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狠狠盯着她,忽然转头对杜森说:“她扔了。没什么好谈的了。”说完话,他似乎准备站起来,但就在这时,杜森开口了。
“对不起,我插一句。”杜森道。
她也不想就这么离开,她还想再多看他一会儿,并且开始有点后悔的行为,为什么非要激怒他?他还不够惨吗?她听到杜森在问她:
“张小姐,你是什么时候把箱子以及箱子里的东西扔掉的?扔在哪里了?”
“嗯……这个……我记不清楚了……”她支支吾吾,她当然没把它扔掉,她还一直指望他会因为这个箱子再来找她的。
“因为我们在陈奇家找到一份他祖母留下的财产记录,那里面清楚地写明了这个箱子的价值。它可能值……10万。”杜森一边剥开心果,一边解释道,“因为它的价值较高,所以,如果在没有经得主人同意的情况下,它被转卖或扔掉的话,陈奇有权追偿。张小姐,你再仔细想想,到底有没有把箱子扔掉。或者,你想想,有没有可能找回这个箱子。”
10万!不会吧!
“追偿?是什么意思?”她瞪大眼睛问。
“他可以告你。他其实并没有把它送给你。不是吗?”
不问自取是为偷,这道理她也明白,其实,她也知道一直以来,陈奇对她都很宽容,如果换作别人,没感情了,早就报警了。其实,还给他也可以,……只是她心里有点不甘心。
“其实,在找到你之前,我们已经作了调查,昨天上午,有个户籍警和一个居委会的干部曾去过你家,当然他们找了点别的理由,但其实,是我派他们去的,他们看见了你放在大衣柜上面的一个红色木箱……”
昨天有人来过我家?为什么我妈没跟我提起这件事?她不安地朝陈奇扫了一眼,发现他颇为吃惊地看着胖警察。
“多大的箱子?”他问杜森。
“跟你描述得差不多大,但他们没看清楚,所以也许不是……”杜森说话的时候,一会儿看他,一会儿看她,“还是让张小姐来解释吧,这是什么箱子?”
“这……”她抬头朝陈奇看过去,他低头正默默喝着咖啡,脖子上喉结的蠕动清晰可见,这让她再次感觉到了他的瘦和憔悴。“其实,这……”她还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说实话,她也可以马上回家把箱子里的东西全部烧掉,就留下一个箱子。箱子值10万,里面的东西可没有估价标准。……可是,有必要这样吗?
“小青。”她忽然听到他在叫他,接着,她看见他慢慢抬起头看着她。“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他道,声音很低沉。
她没想到他还会跟她说话,而且还愿意看她。
“什么事?”她轻声问。
“我一直觉得我妈是被谋杀的。”
她一惊。
“但凶手不是我爸,我爸不会杀她。他只会杀死他自己。”他平静地说,“我想是另一个人,杀死了他们两个。”
她不由自主地被他的话所吸引,忘记了生气。
“是谁?是谁干的?”
“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走访过现场,问过很多人,我把这些都记录了下来,放在了那个箱子里,……警察说,那些东西也许能帮我找到我父母死亡的真相……”他注视着她,停顿了好久才说,“小青,我真的很想知道是谁杀了我的父母。……我知道你恨我,因为是我先提出的分手,这让你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如果打我能让你感到心里好受些,你可以打我,现在就可以……”
他在求她吗?为什么她听到他求她,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只觉得心酸?她瞥了一眼他的左脸,当时她打他的时候,他曾经痛地咪了下眼睛。其实当时她就后悔了,可她想抱住他道歉的时候,他已经冲出了门。来不及了。
“我可以打你吗?”她茫然地问道。
“可以。”他真诚地点头。
“我要打你10个耳光也可以吗?”
“20个也可以,只要你把那些东西还给我。对一个要死的人来说,20个耳光算得了什么。”
要死的人。她的心再次被狠狠撞了一下。
“如果没有她,你根本不用去死!你这个笨蛋!为什么要管那个烂女人的事!”她冲口而出。
“……别说了,打我吧。”他笑了笑。
谢天谢地,他没有说出“我爱她”之类的屁话,要不,她可能真的会一掌掴过去。
“好吧。”她道,“那个箱子,还在我这里……”她看见他眼睛一亮,便接着往下说,“我会把它还给你,但是我有条件的……”
“你说。”他看住了她。
她看了他很久,才下决心说道:“把你的手给我。”她道。尽管身边有别人,但她还是想做这件事,因为她知道以后不会再有机会。
在他眼里,她一直是个市侩的人,他没看错,她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她作任何让步,都得有条件。她的条件就是,握一下他的手,过去她曾经拒绝过他,后来,则是他拒绝她,可现在,她要还自己一个心愿。
她看见他有些胆怯地把双手伸了过来,它们在半途中时,她就猛然握住了它们,她把它们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摩挲着,然后,转过脸重重地吻了一下它们,这时,她已经热泪盈眶。
“对不起,阿奇,我爱你爱得太迟了。”她道。
12.一个病人
钟思慧住在一栋陈旧的老式公房的底楼,司徒云康和强薇到的时候,她正从屋子里搬出一张大藤椅,藤椅上放着一床薄薄的花被子,看上去好像正准备晒被子。一看见强薇,她立刻露出了微笑。
“嗨,来啦。”钟思慧熟络地跟强薇打招呼。
“你妈妈怎么样?”
