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干什么用的?”埃克斯顿问。
“快速冷冻各种食品——以及化学物品——事实上几乎能冷冻任何东西。机器能去除水分,很显然,不仅能保存食品,而且能有效保存药物和化学品。”帕丁回答说,“早上我听见她在淋浴,就下楼去了厨房,看了看冰箱抽屉——她有两个很大的冰箱,一个在厨房,另一个在食品贮藏室,发现大部分抽屉里都塞满了冷冻的老鼠。”
“倒是挺合这个女妖婆的胃口。”巴彻勒说。
帕丁嗯了一声表示同意,“应该比她做的——或者说烤过头的牛排更美味,也没那么硬。不管怎么说,我好一顿翻找,终于在下面发现了一堆没贴标签的橡皮塞小瓶。”
“里面是什么,诺曼?”格雷斯问。
“琥珀色的透明液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也不打算亲口品尝——真是万幸。它们看上去都一样,所以我拿了一个,用冷藏袋包好,放进口袋,打算带回警局,送去做成分检测分析。但考虑到随后发生的事件,我联系了吉尔福德司法鉴定中心的主管,把我的疑虑告诉了她,让她对小瓶内的成分马上进行分析。为了获取完整的证据链,我周六早上开车亲自去了一趟。”
“你怀疑什么,诺曼?”塔尼娅·凯尔问。
他把先前带的那张纸举了起来,“这次简报会我迟到了,因为我等着电子邮件发送结果。如果有人想看,我这儿有全部的实验数据。专业行话就不多说了,瓶子里装的是锯鳞蝰蛇的冻干毒液。”
罗伊·格雷斯的脑子飞快运转。罗利·卡迈克尔腿上的咬痕周围没有瘀斑,这便是有力的证据,能证明不管毒液如何进入他体内,绝不是被蛇咬的。韦斯特博士已经证实了这点。他还证实,卡迈克尔被咬的地方并不是该毒蛇的生活栖息地。格雷斯握紧拳头站起来,兴奋异常,“这真是太好了,诺曼,干得漂亮。这对我们将是极大的帮助。”


第121章 3月16日,星期一
一小时后,罗伊·格雷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心情好多了。他没想到今天会如此顺利。
他坐下来,全神贯注地写案件纪要,准备呈报给皇家检察署,看看能不能据此指控乔迪谋杀罗利·伯内特·卡迈克尔,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罗伊·格雷斯。”他接听电话。
是伦敦国际刑警组织的汤姆·海恩斯警探打来的,以前两人通过电话。
“长官,”海恩斯说,上次他说话生硬又刻板,这次比上回亲切多了,“我有一些关于嫌疑人爱德华·克里斯普医生的消息,我想你听了会很高兴。”
“请讲。”
“里昂警方已经把他捉拿归案。”
“真的?”
“他是今天早上被逮捕的。”
“这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发生了什么?”
“显然,我们要感谢一位法国农民。他的妻子和往常一样早起去给奶牛挤奶,看到一个邋遢的男人正从晾衣绳上偷衣服。她丈夫用猎枪把他扣留了。具体细节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他浑身脏兮兮的,又冷又累,被抓住时反而挺轻松,没做任何反抗。”
过去一周,高傲的克里斯普从监狱下水道逃脱,浑身沾满了粪便,在法国乡村四处逃窜,想到这个,格雷斯就觉得好笑。“真是好消息,汤姆。我会马上通知引渡小组。也许这次法国监狱能比上次更严密地监视他。”
“他们对上次发生的事情深感抱歉,长官。我想他不会有第二次越狱机会了。”
“请感谢所有相关人员。”
“我觉得他们能抓住他也纯属运气。”海恩斯沉默了一会儿,“我想我们都需要运气。”
“越努力,越幸运?”格雷斯说。
“托马斯·杰斐逊的名言,”海恩斯答道,“实际上,他的原话是‘我发现我越努力工作,就越幸运’。”
“没错!”
