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刻,全曜熙也很头疼。
一天前,鬼塚给他看了一份加密邮件,那是负责追踪的忍者犬山发来的,上面明确提到已发现方展的下落,并在积极跟进中。
这个消息让全曜熙兴奋异常,按鬼塚之前那个中国卜者的消息来看,天卜目前的卜术能力几乎完全丧失,现在又已得到了天卜的确切下落。全曜熙似乎已经看到了一只盛在盘子里的烤鸭,焦黄的身体上正腾腾地冒着热气。
他立刻安排下去,调集了几名曾在韩国特种部队白虎团效力的手下,连夜驱车前往。
“活的死的都行。”全曜熙对带队的手下叮嘱道,“如果日本人插手,务必保证让天卜死无全尸。”
这是发生在三十六小时前的事情了,在接到一个消息之后,全曜熙发现,那只焦黄的烤鸭带着腾腾的热气展翅高飞了。
通过巨资租用的间谍卫星发现,派往追杀方展的车辆已毁,人员联系中断。卫星根据随员配备的定位系统锁定了当地的具体座标,一小时后发回了一张卫星图片。
“一千万美金的装备,连一个废人都干不掉!”全曜熙看着照片大发雷霆。
卫星照片上,一片荒漠中模糊地分布着一些发光物和不成形的车辆残骸。很显然,现在死无全尸的是他那几名手下。
“加派人手,从这个地点开始,向各地全面搜察。”全曜熙涂抹横飞地对手下叫道,“通知国内本部,调集所有优秀卜者来中国!”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确是个很经典的传说啊。”鬼塚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门口,手里正拿着一本《史记》,“可惜,楚霸王是个英雄,但却不是个合格的政治家。”
全曜熙脸上一热,看样子自己之前的布署鬼塚都已知道了,现在这番话明显是在借古讽今,而这个“今”也只有他全曜熙了。
“鬼塚先生倒是很有雅兴,现在还在研究中国人的陈年旧账。”虽然有些不快,但全曜熙毕竟理亏,也不好发作,只好打起了哈哈。
“中华五千年的文化,有他们的骄傲也有他们的耻辱,要了解一个民族的本性就必须从历史着手。”鬼塚合上书本,笑吟吟地看着全曜熙道,“两军对垒,最忌心浮气躁,失败未必是坏事,关键要看你从中得到了什么。”
损失一批手下,丢了一千万美金的装备,还有…全曜熙脑子里不自觉地盘点起来,但很快他就刹住了,鬼塚这个老家伙说话一向喜欢拐弯抹角,与其费劲去猜倒不如恭维几句套他自己说出来简单。
“相比我来说,鬼塚先生更擅长政治和军事。”全曜熙眼珠一转,脸上浮起了一层虚假的笑意,“所以,还请多多指教。”
鬼塚笑了笑,指了指全曜熙手里拿着的卫星照片:“这上面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照片?全曜熙有些不信,对着手里的照片又看了看,慢慢地他的眼睛闪动起异样的光芒。
“土下火上,火地晋?!”
火地晋,六十四卦中居第三十五,离火在上,坤地在下。
照片上那些隐隐的发光物显然是尚在燃烧的车辆残骸,这便是离火,再加上荒漠中的土,恰好形成了土下火上的形势。全曜熙只顾在意自己的损兵折将,要不是鬼塚的提醒,他是断然不会注意到这个的。
一个几乎令他恼羞成怒的景象中竟包含着另一个让他兴奋不已的卦象。
卜者,自古属于文士之流,而离卦在人物上正代表着文士,即天卜方展。既然离卦代表了方展,那下面的这个坤卦就预示着现在的方展是大大地不好了。
“五行火生土,离火被泄,离卦在身体中代表心脏。”全曜熙得意地解起卦来,“看来天卜年纪不大,身体倒是欠佳啊。”
“年轻人心脏不好的概率很小。”鬼塚微微笑了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全先生,离卦也代表眼睛,为目疾之人。”
“你的意思是,天卜瞎了?”全曜熙仔细想了想,觉得鬼塚的分析似乎比自己更有道理,“但这个概率应该更小,从以往的资料来看,天卜没有可能突然失明。”
“三十五卦火地晋,久病者危,初病者无碍。”鬼塚继续温和地笑着,“天卜一直受到强烈的反噬困扰,并失去了一定的卜术能力,从这方面来看,他就是个久病者。”
“坤卦极阴,有病晦之相…”全曜熙摸了摸下巴,“天卜的很可能是因反噬而导致了身体机能衰退,从而导致了视觉障碍?”
