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萧三才并不真的是排队买票,他只是在等人,等那个让他感觉不适的人。
从一进售票处开始,萧三才就感觉到附近有什么不对,但对方的那种感觉很奇特,让他捉摸不定。他悄悄安排苏彦去站内找自己的熟人帮忙弄票,自己则大大咧咧地排在队伍里招惹视线。虽然他不能肯定自己的感觉是否正确,但在这种时候是必须慎之又慎的。
果然,那个票贩子凑了上来,张口就是一个让他警觉的报价,看来的确是有人盯上了。
方展身上的“量”已完全消失,萧三才等三人一直也隐藏得很好,究竟是什么人神通广大到这种地步?
※※※
关于萧三才的这段思路,那票贩子肯定是毫不知情的,要不他也不会颠颠地跑去那边请功邀赏了。
离开售票处,票贩子在站内拐了三四个弯,顺道还做了两票生意。他的眼睛始终有意无意地瞟着身后,见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跟着他,这才放心大胆地钻进了车站边的一家咖啡厅。
进门右拐,靠窗的座位上坐着个敦实的男人,那体格像是练过,壮实的脖子赶上大腿粗了,一头板寸隐约是暗红的发色,脸上星星点点地落着些麻子。
“霍老大。”票贩子谄媚地打了声招呼,挨边坐下,“您说的事儿我办妥了。”
“猴子,你他妈越活越回去了。”那男人翻了翻眼,“以前还是侯半仙,现在怎么当起黄牛来了。”
“污眼污眼,我当年那点伎俩也就是混口饭吃。”猴子脸色有点尴尬,“不过,要不是现在干这营生,也就帮不到您霍老大的忙了。”
“行,行,算你孝顺。”霍老大不耐烦地摆摆手,“说正题,摸出什么道道没?”
猴子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那叠票,打里面拈出一张,指了指上面的地名:“他们去的是这个地方。”
“行啊,猴子就是猴子,就差没贴上毛了。”霍老大眯眼看了看,“给我也弄三张。”
说着大手一伸,猴子脸上有点不情愿,可还是抽了三张票递了过去。
“刚才卖那票没少黑钱吧?”霍老大斜眼看了看他,“老子又没让你出多少血。”
“才赚了两百而已,一进一出我还亏四百四。”猴子嘀咕道,“早知道当初就咬定八百八了。”
他也就是抱怨那么一声,霍老大的脸却突地变了,也不拿票,一把揪住了猴子的衣领。猴子个小,被他一拎,整个人就过去了,霍老大也不管旁边的客人怎么看,伸手就往猴子兜里掏,闹得大小票子带钢镚洒了一地。
在霍老大看来,其中几枚硬币特别扎眼,这正是萧三才付给猴子的那堆零钱。
“你他妈报了多少?!”霍老大那对泛红的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大。
“八…百八…”猴子被吓得魂都飞了,声音一个劲打颤,“那是一开始的报价啊。”
啪,霍老大抬手就是一个耳刮子,脸色铁青,跟路边的窨井盖似的。
“你真他妈对的起你那外号。”霍老大恶狠狠地骂道,“压根儿就是一没进化了的猴子!”
