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觉得我给他长脸,一高兴就叫上迟嫣陪他去市场买菜,说要让我妈好好做顿大餐为我庆祝。他们两人拎着满满几大袋东西从市场出来,又决定拐到文玩市场给我买个礼物。然而等他们买好礼物去找车时,一路跟踪的毒贩早就埋伏在车尾。也许因为不在工作时间,心情又好,我爸就放松警惕了。还没打开车门,他就被凶手自制的消声手枪击中要害。迟嫣也被打成重伤,不久后因失血过多,人也没了。
“也许连老天爷都要帮恶人吧,他们那天停车的角落向来人烟稀少,连个目击证人都找不到。毒贩从我爸的衣角撕下一块布,蘸了他心口流出的血,在车子的挡风玻璃上写下了‘逆我者亡’四个红字。哦,对了,那天他开的车,就是你瞧不上的那辆破大众。”
李妤非心头一震,眼里流淌出复杂的神色。她真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什么都不知道瞎评论个啥呀!可是说对不起已然太迟。在彻底撕开左汉的伤口后,她发现自己只能这样无力地看着他。
讲到看见父亲和迟嫣的遗体,以及车窗玻璃上“逆我者亡”四个血字的时候,左汉已经痛到麻木。
“我知道他们要给我买礼物,就在临近中午的时候,在家温了我爸最爱喝的石库门等着他们。可是后来这酒凉了,没有人喝得下去了。我原本不大喜欢黄酒的味道,但现在基本都喝石库门。每次喝的时候,我就感觉自己还能和老爸说说话,哪怕替他喝点儿他这辈子没喝完的……”说到这里,左汉实在说不下去了。他再次将头埋进双腿,紧紧抱住自己,很用力地抽泣,却也很努力地克制着。他不看着小金湖也不看着李妤非,只是埋头迎接夺走他一切幸福的黑暗,往日的浮光掠影流沙般移动,他不停说着:“对……对不起……”
李妤非没有安慰他。她拿起另一瓶石库门,打开瓶盖,咕噜咕噜喝起来。
这时,酒也凉了。
她很想对左汉说点儿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第二十二章 “大画师”的复仇
他立即回家,开始工作。单纯杀掉胡求之已经不能令他解恨,他要让胡求之身败名裂。
小娟的死必然引起舆论的轩然大波,警察会把她的经历和社会关系查个底朝天。然而倘若小娟没有写日记,也来不及留遗嘱,那么就不会有确凿证据证明胡求之和小娟之死的关系。
可能唯一的证据,就是他保存的胡求之家的监控录像。
他不忍那些画面被更多人看到,从而对小娟进行二次侮辱,于是想了个办法:从视频中提取音频,并择机公之于众。与此同时,他将之前所有胡求之家的监控视频都保存下来,并将胡求之那端的存储内容远程删除,以免被警察和更多人看到,影响其他女生的前途。想到那些女生,他脑海中又浮现出胡求之每次滚完床单都要取出来用的笔记本。那很可能是这个老变态的性爱记录。如果被警方发现,那么对这些女生的伤害,又与那些监控视频何异?