“呵呵,全先生分析得相当透彻,令人佩服。”鬼塚点起烟斗,轻轻地呼出一口烟,“只不过,他现在消失的应该不仅仅是视觉。”
“不仅是视觉…难道他是五感尽失?!”全曜熙脸上略过一丝担忧的神色,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不可能,这么强大的反噬作用根本是天下奇闻。”
“不得不承认,天卜本身就是卜术界的一个奇迹。”鬼塚笑得有些高深莫测,“当然,五感全部消失倒还不至于,我想他现在应该还有思维和触觉。”
“思维和触觉?”全曜熙再次看了看手中的照片,他有些不甘心,为什么鬼塚可以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天卜的近况,而自己却显得后知后觉。
照片、火焰、荒漠、火地晋…全曜熙的脸突然抽动了一下,事实上,如果不是鬼塚在场的话,他现在很想抽自己一耳光。
火地晋,上卦两阳爻夹一阴爻,下卦是三个阴爻,这六爻不正好代表着人的六感吗?!阳爻代表通顺正常,阴爻代表断裂阻隔,现在只有最上和中间的有两根阳爻,头是思维,手是触觉,难怪鬼塚会如此断定天卜的现状。
全曜熙心中悬起的石头落了下来,天卜是死人还是废人他并不关心,他所关心的是…
“全先生卜术高明,想必也看出了坤土虽泄离火,但毕竟没有达到反克的地步。”鬼塚缓步走到门口,回身对全曜熙微笑道,“换而言之,天卜还有思维,就证明他的大脑还有用。”
这番话不但巧妙地捧了全曜熙一把,更是给他吃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
看着鬼塚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全曜熙的脸色却愈发地难看了。
“老奸巨猾…看来我不得不佩服一下中国成语的智慧。”全曜熙将身子埋进沙发,点燃一根雪茄,幽蓝色的烟雾在空气中缓慢地扭动着,组成了一幅又一幅诡异而迷离的图案,就像一个怎样也走不出去的迷宫。
鬼塚这个老家伙一直有意无意地提供着天卜的下落和近况,难道日本人现在的目标已经不再是天卜了?全曜熙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自己突然缩小了,而身处的大厅也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棋盘,鬼塚那张微笑着的面孔正悬在他的头顶。
“混蛋!”全曜熙用最粗鲁韩语低声咒骂了一句,依旧燃烧的雪茄被捏成了两截。
八极宗在中国所有的人员和关系网都已全线出击,而九菊一派却按兵不动,仅仅派出了一组忍者追踪而已。至于作为九菊首脑人物的鬼塚,更是日日清闲,品茶看书,完全不像全曜熙那样急切。
拿八极宗当开路先锋,在临门一脚的时候抢夺战果?不像,鬼塚虽然对各路消息都很灵通,但要想抢在八极宗之前对天卜下手,光靠那几个追踪忍者断然是没有胜算的。
让天卜一众与八极宗两虎相争,而后坐收渔翁之利?也不可能,刚才鬼塚提示的正是天卜落难的情况,这时候八极宗全力出击的话,有如探囊取物,根本是一边倒的局势。
烟缸中,断裂的雪茄熄灭了,全曜熙的脑中却闪现出一个微弱的亮光。
“天!难道他找到了那个人?!”全曜熙被自己的想法惊得跳了起来,“不,不会,那只是传说,绝不可能!”
