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立道:“不可能。”
肖恩淡淡道:“知道维氨酸复合菌团吗?用你们中国的古话来说,叫太岁的东西,看起来好像是肉,但确切地说应该是大型菌团,它们能长时间生长,生命达上万年,但很难说清那是一个生命体还是无数的生命聚集体。不过某些特殊的太岁,当人用手轻轻挠它时,它会像肌肉一般收缩,就好像人被挠胳肢窝一般,传闻中甚至还能发出笑声,人们管那种太岁又叫孩儿痒,那东西,可以说是复合菌类,也可以称动植物结合体。”
亚拉法师和吕竞男对望了一眼,心中都想:“这个肖恩,看来不简单。”
这时,肖恩又将注意力从那些植物上转移到植物周围的地面。那些死去的动物,皮下明显有凸起,好像树根盘根错节地埋在了皮肤之下,更有甚者,眼耳口鼻处有无数幼苗生长出来。诸如距离他们不足百米的一只巨蝗,一株幼苗撑破了巨蝗坚硬的头壳,就好像巨蝗头上长了一根刺,那根尖刺周身又布满蘑菇状的半圆形孢子。肖恩心头一惊,道:“看来我们必须绕道走,是寄生植物。”
“寄生植物?”
肖恩道:“还记得我们在美洲丛林遇到的那些菌落吗?这种东西和那种相同,只是要巨大得多罢了,它们被母体喷洒到空中,随风而动,一旦被动物吸入体内,遇到适宜的温度和环境,它们就开始生长,在动物体内扎根,吸收养分,最后破壳而出,长成另一株高大的母本植物。绕开它们,如果不想死的话。”
亚拉法师不由又和吕竞男对望了一眼,“蛊毒!”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
巴桑脑子里嗡的一声,肖恩的话又勾起了他的回忆。他想起来了,在那茂密的丛林里,是雷,他嘴里吐着白色泡沫,艰难地哽咽道:“我感觉到了,它就在我身体里,它就在我身体里,每天都在长,我好痛苦,我真的好痛苦!求求你,队长,让我解脱吧!求求你了!”
那可是最强悍的战士啊,他有着比钢铁还要坚硬的神经,究竟是什么,让他痛不欲生?巴桑闭上眼睛,只见脑海中的雷圆睁着双眼,半张着嘴,嘴里不停吐着白色泡沫,没有呼吸,却有心跳;没有知觉,却能不由自主地抖动手脚。队长拿着尖刀,划破了雷的皮肤,鲜血涌出;他们像打开轿车的前顶盖一般打开了雷的胸腔,天哪,那是什么东西,它紧紧地包裹着雷的心脏,雷的心脏早已停止工作,是它在收缩跳动着,它的触须像八爪鱼一样沿着心脏向八方散开,一条条乳白色的触须扎进了雷的神经和血管里,它一面吸收养分,一面破坏雷的感觉和行动能力,让雷感到痛苦万分的就是它了。队长的刀插入雷的心脏时,那白色的东西抽出了触须,当空乱舞着,第一次看到这一幕的人,简直就像看到了外星怪物一般。
※※※
“走吧。绕过去。”卓木强巴淡淡道。看着浓雾中遍地的尸体,他们不敢当空荡过,只能再次踏着危机四伏的湿滑泥土慢慢前行。
刚走没两步,只听左边嗖嗖作响,一条约五米长的多足蜈蚣窜了出来,它身披厚厚的铠甲,好似一架加长重型卡车,此刻却正仓皇逃离飞絮的包围圈,一见前面有挡路的,上半身随之翘起,高高昂起的头足有两米,两条触须甩动着。不过这群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卓木强巴冷冷地道:“开火!”前方的岳阳和肖恩手中枪喷火舌,那条巨型蜈蚣只挣扎了片刻,便瘫趴在那里了。
再往前,地面上出现了一个个大坑,坑口布满白色的丝状物,岳阳拈起那好似纺线一般的白丝,奇怪道:“这是什么?”