踌躇半晌,他还是决定铤而走险,节外生枝。他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翻墙进了胡求之所在的小区。这里的监控设置是他早就研究过的,避开小区公共监控并非难事。但要躲过胡求之安在自家门口的监控则完全不可能。与其躲躲闪闪,不如大摇大摆走到门口,开锁,进门。
胡求之大概傍晚5点40分就要到家,他必须抓紧。这次他只干两件事:第一,拿本子;第二,删掉拍到自己的今天的监控视频。他没急着当场删掉监控,只是把胡求之的电脑打开,等自己彻底离开这淫窝了再远程全部删掉、关上胡求之的电脑。
小娟自绝于人间,警察肯定要查她的最近联系人,迟早查到胡求之头上。胡求之是个聪明人,岂会不知?他回到家第一时间就打开电脑,要删掉所有相关监控视频,却发现文件夹已然空空如也。他对技术上的东西半懂不懂,一脸茫然,想了半天没个头绪,却也不去理会。
然而胡求之并未想起自己还有个笔记本,更没意识到它已经丢了。
针对胡求之的报复行动马上开始。要让这个教授以最快速度社会性死亡,需要准备不少材料。不过一整晚下来,他已经完成了七七八八,包括:从视频中提取的胡求之胁迫小娟的音频;胡求之与不同女生上床的视频截图;胡求之性爱笔记本的照片。当然,凡涉及女生容貌和姓名的信息,他都打好了马赛克。
接下来就是让全世界知道胡求之干的好事了。他隐藏了自己的IP地址后,注册了个微博号,将准备好的材料逐一发布,写了几条耸人听闻的说明文字,然后同时艾特了省美院官方微博、市公安局微博、省博物馆微博、前覃省主流媒体微博,以及一溜当地互联网和美术界“大V”。不仅如此,他还专门将胡求之胁迫小娟的音频发到当地记者、公安局和美院领导的邮箱,这就直接说明了胡求之和小娟之死脱不了干系。
准备材料的同时,他并没有停止对胡求之的监控。他倒想看看,小娟这条命是否能让胡求之心生悔意,哪怕惴惴不安地过上几晚。
然而胡求之没有。
小娟跳楼的当晚,胡教授便迎来了两位贵客。
世界很大,圈子很小。中艺公司副总周堂、出口部总监刘清德正是胡求之的好友。他们数天前便约好到胡求之府上做客,胡求之也没因小娟之死而取消或延期这次会面。
而正是今晚胡求之家上演的一幕,为三人不久后命运的剧变埋下了种子。
左汉和李妤非找到胡求之的学生罗帷芳后,对她进行了长时间的盘问。罗帷芳虽然并不了解胡求之计划的细节,但对胡求之守口如瓶的要求贯彻得很坚决,只说自己从未做过《渔庄秋霁图》的仿品,更是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做成。
李妤非也认为她的嫌疑可以排除,但左汉锲而不舍,无论是当面问还是暗中调查,几天下来从未放弃罗帷芳这条线。
终于,就在今天傍晚,左汉查到罗帷芳曾在一个半月前通过顺丰给胡求之寄过包裹。这些天,一旦谈及她和导师胡求之的关系,罗帷芳就咬定毕业后一直没再联系。如今他们分明查到了通话记录,又新发现了快递信息。如果没问题,用得着撒谎?真相呼之欲出,看来可以直接去找胡求之了。
胡求之因周堂、刘清德的造访忙乱了一夜,对深夜社交媒体上的爆料全然不知,次日照常上班。
碰上自家车限行,胡教授打了个车去学校,刚下车走入校门口,就发现不少学生驻足看向自己。他兀自嘀咕:“虽然胡某是个明星教授,但也不至于这么受爱戴吧?呵呵。”
教授正自得意,边上却突然蹿出一人。很快,一支录音笔也杵到他面前。“胡教授,”那人高声道,“我是《余东晚报》记者。请问您如何看待傅小娟跳楼事件?您是否认为自己的行为直接导致了她的死亡?”
胡求之愣了一下,眼珠子不由自主地变大。
“您是否认为自己和那些女学生的关系违背了师德?您是否要挟过其他女生,或是给了她们什么升学承诺?”
胡求之还怔在原地张口结舌、不知所措,却感到胳膊被一股巨大力量拉着走。原来是美院院长陈计白。陈院长亲自出马,这到底是咋了?