※※※
鬼塚在楼下花园中悠闲地散着步,微微眯起的眼睛带着一丝笑意,仿佛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很满意。他走到一棵高大的槐树边,脚步停了下来,仰头细细地观察着茂盛的树冠,似乎在感叹这槐树的高大和伟岸。
“鬼塚前辈,按您的吩咐,犬山君提前到达了目标地点。”槐树那粗大树干后,一个人影恭敬地轻声说道,“一切已安排妥当,等侯您进一步的指示。”
阳光透过树冠间细碎地洒在了鬼塚的脸上,这使得他的脸看上去有些支离破碎。
“让犬山君待命,不要有任何的举动。”鬼塚的目光并没有离开树冠,“一旦对方有被惊动的迹象,立刻撤离,不要迟疑。”
“是!”人影轻声应着,语声略有些吞吐,“前辈…”
“你还有什么疑问吗?”鬼塚温和地笑着,伸手抚摸了一下树干,仿佛和他说话的只是这棵槐树。
“韩国八极宗调集大批卜者,从各个渠道进入中国国境。”人影顿了顿,继续说道,“据拦劫的情报显示,他们携带了大批经过改造加工的武器和高科技装备。”
“唔,全先生的个性比较急进,这也很正常。”鬼塚摸了摸胡须,望着大槐树道,“服部君,你的担心是…”
“韩国人太狂妄了,这样疯狂的行为是会引起中国人的注意的。”服部坦言道,“如果惊动了我们的目标,计划很可能会因此失败。”
他话音未落,一阵极其细微的振动声响起,服部在树影中向鬼塚鞠了一躬,迅速从腰间掏出一个超薄的掌上电脑,仔细检索起来。
“让我猜猜…是好消息。”鬼塚轻拍了两下树干,“八极宗所有人员停止了行动,就像是突然被人制止了。”
“您太厉害了,前辈。”服部看着掌上电脑,愣了五秒,“十分钟前,他们接到了一条指令,于是停止一切行动。”
“植物是世界上最长寿的生物,也是最值得尊重的生物。”鬼塚没有回答,而是对着大槐树深深地鞠了一躬,“除了设法生存,它们不会做其他无谓的思考。”
服部脸上一片肃穆,满是尊敬地对鬼塚一鞠躬。
“去吧。”鬼塚微微摆了下手,“做好你该做的。”
※※※
毫无知觉的世界应该是怎样的?或许是一种死一样的沉寂,或许是一种别样的宁静,也或许是一种超脱般的空明。
这点,方展也说不清。
失去了视觉后,他很快便发觉了另一个异样——车内那浓重的柴油味渐渐消失了,这意味着他的嗅觉也在丧失。他向雷在天要来酒壶之后,更是证明了他的担心,因为灌入口中的烈酒竟比白水还淡。而当他疯狂地将酒壶砸向车厢时,居然没有听见碰撞声和惊呼声!
视觉、嗅觉、味觉、听觉,这些人类正常的感官功能竟在一瞬间从他身上消失了。
身体被牢牢捆住,一阵疯狂的挣扎后,筋疲力尽的方展终于平静了下来,大脑渐渐恢复了正常的工作频率。
“我还活着吗?”方展在一片黑暗而虚无的世界中缓慢地思考着,脱力的感觉让他全身陷入了一种瘫软飘乎的感觉。
“我是死了吧?”没有任何的感觉能够提示他,“活着”这个状态已经失去了必要的参照。
死亡就是这样的吗?有点不甘,有点失望,却又有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可我为什么还可以思考?”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突然包围了方展,难道自己要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中无尽地思考下去?!