忽然,前面一个坑中探出一双刺颚,一个肉乎乎的八脚生物爬出了大坑。不止一只,两只,三只,别的坑中也爬出了足有脸盆大小的…那好像是蜘蛛啊!
“是中突蛛的巢穴!”肖恩道,“快走!”
大家好容易逃过中突蛛巢穴,爬上一处斜坡。张立脚跟未稳,从斜坡滑下,撞到一截枯木,“哎哟”叫了一声。接着他便喊道:“快来看,这是什么东西?”
【戈巴族村一】
一行人从斜坡走下,来到张立身边。只见被张立撞到的那截木头,中间竟然是被掏过的,有一道长一米、宽半米的矩形凹槽。从那整齐的切痕看,那一定是人为造成的,难怪张立会叫起来。
卓木强巴触摸着凹槽的边缘,整齐而平滑的边缘,绝不是自然形成的,他断言道:“没错,是人工制造的。这附近应该有人!”
岳阳奇怪道:“这截木桩是用来做什么的?建房子?”
肖恩道:“不,不,看这形势,这是木鼓,应该是最原始的一种鼓了。古人掏空木桩,敲击以发出声音,好多地方都有这种原始木鼓。”说着,他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敲击木桩边缘,木桩发出“梆梆梆”的鼓音。
卓木强巴道:“好了,既然发现有人工器物,我们就在这附近搜寻。两个人一组,朝东、南、北三方辐射。记得保持联系,注意可疑动静,小心陷阱,如果碰到有人,保持冷静、克制,尽量不要和他们发生冲突。都明白了吗?出发。”
巴桑和肖恩一组,岳阳和赵庄生一组,胡杨队长和吕竞男,亚拉法师和张立,卓木强巴和唐敏,五组人分向五个方向散开,彼此间用原子表联系。
卓木强巴和唐敏朝北走出五百米左右,其余几队人早已消失在密林丛中。用原子表上的通讯器向各队打听了一下情况,皆没有什么发现,卓木强巴决定继续往丛林深入。
唐敏手里端着枪,但还是很害怕,紧紧跟随在卓木强巴身后,每每听到虫鸣兽嗥,都会停下来。卓木强巴安慰她道:“不用那么紧张,没事的。”
又走了三五百米,卓木强巴耳郭一动,拉过唐敏细细道:“你听。”唐敏侧耳细听,微笑道:“是水,水声,前面好像有水。”她抬头看看,疑惑道:“这里没有瀑布啊,怎么会有水声?”
卓木强巴拍拍唐敏后面,道:“你忘了吗,除了瀑布,还有山涧水呢,走吧,去看看。”有水,意味着有人居住的可能。因为靠近水源居住,是人们的常识。
※※※
水声由小变大,前面还不仅仅是一条小溪那般简单。不过数分钟,卓木强巴和唐敏就来到了水源处。只见潺潺溪流划破树林,从无数蕨类植物的当中穿行过去,接近百米宽的河面上,依旧长满了高大的树木,树枝树根垂至水面,形成了林中曲水、水中森林的奇观。大河很宽,但是很浅,像一条丝巾平滑地铺在林中,指引着方向。河水的下游在密林中拐过一个弯,便消失于视野之中,只是看它蜿蜒向前的方向,竟似能直接通到海边!更令卓木强巴感到惊奇的是,当他想到海时,仿佛还听到了浪花的声音。
卓木强巴和唐敏一面溯溪而上,一面将情况告知别的小组。亚拉法师和张立也看到了林中溪水,同样溯溪而上。岳阳他们同样听到了水声,并找到一些被人工砍伐过的树痕,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在丛林中发现两条金属轨道,好似火车的铁轨。张立则认为更像倒悬空寺里那些供铜人移动的轨道。他们唯恐触动了机关,正绕道而行。胡杨队长和吕竞男他们已经抵达山根,发现一些有打磨痕迹的石块,目前正沿着山脚继续向右绕行,在他们那里也发现有金属轨道,并说那些轨道似乎一直通往村内,大家的搜索范围开始收缩。