“富兰克林·罗斯福也说:‘我认为,我们太强调早起的鸟儿有好运,而没有想到早起的虫子运气有多坏。’”
格雷斯笑了,“汤姆,你对美国人的名言很有研究啊。”
“我就是美国人。”


第122章 3月16日,星期一
和汤姆·海恩斯的通话结束后,格雷斯收到来自米歇尔·韦伯斯代尔的一封新邮件,确认了果阿警方毒理学报告的结果。罗利·卡迈克尔死于锯鳞蝰蛇毒液。
午餐时间,又有最后一个谜底揭晓。
昨天,他带着装有蛇牙的盒式项链吊坠从审讯室离开后,把它放进一个密封的证据袋里,马上联系了科林·邓克顿医生——内政部病理学家,也是创伤和武器方面的专家。
之前他给对方打过电话,说出自己的请求,病理学家同意第二天上午来布赖顿殡仪馆。他也通知了验尸官。
他正要给殡仪馆打电话,问医生是否到了,这时病理学家打来了电话。
“警司,我相信有你希望听到的好消息。我对罗利·卡迈克尔右脚踝上的刺痕伤口进行了显微镜检查,据称是被一条毒蛇咬伤的?”
“没错。”
“首先我可以告诉你,伤口不是普通的蛇咬的,我可以断定,伤口是由那颗蛇牙造成的。检查蛇牙时,我发现条纹痕迹——特别是表面有许多脊线、褶皱,蛇牙表面和尖部有独特的不规则,跟切口的伤口相吻合。在我看来,伤口就是这颗蛇牙造成的。此外,我已经安排法医科学实验室进行进一步检查,因为我相信他们会在死者的裤子上找到细微的纤维痕迹。你们有他的裤子吗?”
“谢谢,这真是好消息!我去查裤子的下落。”
“和往常一样,到时我会给你发一份检查结果的完整报告。你现在需要什么,我可以先通过邮件发给你。”
罗伊·格雷斯随即把最新情况向皮威、皇家检察署和重案组成员做了汇报,并指示诺曼·帕丁做好准备,对乔迪·卡迈克尔进行谋杀指控。
一整天他的心情都很不错。下午刚过5点30分他就到家了,比往常都早,还给克莉奥买了一束美丽的百合花。
就连诺亚也觉察到了他的好心情,一整晚睡得都很安稳。罗伊躺在床上,仍然兴奋不已,想着过去一天形势发生一系列令人难以置信的扭转。先是诺曼·帕丁弄到了装有蛇毒的小瓶,再就是乔迪的蛇牙和卡迈克尔腿部伤口吻合,现在他们终于有了足够证据将这个女人定罪。图斯很长时间以来一直处于失踪状态,也是他的一大心病,现在已经被警方看守。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他能活下来,其大脑也会永久性损伤。今天下午再次出发去法国的引渡小组明天也将把克里斯普带回来,等待他的是一系列铁证。
还有一件好事:在离开办公室之前他又接到帕特·拉尼根的电话。拉尼根说,从图斯那里弄到的优盘不啻一枚炸弹,里面有纽约警察局长久以来苦苦寻找的信息,包括姓名、彼此关系等。
格雷斯问对方是否愿意帮个忙,给他的上司助理警察局长皮威发封电子邮件,代表纽约警方表达一下感激之情。
“没问题,朋友,马上就发!”拉尼根爽快答应。
最后,在闹铃响起之前他睡了一小时,没有做梦。
克莉奥还在沉睡,但他完全醒了。他悄悄走进诺亚的房间,坐在小床旁边的摇椅上,克莉奥喂儿子吃饭时就坐在那里。他想着天明之后的事,还有连续几周甚至几个月的文书工作。他会尽其所能,成功完成对克里斯普、乔迪和图斯的起诉。除此之外,还有之前即将开庭的几个案子。他沮丧地想,这得需要伏案疾书好几个月,之后才能再全力以赴侦破新的凶杀案。
他回到卧室,刷了牙,换上慢跑装备,走下楼,牵着汉弗莱走进清晨的蒙蒙细雨中。天还没亮。
锻炼完毕后他冲了澡,时间过去了45分钟。他穿好衣服,准备下楼到厨房为克莉奥沏茶,顺便喂喂狗。他走进厨房,打开灯,和往常一样说了声:“早上好,马龙!”