“别问了别问了,都是谣言!”陈院长一边朝记者吼着,一边招呼保安护送胡求之。
一番鸡飞狗跳、鸡飞蛋打过后,胡求之和陈计白总算上了行政楼,逃到位于九层的院长办公室内。
“胡求之!瞧瞧你干的好事!”陈院长指着胡求之的鼻子破口大骂。
“到底是怎么了啊?”经过这几分钟,胡求之也模糊猜到这情况大概与傅小娟之死有关,但还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废话。
陈院长气急败坏地从口袋里哆哆嗦嗦掏出手机,一个没拿稳,手机“啪”的一下摔到地上,屏幕裂成不规则的好几块,变成一张绝好的冷抽象作品。他顾不得心疼,点开微博,哆哆嗦嗦翻找着那个账号,一直“你看看”“你看看”地念念有词,可就是找不出来,让胡求之想看也不能看。
胡求之也急,恨不得亲自帮着找。但刚打开自己手机,陈院长那头便大功告成。他仿佛找到了伦勃朗遗失的佳作,指着一张张胡求之和女生的照片近乎炫耀地加重了“你看看”,表示这回真的可以看看了。
陈院长布满老茧的画画的手还在指着那些现实主义作品发抖,胡求之却一把夺过早已碎屏的手机,如饥似渴地浏览起来。尽管那些女生的面部已被打了马赛克,但这里面每张照片他都知道其背后的故事和学生。最可恶的是,所有照片中唯独他自己的脸没打马赛克。
更令他心里发毛的,是每组照片上面的配文——他都不知是用“居心叵测”来形容,还是用“昭然若揭”来形容,他头一回发现一组反义词可以被用来形容同一个东西,而且都贴切得没毛病。
震惊!全国著名画家、美院教授胡求之强暴女生致其跳楼自杀……
刚刚!美院教授潜规则多名女生,性爱日记全曝光,变态之极……
再不看就和谐了……
……
那个账号大概发了六七条帖子,才把所有爆料发完。胡求之也终于哆哆嗦嗦起来,看至最后一条,两腿一软,扑通一下瘫坐在地。
完了,他想。他深谙在这个时代,互联网的一串情色爆料对一个学者的名誉和前途有着怎样毁灭性的打击。他若是社会画家,暂时避避风头或许还能东山再起,可他偏偏是美院教师。他奋斗一辈子积攒的名声、地位,他处心积虑经营的高昂润格,无疑要被这几条微博一举摧毁,碎成一地玻璃碴。
他这回真的不知所措了。
“你说你生性风流在圈里也算是路人皆知了,你要活得潇洒,非要乱搞也没人管得了你,但你怎么还行强迫之事?你怎么就不谨慎一点,现在被捅到圈外去了,你满意了?”陈院长指着在地上瘫成一堆烂泥的胡求之,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这下好了,‘美院教授’‘知名画家’‘女学生’‘自杀’‘变态日记’,这么多标签够吸引全国人民来围观你了!不要说你,我陈计白这张老脸都要被丢尽了!”
胡求之举头望计白,低头看地板,双唇战战,说不出话。陈院长还是头一回见这位向来意气风发的好友如此颓丧,唉了一声,也骂不出来了。
“你想想看,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陈院长冷静下来。
“没有啊,最近还是画画、上课。就算是和学生玩一下,也和原来一样的频率,没有过多,而且除了跳楼的那个,都很顺从。”胡求之总算开口,其实他刚才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会不会这些女生中的谁有男朋友,你们的事被知道了,气急败坏之下要整你?”
“不可能,我找的大多都没男朋友,就算有的也绝对懂规矩,毕竟这种事被别人知道了对她们自己也没好处。”
“傅小娟呢?”
“她也没有,而且她还是个没开……”胡求之说到这儿突然刹住,觉得这既不光彩,说了也没意义,“不说了,反正不可能是她。而且你不是已经跟我确定没找到她的遗书嘛,那就算她家人要闹,也和我扯不上关系。”
“发现没有,那些照片显示的都是你家,看样子就是你自己装的监控拍的。你想想看,这些东西怎么泄露的?”