越是往前,人工留下的痕迹越是明显。终于,一种典型的人工建筑物在丛林中露出了身影,出现在卓木强巴他们的眼前。那是一面高大的石墙,墙上插满了铁矛,一根根直立向天,石墙下还有无数小的石墩,石墩上也插着铁矛,尖锐的矛头横拦在路上。看着这样的布置,卓木强巴马上意识到这是这里的人们用来阻挡大型猛兽的。卓木强巴和唐敏停了下来,前方有可能就是戈巴族人聚居的地方,再贸然前进有难以预知的危险。他通知了各个小组,大家都到那些石墙前集合。
大家都到齐了,看着那荆棘丛生、铁矛遍布的石墙,毫无疑问,在这些石墙后会有一个人类的聚居区,但是里面有多少人,他们习性如何,该如何相处,可是一个麻烦事情,毕竟他们对这里一无所知。
岳阳眼尖,似乎发现了什么,退了几步,指着高墙背后的山崖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顺着岳阳的手指,大家这才注意到,高墙后正对他们的崖壁和别处都不一样。卓木强巴他们在别的地方看到的崖壁,都是内斜形的,远望上去,像无比巨大的迎面而来的海浪,而岩壁中的渗水,令它们十分湿滑。而这里的崖壁像流动着的红褐色胶状物,沿着斜坡缓缓地流淌下来,凝固在了此处,崖壁的褶皱还形成了明显的层级,像极为陡峭的金字塔或科隆大教堂的尖顶。它的颜色与周围山岩是如此的不同,如同一个明显的红色箭头标记,正告诉他们,从这里上去,你们的路是正确的。
除了那道醒目的红色陡坡,周围的崖壁也都呈内斜形。村西南的岩壁倾斜得特别厉害,像是随时都会坍塌下来一般,光线也特别黯淡,看那黑暗深处,似乎渐渐呈一个弧形,像一个巨大无比的黑洞。
卓木强巴看到这些,已渐渐在脑海中勾勒出整个村落的地理环境。他们此刻身处的空间,可以比拟成一只无比巨大的鞋的内部,眼前的村庄坐落在鞋底靠脚尖的位置,他们头顶就是鞋面,巨大岩层倾斜过来,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而鞋跟处被那片喷射种子的怪异植物所阻挡,隔绝了大部分野生生物。他们要攀爬的大岩壁,就在一侧鞋帮的位置,另一侧鞋帮,则是成片的森林与地下海相接。
“是了,如果说我们已经快抵达整条裂隙合口处,那么这片原始森林与海的距离就十分的接近,先前我听到的浪涛声不是错觉!如果继续往西南向走会怎么样?是两侧的岩壁合拢过来,最后窄得人体无法通行;还是像我们来时那样,巨大的岩层下,是无尽黑暗的地下海?”看着眼前独特的环境和可以上行的通道,卓木强巴思绪万千。
“熔岩堆积!”胡杨队长大声道,“就是这里了,只有这里,我们才能爬上去了。只是不知道,里面居住的人会不会允许我们通过。”
张立道:“要是里面的人都说古藏语就好了,起码可以交流,就怕他们不是戈巴族,而是别的什么人。”
岳阳道:“别忘了那个疯子,里面居住着戈巴族人的可能性是很大的,不如我爬上墙去侦察一下。”
亚拉法师道:“不行,如果这里是戈巴族人的地界,触碰任何东西都有危险。你看墙上那些铁矛,这里湿气这么重,一点锈迹都没有,说明上面涂了东西。”
巴桑道:“我们就这样进去好了,如果他们敢动手,就干掉他们!”
“啊?”众人闻言大惊。
唐敏道:“我们本是来求助的,如果一见面就动手那岂不是…”
巴桑看着众人惊恐的面容,道:“用武力慑服他们,有什么不好吗?”
