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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铲子亮了个相,很快缩回洞中。花城道:“迟了点,但也赶上了。走吧。”
谢怜二话不说先抓起灵文丢了进去,再是半月和裴宿、裴茗。失了卡在中间的“刺”,两座山怪的合拢陡然加速,花城拦腰搂住谢怜,道:“快走!”抱着他,跳进了地道之中。谢怜只觉浸入了一片黑暗,随即,上方传来一声轧轧巨响。两座大山,终于撞到一起了!
如果现在他们还在上面,肯定已经被碾成了肉末。
惊魂稍定,黑暗中燃起一两团小小的火焰。谢怜看了看他们此刻身处的地道,不宽不窄,整整齐齐,不愧是地师宝铲挖出来的通道。先行落下的几人都趴在地上,微微喘气。花城松开了他的腰,谢怜也把无意识攀上他肩头的手拿了下来,望向抱着铲子的那名黑衣人。
那黑衣人也在喘气,杵着铲子,抹了好几把冷汗。谢怜走近几步,细细打量。这人看上去是个干净整洁的好青年,俊秀倒也俊秀,相貌少说也能有个七分,只是,却没什么个性。想必,一定是存在感非常稀薄的那种人。
谢怜来到他身前,那黑衣人抬头,道:“太子殿…”
不等他说完,谢怜已经一把抓住他脉门,道:“风师大人在哪里?”
黑衣人一愣,道:“啊?这…这我就不知道了。”
谢怜吐了口气,肃然道:“黑水阁下何必再演?您复仇是您的事,我不好说话也不会说,但风师大人与您好歹一场交情,还望…”
这时,灵文打断他道:“黑水?太子殿下,你为何认为他是黑水?脸长的不一样吧。”
谢怜回头,疑道:“因为他拿着地师宝铲啊。而且,诸位没学过化形要领吗?这张脸如此平平无奇,丢人堆里马上摘不出来,必然是一张假脸啊。”
头先说过化形之法,而眼下这黑衣青年的这张脸,就完美地符合一张优秀假皮的第一要领:平平无奇。
哪怕盯着他的脸看一个时辰,睡一觉,第二天起来就能把他长什么样忘得一干二净,岂不绝对是一张化出来的假脸?
“…”
然而,半晌,那黑衣青年道:“对不起,太子殿下,但是,我…我,真的就长这样。”
“…”
花城也走了过来,轻咳一声,道:“哥哥,这当真不是黑水。”
“…”???
花城道:“这也的确就是他的真容。”
原来,这是一张真正的天生路人脸啊!
谢怜一把捂住额头,须臾,改为双手合十,微微欠身道歉道:“…对不起。”
他居然想当然了,当着别人的面,直接说人家长得平平无奇、丢人堆里摘不出来。没有办法,因为这张脸,实在是太标准的化形正面范例了…
那黑衣青年也是尴尬到无以复加,摆手道:“没事没事,早就习惯了…”
灵文则道:“引玉殿下,这次可多亏你了。”
第157章 山高路远狭路不通 3
听到这个称呼,谢怜一怔, 这才注意到, 这青年的声音有点儿熟悉, 他应该听过几次,下一眼便去看这人手腕。虽然那手腕被袖子遮住了, 但他也能确定了, 袖底,一定藏着一道黑咒枷。
裴茗也站起来,进一步确认了这黑衣青年的身份:“引玉殿下?还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你这是…”
引玉指尖搔了搔鼻梁, 也回了招呼, 道:“灵文真君,裴将军,小裴将军。”
突然, 一个声音哼道:“引玉?哦, 就是那个给自己师弟打得一败涂地的引玉?被贬了不说,还堕落到鬼王手底下去当差,跟那个什么权一真比,你混得还真差劲透了,亏你还是他师兄呢…”
这声音正是缩在罐子里的容广发出来的。裴宿立刻贴了一张符上去让他闭嘴。虽然,在君吾手底下也是当差混, 在花城主手底下也是当差混, 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昔年神官今为鬼使,眼下和这么多往日同僚共处一室, 空气中充满了尴尬的氛围。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引玉只好默默转身,抄着地师铲继续挖洞。
众人一边开拓地道,一边前行,裴茗还惦记着朋友弟弟的下路,道:“花城主果然和黑水玄鬼果然有联系。记得当初我问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还替阁下开脱,说阁下和那黑水玄鬼不熟,一定不知道他的下落来着。既然你能拿到地师铲,可否麻烦知会玄鬼一声,要是他没杀青玄的话,能不能把他放回来?”