说完直接把猴子撂在了那里,也不付帐,起身急冲冲地向门外走去。
“阿洛,猴子漏风了,正主要溜。”霍老大一路走着,拨通了手机,“甭管讹钱的事,先把天卜掐了。”
手机那头嗯了一声,立刻挂断了。
※※※
车站售票大厅里依旧人流熙攘,萧三才和苏彦去了有一会儿,但依旧没回来。方展一边等一边往嘴里灌可乐,他也不是渴,一晚上没怎么睡,现在开始犯困了,这东西刚好能够提提神。
两瓶可乐下肚,方展打了一连串的嗝,看看萧三才他们还没回来,就又啃了个蛋糕。这一啃可好,太油了,没多久肚子里就叽里咕噜地闹腾起来。
“不成,老秦,我得去厕所。”方展捂着肚子一脸着急,忙不迭地找厕所。
秦扬摇摇头,拽住四处乱蹦的方展,指了指大厅的一侧,那角落边上正挂着块公共厕所的标牌。
“谢了,我得赶紧去。”方展一拍秦扬,“还是你的鼻子比我眼睛好。”
说完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直奔厕所。
有这么夸人的吗?秦扬苦笑,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往厕所走去,他倒不想上厕所,只是有点不放心方展。
因为,这附近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
苏彦去的时间有点长,不过这不能怪她,作为非职业黄牛的她,要把四张火车票兜售给不同的人,这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按萧三才的说法,这票上很可能做了特殊的标记,追踪他们的人一定有什么特别的手法。
为确保万一,他便让苏彦去处理掉这些票,一则可以混淆追踪者的视线,二则也能把钱弄点回来。毕竟,萧三才还没做过亏本的买卖。
票处理完了,苏彦找到窝在角落里的萧三才,两人立刻赶去与方展秦扬会合。在追踪的人发现之前,他们必须离开这里,而且列车的出发时间也只剩二十多分钟了。
可方展他们却不见了。
※※※
哗啦…轰…方展跳着脚从厕所里蹦了出来,这水也太凶猛了点,好在他蹦得够快,可那只是躲过了裤子,鞋上还是溅了不少。
“不是贴着‘节约用水’的牌子嘛?”方展郁闷地看了看冲水把手边的铁牌,“怎么冲起来跟不要钱似的。”
也是,鞋子脏了,还得用水洗,方展倒是想节约用水,可那鞋子也太…没辙,只好顶着别人异样的目光把鞋子凑近洗拖把的池子里。
其实方展的肠胃一向还行,只是忘了自己喝可乐再碰油腻容易拉肚子这档子事儿了。拉了半天,又加上一夜没睡人困马乏的,脚下觉得有点发软。
厕所里的人也不比外面逊色,熙熙攘攘地跟赶集似的,方展正冲着鞋没留神被人挤了一下,身子一歪,差点摔进水池里去。方展一扶墙,人是站稳了,可整只脚就踩进了水池,这下好,全湿透了。
“兑为缺池,坎为水,好一个‘泽水困’。”一个浑身黑衣的男人暗暗笑道,“兑金生坎水,体生用,泄体伤神。方展,你跑不了的。”
他就站在厕所进门的地方,离开方展不到十步的距离,除了浑身黑衣外,这人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一双眼睛细长上挑,看着容易让人想起某种动物。
不但眼睛像动物,他动作起来也有点那意思,往前走动时总是脚尖先着地,脚跟很少和地面接触,看着轻飘飘的。肩往左甩,人却往右走,厕所里那么多人,他却能在人缝里游刃有余。
甩了三下肩,那人与方展已是触手可及,盯着一脚水的方展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接近。那人的右手在袖管里动了动,一种奇怪的嘶嘶声隐约传出,似乎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袖管蠕动,而那只袖管正接近方展的后背。
啪,袖管接近方展的一刹那,却被边上伸出的一只大手捏住了,袖管上一阵扭动,渐渐没了动静。
那黑衣男人细眼一眯,左手从右肋下伸出,刚想去切那只大手的脉门。可那大手根本不容他反制,顺直拉着他的胳膊,一路拖着往厕所门口就走。
遇上高手了!这是黑衣男人的第一反应,那只大手拿捏的角度非常巧妙,黑衣男人既无法争脱,也反击不得。他索性放松了全身,由着那人把自己拖去门口。
但他并不是放弃了反抗,他只是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将敌人一击毙命的机会。车站这么热闹的地方,要是死上个把人,一定会很混乱,趁着这个机会再摆平方展,倒也是一箭双雕的好策略。
过了一分钟,大手的主人和这黑衣男子面对面了,而且全身都是破绽,可那黑衣男子并没有动手,他似乎有些惊讶,又似乎有些喜悦的意味。
因为那大手的主人对他做了个动作,右手中间三指弯向掌心,大拇指和小指竖起向内弯曲。
这是个很奇怪的手势,他却很熟悉。
“老羊?!”黑衣男子低呼了一声,“你活着。”
“阿洛。”大手的主人点点头,“你也活着。”
被叫作阿洛的男子又打量了一下那人,眼中开始闪烁起疑惑:“他们说的瞎子就是你?”