亚拉法师道:“当然不好,首先,我们的武器未必能强过蛊毒,毕竟谁也没见过;其次,就算用武力震慑了他们,他们岂肯全心全意医治强巴少爷。不如,让我前去探探。”
卓木强巴点头同意,那些机关陷阱想来法师能够避开,如果有危险,亚拉法师也能退避。
亚拉法师放下背包,身影投入石墙,一闪而没,其余的人望着法师消失的方向,翘首以待。不料法师这一去,竟然音信全无,半晌也没有回音传来;想与他联络,又怕亚拉法师在暗中潜行,通讯会暴露了法师的身形。
在漫长而焦急地等待了十来分钟后,众人才听到亚拉法师在通讯器里说道:“没有机关,没有危险…大家,赶快进来吧,进来看看吧…究竟…究竟发生了什么呀!”那声音,仿佛不像一位五六十岁的老者,而更像一个五六岁的孩童,语气中难以掩饰的惊喜,让大家的心情也激动起来。唯有吕竞男听出亚拉法师最后那句话里的巨大失落,里面肯定发生了什么他们无法想象的事情。
铁矛林中石墙阵列,通道曲折蜿蜒,狭窄处往往只容一人通过,但这丝毫阻挡不住大家进入的迫切心情。绕过最后一堵挡路的墙之后,眼前豁然开朗,他们看到了,一副完全无法想象的画面…
※※※
视野完全被一片绿色所占据,他们仿佛突然从危机四伏的原始森林中,来到了一片令人艳羡的世外桃源。在这里,参天的巨树森林被人为地平整为一方沃土,芳草碧连天,秀竹翠映泉,稻苗油绿,果树黛青,绯红的桃花,银白的梨花,好似钻石星辰般点缀在这翠绿的草毯上。他们身后那一排插满铁矛的灰色石墙,仿佛是一道天堂与地狱的分界线,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分割开来,更像是一场魔术,带给这群意外的访客梦幻般的视觉感受。
更不可思议的是这里的建筑,若说这里的植物和环境变化让这群刚从地狱中钻出的人心情难以平复的话,那么,这里建筑带给他们的,就完全只有震惊了,连亚拉法师,也难以遏制地震惊。
所有人的第一感觉都是,无法形容,难以置信,因为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建筑模式——一行行金色木板搭建的木屋,就像一行行桦树整齐地排列在田间地头;紫罗兰似的藤蔓植物像挂帘般铺在屋顶,翠绿的竹林像栅栏一般将它们小心地包裹在其中。每一排木屋都严格按照标准的几何图形对称分布,木屋两侧田地的大小也是完全对等的,好似镜中成像。从总体来看,这座村落就好像一柄巨大的展开的折扇,那些木屋的尽头都合在一起,就像折扇上的一道道扇骨,木屋之间的田地则像是扇骨与扇骨之间的折纸。另有一道浅绿色的分界线将翠绿的扇骨和油绿的折纸分隔开来,那是一道约三十余米宽,呈“S”形环绕着木屋和田地的草带。无数的水渠从草带和田地正中穿过,最后从折扇的顶端流出,汇成一条大河。
每一排木屋的结构也完全一致。最靠近村落外围的木屋最大,往里则缩小,但都分为上中下三层,每一层都有走廊可以走通所有的房间。从房间外侧的棱柱看,所有的房间都呈完美的六角形,只是大小高低略有不同,它们像蜂巢一样紧密地排列在一起。在那一道道呈放射性排列的木屋与木屋之间,每隔上百步,就有一座木质天桥将两排木屋连接在一起。不知道古人采用了什么技术,数百米跨度的木质天桥,下方竟然没有桥柱、桥墩支持,完全是悬空架设。天桥上也长满了五彩纷呈的藤蔓植物,上千座悬空天桥纵横交错,远看上去就像由植物花卉构成的空中走廊。
数十米高的金色木墙就树立在眼前,上面的神秘彩绘和精心雕饰的窗棂门框清晰可见。就这么突兀地矗立在眼前,然后向远方无限延伸。无数不知材质、大小不一的软管从这些金色木屋的最下两层的边壁伸展出来,同那些藤蔓植物一样,在竹林中若隐若现。小的在风中轻摆,大的就像一条粗壮的机械腿,直插入地。那些金属轨道则从木屋的脚下延伸,无数轨道交织在一起,就像覆盖在田地上的一层细细的金属网。网端延展开去,最终探到了村外——那个充满危机的昏暗森林之中。
