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这下最紧张的人变成玉灵了,这锅鱼汤可是她亲手煮出来的,“不,不会的,我什么都没做。”
“放心,没人怀疑过你!”
童建国边说边背着孙子楚走上楼梯,林君如在旁边小心地帮着他,将孙子楚送到二楼卧室的床上。
此时的情况更加危急了,孙子楚在床身浑身抽搐,脖子高高仰起像受到重击,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嘴角甚至流出一点点白沫——这是明显的生物中毒症状,童建国当年也用过毒药,亲手用蛇毒杀死过敌方头目。
“该死的!我早就该想到那些鱼了,我究竟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童建国心里一阵内疚,千错万错,错在自己不该把那桶鱼拎回来,让它们去给钱莫争陪葬好了。
“鱼肉里果然有剧毒?”林君如立刻想到了河豚,有一年去日本旅行,别人都吃了河豚,只有她无论如何都不敢尝一口,“天哪?那他会不会没命?”
她恐惧地抚摸着孙子楚的脸,却不知该如何救他的命,只有无助地用纸巾拭去他嘴角的白沫。再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瞳孔明显已扩散放大了,说明他正命悬一线,随时可能GAME OVER。
顶顶和玉灵也冲上来了,看到孙子楚垂死挣扎的样子,她们同样也手足无措。林君如也不顾忌其他人了,就连她自己也无法理解,眼泪为何要滚落下来,打湿了孙子楚发黑的嘴唇。她索性抱紧他的脑袋,痴痴地说:“不要,我不准你死!”
“快去倒点开水!”
童建国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这是他多年来随身携带的防毒药,是一个掸族老人为他调配的,以前在森林中不慎遭到蛇咬,用这个药都可以化险为夷。
瓶子里倒出一粒黑色的小药丸,散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连林君如都被熏得捏起了鼻子。但孙子楚的牙关紧咬,像具僵尸一样掰不开嘴。
童建国又掏出一把小匕首,雪白的刃口让顶顶惊叫道:“你?你要干嘛?”
他用行动做了回答,这把锋利的小匕首,正好插入孙子楚上下排牙齿间的缝隙。他再轻轻地往上一扳,就把孙子楚的牙关撬开来了。童建国一手捏着孙子楚的鼻子,一手将黑色小药丸塞入嘴里,同时玉灵将开水灌入孙子楚口中。
“你给他吃的是什么药?”
林君如仍然皱着眉头,她感觉那药像大便的气味。就连昏迷中的孙子楚都皱起了眉头,不一会儿胸口就剧烈起伏起来,喉咙里难受得想要反胃,却怎么也呕不出来。
“有这反应就算正常了!”童建国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希望他能尽快呕吐出来,我现在是给他洗胃,知道医院里怎么抢救服毒自杀的人吗?”
“到底是什么药?”
这回轮到玉灵问他了,同时她和林君如用力按住孙子楚。
“一种特别的眼镜蛇毒。”
林君如差点给气昏过去:“你给他吃毒药?”
“你知道什么叫以毒攻毒?我以前给毒蛇咬了之后,都靠这个药救命的,所以才养成随身携带的习惯。”
“我们村子里也常用蛇胆解毒。”玉灵附和着童建国说,“他只要把毒吐出来就会好了。”
现在,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孙子楚脸上,看他何时难受得呕吐出来。
六十秒过去了,上下折腾的孙子楚仍然没吐出来,林君如看着他都快吐出来了。
六分钟过去了,孙子楚又恢复了平静,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呼吸。
童建国失望地摇了摇头:“妈的,这里的鱼毒还真的很特别,我的药居然不管用了!”