胡求之画画在行,却几乎不懂技术。他在家里安装监控的初衷是为了防贼,被拍到的床上嬉戏纯属附带产品。而且,他聪明反被聪明误,在卧室里装的摄像头恰好十分隐秘,否则早被那些女生发现并拒绝了。事已至此,他知道追究这些视频如何泄露、日记本如何被盗已然无用,索性不费神去想了。
见胡求之不说话,陈院长也明白“事已至此”的道理。他很想保住胡求之这块美院招牌,但今番出了人命,还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实在是救无可救。
陈院长看看手表,8点半了,第一堂课的时间都过了大半。
“快起来!今天别上课了,赶紧回家想想办法吧,”他叹口气,“我是管不了了。”
说不管,陈计白还是打电话找来两名保安护送胡求之到地下车库,让他开着院长自己的车回家。独自站在空荡荡的院长办公室,陈计白不禁自责交友不慎、用人不察,终酿成今日大祸。
若说昨天因为信息发布太晚,许多人还没见到消息,那么今早此事已经彻底发酵。从微博热搜到微信朋友圈,从主流大报到非主流自媒体,胡求之师德败坏、践踏女性尊严、逼人自杀的所作所为被网友口诛笔伐,转眼间他被推下神坛,声誉扫地。
昨天傍晚,左汉查到罗帷芳曾给胡求之寄过包裹,加上胡求之还有省博地下储藏室的钥匙,于是将怀疑的矛头直指胡求之。他和李妤非约好今天9点之前在美院教学楼前见面,去会会这个胡教授。
8点40分,他远远就瞧见李妤非已经站在教学楼门口等自己。可刚挥起手要打招呼,电话却响了,是卢克。
“喂,左汉,你对胡求之了解多少?”卢克开门见山。
左汉十分惊奇,不知这位刑侦支队队长为何突然问起了胡求之,而且刚好今天他自己要找的就是胡求之。“这人是著名画家,在全国都排得上名字的……”
“我不要知道这些,他是不是作风不好,是不是和女学生有不正当关系?”
“什么?难道昨天跳楼的傅……傅什么来着,和胡求之有关?”左汉终于明白为何卢克问他了。昨天美院学生跳楼事件闹得全省城沸沸扬扬,卢克还和他抱怨“大画师”的案子尚且令他抓狂,这突然又冒出个跳楼事件,他这个队长实在太难做。而想到胡求之在业内不良的风评,这样的联系又顺理成章。
“胡求之把人家女生强暴了,录音都发到我们公安局来了!网上都炸锅了!”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呼呼地响,卢克应该是在车上。
“啊,这下有意思了……”左汉为自己没及时看手机吃到瓜默哀一分钟。
“怎么了?”
“我今天原本就准备找胡求之,我怀疑他和《渔庄秋霁图》被盗案有关。”
“什么?!”卢克吃惊地蹦起来,脑袋却撞在车顶。他顾不得疼,脑子高速运转起来。如果省博丢画和胡求之有关,那么胡求之就和齐东民,甚至赵抗美联系起来了。现在因为这个跳楼事件调查胡求之,那也算是能和“大画师”扯上丁点关系。又是两件事并一件,对焦头烂额的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听到卢克说出自己的想法,左汉也感到兴奋,但同时又隐隐不安。难道“大画师”那首诗里的“阴龙”,指的是胡求之?画在胡求之手里?但不可能啊,赵抗美如此强势,胡求之是怎么做到的?
“我现在在去美院的路上,你在哪儿?”卢克问。
“我已经在美院了,还有李妤非。”左汉道,“教学楼门口。你快点。”
“十分钟。”
两边会合,一行人风风火火地找到胡求之的办公室。同一个办公室的老师说,今天胡教授压根就没来。卢克向那老师要了胡求之的电话,打过去,对方关机。
“你们教务主任在哪儿?”
“行政楼七层,出了电梯左转第一间就是。”
卢克要了教务主任的电话,确认本人在办公室后,立即带着所有人杀过去。
教务主任接了院长的命令,无论谁来都尽量打太极、打官腔。但那时候陈院长主要是被各路记者纠缠,尚未想到警察这一层。卢克发现自己亮了证件也不好使,登时怒火中烧,吼了教务主任两嗓子,道:“我不跟你说,叫你们院长出来说话!”