看着那一条条轨道,卓木强巴感觉自己好像站在一列巨大的金色火车面前,车头面向自己,车身无限延伸。这辆通往天国的列车碾过了历史,正轰鸣着要向远方驶去。放眼望去,四周都是它的同伴,它们搭载了无数灵魂,将要驶向幸福的彼岸。
其余的人也完全被眼前的建筑群征服了。虽说看上去有些怪异,但无疑,它们是雄奇、壮观、美丽的。那些建筑像是血脉贲张的巨人膀臂,那些天桥像是缥缈朦胧的空中楼阁,那些田野和果树更像世外桃源中所有,而这一切又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不分彼此。这个神奇的村落就这样安静地卧伏在巨大的山崖下,独自享受与世隔绝的平静。
不过很快,大家又发现,这个村落安静得有些诡异。除了大自然涌动的风声,潺潺的水声,林木和草甸发出的沙沙声,竟然再没有别的任何声音。
紧接着,亚拉法师的一声叹息,将他们从美好的臆想中带到修罗之地。
※※※
亚拉法师从远处走来,摇着头道:“没有一个活着的人。”停了停又道:“没有一只活着的动物。”
所有的人心头一凉,这才注意到,荒草丛中,隐约可见森森白骨;那木屋围栏内侧,似乎也攀附着姿态各异的骸骨;那些金色木屋远端,也有不少黑色的线条,似乎是被焚烧后的痕迹。赵庄生走了两步,突然踩到一个圆骨碌的东西,吓得他赶紧甩脚一踢,一个颅骨呈抛物线飞了出去。
看到这幅场景的一刹那,卓木强巴顿时就想起了蒙河那个疯子所说的话:“所有的羊,都被咬死了!所有的人,都被咬死了!”如今身临其境,一股莫名的寒意袭上心头,那句话的残酷,竟是如此让人难以接受!
唐敏失声道:“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这座宁谧的村庄,竟然是座死村,屋舍原封不动地保留着,却没有一个活物,站在空旷的田间地头,看着满地的白色骸骨,大家感到一阵阴冷。
“我们进去看看吧。”带着敬畏和无数疑惑,卓木强巴走向那高大的金色建筑。
吃力地推开两扇沉重的木门,“吱…嘎…”的声音被屋内宽阔的空间放大了,他们仿佛推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落入眼中的一片狼藉又一次让他们惊呆了。
“这是…”
“我就知道是这样!”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啊。”
屋内根本就是一间巨大的工厂厂房,宽七八十米,进深数百米,中间似乎只是加了些支撑柱,另一道大大的门只有个门框,直接和后一间厂房相连。厂房内凌乱地堆砌着各种木壳机械,它们东歪西倒,破损严重,里面的零件、机簧就像被炸开肚的内脏,散落一地,却藕断丝连地与外壳接在一起。
一看到这些破烂不堪的机械,张立顿时就兴奋起来,像发现宝库的贪婪穷鬼,眼睛发光,在那堆破烂的机械中来回奔跑,嘴里不住地大声叫道:“虽然是木制外壳,但里面的大多数零件是钢铁材质!不!是合金钢,比钢更轻,延展性和坚固性都更好!”
“哈哈!是扭矩弹簧,他们也发明出来了!”
“这是卡力卯榫…这是履带锯齿…这是滚耙…这是…”
【戈巴族村二】
岳阳和赵庄生一左一右跟在张立身后,虽然他们也看到了,但却不像张立这样兴奋,赵庄生更是只看到一大堆零件,却叫不出名字。岳阳不禁问道:“这些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
张立一转身就抓住岳阳,摇晃道:“你这都看不出来?你这都看不出来!”接着咧嘴大声道:“这就是自动化机械啊!看到那些轨道没有?这些机械下面的咬口,它们能在那些轨道上来回移动,全自动的,太令人惊讶了!而且他们采用了一机多臂,换上不同的机械臂,这些机械就具备了不同的功能!这是耕田的,插秧的,这是收割的,打谷的,这是伐木的。应该还有采石的,这里没有,不在这间屋子,这是切削金属的,这是…是拾蛋的?”