孙子楚的命,依然捏在死神的手中。
※※※
正午的阳光。
十二点整,南明城的另一个角落。
隔着厚厚灰尘的玻璃橱窗,射进来的太阳已很稀薄了,黄色光晕笼罩着小枝的脸,仿佛一个油画里的人物。
叶萧就坐在她的对面,捧着一大包保质期内的薯片,这就是他们的午餐了。这是学校对面的一间便利店,他们刚用热水壶烧了一些水,又享用了货架上的一些食物。
似乎世界上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也仿佛自己也不再属于这个世界。
“好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真相了。”
他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虽然最近的二十四小时,他在小枝身上倾注了某种特别的感情,以至于为了她而不惜冒险,差点命丧在童建国的枪口下,也差点彻底坠落到欲望的陷阱中。
但他毕竟还是叶萧,一个成熟的二十九岁的警官,虽然此刻身上没有穿着制服。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必须要让自己冷静下来,超出个人的欲望去看待她。此刻他要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知道沉睡之城的真相,知道眼前这朵开着红白玫瑰的小枝究竟是谁?
“你在审问我吗?”
他无奈地叹息了一下:“总比把你交到童建国手里去审问好。”
“你不会相信的,我已经骗过你几次了,再说一遍你仍然会以为我在骗你。”
小枝的回答相当老练,她靠在便利店的收银台后面,就像年轻的实习收银员。
“未必!”叶萧觉得自己必须要保持威慑,不能再像恋人一样听命于她了,“那要看你说的是什么了。”
“你想要听到什么?”
“你的过去,你的家庭,还有大空城之夜。”
她低头沉默了片刻,突然温柔地反问道:“你真的想知道吗?”
“是的,我真的想知道,知道真的事实,不要告诉我假的。”
“我可以告诉你,但得有一个条件。”
叶萧又拧起标志性的眉毛:“说吧,尽管你没有资格和我交易。”
“你先要答应我,只要我告诉你真相,你就发誓必须要为我完成三件事情。”
“哪三件事情?”
小枝丝毫都不畏惧他:“你先答应我并发誓!否则我不会说出半句真话的。”
“真要命,你要我去死我也去啊?你先说是哪三件事?”
“我现在只想好一件事。”小枝托着香腮,眼珠子转了转说,“其他的两件事,等我想好了再说,你先答应我吧!”
沉默,持续了一分钟。
他想起《倚天屠龙记》里赵敏对张无忌提的条件,要张无忌必须为她完成三件事,而且还是没有想好的期货,难道这也是小枝从金庸书里看来的?
张无忌为了救人而答应了赵敏,结果一辈子都被她套牢了,还好他最终得到了幸福。
如果,叶萧为了救大家而答应了小枝,最终得到的又会是什么?生存还是毁灭?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只要叶萧承诺的事情,就算付出生命也会做到,绝不反悔。
“好!我答应你!”
正午的阳光涂抹在小枝脸上,她诡异地微笑了一下:“你真是个男人。”
“快点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第一件事——再吻我一次!”
叶萧瞪大了眼睛:“什么?”
“你已经在水里吻过我了。”她条逗似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我喜欢你吻我的感觉,我要你再吻我一次。”
“可是,那次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管,你已经答应我了,难道那么快就耍赖了吗?”
他无奈地苦笑一声:“好,我就豁出去了。”
叶萧已别无选择,他不需要再犹豫了,哪怕半秒钟都不需要,径直凑上去抓住小枝的脸,轻轻地吻了她的嘴唇。
依然是热热的感觉,湿润的四片嘴唇,电波流过两个人的身体,都微微颤抖了一下。
从她的嘴唇上离开,叶萧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冷冷地说:“我已经完成了第一件事,你可以说出你的秘密了吧?”
“好,你说到做到,我也说到做到——如果我现在说的有半句假话,就让我立刻死掉吧!”