花城却道:“我的确不知道黑水的下落。”
“那这铲子怎么来的?”
花城挑眉道:“我捡的。”
“…”
他就是理直气壮不承认了,人家也不能拿他怎么办,何况眼下这个局势,大家还有求于他,裴茗只好道:“行吧。花城主运气真好,随手都能捡到法宝。”
被裴宿扛在肩头的灵文习惯性地道:“这宝铲是上天庭的神官的东西,花城主是不是物归原…”还没说完就反应过来他现在不供职于上天庭,不没必要帮着讨债,闭嘴了。
谢怜揉了揉眉心,还在想该不该偷偷问一句,便听花城用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黑水扔的。不扮地师后他就把铲子丢鬼市跑路了。进铜炉山之前,我想也许会有用,便派人回去取了。”
谢怜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能知道风师大人下落了呢…这宝铲拿来应付山怪是正好,三郎真是考虑周全,算无遗策。”
花城道:“当年被这山怪追得够呛,长了记性罢了。”
谢怜不禁想象了一下,初入铜炉山的花城作为新手一道道闯关的模样,竟然十分想看。说完,黑暗中又亮起几团小小的银光,是那死灵蝶发出了幽幽的磷光,充作了照明之物。谢怜虚托着一只小银蝶,望向上方,道:“这山怪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花城道:“难说是什么东西。我来的时候,它们已经存在很久了。而且它们不是攻击我们,对于所有想进入铜炉山的人,它们都会阻拦。阻拦不了,就攻击。”
谢怜道:“无差别攻击吗?这么想的话,倒是和我们目的一致。眼下雨师大人和奇英殿下也都在铜炉山里,希望他们不会有危险。”
引玉一直在勤勤恳恳地挖土开道,听他说到权一真时,动作似乎微滞了一下。谢怜注意到了,扫了他一眼,想起之前他戴着面具时和权一真是见过一面的,那时,引玉表现仿佛完全不认识权一真,如果权一真知道站在面前的是他师兄,又会如何?
灵文道:“引玉殿下,奇英让我帮忙找过你许多次,为何你这么多年来销声匿迹,一点音信也无?”
引玉卡了一下,道:“是、是吗?”
灵文道:“是的。他一直觉得当初锦衣仙那件事你们之间有误会,想听你解释,帮你去给别人解释。”
引玉不说话了,只是叹了口气,挖坑更猛。谢怜心道:“他不想再谈下去了。”
灵文也是聪明人,听得出来,便缄口不言了。引玉专心开道,不知过了多久,才道:“城主,太子殿下,我们已经在地下前进了三十里,继续挖吗?”
那地师铲在土里行进时运铲如风,就跟切豆腐似的,而且没有任何碎土堆积,加上一行人逃跑心态,走得比在地面上还快,居然一会儿就奔出了三十里。谢怜听他还捎带问了自己,略感奇怪,道:“你不用问我的啊。”
花城道:“问谁都一样。哥哥觉得如何?”
谢怜想了想,道:“我们被山怪夹击的时候已经快出峡谷了,三十里应该已经够远了。地底空气流通不足,再待下去恐怕要犯晕了,往上挖吧。”
引玉应道:“是!”立即改变方向,斜着向上挖去,甚至还修出了漂亮的泥土台阶。下落心道:“这人做副手当真不错,手脚利索,没一句废话。”
众人跟在引玉身后,走出了几十级台阶,忽然,谢怜感觉脚下踩到一个硬硬的突起,不像石头也不像泥巴,低头蹲下,以手浅掘,片刻,微微凝眉。花城见了,道:“哥哥,别动!”然而,已经迟了,谢怜站起身来时,左手已经托起了一个骷髅,右手也托着一个骷髅,道:“诸位,有个问题。我们是不是挖到一片乱葬岗里来了?”