看着那些完全破裂得不成形的机械臂,张立却能飞快地说出它们的用途,越看越觉得奇妙,越看越佩服古人的智慧,最后傻笑道:“我就知道是这样。”他捅捅岳阳,又捅捅赵庄生,道:“你们知道吗,我第一眼看到这一行行的木屋建筑,我就在想,这个村落,完全可以看成是一个大工厂,这些木屋全都排成行,就像一条条生产流水线,从原料的采集、摘选,到加工、深加工,最后组装成形,哈——完美!”
赵庄生检查了破烂的机械后,道:“好像没有电力装置啊,这些东西,是怎么动起来的?”
张立往赵庄生肩膀上重重一拍,大声道:“这正是古人最不可思议的地方!他们用最简单的原理,最简单的零件,却能组合出高度自动化的机械来!你们小时候有没有玩过这样一种玩具,它们被造成各种玩偶,背上有个发条,拧几圈,它们就能自动来回走,有些还带动听的音乐!还有那些上发条的钟,拧了之后,能走一天…这些机械,就是用了同样原理,有了扭矩弹簧,卡力卯榫,加上这些合金钢有极强韧性,它们能为这些机械提供大量的能量,完全是机械能与机械能之间的转化。它们内部似乎有个自动判读装置,当动能不足时,就要自动回到这里,这里一定有个地方,可以为它们上发条,嗯…或许在更里面,这些机械,像是被拦在半途…”
“奇怪,既然机械技术如此发达,为什么要造成木壳的呢?”岳阳的一个问题,顿时让张立哑然。
肖恩和胡杨队长等人则走在工厂的另一边,这里有巨大的生物骨骼,像标本一样被摆放在巨大的案头上,旁边有一大团褶皱的帆布样物体。肖恩看着那骨骼感慨道:“这可真是,庞然大物啊!”
胡杨队长道:“这是什么?”
肖恩道:“某种生物的——尾椎。”
“尾椎!”胡杨队长变了声调。这两米多高,十余米长的东西,竟然只是尾椎!那那种东西,生前究竟有多大啊!
“嗯。是一种海洋或是两栖生物。”肖恩去拿那堆帆布样物体,发现这堆东西的厚度远超预估,“啊哈”一声,找到边缘,竟然有接近半尺厚度,肖恩吃力地举了举,试了试手的触感,看了看周围的工具,然后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就是我们乘坐的蛇形船的原材料了。”
“真的?”吕竞男道,“蛇形船的外壳可没有这么厚。”
肖恩道:“一定用了特殊工艺,让这些皮革脱脂,削磨之后,才形成那种无比坚韧的外壳的。”想了想,又愕然道:“如果要捕猎这么大的生物造船,需要非常强劲的武器和工艺才行啊!”他抽出一把匕首,朝着那皮革狠狠地刺下去,结果就像刺在一个硬橡胶球上,皮革向下凹陷,却始终刺不破,最后肖恩颓然道:“这可比捕鲸难多了!”说完,他回头看看大门,这些船造好后,应该就能直接下水。
※※※
卓木强巴跟着亚拉法师,敏敏跟着卓木强巴,巴桑跟在后面,他们四人走的又是另一条路,他们跟着地面散乱的白骨,横向朝着厂房的边壁走去。这里有道独木梯,看起来还是可升降的,沿着独木梯,就来到了第二层,他们走进一间紧邻房舍,从一些摆设饰品和衣物推断,他们愈发肯定这是一个戈巴族人的村落。
屋中有一具枯骨,显然是具女性骨骸,跪着蜷曲在地,怀中还紧紧抱着另一具婴儿尸骨。窗外远处则有一具匍匐的尸骨,那人手骨伸直,显然倒地后还爬行过一段距离。亚拉法师分析道:“这村庄外遍布荆棘,背靠山崖,头顶又被那雾状植物笼罩着,可以说得天得地,大型禽兽根本无法闯进来。还有,从这些白骨衣物的腐朽程度来看,这里的人至少死了有三四年了,却还保持着死前的状态,也就是说,在这三四年内,除了植物,没有任何活动的生物来过。”
巴桑道:“从尸骨的位置来看,这些人都在慌乱地逃跑,朝各个方向逃的人都有,可是凶手堵死了所有的出路,一个人都不肯放过。不管男女老少,就连婴儿也未能幸免。他们…死于屠杀!”