小枝虽然发出如此赌咒,但叶萧心底仍将信将疑,他将头转回来问:“先说说你的父母吧。”
“我的爸爸叫欧阳思华,他就出生在金三角。我的爷爷是国军军官,1950年以后退出国境,一直跟随着马潜龙执政官,直到十年前去世。我的妈妈叫薛燕,她也出生在金三角,我的外公是国军的军医,所以我妈后来成为南明医院的医生。我爸在年轻的时候,被执政官送到香港去读书,获得了香港大学历史学博士学位。他参加过许多海外的考古活动,但他信守着对执政官的诺言,从未向外界透露过南明城。二十多年前,他放弃了剑桥大学的邀请,回来担任南明文化院的研究员,同时也是为了和我妈妈结婚。”
“怪不得书房里有那么多历史和考古书。”叶萧放松了一些,喝了口热水说,“我看过你家阁楼里的《马潜龙传》,现在说说你自己吧。”
“我的真名就叫欧阳小枝,这一点我并没有骗过你。我生于南明,长大于南明,在这里读小学和中学,从未离开过父母。我确实是故意把你们带到我家里,但我并没有任何恶意,只是看到原来的楼房被烧了,你们都像群无家可归的流浪儿,索性就把我的家让给你们住吧,可没想到不但没人感激我,还要对我恩将仇报。”
“那是因为你一开始就在隐瞒,如果你早就说清楚了,怎么会到现在这一步?”
她并不介意叶萧的责难,平静地看着午后寂静的街道:“妈妈说我生下来就与众不同,我的爷爷是马潜龙执政官的老部下,所以小时候经常去执政官的官邸。人们印象中的马潜龙,是冷静、沉稳而冷漠的,但他待我却非常热情,就像对待自己亲身孙女,总是抱着我到处走,用他的胡茬来刺我的脸。”
“我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除了你的脸庞你的眼神,还有浑身上下散发的气质。”
“谢谢。”她又莫名忧伤起来,就像刚刚与叶萧相遇的那两天,“我很敏感,天生就异常地多愁善感,但有时候又很叛逆。在父母和老师面前是个乖小孩,在有的人面前又是恶魔,我既是天使又是恶魔——你怕了吗?”
他心底暗暗给自己壮胆:“我怎么会怕你,小姑娘。”
“你会怕我的,而且你已经怕我了。”小枝咬着嘴唇冷笑了一声,“我会把你给吃了的。”
“好了,说说一年前吧,大空城之夜?”
“一年以前——是永远都无法醒来的恶梦。当时,执政官决定开发城外的罗刹之国遗址,以南明文化院的名字组建考古队,由我的爸爸来全权负责。他的工作相当成功,率领考古队打开了大罗刹寺的金字塔,他亲手走进内部的甬道,取出了许多无价之宝的文物。那时候我正好得了严重的流感,妈妈将我安排在南明医院里,无法分享爸爸的喜悦。没想到几天之后,我就听说爸爸意外去世了!”
“怎么回事?”
小枝的眼眶有些发红,泪水却始终没有流出来:“我非常非常难过,但妈妈却不愿意告诉我爸爸的死因。直到一周之后,我妈妈也永远离开了我!这时我才知道,他们都是全身溃烂而死的,据说是因为爸爸接触到了某样带有剧毒的文物,而从他的身上再传播到文化院的其他人,结果导致全城病毒的爆发。同时,还有许多动物感染病毒,从而无缘无故地发狂攻击人类,有许多人都死于非命,南明医院的太平间天天都客满。”
“瘟疫?”
“也许是吧,总之一切都陷于混乱。我的流感也早就痊愈了,但医生劝我不要随意外出。但我的父母在一周之内离开了人世,让我如何能睡得着觉!我偷偷逃出了医院,此时大街上已是恐怖的世界,许多人在追打猫狗等动物,还有人当场死在街头。我独自回到了家里,发现许多东西都被人动过了,也许是有人检查了我爸爸的遗物。但我家的狼狗‘天神’和白猫——我叫它‘小白’,仍然留在家里等着我,并忍耐了好几天的饥饿,只能在外面自己捕食吃。”
“它们没有发狂吗?”