恐惧慢慢地变成了绝望,方展下意识地张嘴大吼着,可四周还是死一般寂静,他所能感到的只是喉间传来一股撕裂般的疼痛。与此同时,他感到皮肤上略过一阵凉意,那是风吹过的感觉,再仔细分辨时,他已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几只手臂抬着。
“我没死!我还有触觉!”可这感觉只让方展兴奋了数秒,如果只是这样那他充其量也是个活死人,也许真正的死亡对他来说更胜于生存。
“我还活着,我只剩下触觉了!”不管自己听不听得见,他“无声”地喊道,“没办法医好我,就杀了我!”
就这样,他不断地喊着,不知喊了多少遍。
终于,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让他停下了喊叫,身体唯一的触觉告诉他,自己正被人狠狠地抽打着。
难道在自己失去感觉后,雷在天他们又遇到了伏击?自己落在了谁手里?日本人、韩国人、丁进的人还是“破卜”?
是谁已经不重要了,方展自嘲地想,自己已经是个超级废物了,落在谁手里都一样。现在死亡对他来说倒是件非常不错的事情。
抽打突然停了下来,方展的右手被什么人紧紧攥住,一样略有些尖锐的东西在他手掌中来回划动着。
方展能感觉到,那种划动似乎遵循着某种规律,那是…笔画?!
划动的人似乎也发现了方展的反应,划动的速度一步步放缓,终于,方展明白了那人在他手上写的是一句话。
“你想死,没那么容易。”

第九章 过去、现在和将来的进行式
死亡对于很多人来说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要么是放不下这个,要么是不舍得那个。当然,更多的还是觉得自己没活够。但关于死亡,几乎没人能真正说出个所以然来,即便是那些个有过濒死经历的人,所描述的也只是一种类似于幻觉的场景。
可以说,死亡是个既神秘又恐怖的事情。
而此时的方展对死亡又有着一种别样的态度,他正处于一个只有思维和触觉存在,永远陷入黑暗死寂只能被动挨打的境地。如果他真的有选择的权利,他只会选择死亡。
讽刺的是,他并没有这个权利,他甚至连自己现在在哪儿,身边有些什么人都不知道。
也许是失去其它感觉后,触觉变得更为集中敏锐了,方展感觉出那个在手掌上划动的东西应该是人的手指,而触觉也告诉他,握住他右手的应该是个女人。
可惜除了在他手上划下那句话之后,那女人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这么握着,有一阵子似乎还在摸索着他的脉搏。
方展不再开口说话,在没有把握判断对方身份的情况下,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况且,以他现在的心情也根本不想开口。
人往往有个通病,在完全安静的情况下,如果没有睡着,那思绪就会变得异常活跃起来。
方展的思绪就十分活跃,不夸张地说,此刻他的大脑就像是一台正在高速运算的大型计算机,所有过往的事件、经历、记忆和各种念头纷纷涌了出来。
要是能在这种状态下想明白些前因后果,或许能给方展的现状带来些许的改变,也或者说,至少能让他找出一些应对的法子。
因为在那些纷乱的记忆中,也夹杂着一连串的卜术,无论是他曾用过的和未用过的,也无论他是否理解。其实这也不重要,只要还能占卜,多少总是可以得出些结果的。既然自己没有权利选择死亡,那就只有想办法让自己从这个困境中解脱出来。
遗憾的事情总是很恰如其分地发生在关键的时候,努力集中思想的方展发现自己居然无法抑制住不断涌出的那些念头,如果说一开始大脑是在飞速运算的话,那么现在就是完全失控了,就像是一列不会刹车的磁悬浮列车,急速向着某个不可见的目标狠狠撞去。
方展甚至能感到那种只有在高速运行的车辆上才能体会到的旋晕感,一簇少得可怜的清醒脑细胞给出了他即将晕厥的警告。
晕过去?没有知觉?嗯,很好。方展用最后那小簇脑细胞想道,以前也这样,晕过去再醒过来,一切就都不一样了,无论是好是坏,总归是种改变。
他甚至开始放松身体,准备迎接晕厥的到来,像一个失眠已久的人在等待睡意侵占全身。
“你真的决定了?”一个清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会让你失去很多的。”
听觉!听觉恢复了?!方展浑身猛然一震,原本紧闭的双眼一下睁了开来。
一片柔和的光亮出现在眼前,那柔和的感觉使得方展觉得并不刺眼。
视线渐渐有些清晰了,一个人影晃动着像是一团正在跳跃的鬼火。
很熟悉的感觉…
“你是谁?”方展一边分辨着对方的身份,一边木纳地问道,“我在哪里?”