说着,巴桑心头一阵恐惧,仿佛捕捉到什么,他们也曾遭遇过那种惨绝人寰的屠杀啊!
亚拉法师点头道:“没错,这里的人,应该死于一场午夜屠杀,前面屋舍内,还有好几具在熟睡中的骨骸。”
卓木强巴道:“房屋中的家具、器皿、衣物等一应俱全,没有财物被抢走,就连掀翻的桌椅板凳也只是逃跑的人们在大力冲撞下造成的。但是那些机械的东西,却被破坏得很彻底,人畜更是无一幸免,这究竟是…”
敏敏道:“会不会是那些东西杀了村里的人呢?”她抬头朝着那团紫色烟雾努嘴。
亚拉法师道:“不会,我说过了,这里是古人精心挑选过的地方,背山靠水,在原始丛林中占有地利,而头顶的那一片青天,有着防御空中猛禽的作用。如果这些人是被那种飞絮所杀,不可能造成大范围的人员惊恐逃亡,它也不能让人即刻死去。说不定,那些喷射飞絮的植物,正是这里的村民用来防御外来生物的一种手段。还有,看到那围栏里羊的尸骨了吗?它们死前并没有惊慌地四下逃散,而是被围困在一个小圈子里,尸骨都层叠在一起,这是典型的屠杀手法。至于人为什么慌忙逃窜,我想应该是前来屠杀的凶手不能和人进行十分有效的沟通,所以凶手并没有把村民驱赶到一起,而是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所有的人都杀死了。”
卓木强巴似乎从亚拉法师的话里听出了什么,惊愕道:“动物行为?”
巴桑道:“没错。尸骨上有咬痕和抓痕,看来凶手拥有锋利的爪牙,从这些逃跑中死去的尸骨位置来看,凶手还拥有可怕的速度和敏捷的身手。一次性围杀这么多人,一个也不放过,我想凶手在数量上有明显的优势,而且善于群体作战。”
卓木强巴转头问敏敏:“还记得那个蒙河的疯子说过的话吗?”
敏敏道:“啊!难道是…”她想起他们曾经作出的推论,那群袭击过巴桑的生物,那群屠杀了戈巴族村落的生物,拥有与人类相当智慧的可可西里狼,或者应该说是香巴拉的狼。
大家又看着巴桑,看他能不能从眼前这一幕中回忆起什么。可是巴桑面无表情地漠视着眼前的累累枯骨,显然这场景还不足以激发他那深藏的回忆。
敏敏道:“如果说,是被屠村的话,那个疯子又是怎么逃出去的呢?还有,比村里的人数量都还多的凶手,是从哪里来的?它们如何穿过这黑森林到达这里?为什么会突然屠村?屠村后又去了哪里?”
敏敏提出的一系列问题,让大家都感到不好回答,目前他们只是推测,没有任何线索。
※※※
“咦?这是?”只听一通“哐啷啷”声响,亚拉法师从一张床榻下牵出一条粗铁链,他俯身看去,铁链的一头并非拴在床脚,而是与支撑整个建筑的支柱系在了一起,而手中的这条小指粗的链圈,仿佛被极大的力道,生生地掰裂开来。亚拉法师愕然望着卓木强巴道:“太奇怪了。”
卓木强巴神色凝重地看着那条铁链,道:“确实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