一想到动物攻击人类,叶萧就为那两个动物而担心。
“没有,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可能是它们也沾染了我的灵气吧。”
“晕,这也算理由?”但他转念又苦笑了一下,“好吧,就算相信你。”
“我独自在家里躲了几天,好在冰箱里许多的食物,足够我和‘天神’还有‘小白’过日子了。而外面响起了许多枪声,一到晚上就全是军人。执政官发布了宵禁令,紧接着又是政变和内战,许多人死在了街上,更多的人在逃亡过程中死掉,整个南明城都要灭亡了。”
叶萧有些等不及了:“告诉我,告诉我‘大空城之夜’!”
“这是一个奇迹——2005年9月9日,当南明城就要成为人间地狱时,奇迹发生了。”
“什么奇迹?不要卖关子!”
“你真的要知道吗?”
“当然!”
她居然打了一呵欠说:“可你还没帮我完成第二件事情呢。”
“第二件事?好,第二件事是什么?”
“问题是——我自己脑子里还没想好,我要你做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叶萧几乎要被气得吐血:“哇,你又在耍我?”
“嗯,等我把第二件事情想好了,你又帮我做好了以后,我再告诉你‘大空城之夜’的真相吧。”
“你——”
一股血被激上脑门,他真想甩巴掌抽她了,可面对小枝楚楚可人的眼神,却是无论如何下不了手。
“喂!难道你那么快就忘了?你可是发誓答应过我的,必须要为我完成三件事情,我才能把全部的秘密告诉你。”
“该死!”
叶萧抽了自己一耳光,脸上的手指印子清晰可辨。
“干嘛要伤害自己?”
她起来抚摸着叶萧的脸,像摸着受伤的情人。
“别碰我!”
胸口郁积的怒火不知如何发作,只能握着拳头走出便利店。
金三角的阳光,依旧射入叶萧的瞳孔中。
※※※
同一时刻。
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伊莲娜从无尽的黑暗中醒来了。
头顶亮着耀眼的白色灯光,墙壁和天花板全是雪白的,四面却看不到一扇窗户,只有一道白色的房门,仿佛置身于死亡的世界。
脑子里仍恍惚一片,眼皮好不容易才完全睁开,抵挡住那刺目的白光。她感到喉咙像火一样干渴,便想要站起来找些喝的,却发现手脚完全动弹不得。但她能够使出力气,但越用力胳膊就越疼痛,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捆起来了。
“SHIT!”
伊莲娜狂怒地吼了一声,狭窄的密室空间里,充满了她自己的回声。
不!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她努力寻找着记忆,却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还在沉睡之城?是谁将她捆绑了起来?最后见到的那个人又是谁?
“HELP ME!”
她开始大声求救了,期望外面能够有人听到,但直到她声嘶力竭之后,白色的门依旧紧紧关着。
毕竟是个女孩子,她感到浑身无力的绝望,撑不住开始哭了,热热的泪水涌出眼眶,无力地从脸颊滑落。
“别哭了,我的女孩。”
背后突然冒出一句英语,接着有一双手抚摸到她脸上,为她拭去横流的眼泪。
伊莲娜越发惊恐地挣扎起来,但手脚反而被绳索勒得更紧了。那只冰凉的手仍在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烟草气味,接着摸了摸她翘长的睫毛。
然后,一张脸出现在她眼前——亨利。
果然是他!如幽灵般出现在密室中,原来他一直躲在伊莲娜身后,屏着呼吸不发出任何声音,被捆住的伊莲娜当然看不到他。
法国人用蹩脚的英文对她说:“你口渴了吗?”