而裴茗也从一旁的土壁里拔出了一根大腿骨,叹道:“是吧。看这骨相,生前必然是个双腿修长的绝色佳人,埋骨于此,真是令人惋惜。”
花城道:“很遗憾。腿长不假,但这是个男人的骨头。”
裴茗一听不是女人就兴趣甚缺地把那大腿骨丢了。花城又道:“准确地来说,是个化鬼变形的男人的骨头,所以,上面一定有尸毒。”
裴茗摊开手掌,果然,双手握过骨头的地方显出了青色的尸气。灵文道:“你能不能管住自己的手。能不能?”
裴宿道:“尸,毒无,妨。将,军是神官,过一,阵就好,了!”
讲实话,那根大腿骨不但修长,而且还挺结实,挥动时虎虎生风的,裴茗还是把它捡起来,在末端缠了几道布条握住,看来是打算把它当武器用了,道:“太子殿下你拿着那两个脑袋怎么没事?”
谢怜轻轻放下两个骷髅,向众人展开双手。原来,他的手心也是青色的,但那青色正在迅速消退。谢怜道:“实不相瞒。我中尸毒的次数,起码一千次,所以现在抵抗力已经非常强了,这点的尸毒还好,算不了什么啦…”
听了此话,众人都莫名滑稽,有点想笑。花城却似乎不是很高兴,走过去时,一脚把那两个骷髅踩得粉碎。
谢怜原本还挺安心的,但是听到这粗暴甚至是凶狠的“喀喀”两声响后,敏感地捕捉到了花城不快的情绪。想问问怎么回事,但又莫名觉得他这不快似乎是自己引起的,愣是没敢问。
少顷,只听花城淡声道:“怎么挖了这么久?”
这地道距离地表,应该最多只有两丈,即便是向斜上方挖掘会距离稍长,但也不应该挖这么长时间。引玉道:“我也奇怪…等等,到了,挖通了!”
花城刚问完,地师铲的前端便挖了个空,挖通了,引玉几铲子抄出个大洞来,率先跃出,道:“我们出来…了?”
众人爬了出去,然而,脚踩在“地面”上后,皆感奇怪。裴茗道:“这是回到地面了?不是吧。这什么地方?”
他们出来的地方,绝对不是地表。因为,光线十分黯淡。灵文道:“方才我们走峡谷时还是白天,没理由这么快就天色暗了。”
几只死灵蝶带着幽幽的磷光飞出去,绕了一圈。众人终于看清了眼下他们所处是什么地方。
这是一个偌大的山洞。空空旷旷,穹顶极为高阔,仿佛墨色的夜空。四面八方,生着无数个小山洞,每个山洞都通往不同的方向。谢怜奇道:“这地方是人工开凿的,还是天然形成的?”
花城抱着手臂看了一眼,道:“天然形成的。”
虽然,对谢怜他依旧是有问必答,但谢怜总惦记着他方才那一点小小的不对劲。花城又道:“方才挑的这个上掘点,上方刚好就压着这座山。挖进这座山里面了。”
谢怜点头道:“原来如此。那我们赶紧找出口出去吧。”
裴宿道:“但,是往哪,边,走?”
这还真是个难题。除去那些小得人都钻不进去的小洞,剩下人能通过的洞也有七八个。谢怜抱起手臂思索,裴宿道:“分,组,行,动?最快。”
谢怜放下手臂,道:“不要。分头行动是大忌,万一有什么东西潜伏在暗处,太容易被逐个击破了。宁可慢点找出正确的那条路,也不要分散力量。”
裴茗手里拿着那条大腿骨做成的新武器,似乎挥上了瘾,边挥边道:“那就一起行动吧,先走这条。”
于是,众人选了一条路,一齐行动。花城和谢怜行在最前带头。默默走了一阵,谢怜试探着小声道:“三郎?”
