按下不提。但说到这里,谢怜真的很想问花城——他是怎么死去的?
很想知道,却又问不出口。人死后,魂魄之所以能留在世上,都是凭着执念。大多数情况下,痛苦和怨念的执念是最强的。而能成为绝境鬼王,执念更不是一般的深重。他怕问了花城会像被他戳伤疤一样受不了,而他自己也可能会受不了。这八百年,花城又是如何过来的?
想到这里,谢怜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登时出了一背的冷汗,立即道:“三郎!”
花城道:“什么?”
谢怜的手指微微抽动,道:“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花城道:“尽管问。”
谢怜盯着他,道:“这八百多年来,你,除了在仙乐国时见过我,还有什么别的时候,见过我吗?”
“…”
花城缓缓回过头来,道:“很遗憾,虽然我尽力去找,从来未曾放弃过,但是,没有。”
谢怜追问道:“当真?”
花城直视着他的眼睛,道:“当真。哥哥为何这么问?”
谢怜不易觉察地松了口气,勉强笑道:“没有,只是,这些年来,中途过得比较难看,稀里糊涂的,又很失败啊,想着若是给你看到了,恐怕不太好。”
花城哈哈道:“怎么会?”
谢怜却一点儿也没笑,道:“不是开玩笑,真的很失败。”
闻言,花城敛了笑意,正色道:“那也没关系。殿下不是自己早就说过吗?”
谢怜一愣:“我?我说过什么?”
花城悠悠地道:“ 对我来说,风光无限的是你,跌落尘埃的也是你。重点是‘你’,而不是怎样的‘你’。”
他冲谢怜眨了眨眼,挑起一边眉,道:“我也是一样的。”
“…”
谢怜听得怔了好半晌,突然“啪”的一声,一把捂住了脸,感觉整个脑袋都烧熟了,道:“我、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花城道:“有的!哥哥不要想抵赖。”
谢怜手臂挡着脸,道:“没、没有吧!”
花城:“哥哥想看看吗?我找给你看?”
谢怜猛地抬起脸:“???你…难道…不会吧…三郎你…不会全都记下来了吧!”
“开玩笑,开玩笑的。”
“说实话我不太相信啊…”
“哥哥,信我。”
“我不信了!”
二人走到一处岔路口,这时,忽然风来,花城微一侧身,挡在他前面,举起一手,似乎想护住他。
风其实不大,当然也不需要挡,但花城这个动作完全是自然而然的。风走了,发丝兀自纷纷扰扰,惹人烦恼,而谢怜忽然发现,花城不看着他的时候,神情和轮廓线条是冷的。心不在焉,漠然漂亮,花城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不假思索地动了,似乎保护他根本是一种本能。
谢怜又脱口道:“三郎!”
花城侧首看他,这才笑了一下,道:“殿下,怎么了?”
谢怜觉得,花城应该也没意识到自己笑了。
一个清晰而强烈的声音在他心中说,这个人是真的把他当成神。
谢怜手指暗暗抠紧手心,道:“等我们从铜炉山出去之后,我有许多话想跟你说。”
花城微一点头,道:“好。我等着。”
谢怜道:“风信他们出去了吗?”
花城道:“已经出去了。”
谢怜道:“那白无相呢?他没有追上我们,也没有去拦他们?他现在到哪里了?离我们多远?”
花城道:“他在…”
一句未完,神色微变,二指轻抵右眼眉弓,须臾,道:“…他不见了。”
“!”
谢怜愕然:“怎么会不见了?”
花城仍不惊慌,凝眸查看,道:“凭空消失了。”
就算是鬼,也不可能在万神窟内、重重死灵蝶的包围下凭空消失的!