他感觉不对劲,疾步冲到鱼缸前。
“哦,不!”他的心一沉,金鱼在水面上一动不动地漂浮着,“马龙!马龙!”
他把手伸进冰冷的水里,将鱼捧了出来,“马龙,嘿,老伙计,嘿!”
水从他的手掌慢慢流走,小鱼还是躺在那里,眼睛呆滞,一动不动。
“伙计!”他的心在叹息,“嘿,伙计?”他向它吹气,但没有任何反应,“嘿,动一动啊!”
他轻轻把它放回水中,“来,伙计,去游泳吧!游呀!”
他的手机响了。
“罗伊·格雷斯。”他接了电话。
是马塞尔·库伦打来的,声音很阴郁,“罗伊,很抱歉这么早打电话给你。”
“不,没关系,我已经起来了。”
“我想我应该把这个消息及时告诉你。我刚接到医院的电话,今天凌晨4点左右桑迪被发现在病房死亡。”
“死了?”
罗伊·格雷斯感到脚下的地板在下沉,又好像正乘坐下行的电梯。“死了?”他重复道。
“很抱歉告诉你这个不幸的消息。”
“怎么——我是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德国警官犹豫着说:“如果这个信息让你痛苦,我很抱歉。是一名护士发现的。我刚到医院去看了看。她在灯具上搭上绳子,上吊自杀了。”
“天哪。”他说。
地板还在下沉,整个厨房似乎也在晃动。他一只手紧紧扶住橡木长条餐桌,不让自己倒下去。“天哪,马塞尔,太可怕了。谢谢——谢谢你——告诉我这个。”
“罗伊,我还有消息要告诉你。桑迪的儿子叫布鲁诺,是吗?”
“布鲁诺。是的,是布鲁诺。”他茫然地说。
“桑迪在床头柜里留下一封信。信是密封好的,但信封上写着‘仅在我死后拆开’。”
格雷斯没有说话。马塞尔继续说道:“我刚把它打开。里面是一份关于布鲁诺DNA的实验室报告,根据他、你和桑迪三人的DNA样本,证实你就是他的亲生父亲。还有一封写给你的信,上面是她的笔迹。你想让我读给你听吗?或者我扫描一下,发到你的私人邮箱?”
他听见诺亚在楼上哭。“好,”他说,“请扫描后发邮件给我。上午晚些时候我再打电话给你。”
“几分钟后你就会收到。”
格雷斯在餐桌旁坐下,阴郁地盯着鱼缸,希望马龙能突然动起来。但是没有奇迹。他看了看手机,等着。过了一会儿,库伦的电子邮件发过来了。
他打开附件,看见桑迪熟悉的字迹,虽然不像以前那样整齐,但仍然清晰可辨,很明显是她的笔迹。
最亲爱的罗伊:
如果你正在读这封信,你会知道我已经走了。去哪里了呢,啊?我们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不是吗?那些漫长的讨论,我们是否遁入无边黑夜,被人遗忘,或者其他。我想我现在就会知道了——或者永远不会。
你上次来看我,我知道你想寻找答案,在这封信里我将尽最大努力回答你。我把事情弄得一团糟,这是肯定的,但一切我都不怪你,我也不希望你自责。你突然被抛到我的生活中已经很过分。我一直很乐于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凡人。现在有一大堆烂事落在了我身上。我必须告诉所有人——我的父母、朋友、领导——我真是无法应付——令人耻辱和倍感尴尬。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始,要去哪里。我当然也不想让你回到我的生活中。我不知如何应对。真的,我觉得不能面对任何事情,这太过分了。就像过去10年我都生活在一个茧中——一个巨大的肥皂泡中——突然间,肥皂泡破裂了。我们每天都在不断做出选择,有时正确,有时错误。我离开你,这是一个错误的选择,但那时我真的不想跟一个与工作结婚的男人共度未来。我不想成为那个三角关系里的第三者。我发现自己怀孕了,要迅速做个决断:要么留下来,这样,我就会因为孩子而困在你身边——至少一段时间;要么去堕胎。但我不喜欢第二个选择。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接受不孕治疗,现在终于怀上了,怎么能轻言放弃。如果这次堕胎了,我还会有第二次机会吗?还有一个选择是我离开,不让你知道我怀了我们的孩子。