“她现在好点了,正在休息。”钟思慧说完,瞥了一眼司徒云康,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司徒律师?”
“嗯,就是他,你不来,我们只好过来了。”强薇回头给司徒云康作介绍,“司徒律师,这就是我的好朋友钟思慧。”
“你好,思慧。”司徒云康友善地朝钟思慧点了点头。
“哦哦,没想到司徒律师好年轻啊,哈哈。”钟思慧双手插在口袋里,顽皮地歪头看着他,笑着说,“请进吧,我们家很乱,律师大人可别见笑啊。”
“你妈妈不是在睡觉吗?我们这么闯进去会不会影响她休息?”强薇朝思慧的身后望了一眼,悄声问道。
“她在休息,可没睡觉,她浑身难受睡不着。没关系,我们进去吧,她看不见我会担心的。”钟思慧说到最后那句时,原本爽朗的声音骤然变得低沉了。
她跟母亲的感情很好,司徒云康想。
钟思慧的母亲钟秦是个面容憔悴,双颊干瘪的中年女人,她穿着件长袖睡衣斜靠在床上,双目微闭,听见有声音,才勉强睁开眼睛。司徒云康跨进屋的时候,她的神情没有一丝改变,也没有开口寒喧,只是稍稍移动身体,直起了腰。
“妈,这位是司徒律师,他要问我点事。”思慧用活泼的语调说话。
钟秦看看司徒云康,又看看强薇,眼睛里掠过一丝不安。
“要问你什么事啊?”她问道,声音虽轻,但司徒云康却听得很清楚。
“还不就是为了李老头的案子?唉,您别管了,自己休息吧,要不,我们出去聊?”
钟秦瞥了一眼司徒云康。
“家里又不是没地方,就在这里聊吧。”她说完又看看强薇,语气平淡地说道:“你妈昨天来过了。”
强薇马上紧张起来。
“她来干什么,阿姨?”
“思慧,给客人倒茶啊。”钟秦下意识地整了整衣服,转头对强薇说,“就是为了那些钱的事,她骂了我一个钟头,我也没力气跟她吵,坐吧,小薇,你也坐,律师先生,地方小,我没工夫理,乱七八糟的。”
“房间里的确很乱,但这多半是因为东西太多,无处存放的缘故。钟思慧搬开一张椅子上的毯子和衣服,把空出来的椅子拉到司徒云康身边,说道:”请坐,律师先生,喂,你也坐吧。”思慧向强薇指指床边的一个圆形旧沙发。
“真对不起,阿姨,我不知道她会来找你闹。”强薇满怀歉疚地站在床边对钟秦说。
“吵完了又笑,你妈就这脾气。我也懒得跟她计较。最后,同意给她30万。”
“啊!”强薇低呼一声,回头看好朋友。
“本来不想给,但我妈最后说服我了。”钟思慧说完又不甘心地叫起来:“妈,其实根本不应该给她,她这人太差劲了!明知道你在生病还跑来闹事,要是我在啊……哼!”