主任一听要找院长,更是不敢把火往领导那儿引,只推说不知道,可能外出开会了。
“主任你听着,胡求之涉嫌强奸,现在是重要犯罪嫌疑人,你是要包庇他吗?”卢克能当上支队长,自然不只是一介武夫,要打官腔谁不会啊?
果然,主任只好带他们上到九层找陈计白。陈院长是个有分寸、明事理的人,一瞅是警方,全力配合,说胡求之已经回家,而且也承认他开的是自己的车。
“您车牌号多少?”卢克担心胡求之根本不会回家,而是畏罪潜逃,于是多留了个心眼儿。如果到他家找不到人,那么还能安排郭涛通过监控找。
陈院长不解其意,“嗯”了一声。卢克不耐烦给他解释,同样的话又问一遍。院长方才悻悻道:“覃A·8L968。”
卢克一秒不敢耽搁,带着一行人赶往胡求之住处。
可当他们赶到那栋价值连城的别墅后,却发现那里已经一个人也没有。
第二十三章 夏山如怒
众人于9点40分赶到胡求之家,原本个个一脸兴奋,却不料扑了空。卢克庆幸要了车牌号,立即通知技术科调查车子去向,同时往队里赶。
待众人回到队里,郭涛说:“很可能‘大画师’出现了。”
所有人,包括卢克和左汉,俱是惊愕不已,这情节也跳转得太快了!
“我早该想到的,”左汉双手抱在胸前,目光斜向右上方呈思考状,“其实李妤非已经提出过这个猜想,就是胡求之可能和赵抗美合作盗画,否则齐东民有省博地下室的一整套钥匙,还对内部结构如此了解,说不通。”左汉想起了在“破碎回忆”酒吧的某晚,李妤非提出的那个令他惊讶的可能性。
“没错,”李妤非道,“而且我们严重怀疑一个叫罗帷芳的人制作了《渔庄秋霁图》的高仿,并拿来作为齐东民换取真迹的赝品。而这个罗帷芳正是胡求之的学生。两个方面结合起来看,胡求之在盗画案中的嫌疑实在是太大了!”
左汉又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大画师’杀齐东民之前录的那个视频里,齐东民交代了盗画的目的、经过和结果,自然将涉及的人和盘托出。‘大画师’故意隐去了内容,所以我们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大画师’自己是知道所有细节的。他若听见胡求之在里面也有个角色,怎会不去找胡求之的麻烦!”
卢克点点头,也陷入沉思。没错,假设确实是胡求之提供了赝品,那么作为一个热爱艺术的人,“大画师”眼里不可能容得下胡求之的所作所为。而刚巧网上又爆出胡求之和女学生的不正当关系,还导致一个寻了短见,以“大画师”那“疾恶如仇”的性子,他下一个不杀胡求之杀谁?
“我现在怀疑,‘大画师’那首诗里面的‘阳龙’就是赵抗美,‘阴龙’就是胡求之。”左汉道。
“对啊,我们好久都没有提起那首诗了!”卢克眉头凝起来,“按照诗里所说,两条龙都想得到宝贝,最后反而是被‘阴龙’后发先至。难道说现在画在胡求之手里?”
“说不通啊,胡求之自己把真画留着了,拿什么和赵抗美交代?”左汉道。
“你们说,既然罗帷芳能造出一张假画,那她为什么就不能造出第二张?反正赵抗美也不专业,胡求之拿一张假画给赵抗美,一张放在省博,自己留着真的,这也不是不可能!”李妤非提出了第二个疯狂猜想。
连左汉都不得不承认,李妤非的脑洞已经开得只剩下脖子了,然而却又很有道理的样子。“实在是太疯狂了。”左汉道,“但又把一切说通了。因为以胡求之的财力,他是不会为了钱而帮赵抗美犯法的,他很可能是想通过帮他偷画,最终让《渔庄秋霁图》真迹流进自己兜里,他一定爱死这张画了。”
“如果事情真是这样,并且也被‘大画师’发现,那他简直有一百个理由要杀掉胡求之!”卢克道。
“而且过了这么久,好像‘大画师’也该作案了。”李妤非似乎在自言自语。
这句不经意的话,居然起到了振聋发聩的效果,在场的人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今天几号?!”卢克猛然问。
“6月28号。”李妤非道。
“第一起案子4月30日,第二起5月29日,今天6月28,难道……”一种不祥的预感犹如黑色的毒汁,在卢克脑海里迅速蔓延,“前两起作案时间都是在月底,而且相隔一个月。如果‘大画师’要继续作案,即便不是今天,不是按照我想的那个规律,那他很可能也在这两天作案,因为又到月底了!”