我真的不明白当时脑子里是怎么想的。你知道,你工作一忙起来我就不开心。我想那是在你30岁生日那天,我们计划好了一起去吃一顿浪漫的晚餐,然而我接到你的电话,你说正在忙一件案子,会晚点到。我的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突然断了,于是我逃走了——很长时间以来我坐在栅栏上,一直计划着逃离的可能性,心想我是否有勇气去做这件事。就是这么简单。我不指望你会原谅我,但我希望这能减轻你的痛苦,而不是加重。
你要知道我不是一个圣人,也不是你一直认为的那样是个好人。说出来可能会让你伤心,但你有权知道,我对你并非一直忠诚——我有过一夜情。我不会找任何借口——我也不会说出名字。我已经身处黑暗多年了,在我们认识之前很长时间就是。我以为和你这样一个坚强稳重的人在一起,对我会有帮助;你会成为我的磐石,我坚强的后盾。但事实并非如此。我向你隐瞒了一些事情,比如我服用抗焦虑药物。你从不知道,很长时间以来我对安定药都有重度依赖——我设法向你隐瞒了这一点,还有很多。我不是一个好人,从来都不是。我的生活一团糟。抑郁症愈演愈烈。几年前我和一个男人交往,他带我吸毒,有两年时间,也许更久,我记不清了。我对海洛因上瘾了。为了布鲁诺,我试着戒掉这一切。上次你来这里时,我就想告诉你很多事情——也想问你很多问题。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你的出现让我大为震惊,搞得我晕头转向。我想那时我就知道,我不会有什么未来。我的脸永远会伤痕累累。我的运动神经也有问题——神经外科专家刚刚告诉我,我的头撞在路面上,角度太糟糕——可能是最糟糕的角度——脑壳没能保护好,所有脑灰质都混成一团。哎呀,我又扯远了。
我从不指望你能回到我身边,但看到你和克莉奥在一起,我彻底明白,我永远失去你了。
事情是这样的,罗伊,未来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一条永无尽头的黑暗隧道,没有光亮,没有希望。尤其是现在,每个人都知道了真相。我无法应付,也不想继续下去了。很多人都能应付,但我不够强大。
好了,你都知道了。你该对我释怀了。我知道我没有权利要求你做任何事,但我只想请求你一件事——这不是他的错。求求你,我走以后,请照顾好我们的儿子布鲁诺。他让我担心,你会明白我的意思。不要把他交给我的父母,他们永远也应付不了,对他来说也是巨大的折磨。我给你留下很多钱,为他支付学费,帮他成家立业。我还给你留下一份DNA鉴定书,证明你是他的父亲。去年我去布赖顿时,从家里取了一些样本,你并不知情。
我仍然爱着你,尽管这些年来你可能不觉得我有多么爱你。对不起,真的,我的末日来临了。我知道我是个懦夫,但也许我一直都是。
桑迪


第123章 3月17日,星期二
“亲爱的,太晚了,我得抓紧了。”克莉奥冲进厨房,马上停了下来,“哦,天哪。”她看到格雷斯坐在桌旁,双手捂脸,然后注意到了金鱼。
她走到鱼缸前,皱着眉头往里面看了一会儿。“不!”她说,“马龙!”她把手伸进水里,轻轻把鱼捞出来,仔细端详,“哎哟,马龙,可怜的小家伙。”
她瞥了格雷斯一眼,把马龙放回鱼缸,用水龙头冲了冲手,擦干。“很抱歉。”她走到格雷斯身后,用胳膊搂住他的肩膀,“它已经很长寿了,比许多金鱼活得都长,一辈子也很开心。”
格雷斯点了点头。
“能让你当它的爸爸它可是走了大运呢!”