接着他拿出一罐水放到伊莲娜嘴边,她抗拒地撇过头去,却被他强行抓住嘴巴,几乎是灌进了她口中。
虽然感觉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但水仍然拯救了沙漠中的伊莲娜,让她的喉咙恢复了生机。同时分泌出一口唾液,飞快地射出嘴巴,正好击中亨利的鼻子。
亨利皱起眉头擦了擦鼻子,随即一个耳光打在她的脸上,让伊莲娜的眼泪又流出来了。
“你应该感谢我!”他冷冷地警告道,接着从后面拿出一包饼干,“亲爱的,你肯定饿了,快点吃午餐吧。”
她只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双眼仇恨地盯着法国人,却再也没有勇气分泌出第二口唾液。亨利将饼干塞到她嘴边,这下她老老实实地咬了一口,居然味道还不错,起码没有超过保质期。
这才确实感到肚子很饿了,管它饼干里有毒药还是春药,伊莲娜从亨利手中吃了好几块。根本顾不得什么体面了,饼干屑吃得衣服上到处都是,亨利也温柔地将水送到她唇上。就这么在全身捆绑之中,伊莲娜吃完了这顿特殊的午餐。
“亲爱的,好吃吗?”
亨利凑到她耳边问道,两人的脸颊几乎贴在一起,仿佛情人间的私语。但他的声音又微微颤抖,让伊莲娜听着不寒而栗。
“你是不是疯了?”
她大着胆子问出一句,尤其是与亨利的目光对撞时,那似乎已不是人类的眼神,一会儿温柔如女子,一会儿又凶猛如恶狼,像有两个人在他体内交替掌控着。
亨利阴冷地笑道:“你有没有想象过?你们旅行团所有的人都疯了,包括你在内。”
“你是个精神病人!”她恐惧地大喊,眼泪忍不住又流了出来,“快把我放了!”
“这真是个22条军规式的悖论!如果我真的是精神病人,又怎会乖乖地听你的话?”
终于,伊莲娜忍无可忍了,她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的脏话,包括英文和中文甚至还有法文,全都源源不断地骂向亨利。
同时她的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汇集在眼前这个疯狂的男人身上——
他并不是旅行团里的人,从天机故事的一开始,就是莫名其妙来路不明:大家在山间公路上发现了他,而山崖下有一辆大巴遇难爆炸,亨利是被摔出车窗的唯一幸存者。
天哪!这样的鬼话也只有他们这些善良的人们才相信!谁能证明亨利就是那辆遇难的大巴上的游客?说不定那辆大巴上的死难者全是他的受害人呢!如果他说的一切都是谎言,那么就是一个天大的阴谋了,他处心积虑地躺在公路上,把自己搞得浑身是伤骗取大家同情,又混在旅行团里进入沉睡之城。
伊莲娜不敢再看他的脸了,闭起眼睛回忆这几天来的一切。没错,所有意外都是在他出现之后才产生的,司机迷路进入隧道,导游小方在凌晨死于天台,加油站大爆炸,屠男神秘死亡——这些都很可能与他有关,甚至就是亨利干的?
当别人怀疑到他的时候,这家伙就悄悄逃走了,若不是做贼心虚干嘛要逃?想着想着已出了几身冷汗,她抬头又看到亨利的脸,仿佛变成恶魔的双眼,对她喷出黑色的火焰。
“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冷眼看着亨利摄魂的目光。
“你觉得呢?你一定认为我是个恶魔——告诉你错了,我不过是一枚卒子,一粒无足轻重的卒子,随时都可以被抛弃。”
“卒子?”
他的口气变得无奈而悲凉:“你也是一枚卒子!你们旅行团每个人都一枚卒子,你以为你们自己能掌握命运吗?”
“那又是谁?上帝吗?”
伊莲娜突然想起了虔诚信仰东正教的妈妈。
“比上帝更可怕的力量!”
“我警告你不要亵渎神灵,告诉我究竟是什么?”
“不,请不要逼我!”他痛苦地抓住头发,表情变得异常扭曲,就差抓着自己的头往墙上撞了,“我也是受害者,我和你一样可怜!我们注定要在这里相遇。”
“别拿我和你比。”
法国人又一次放声苦笑:“你觉得我们有区别吗?此刻,在这座沉睡之城里的所有人,包括你和我在内——都是被命运选定之人!”