花城的颜色早已经缓和过来了,道:“哥哥想问什么吗?”
谢怜总不好问他方才是不是有点生气了,随口道:“没什么。就…这山洞弯弯曲曲的像肠子一样,走的有点晕。”
花城听了,立刻道:“那要不要休息一下?”
他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谢怜忙道:“不用不用。”后面裴茗道:“我没听错吧,太子殿下,你走个路还会晕啊?”
“…”谢怜也感觉刚才这句随口瞎说的有点丢脸,好像没话找话,假装没听到裴茗方才那句,肃然道:“诸位,后面的一定要跟紧点,这山洞转角多容易生事…”
说着说着,他回头一看,却愣住了,一把抓住花城,道:“三郎!”
花城道:“什么?”随着回头,也是眉间一蹙。
他们身后,居然空无一人!
就在一句之前,裴茗还在他身后不远处开嘲讽,而现在,幽暗的山洞里却空荡荡地只剩下了他们两人。花城立即揽住了谢怜的肩,沉声道:“哥哥,留在我身边,别乱走。”
谢怜也屏住呼吸,凝神戒备,道:“山里藏着什么东西吗?”
花城道:“没有。但是,没有才可怕。”
因为这就说明,有一个东西,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他们,并且掳走所有人!
第158章 生同穴入土不为安
谢怜轻声道:“再怎么说, 也不可能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就掠到我们身后,干了这么大的事。”
就算谢怜不相信自己的洞察力, 他也相信花城的。何况, 说真的, 在对危险的直觉上, 他非常相信自己。花城道:“往回走。看看。”
二人并肩,原路返回,在洞道中转转折折地走了一段后, 停住了脚步。
并不是他们自己想停的,而是无路可走了,被迫停下的。他们来的那条洞道虽然扭七扭八, 但只有一条路, 可是, 如今, 却凭空多出了一堵冷冰冰的石壁!
二人均是面不改色。谢怜道:“这是幻术还是真的?”
一只银蝶悠悠飞上前去, 在那凹凸不平的石壁上碰了一下, 无甚异常, 被弹了回来。花城道:“是真的。”
谢怜点点头,道:“那就很棘手了。”
鬼打墙,十分常见, 一般有两种操作:第一种,是使你看到幻象。也就是你以为这儿有一堵石壁, 但其实并没有,幻觉罢了。这种也很好破除, 直接上去摸摸,再不然就打自己一耳光,破自己一盆冷水,清醒点再上去摸摸;
第二种,使你对路的记忆、方向感、各种感观错乱。这种稍微厉害一点儿。比如,在一个岔路口,你以为自己选了左边,但实际上,你心神恍惚了,走的是右边。还有所谓的“鬼转圈”,不过是个小把戏:人迈左脚和迈右脚,步距是不同的,非人之物会迷惑你的心神,扩大这个不同,如此不知不觉,走下来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绕了一个大圈,绕回来后就会发现:咦,怎么又回到了这里?!
但对他们两人而言,这两种情况对他们都是雕虫小技,不可能起作用。这面冷冰冰的石壁,居然是第三种:它是真实存在的。
谢怜正在思考要不要粗暴地打穿这石壁看看后面怎么回事,便听花城道:“哥哥,把手给我。”
谢怜:“???”
虽然疑惑,但他还是很顺从地把手递给了花城。花城轻轻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掌心,另一手覆上,似乎给他戴上了什么东西。谢怜心跳忽然加速,呼吸也屏住了片刻,须臾,举起手,奇道:“这是?”
他左手的第三指上,多出了一道细细的红线,正是花城亲自给他系上的。而且,这一道红线绵绵地延伸出来,和花城指间的那道红线连在了一起。
花城举起自己的手,给他看二人手上一模一样的小小蝶形红结,微笑道:“绑在一起了。”
听了这句,谢怜感觉脸皮子有点发烫,不知是不是他太敏感了,赶紧用力揉了两把脸,仿佛怕被花城觉察到自己比平日快了许多的心跳,笑道:“三郎这是什么法术吗?”