“你看到‘大画师’了?为什么一上来就说可能是他?”李妤非突然想起被晾在一旁好久的郭涛。
刚才明明是郭涛第一个提出来“大画师”可能出现的,可他们三个却当郭涛不存在,叽叽喳喳地推理了一通。
见沉浸在推理中的三人终于把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郭涛叹口气,揉揉眼睛道:“你们看,车子进小区的时候还是胡求之自己开。等出了小区,却换了个蒙面司机。”
卢克立即凑到屏幕前,看到了那个蒙面人。
那个他最熟悉的陌生人。
“按之前的经验,是不是又跟丢了?”卢克意味深长地看着郭涛。
郭涛点头承认。卢克这回也不怪他,这个对手的反侦查能力超强,是不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的。
“小区监控查了吗?”卢克还有些不死心,“那人怎么带走胡求之的?”
“哎,小区监控在凌晨三点半被黑了,那之后什么都没拍上。”
“车子在哪儿跟丢的?”
“南三环外。那片刚好没怎么开发,棚户区、废弃工厂、烂尾楼,什么都有,就是没监控。”
“走,出门干活儿。”
众人赶到“大画师”最后消失的所在,并以此为起点展开搜索。卢克、张雷、刘依守各自带着些警员,兵分三路投入战斗。所有人连饭都顾不上吃,一直找到下午。
3点左右,郭涛给卢克电话,说是“大画师”发来了第三份视频,这次杀的果然是胡求之。卢克顿时变成泄了气的皮球。
他还是没能从“大画师”手里把人救下。
卢克留下八名警员继续出外勤,自己则带着左汉和李妤非赶回局里。
郭涛见卢克他们三个回来,立即点开了视频。视频一开始是乌黑的背景,两秒后徐徐显出一个白色大字:
夏
和上回的“春”一样,这仿佛是凶手谱写的“四季组曲”又揭开了新篇章的大幕。
他们发现,这次行刑的背景居然是一个类似烂尾楼的所在,毛坯房的特征十分明显。不知是否因为时间仓促,“大画师”并未像之前那样布置全黑背景。卢克急忙通知刘依守,让他们重点排查附近的烂尾楼和在建房屋。
另一个发现是:之前两个视频中,凶手总会问他的“猎物”许多问题,有如一场刑前采访或审问。然而这次,胡求之的嘴却被胶带一圈一圈牢牢缠住,只能嗯嗯呜呜地发出无意义的声响。
“大画师”剥夺了胡求之说话的机会。他以最后审判的姿态,用最简洁的方式控诉着胡求之的罪状,不容对方抗辩。
与之前一样,“大画师”对自己说的话进行了消音,只在画面中给出字幕——显然,那是他对胡求之的控诉。
字幕:“胡求之,你助纣为虐,贪得无厌,辱没艺术。你威逼利诱,奸淫妇女,枉为人师。我真想用一万种方法杀你,可惜你只能死一次!”
在“大画师”的控诉过程中,胡求之的身体不断挣扎扭动。然而奇怪的是,他的眼神中没有恳求,他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大画师”,仿佛那是文人最后的清高。更奇怪的是,与以往不同,这个环节很快便结束了。似乎“大画师”不愿对胡求之说半句废话,也不想听他说什么,只要将此败类杀掉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