谢怜脱口道:“我看看?”说着就双手握住花城的肩,微微踮了一下脚,将两人的额头相抵。花城的手搂了一下他的腰,似要挪开,但最终还是放了上来,搂得更紧。
谢怜眼前飞速闪过前一刻花城看到的情形。那白衣人悠悠来到一座石窟里,无数死灵蝶又扑了上去,再次将他裹成银光闪闪的人形蛹,僵持了一阵,被他震开,银光爆裂,噼里啪啦,银蝶们被震成了漫天磷光。可是,等这阵银光沉积后,他便消失了!
接下来,花城的右眼还带着他的视线扫过了无数条洞道内的情形,都发现那个白衣的身影。谢怜微微挪开脸,疑道:“难道离开了?”
可是,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最清楚,只要白无相见到他了,就一定会阴魂不散地缠着他。花城道:“也许我们方才的推论是真的,他的当务之急是借助铜炉再造绝身,所以先行离开了。”
这声音是直接贴着他的耳朵传来的,谢怜这才回过神,发现花城的脸在他手里,被他拉得微微弯腰,连忙松了手,道:“拦下他!”
这次他们来铜炉山的任务,就是阻拦一切有可能成绝的人选。方才二人一直在躲避那白衣人,捋清了情形后,却在无数尊神像里穿行着,主动寻找起来。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那白衣人消失的地方。
果然,除了几尊神像,空无一人。满地银光,还有没被彻底震碎的银蝶们在地上扑腾着残翼,谢怜俯下身来,虽然不知有没有用,却还是想要用手把它们拢起。正在此时,他听到花城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哥哥,到我这边来。”
这声音带着压抑的沉怒,怒意却不是冲他去的。
谢怜抬起头来,发现花城目中带火,正盯着前方的一尊神像。
那是一尊被白纱从头遮到了尾的神像,一动不动,隐约能看出一大片轮廓。他似乎是执剑向人,因此,一端极为突出尖锐。
然而,此时此刻,那尖锐的剑尖上,却缓缓渗出了一层腥红,并且在不断扩大、晕染,浸透了那白纱。
剑上有血!
任谁看到这一幕,也会知道这神像有古怪了,说不定,此刻这白纱之下已经不是原来的神像,而是别的什么东西了 。谢怜一跃而起,与花城并肩而立,芳心剑尖指那神像。而花城沉着脸一挥手,那白纱便被掀了开来。
谢怜的双瞳骤然收缩起来。
白纱之下的,还是一尊他的神像。这是一尊太子悦神像,一手仗剑,一手执花,面带微笑。只是,这微笑染上了一丝血腥。
血的源头是他手里握的剑。剑刃上,穿刺着一个少年,满脸绷带,满身鲜血,正是郎萤!
作者有话要说:上次的感冒好的藕断丝连的,今天还是又卷土重来了,而且比上次更严重,扁桃体发炎了…我也不知道咋回事我穿的不少了,最近大家都别刷太早啊白天看吧…
第180章 合铜炉必有一绝出
他的头歪向一边, 似乎已失去知觉。一见是郎萤, 谢怜下意识要去救, 但很快刹住脚步, 反应过来:方才这里明明只有白无相,郎萤又怎么会突然出现?
见那尊原本清圣无比的太子悦神像被淅淅沥沥的鲜血玷污得不成样子, 花城显是十分生气, 脸色沉怒, 弯刀厄命在手上寒气四溢。他道:“滚下来。”
“郎萤”歪了的头果真正了回来, 睁开双眼,缓缓将自己从剑上“拔”下,落到地上。
方才, 他震碎那一波围袭的银蝶后, 趁那一阵银光乱闪, 藏进了这尊神像的白纱之下,化成了郎萤的样子。既然他能化成郎萤的模样,那么他就一定在哪里见过郎萤。谢怜道:“真正的郎萤呢?”