“嗯。”花城稍稍正了颜色,放下手,道,“虽然我们不会主动分开,但不能保证没有外力动手脚。这根线不会断,不会短。除非另一个人没了,否则,就一定可以顺着这条线找到红线另一头的人。”
谢怜道:“没了,是指?”
花城道:“死了,或是烟消云散了。线没断,就说明对方没事。”
谢怜正要说话,忽听远处,隐隐有震动之声传来。他凝神细听片刻,道:“是谁在打拳吗?”
这个力道和频率,仿佛有个人,正在一拳一拳地砸着山体。谢怜道:“这种力量肯定不是普通人,一定是个武神。莫非是裴将军?”
花城道:“从前方传来的。”
这个“前方”,指的自然是他们原本打算去、却因为裴茗等人半路失踪而不得已折返的前方。但裴茗等人是在他们身后消失不见的,如何会突然跑到前方?而如果不是裴茗,又会是谁?
二人对视一眼,并肩而行,准确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可走到一半,那拳打山体之声却忽然消失了,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力竭了。但来都来了,怎会半途而废?于是,谢怜和花城继续往那声音传来之处走去。几只银蝶在蓝幽幽、黑漆漆的洞道前方飞舞,为他们照亮前路,忽然,谢怜眼尖地瞥见了一旁石壁上的一点异样,道:“那是什么?红线?”
远远看着,还真不知是什么东西,但诡异得很,像是红线,但比红线粗上许多,还在不断扭动,更像是红色的长虫。谢怜缓缓走到石壁边,仔细看了,愕然道:“这…不是半月的蝎尾蛇吗?”
果然,那就是一条紫红色的蝎尾蛇的下半身,露在墙壁外,不断甩动纠结,而它的上半身却似乎埋进了石壁里。谢怜道:“它这是钻进了个洞爬不出来了?”
花城道:“不是。”
它整个身体悬在半空,蛇又不会爬墙,如何游到这么高的地方才钻洞?而且这石壁上的洞多得很,就算非要钻,为何非要钻这么小的?几乎和它的形状完全贴合,活活卡住了。
谢怜想抓住它拉出来看看,那蛇头被卡在墙里拔不出来的蝎尾蛇却警惕非常,用蝎子尾巴乱扎一起,险些扎中谢怜。花城弹了它一下,那蛇似乎被吓呆了,一动也不敢动了。谢怜哭笑不得,正要说话,忽然闭嘴,道:“你听到了吗?”
花城也道:“听到了。”
二人一齐望向前方。黑暗中,有低低的呼吸之声缓缓传来,非常平稳,非常和缓。
两只死灵蝶相互嬉戏着,朝呼吸声传来之处飞去,越飞越高,那银光也越升越高。渐渐的,映亮了一双手。
这是一双人的手。男人的手。手背血迹斑斑,伤痕累累,死了一般地低垂着。再往上,映出了一个乱糟糟的人头,人头也是死了一般的低垂着。
然而,没有下半身。
是的,高高“挂”在石壁上的这个人,没有下半身。他只露出了一个上半身,似乎是从石壁里长出来的一样!
谢怜以往见过,一些王公贵族打猎时猎到了难得的猎物,会把猎物的头砍下来,用药水处理过,使其不腐朽,然后挂在墙上供人瞻观。眼下这幅情形,使他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些在墙上一字排开的老虎、鹿、狼等兽头,但是这人还在呼吸,他还是活着的!
谢怜道:“这什么东西?山怪的本体吗?”
然而,身旁却是没有任何响应之声。谢怜的头皮忽然爬上一阵寒意,猛地回头,果然——花城不见了!
谢怜道:“三郎?!”
自然仍是无人应答,挂在墙壁上的那人却嘟哝了两句,似乎就要醒来了。但眼下谢怜可压根没兴趣管他,原地转了两圈,忽然想起之前花城在他手上绑的那根红线,大喜,举起,果然,那线还在,没断,说明花城此刻很安全。于是,谢怜稍稍放心,牵着这条线一路拉一路走,走着走着,那条线到头了。
这根红线的另一端,居然连进了一面石壁里!