“是我,所以你不能动方展。”大手的主人声音低沉道,“至少现在不行。”
“霍老大答应了丁进。”阿洛向厕所里瞥了眼,方展还在设法弄干他的裤脚,“他必须死。”
“我的事办完前,谁都不能动他。”大手的主人冷冷道,“霍老大也不行。”
阿洛难以置信地看了看眼前这个男人,他知道,这位的脾气是出了名的说一不二,若真翻起脸来,霍兴也看着头疼,自己当然也就不必要讨这个没趣了。
“霍老大要追,随他追,要动手随他动。”大手的主人继续道,“但到时我是不会讲兄弟情谊的。”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是逐客了,阿洛点点头,转身就走,根本不再注意方展如何。走出没两步,他的袖管里落下了一样东西,那是条三寸长的小蛇,已经死得僵硬了。
有老羊在方展身边,这事情就麻烦了,阿洛心中是这么想的。
※※※
倒霉蛋似的方展终于摆平了他那已经一塌糊涂的裤脚和鞋子,一瘸一拐地走出厕所。一出门,就看到秦扬像支标枪似地站在旁边,脸上满是不快。
“老秦,你也肚子不舒服?”方展打趣道。
“是不舒服,但不是肚子。”秦扬皱了皱眉,“是鼻子。”
方展差点乐趴下,心想你鼻子那么灵干嘛还凑厕所边上,这味道我闻着都够呛。可转念一想,倒有些感动了,秦扬这么做还不是怕自己有事。
想着他拍了拍秦扬的肩膀:“难为你了,咱们这就走。”
可秦扬却闪去了一边,顺手指了指方展的脚下,脸色更不好看了。
“这也不怨我啊…”方展算是明白了,让秦扬鼻子不舒服的原来是自己。
秦扬可不管他那么多,往前指了指,让方展走在前头,自己则拉开距离跟在后面。
如果这时有人在身边留心的话,一定会发现秦扬的耳朵有点不对劲。
那双灵敏的耳朵正诡异地抽动着。
※※※
“你他妈是不是见鬼了?!”霍老大脸上的麻子泛着红光,“老羊早几年就挂了,现在还能诈尸不成?!”
这是他听到阿洛描述后所说的话。
当然,“老羊已经死了”这点并不是他不信的依据,这年头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就算是一个你认为已经死了的人,也可能某天会活生生的出现在你面前。
他只是不信,那个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能说出这种话来。
“老羊给我打了咱们常用的手势。”阿洛很确定地说道,“而且他身上那股子杀气是谁都不会有的。”
“咱们四个里就他屁事多,死还死出个花样来。”霍老大摸着下巴上的短须道,“不让动方展,那笔钱怎么办?”
“老大,照老羊的说法,他该是要让方展办事。”阿洛眯眼道,“咱们要是硬来的话,估计会扯破脸,你也知道,他那几手不太好对付。”
虽说这个霍老大平日粗横惯了,可他却不是个浑人,真要和老羊扯破脸,倒也是件难缠的事情。
可这笔钱实在太诱人了。
“先盯着,看机会再说。”霍老大终于拿定了主意,“叫凌子过来,实在不行,咱们并肩子上。”
※※※
站台边,一趟列车正缓缓驶离,八号车厢的尽头位置上,方展等人围坐在一起。
“到了那边,我先买裤子和鞋子。”方展还在懊恼,虽然他的裤脚和鞋子上已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了。
“老秦的鼻子也够狠的。”苏彦笑着道,“我们还真闻不出来。”
她这么一说,方展又来劲了,俯下身凑近了裤腿鞋子自己闻起来。
也就是那么一弯腰,一张红色的纸条从他的衣领中落了出来,萧三才眼尖,伸手一把抄住了纸条。
那纸条一指来宽,是那种比较常见的即时贴便条,上面画着一个卦象——地泽临。

第五章 神医老太恨簸箕
六十四卦是个很玄妙的东西,它是由八个八卦符号上下重叠后形成的,按组合规律八八组合得出了六十四这个数。可对于卜者来说,六十四卦所能代表的含义是非常之庞杂的,你得对事对、人对物、对环境、对时间、对上相关的你能看到、摸到、听到、想到的一切因素进行筛选判断,然后代入卦象的变化中找寻解决之道。
就算是这样,也要看事态会不会有变数,因为一旦有了变数,那卦象自然也就变了。
“地泽临”只是六十四卦中的一个,方展还记得在下水道的时候,萧三才就曾取了个“地泽临”的变卦。可那是在下水道,那时候对这卦的解释拿到现在肯定是不适用的。
相对这卦的含义,方展他们更关心的是那张纸条的来历。