“那钱毕竟不是我们自己挣的,拿着心里也不安,再说,她老是隔三差五来找我们的麻烦,我也吃不消。怎么说,她也是我的朋友,她没拿到一分钱遗产,我觉得她也挺可怜的。”钟秦轻轻叹了口气。
“朋友!算了吧!您忘了她是怎么说您的!”钟思慧愤愤不平地把一杯热茶放在司徒云康面前的旧茶几上。
“真对不起,阿姨,她真的太过份了。我不知道她会来。”强薇再次道歉。
钟秦温和地笑笑,没说话。
钟思慧终于忙乎完了,拉了张小板凳坐到司徒云康的面前。
“司徒律师,您想问我什么呀?”她问道。
“没什么,就是瞎聊聊,强薇想让我帮忙看看,有没有办法帮帮陈奇。阿奇你也应该认识的吧?”司徒云康问。
“我认识他。”思慧道。
“他现在是第一嫌疑人。”
“是嫌疑人,但不见得就是凶手。”钟思慧马上说。
司徒料到她会这么说,不过没想到她答得这么坚决。
“警方抓他,总有理由吧。再说,他自己都承认了,而且他说的一切都跟现场的情况相吻合。”司徒云康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钟思慧的表情。
钟思慧表情轻松,但很理智,跟强薇谈起案件时那感情用事的表现完全不同。
“司徒律师,您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您不认识他。陈奇是个思考能力强,行动能力弱的人。他不是实验派,他是理论派的。以他的实际行动能力,他没办法完成这么残忍又复杂的谋杀。我已经知道筷子的事了,有可能是他把筷子插进去的,但他的力度肯定不足以杀死一个人。”
司徒云康以为钟思慧会像强薇一样提起陈奇那惹人怜爱的平衡能力,想不到她却对陈奇来了个人格大总结,要得出这样的结论,必然得经过多次的揣摩,陈奇的一举一动一定在这女孩的心里上演过无数遍吧。司徒想到这里不禁多看了一眼这个面貌平凡的女孩。
“关于筷子的细节,是陈奇自己承认的。”司徒云康提醒道。
钟思慧笑了笑,问道:“那为什么还没有正式逮捕他?”
“……”
“既然他说得那么准确,那么让警方信服,为什么那个胖警察还要找我们问东问西?为什么要带陈奇到强薇家里去,一会儿开门,一会儿开灯?在那之前我们可都已经接受过警方的盘问了,那为什么有人自首后,还要问?而且问的都是新问题?为什么?”钟思慧的眼睛里闪着慧黠的光芒。
“好,那你说是为什么?”他笑着问。
“警方一定觉得他说的话里有疑点,他虽然说了很多,也的确有很多地方跟警方掌握的资料相符,但是肯定还有破绽。而这些,他自己可能还没意识到。我以前做过很多次‘测测你的眼力’的游戏。一幅画看上去就是个女人头型,实际上里面却藏了好几个小人,但是粗心的人可能只能看到一个女人的轮廓。陈奇可能也被自己的眼睛骗了。”钟思慧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司徒云康。
“思慧,人家是律师,你不要乱说话。”钟秦在旁边插嘴了。接着又跟司徒云康道歉,“对不起啊,律师先生,我家女儿从小在家里是个拿主意的人,这么说话都说惯了。”
“啊,没关系,我觉得思慧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司徒云康客气地说。
钟思慧笑起来。
“我也是随便分析一下,这几天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件事。您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我知道的一定说。我愿意帮忙。”钟思慧快人快语。
“谢谢你,思慧。”强薇拉拉钟思慧的手。
“嗨,没事,大家都是朋友。”
司徒云康很喜欢钟思慧的爽朗,他问道:“你那天是什么时候离开李家的?”
“生日宴结束就离开了,大约9点15分吧。”
“生日宴结束,你去了哪里?”
钟思慧不假思索地答道:“我跟方智闻、陈奇一起走到花坛,这时候,方智闻接了个电话,我妈妈恰好也在那时候来了个电话,我们就跟陈奇告别了。我跟方智闻一起在花坛里打电话。这个电话通了十分钟吧,我后来就走出了小区,准备乘车,但是……”钟思慧说到这里,忽然吞吞吐吐起来,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
钟秦接着把话说下去:“律师先生,这实在是件丢脸的事,那天我打电话给思慧,是想让她上我朋友家去借钱,因为我正在使用一个自费的新药。第二天就得去配药了,可没到我脑子那么糊涂,记错了定期存款的到期时间。如果没到期就把钱取出来,就会损失很多利息,别人家可能不在意这点钱,可是对我们家来说,那点钱也是钱,实在不想让它白白溜走,所以,我让思慧去借一万块钱周转一下,我跟一个朋友都说好了。
司徒云康看了一眼钟思慧,后者的表情略显尴尬。
“我本来想找方智闻借钱的,但是他没来。我等半天也没等到他,就只好到我妈的朋友家去了。还好她上中班,晚上10点左右才到家,要不然我那么晚去,人家一定觉得我很没礼貌。”
钟秦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都说好了,她等着你呢。”
“不过这么晚去,是有点不合适啊,呵呵。”司徒云康打着哈哈,又问钟秦,“你怎么会那么晚打电话给思慧,是临时想到的吗?”