花城道:“殿下, 说不定根本就没有什么‘真正的郎萤’。”
如果, 从一开始, “郎萤”就不存在, 只是白无相未完全恢复的状态,事情就很好解释了。可是, 谢怜想起死在与君山的小萤姑娘, 宁可这种说法行不通。他很快想到了另一种可能,缓缓地道:“又或许是…他把郎萤吃掉了。”
闻言, 对面的“郎萤”身躯渐渐拉长、拉高,脸上的绷带慢慢脱落,露出了里面那张面具,微微抬头,似乎在微笑,道:“猜对了。”
果然如此。
白无相确实被君吾打散了。可他阴魂不散,还留下了一缕残魂游荡在人间,不知飘荡了多久,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找到了同为鬼体的郎萤。他必然用什么方法蛊惑或者蒙骗了郎萤,使郎萤答应让他寄宿在自己身上,否则,以他残存的弱魂,不一定能吞噬掉郎萤。而他粘在郎萤身上后,慢慢恢复,最终结果,就是谢怜和花城眼下看到的这个样子,鬼吃了鬼,白无相反噬了郎萤这个宿主。就像贺玄吃掉白话真仙一样,郎萤反倒成了他的附庸。
几句后,“郎萤”已经完全化成了白无相的模样。花城盯着他,道:“郎萤为什么会答应让你接借他的灵体?”
这种要求就跟一个陌生人说“把你家门打开让我进去跟你一起吃吃住住”差不多,郎萤好歹也是个活了几百年的鬼,虽然畏畏缩缩,但不至于傻到这个地步。白无相温声道:“我当然可以回答你。不过,你确定你旁边那位,想让我在这里说吗?”
花城望向一旁。谢怜的神情微微有些怪异,竟是完全没注意到他的目光。白无相又道:“姓郎,永安,人面疫。为什么答应让我吃掉他?难道你还不清楚为什么吗?”
谢怜的脸霎时白了一截,手背上青筋凸起,一剑斩去,喝道:“闭嘴!”
白无相闪身避过,那一剑竟是“铛”的一声,削断了他自己神像手里握的那把长剑。这下可好,太子悦神像,太子的剑成了断剑,神像也变成了一件残品了。谢怜登时回过神来,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死灵蝶们被激怒了一般,蜂拥而上,白无相发出不冷不热的一串笑声,从从容容,以袖掩面,不再纠缠,迅速没入黑暗之中。谢怜看着地上那截断了的石剑,下意识对花城道:“对不起…”
花城却道:“哥哥这不是好笑?何必跟我说对不起。他走了,如何?”
谢怜心神微定,道:“逃了吗?不能让他进铜炉!”
二人追出万神窟,重新攀到雪山之上。刚刚出来,便觉一阵地动山摇。向上望去,雪崩阵阵,比起方才,有过之而无不及,似乎被大雪掩埋在下面的什么东西苏醒了,正在阵阵怒吼。谢怜道:“这还上的去吗?!”
花城紧紧抓住谢怜的手,道:“跟我走就可以!”
二人逆着冰雪崩塌的洪流而上。果然,虽然艰难危险万分,几乎走一步退三步,但还是避开了最猛烈的雪石流和无数地坑,冲出了一条上山的路。
终于攀到最高处,冰封山顶,厚厚的冻了不知几层,谢怜感觉稍微走快一点儿都要打滑,花城却牵着他稳步而行,全然不惧。二人来到火山口,那山口仿佛一张向天咆哮的巨口,甚为壮观。向下望去,一片漆黑。不知是否错觉,最深处透出阵阵骇人的红光,时隐时现。谢怜有些莫名心悸,按住头上斗笠,不让它被风雪吹走,道:“他已经进去了吗?”
花城只看了一眼,便凝了神情,道:“已经进去了。”
“何以见得?”
“铜炉正在封闭。”
谢怜一惊,顿感措手不及:“怎么回事?这么快就封闭了?不是要进去几只鬼在里面开始厮杀才行吗?”
花城道:“那是一般情况。但如果,铜炉认为进入者有极大潜力冲破铜炉,而那只鬼又向它提出了封山要求,也会封闭。”顿了顿,他道,“当初,我就是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