“我是谁?这问题问得很有创意。”人影在方展的眼中模糊地笑着,那是一张隔着许多细纱的笑脸,依旧熟悉而又陌生。
坐起身子,方展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却并没有令他看得更清楚,虽然他已经能略微分辨出那人的身形五官轮廓。
“我好像认识你…以前应该见过。”方展努力地在记忆中搜寻着这张模糊不堪的脸,可刚才还飞速运转的大脑,现在却像灌满了浓稠的糨糊。
“你当然认识我,而且认识很久了。”人影又走近了一步,手里拿着一些古怪的东西,“怎么样?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方展竭力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也很眼熟,但同样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反悔?我答应你什么了?”相对那些东西,方展更想知道的是那人的身份和他问话的含义。
自己失去感觉后是怎么到这人手里的?为什么自己对那些东西和那人都感到熟悉?雷在天他们究竟去了哪里?老爷子在纸上写的东西难道和这里有关?
再或者说…自己是在所谓的阴曹地府?
“你不记得了?”那人倒是被方展的回答弄得有些错愕,转而却又笑了起来,“对,对,你是不记得,吃了那东西的确是会有这样的副作用。”
话音未落,他把手里的东西接二连三地“放”在了方展的身上,确切地说,有的是缠,有的是夹,有的则是扎进了肉里。
可方展的身体却只是略略有种受力感,丝毫没有疼痛和不适。
“好了,再有一会儿,你就可以完全超越你自己。”那人似乎松了口气,笑声变得有些讳莫如深,“不要担心你会失去的东西,你我都会失去一些东西,但得到的也许会更好。”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方展试图挣脱那些奇怪的东西,但手脚和身体软绵绵地使不上劲,虽然除此之外他并没有感到什么其它的不适,可一种不好的预感却在他脑中像警报一样地不断回响。
“没事。”那人影缓缓俯下身,几乎将脸贴在了方展的鼻尖上,“你很快就会明白。”
方展终于看清了那张脸,那脸型五官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了,他也终于记起了在哪里见过这人。
镜子,在镜子里!
“呵呵,你明白了?比我预想的要快。”那“方展”对方展笑道,“也对,我们同样是天才,同样聪明。”
自己看着自己在笑,听着自己的言语,甚至面对面,这一切并不是在看录影或照镜子,而是完全真实地呈现在眼前。
方展几乎有种精神分裂的感觉,是自己的双胞胎?天下不可能有那么相似的双胞胎!连眉间那个小小的疤痕都一模一样,那是自己在大学时碰伤的疤痕!
大学…自己上的是哪所大学?为什么会碰伤?