“是啊,我想整理一下明天去医院看病要带的东西,这就发现了存折的日期,以前我没那么糊涂,最近,脑子就是不好使,身体不好啊。”钟秦清了清喉咙。
司徒云康换了个问题。
“听说你跟强薇的妈妈是朋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问道。
“我们啊,认识很多年了,我以前在医院工作的时候,她就经常来我这里补牙,后来我搬到这里开牙医诊所,她又是我的病人,不熟也不可能啊,你们不了解她,她这个人热情起来还是很热情的。”
“那你跟李继文是不是通过她认识的?”司徒云康婉转地问道。
钟秦点了点头。
“素芬来了几次后,就带她丈夫一起来了。我们这才认识。”
“我想问个冒昧的问题。”司徒云康觉得这个问题终究还是要问的。
“什么问题?”
“李继文留财产给你女儿,是不是因为你跟他的关系?”
“你说什么?”钟思慧面露愠色。
钟秦却笑笑。
“呵呵,律师先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其实素芬昨天来大吵大闹也是这意思,可是李继文怎么可能看上我这又病又丑的老太婆呀!”
司徒云康打量钟秦,正如她自己所说,她不是个漂亮女人,这不是年龄的问题,而纯粹是的长相问题,司徒云康相信,即使20年前,她也同样相貌平平,毫无吸引力,钟思慧跟母亲有七分相似。
见他在看自己,钟秦又笑了笑。
“他留钱给思慧,我也没想到,我也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惜他已经死了。我跟李继文的关系就是最普通的医生和病人的关系。当然时间长了也就变朋友了。律师先生,我说的是实话,但你要我拿出证明,我可拿不出。信不信就随你了。”钟秦道。
司徒云康微微一笑,表示理解。
“我相信你说的,能跟我说说李继文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人吗?强薇跟我已经说了一些,但我想听听别人的看法。”
“李继文嘛,是个很有风度的人,出手很大方,给的诊费总比应该给的多一点。别笑我俗气,一旦你开店做起了生意,马上就会变得很势利。你没办法一视同仁,就是会奉承那些慷慨的客人。李继文就是我奉承的对象。”钟秦颤颤巍巍地拿起茶杯喝了口水。
“怎么奉承?”司徒云康随口问道,但他马上看出思慧对他的问题很不满,连忙解释,“我只是随口问问,想多了解一些他这个人的事。”
“他就是个恶心的老色魔!”钟思慧恨恨地说。
强薇轻声劝道:“你让司徒律师问嘛,不要这么凶。”
“他不是老色魔,也是个诡计多端的老家伙!哼。”
“别乱说话。”钟秦想制止她。
“我怎么乱说?有一次我一打开门,竟然发现他在诊所里,喔,他怎么进来的?你又不在,他怎么能进来?”这时候的钟思慧的口气又像小孩了。
司徒云康把脸转向钟秦。
“你还没忘记这件事啊。”钟秦笑道。
“这事我可忘不了。”钟思慧扭头看着司徒云康,说道,“有一次我妈身体不舒服,中午关了诊所就回家休息了。我放学回家后,她想起了什么东西,让我去诊所拿,啊,你们猜我看见什么,李继文在诊所里,而且还在动手翻抽屉,这可把我吓了一大跳。我问他怎么在那里,他说他来的时候,门就开着。我才不信,我妈一向都特别在意门户安全,怎么会忘记锁门?”
这事很有意思。是钟秦真的忘了锁门?假如不是,李继文又为什么要贸然闯入?看起来他也不像是对钟秦本人有意思,那他这么做目的何在?
“那后来呢?”司徒云康问道。
“后来啊。他就走了呗。我当然把这事告诉我妈了,你知道他是怎么对我妈说的?他说因为在网上看见一篇报道说,很多私人牙科诊所里用的物品都是没有商标的,所以那天看见门开着,他就灵机一动,想进来查查诊所的用品商标。如果真的没有商标,他就打算以后不来了。这算什么理由啊。”钟思慧从鼻子里又发出“哼”的一声。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啊?”强薇惊讶地问。
“我告诉过你,是你自己没注意听,那时候你刚刚跟陈奇好没多久,脑子里全是他,我说什么你都是心不在焉的。”钟思慧白了她一眼。
“我才没有。”强薇不好意思地小声嘀咕,但她马上又抬起头问道,“那次是不是他第一次知道你是阿姨的女儿?”
“应该是的,我们这是第一次在诊所碰头。哼,真是不期而遇!”