“被命运选定之人?”她低头沉思了片刻,喃喃自语道,“是谁选择了我们?”
“是一个比命运更难以抗拒的人。”
“该死的到底是谁!”
她全身在绳索里抽动起来,直到亨利按住她的身体,凑近她涨得通红的脸庞,缓缓亲吻她的嘴唇。
几秒钟之后,密室里响起一阵惨叫声。
亨利抱着嘴巴跌倒在地上,一大片鲜血从指缝间流了出来。而伊莲娜则痛苦地吐出一口血——这是亨利的血,刚才在他强吻的时候,她趁机狠狠咬了一口,将他的嘴唇咬开一个大口子。
“我会惩罚你的!”
他捂着嘴巴吐出一句含混不清的法语,随后打开门冲出了密室。
狭窄的坟墓里,只剩下一个绝望的伊莲娜。


第十二章 死而复生
2006年9月30日,中午12点59分。
绝望的空气笼罩着二楼的卧室,缓缓渗透过墙壁和地板,弥漫到沉睡的别墅每一寸角落。
“他快死了?”
林君如紧紧抓着床沿,看着奄奄一息的孙子楚。刚才又给他喂了一粒眼镜蛇毒药丸,但还是没把胃里的毒呕出来。现在他已经没什么反应了,平躺在床上如僵硬的尸体,脸色依然苍白得像纸,唯一好转的是瞳孔不再扩散了。
“不知道,也许他随时都有可能死亡。”童建国也束手无策了,在窗边来回走动叹息,“没想到这鱼毒如此凶险!钱莫争自己死了,还得赔上我们一条性命。”
“说这些有什么用!”
顶顶重重地埋怨了一句,叶萧和小枝逃跑以后,她感觉所有人也在怀疑自己,让她特别讨厌童建国。
“快救救他!”林君如又走到童建国身边用祈求的语气说,“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他低头想了许久才说:“记得二十年前,我在金三角当雇佣兵的时候,老大的儿子因为误食了有毒的鱼,躺在床上三天三夜都没有醒过来,所有人都说他很快就要死了。老大只有这一个儿子能继承他的江山,派遣我火速去曼谷找一个德国医生,据说能够治东南亚所有的毒。我送去五万美元请来了医生,他用了一种特别的血清,很快就解了老大儿子的毒。”
“是什么血清?”
“一长串外文字母,隔了那么多年我怎么会记得?但那医生让我抄写过血清的名字,所以如果见到那串字母的话,我应该还能记起来吧。”
林君如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也许南明医院里会有这种血清啊!”
“对啊,刚才我们怎么没想到呢?”玉灵也从孙子楚身边站起来了,“我们快点去医院找一找!”
“不行!”童建国立时打断了她们,“外面那么危险,女人绝对不能出去!”
顶顶冷冷地冲了他一句:“你是男人,那你去找血清吧。”
“好,我现在就去!”
童建国不想在女人们面前丢面子,再想自己裤管里还有一把手枪,那么多年枪林弹雨下来,这个风险值得一冒。
他立刻做了些准备工作,往包里塞了好多东西,收拾停当之后关照道:“你们不准离开这里一步!必须要等我回来。”
说罢他大步离开别墅,消失在午后的阳光中了。
卧室里只剩下三个女人和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
三个女人都面面相觑,气氛可怕得接近坟墓。临近死神的孙子楚,就是躺在坟墓里的尸体,身边有三个为他陪葬的女人。
林君如痴痴地坐在他的身边,却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她把手放到孙子楚脸上,感到莫名的孤独和恐惧。她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这样?是什么时候开始牵挂他的?这个垂死挣扎的贫嘴家伙,究竟有什么吸引着自己?可当他命悬一线之时,却仿佛狠狠地揪着自己的心,好像将要随着他的死亡而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