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谢谢。”现在他又成了一个人的爸爸。他得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但现在她急着出门,尚不是时候。迟点告诉她吧,也给他留点时间好好思考。他需要让自己静一静,理顺这一团乱麻。
得知自己有了一个10岁的儿子,他震惊不已。此外,桑迪自杀的消息仍没让他回过神来。多年前他就该察觉到危险信号,难道不是吗?但究竟是什么危险信号呢?她抛下他一走了之,让他过着地狱般煎熬的生活。她就那样从人间蒸发,包括卡西安·皮威在内,很多人都怀疑他把她杀害了。
他的心中还有一块沉重的石头,即桑迪说的那句“我对你并非一直忠诚”。
这么说你和谁对我不忠?有多少次,跟多少人?和你睡过的人当中有没有我认识的?每次见到我他是否都在暗自嘲笑我?
说到布鲁诺,你是什么意思——“他让我担心,你会明白我的意思”?
克莉奥匆匆走到门口,抬头瞥了一眼厨房的时钟,又低头看看手表,好像要确认一下。“见鬼,简直不能相信时间!太迟了——今天上午有四具尸体等着我们检验,还有一位同事请了假。听着,亲爱的,不如先把马龙包裹好,今晚埋在花园里怎样?”
他点了点头,“好,主意不错。”他几乎说不出话来。从某种程度上说,克莉奥冲出门去让他松了一口气,给了他更多的时间去思考。他听到前门关上了,接着传来砰的一声关车门的声音,然后是她发动奥迪引擎的轰鸣声。不等引擎变热,她就加大油门出发了。
几分钟后,凯特琳来了。他用厨房卷纸把马龙包好,放进一个三明治小塑料盒里,再将盒子置于高高的架子上。
他什么也没吃就走了。他没有一点胃口。
整个上午,罗伊·格雷斯都倍感煎熬,无法集中精神。他不停地掏出手机,一遍又一遍读桑迪的信。即便卡西安·皮威打来电话,一反常态亲切地对他表示祝贺,也没能让他低落的情绪有所好转。
这真是巨大的讽刺,他不停地想。自从他和桑迪在一起,两人几乎一直为要个孩子而努力。她消失差不多10年,他一直盼望她能回来。后来他开始与克莉奥交往,一切都变了。但桑迪的幽灵一直挥之不去,他总感觉有一天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这件事会让他内心深处受到极大震撼。
但他绝对没有想到,她会生下他们的儿子。天啊,想到这个,他突然浮想联翩。那个男孩长什么样?他有什么兴趣爱好?他会说英语吗?他对将被带回英国有何感想?要知道,他是在英国怀上的。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但更重要的是,克莉奥知道了会有何反应?
午餐时分,格雷斯请格伦·布兰森到黑狮餐厅吃饭。布兰森狼吞虎咽地吃着一盘意大利千层面,摆在他面前的三明治还一动未动。
“自杀?”
格雷斯点了点头。
“你不能责怪自己,虽然离开你后,她的生活听上去挺凄惨。”
“如果我对她说,我想让她回来,也许她现在就不会死吧?”
布兰森紧盯着他的脸,“你想什么呢?脑子进水了吗?你都开始新生活了,有了克莉奥和诺亚,他们才是你的生活,你的未来。让她回来从来都不是一个选项。”
“克莉奥,诺亚,现在又有了布鲁诺。”格雷斯纠正道。
“关于那个孩子,还有别的选择吗?外祖父母呢?要是对你和克莉奥来说负担太重,可以让他们照顾。你说过桑迪的父母还活着,住在西福德,对吧?”
“天哪,我可不会把任何一个孩子托付给他们。虽然桑迪事先劝阻过我,但上周我还是给他们打了电话,说桑迪还活着,我去看望过她,他们竟然连个谢谢都没有!他们并不因为女儿还活着而欣喜,甚至连个电话都不打,更不用说坐上飞机去看她。”
“这么说你没有选择了?”
“是的,我别无选择。但我该怎么跟克莉奥谈呢?我觉得对布鲁诺有责任,他是我的儿子,我们必须把他抚养成人。”
“你告诉她就是。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桑迪一直如影随形,阴魂不散。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都是过去的囚徒。克莉奥心地善良,很有爱心,她会明白的。”
“她还有个德国继子,可能不会说一句英语,这个她能明白?”