“可是他看到你后,就好像很关心你喔。”强薇道。
“哼,你都不知道,他还来学校找过我呢。老色魔。”
“真的吗?”强薇很吃惊,这次就连坐在床上的钟秦也露出惊讶的神情。
“是吗,你怎么没说起过?”钟秦问女儿。
“我懒得说。他想请我吃饭,被我拒绝了,我不想人家误会我跟他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后来他跟在我屁股后头,跟我说了几句话。”
“他跟你说了什么?”强薇问道。
“他问我是不是小时候生过重病,是不是因为这个父母才离的婚。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我懒得理他,后来他缠着我,我就回答他的问题了。我不想说这事,没什么好说的,妈,你不是也不想提过去的事吗?”
“是啊,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提那些。”钟秦皱起眉头,低声说。
“他可真怪。”强薇道。
司徒云康觉得李继文的行为很耐人寻味,但现在再问。肯定也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于是他他又继续刚才的问题。
“请问,关于他闯进诊所的事,你后来有没有跟他提过?”他问钟秦。
“我问过,他说门开着他就进来了,他的那套理由。刚才思慧已经说了,我后来把我使用的器具都拿给他看了。律师先生,虽然他这么做,我不太高兴,但是他是个好顾客,我想留住他,再说,诊所里也没缺东西。所以我当然不会跟他计较了。”
“也是,为了这样的事跟好顾客翻脸不值得。”
“还是律师先生能理解我,不像思慧就知道抓住这件事不放,小孩子真不懂事啊。李继文是个好客人。”钟秦叹了口气。
“凌素芬是你的好朋友,她有没有邀请你去过她家?”司徒云康又问。
“她请过我几次,但我只去过一次,平时忙,哪有时间去陪她聊天。她请我去也是想向我显摆一下她家的阔气。我头一次去她家,她向我介绍这个,介绍那个,我看件件都是值钱货,结果倒上来的茶却是次货,上个厕所吧,连个像样的卫生纸都找不到,后来她才告诉我,她怕钟点工偷卫生纸,所以钟点工在的时候,她就把卫生纸都藏了起来了。”
“我妈就这脾气,阿姨,您别怪她。其实我家也不算阔气。”强薇为母亲行为感到羞愧。
钟秦宽容地笑了笑。
“没什么,小薇,我跟你妈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她这个人就是爱显摆。”
“听说那天晚上,她跟你通了一个好长的电话,是不是这样?”这是司徒云康从强薇那里知道的。
“她就爱煲电话粥,我几次想挂电话,她都没感觉。我也没办法,其实我根本说不动话,光听她在那边说了。”
“她跟你说了些什么?”司徒云康问道。
“她跟我东拉西扯,主要是说她老公的坏话,又跟我抱怨她的身体,她有神经痛的毛病,最近一直不舒服。她其实也蛮可怜的,除了我,可能也没人听她说这些了。”
“电话有没有断过,她中途有没有离开?”
“有啊,先是她老公叫她开电视,后来又好像来客人了,她走开过几次。”
“那你知道不知道,在9点20分左右,李继文曾经打过电话给你?”司徒云康问道。在来钟思慧家前,他要来了李继文被警方发还的手机,他没费什么工夫就查出李继文生前最后打的两个电话,第一个是9点20分打给钟秦的,第二个是10点10分,打给陈奇的。打给钟秦的电话没有通,第二个电话的通话时间则为4分半钟。
“他给我打过电话?”钟秦皱了下眉头,“喔,我不知道,可能是那个时候,我在给思慧打电话吧。”
“你知道他找你什么事吗?”
钟秦摇摇头。
“应该也是普通的问候吧,他本来要我去参加他的生日宴的,但是我身体不好,走不动路。”钟秦打了个哈欠,脸上露出倦意。
司徒云康明白,他是不能再问了。
走出钟思慧的家后,司徒云康首先打电话给朋友王汉阳,请他把“李教授筷子案”的案件简报再传一份到他家的传真机上。这份简报,之前他只是匆匆瞥过两眼,现在他打算好好研究一番。刚才思慧的话提醒了他,不错,既然陈奇已经坦白得如此彻底,为什么警方还没有逮捕他,还要继续调查?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交待的案情里的确还有疑点?
他本想在回家之前再去见见方智闻,谁料方智闻当天不在本市,于是两人只好在强薇的介绍下,通了个电话,方智闻显然对他很防备,而且言语中对强薇有强烈的敌意。
“你找我干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方智闻听说他是律师后生硬地说。
“对这案子你怎么看?”
“我的观点很明确,凶手不是阿奇,也不是我和思慧。”
方智闻的指向很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