一连串的疑问莫名地从脑中蹦出,这让方展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更不要说继续与眼前的方展对话了。
站着的方展直起身,满意地看着坐在那里的方展,像是在研究一件稀世奇珍,又像是在窥觑他脑中正在翻腾的思维。
“到底你是我,还是我是你?”坐着的方展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问道。
“嗯,你是我,我也是你。”站着的方展挠挠头,耸了耸肩,“不过,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
“我们是双胞胎?克隆人?”坐着的方展挠挠头,愣愣的眼神不知正望向哪里。
站着的方展突然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但很快他又不笑了,手支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
“不是,都不是,我们俩不是自然的产物,也不是非自然的产物。”站着的方展摇头晃脑道。
“难道…不…不可能”坐着的方展挠着头嘟囔道,似乎想到了什么。
“嗯,没错,我是过去的你。”站着的方展一付看穿对方思维的模样,“但你肯定不是将来的我。”
“让不是想我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时空机吧?”坐着的方展无奈地摇了摇头,“那我宁愿相信你是只侏罗纪的恐龙。”
说这话的时候,坐着的方展感到有些疲倦,身子渐渐地松软起来,仿佛飘在了半空的云层中。他强撑着还想问些什么,可站着的方展冲他咧嘴一笑,转身向远处的一扇门走去。
那扇门一开始似乎并不存在,但现在却出现了,就像是为离开的方展准备好的一样。
“这世上没有时空机,就像人的过去永远无法改变一样。”离开的方展边走边说道,“如果你怀疑自己的过去,最好去看看那一切是不是真的。”
随着他离开的脚步,周围柔和的光线渐渐消失,似乎他就是一个光源,而当他即将走出门口的时候,却停下了脚步,慢慢回过身来,脸上笑得阳光灿烂。
“就让一切重新开始吧!”
门,关上了,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
黑暗中的方展没有任何的思绪和感觉,而是享受着一个香甜的梦乡。
那里有很多很多他记忆中有或没有的东西…
※※※
有人说人生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房间,而这个房间里有无数的门等待人们去开启,但没有人知道每扇门的背后究竟会有些什么。
这几天的天气一直很不好,绵绵阴雨让人很是心烦。
丁进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那灰濛濛的景物,有一刹那他甚至在想,究竟这天是灰色的还是这雨是灰色的?
对丁进来说,他的面前有很多门已经是开启的,鬼算苏正的让位、日韩两派势力的合作、国际财团的介入…这些已开启的门内向丁进展示了大好的前程和无限的风光。
不过,丁进的头脑一向很清醒,这也是他在卜术界能够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的秘诀之一。
面对这些门后的美好景象,他并没有感到沾沾自喜,就拿此刻来说,他的心里有着更多的担忧和疑虑。
从让位那天起,鬼算苏正就不知所踪,天卜方展虽然已经成了个废人,却在几股势力的追击之下一再逃出生天。
还有卜术界四大家族中硕果仅存的战家和柳家,这两大家族一直不肯公开承认丁进现时的地位。
最令丁进头疼的是,按贾悦的情报,最近有一股不明势力正在四处扩张,从行事的手法开看应该是群精通卜术的高手,他们针对的目标都是卜监会重点管辖的区域,很多卜者都莫名地栽了跟斗。
当然,如果说这些只是内忧的话,那么鬼塚和全曜熙就是外患。从现在他们按兵不动的状态来看,日本人和韩国人的目标似乎已经不仅限于天卜方展。
“难道他们是冲着那个人来的?”丁进心不在焉地揿着雪茄刀,手里的雪茄已经被切去了三分之一。
“不会,绝无可能!”丁进手一紧,剩下的雪茄被拈成了碎渣,“除了苏正和我,就只有那两个老不死的才知道那人还活着。”
笃笃,有人在门外轻轻地敲了敲,丁进不用出声询问就能断定,门外肯定是他的心腹贾悦,只有他才会连敲门都那么小心翼翼。
贾悦的确是个小心翼翼的人,在得到丁进的允许后,他像只仓鼠般悄然自门缝中溜了进来,对着丁进微一躬身,偷眼看了下丁进的脸色。
“有事就说,有屁就放。”丁进很是不耐地走近桌前,拿过一张面巾纸,细细地擦拭着手上的碎渣。
对这个手下,他是在了解不过的,要贾悦报忧,那简直是比杀了他还难。从这小子现在的样子来看,肯定不是个好消息,但又是个不得不说的消息。
“我们的人追查到方展的下落了。”果然,贾悦一开口是先来个“喜报”,“我立刻带人跟进,但还是被人抢先了一步。”
“废话!不被人抢先,你会在这里跟我打马虎眼?!”丁进恨恨地切开另一支雪茄,“别绕圈子,说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