谢怜不可置信地又拽了两下,还源源不断有更长的红线从石壁里拉出来,简直让他怀疑,难道花城此刻在这面石壁里?
谢怜二话不说,举起芳心就要碎了这墙,谁知,他剑尖还没碰到石壁,忽然眼前一黑,似乎面前这石壁突然张开了巨盆大口,嗷呜一口,把他整个人活活吞了进去!
这眼前一黑并没有很快过去,而是随着谢怜被吞噬变成了持续不断的黑暗。他只觉四面八方都有砂石泥土沉甸甸地压来,感到无比的窒息。而且这些砂石泥土还在不断地运动,那感觉简直就像是他被吞进了一只巨型妖兽的肚子里,这妖兽除了他还吃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为了消化他们于是在腹内翻江倒海;又像是陷入了流沙,有劲儿没处使。他刚想破墙退出,却又想起花城说不定也在里面,不退反进,挥动手臂,拽着那根红线勉强前行。正在此时,突然探出一只手,抓住了他。谢怜道:“谁?!”
一张嘴,吃了几口泥巴,苦不堪言,而那只手抓着他一拉,把他拉进了一个怀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道:“哥哥,是我!”
一听到这个声音,谢怜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用力抱住对方,脱口道:“…太好了,红线没断,真的找到你了!”
花城也用力搂住他,肯定地道:“没断。我也找到你了!”
原来,方才二人所遇到的怪事竟是一模一样。谢怜观察那高挂在墙壁上的半个人,花城则在留神观察四周,提防黑暗中有东西潜伏,谁知,就这一眨眼的功夫,站在他身旁的谢怜就不见了。还莫名其妙多出了一堵石壁。花城牵着红线,一路走一路找,发现红线的末端连进了墙壁里,就很干脆地进去找谢怜了。其实一开始他们中间应该只是多了一堵墙,但两人都以为对方在墙里,便自己进去了。谢怜在心里第无数次重复花城真是什么事都想到了,道:“幸好你事先连了一根红线!难怪裴将军他们消失的那么突然,原来根本不是有人偷袭,而是…他们被山怪吞了。”
花城道:“不错,选的地点不巧,一铲子刚好挖到山怪肚子里来了。”
谢怜不由得轻咳一声。不错,他们此刻,必然是正在“老、病、死”三座山怪其中一座的肚子里了。当时引玉问谢怜要不要向上挖掘,选的地点,刚好就是这山怪的栖息地点。绝世运气诚不我欺。两人被四面八方的沙石泥土压得栖身空间越来越狭窄,越来越气闷,谢怜觉得此地不宜久留,道:“我们现在怎么出去?”
花城道:“它被挖穿了底,不大高兴,正在消化我们,略麻烦。不过哥哥放心,总能出去的。”又开玩笑道,“死同穴的滋味,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谢怜听了,微微一愣,嘴角竟然微微上扬,发觉了又赶紧压下来,道:“外面那个半身人应该也是被山怪吞进去的,我们之前听到的拳打山体之声,应该是他想逃出来,在石壁上乱砸发出来的。他和那条蝎尾蛇一样,没吞干净,只被吞了一半。”所以看着效果极为瘆人。花城道:“但他不是这次跟我们一起来的人。”
谢怜忽然想起那乱糟糟的头发,道:“等等,我知道那是谁了。那恐怕是奇英!”
花城似乎想了想才记起来,道:“哦,卷头发的。是他吧。”
谢怜道:“不知道他有事没有,是昏过去了吗?方才看他已经没反应了。”
花城道:“没事,睡着了。”
“…”
谢怜道:“你怎么知道的?”
花城道:“我留了几只银蝶在外面,方才派它飞过去了。我右眼现在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形。”
话音刚落,他便轻轻“嗯?”了一声,谢怜道:“你看到什么东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