“听着,谢天谢地,她和你一起见过桑迪。你没有对不起她,她爱你,罗伊。布鲁诺那个孩子怎么样?”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我想我很快就会知道。”
“还记得贝蒂·戴维斯吗?”
“贝蒂·戴维斯?名字听起来挺熟,但一时没想起来。”
“她是史上最伟大的电影明星之一,演过《彗星美人》《保姆》《邪恶的继母》,两届奥斯卡奖得主。”
“这些电影我从没看过。”
“好吧。她曾经说过,‘生活的关键在于勇于接受挑战。一旦有谁停止这样做,他就死了。’”
“没错。”格雷斯说。
布兰森拍了拍他的后背,“关于桑迪和马龙,我很抱歉。见鬼,今天对你来说是个什么日子啊。”
“我们应该庆祝的日子。”他耸耸肩。
“我一直想问你——你是怎么发现项链吊坠有鬼的?”
格雷斯笑了,“我早就知道,如果一个人摆弄自己的结婚戒指,他可能对婚姻感到内疚。在审讯中,我看到她不停摆弄吊坠,不免心生怀疑。”
“不错,我会记住这点。哦,我也有个消息,”布兰森说,“关于尤索林。”
“尤索林?”格雷斯茫然问道。
“图斯在医院不断重复的名字,记得吗?”
“尤索林,没错。什么消息?”
“昨天下午,图斯的意识出现短暂清醒。一位护士从他那里打听到,他住在普罗维登西亚莱斯岛的特克斯和凯科斯。她打电话给调查小组。盖伊·巴彻勒还记得,代理警司史蒂夫·柯里和一个叫尼尔·霍尔的家伙挺熟——大家都叫他诺比,此人曾在特克斯和凯科斯当过警察局副局长,几年前才加入苏塞克斯警局。霍尔记得一个奇怪家伙经常带一条叫尤索林的狗去一家酒吧。盖伊已经和州长办公室联系过了,他们刚发电子邮件过来,说图斯的家庭清洁工会照顾那条狗。顺便说一下,乔迪的猫也送去宠物店寄养了,她的爬行动物现在都被送到了伦敦动物园。”


第124章 3月17日,星期二
晚上7点,空气干燥而寒冷,克莉奥举着手电筒,罗伊·格雷斯借着光线,在花园角落的一棵橡树下找了一块松软潮湿的地方。他挖了几英尺深,以免该死的狐狸把马龙掏出来。
之前他在三明治盒子上缠了一圈胶带,密封好,然后放进厚厚的信封里,再用胶带封好信封。他举起信封,“多年前我把你放在一个装满水的塑料袋里带回家,想想就挺有趣。你从来都不健谈,是吗?但你要知道,你一直是我的好伙计。”
他弯下腰,把信封放在洞穴底部,“再见了,我的朋友。这么多年来你在鱼缸里不停地游来游去,也许现在你会找到一个快乐的猎场了。”
说完他站直身子,靠在铁锹上,盯着地下。
“再见了,亲爱的马龙。”克莉奥说。
真奇怪,他想。再过几天,他们将飞往慕尼黑参加桑迪的葬礼,但现在他对马龙比对桑迪更有感情。与桑迪的噩梦终于结束了,他感到如释重负。他错了吗?
把土铲进洞穴后,他们就进屋了。
不知为何,他脑海中突然涌现出前任郡警察局长汤姆·马丁森的话。多年前,马丁森用生硬的英格兰中部地区口音对他说:“你知道我经常对手下的警员说什么吗,罗伊?永远不要试图成为他人的复制品。永远努力做更好的自己。”
当时他没完全理解马丁森的意思,但是现在他懂了。今晚早些时候,在他把桑迪的信给克莉奥看时,克莉奥让他明白了这一点。
“罗伊,真爱就像车轮的轮圈。当你决定和某人结婚或者一起生活时,你们就形成了一个与世界对抗的圆圈。圆圈中只有你们两个人,余生你们绝不会让任何事或任何人打破这个圆圈。当然,孩子会走进这个圆圈,成为你们的一部分。”
她走向冰箱,拿出一瓶红酒,“想喝一杯吗?”
他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