从一开始到上火车,方展身边始终跟着人,只有他上厕所那会儿是单独的。方展记得,在冲洗鞋子的时候,自己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闹到一裤脚一鞋子的水。
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有人从背后塞进了这张纸条。
“当时厕所那么多人,进出还要避开老秦的注意。”方展挠着头道,“能这么做的人,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进出的人我都注意过,没有什么异常的。”秦扬面无表情地说道,“能避开我注意的人,论本事应该和苏老差不多。”
当然不可能是鬼算苏正的杰作,这个可能性四人当即就否定了,苏正留下这么精细的谜题,就是要指示他们之后每一步的行动。如果他能随时随地用纸条之类的方式来提供暗示的话,那之前所做的这些事情就变成画蛇添足了。
“爷爷不会用这种方式暗示我们的。”苏彦确定地说道,“这不是他的风格。”
鬼算就是鬼算,苏正总是预先算好了每一件事,而后才逐步去实现的。
这才是他的风格。
“我们现在是去西面,西为兑,也就是‘地泽临’中的‘泽’,但是‘地’就比较难分析了。”萧三才教书似地分析着,“地为坤,坤可以是老妇、黄土、田地、牛,而且不分体用只看生克的话,现在很难了解。”
方展知道,他之所以说得那么细致,完全是为了照顾自己,其实他也觉得奇怪,自己只是失去了卜术能力,可为什么连对那些占卜基础理论的记忆都渐渐模糊了呢?
“对方是敌是友都不清楚,这就更难说了。”秦扬摸着络腮胡道,“也许是个善意提示,也许是个严厉的警告。”
提示和警告,两者间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这点如果都弄错的话,只怕是会招来杀身之祸的。但不管那卦象属于哪种,方展他们现在都无法知道。
“可惜现在的火车都禁烟了。”方展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一付烟鬼上身的模样,“还要坐那么久,难熬啊~”
别人费脑子,他却想着抽烟,还真够没心没肺的。
“每天一看到你就是叼着烟,少抽点又没坏处。”苏彦白了他一眼,“抽烟能抽出答案来,我现在就去给你买一条。”
这口吻听着有点耳熟,似乎是在某种特定关系下女人们常用来教训男人的话,秦扬和萧三才心里暗笑,脸上却装作浑然不知的模样。
方展倒没在意,依旧一付没心没肺的嘴脸:“那你愁就能愁出答案了?”
也是,想破头也无济于事,苏彦被他呛得无语,索性闷头不说了。
“想不出不如不想。”方展倒哲学了起来,“如果你要打击一个数学家,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一道看似合理却永远没有答案的难题。”
“没错,也许对方就是要我们自乱阵脚胡乱猜疑。”萧三才扶着眼镜道,“如果我们把精力放在这上面,很容易就忽略了其它什么重要的事情。”
既然达成了共识,纸条的事情暂时被丢去了一边。萧三才掏出一份地图,那正是他们所去城市的交通地图。这书呆子挺细心,在火车站就预先买好了四个城市的地图。
从地图上看,那座城市的火车站在城市西南面,他们所要去的天山路在城市的西面,两边相差的距离并不大,估算车程的话大约在十五分钟左右。而且天山路是条不长的马路,总共只有三公里长短,要找到目标点的农工商超市的话应该并不困难。
※※※
“西南…西…”方展看着地图,嘴里嘀咕着,似乎在想什么问题。秦扬听着他嘴里的词眼,脸上有点诧异,却也没说什么。
一阵轻柔的叫卖声传来,年轻的女乘务员推着售货车走进了车厢。苏彦毕竟是女孩子,看见那些零食,当时就有点嘴馋,远远地探头看了看那车里的食品。
“没烟抽,弄点零食也不错。”方展两眼冒绿光地也盯上了售货车,“老秦、老萧,你俩想来点啥?”
秦扬摆摆手,低头只管想他的心事,萧三才客气地笑了笑,表示自己也不要。
方展耸耸肩,和苏彦两人伸长脖子继续等那乘务员过来。
售货车到了跟前,他俩忙不迭地叫住,连挑带捡地翻了一堆东西。最后方展弄了一包花生、一包话梅和一袋牛肉干;苏彦索性抱了一堆膨化食品外带两块巧克力。
“吃这么多垃圾食品和高热量的东西,你就不怕胖?”方展一边嚼着花生,一边坏笑着说道,“身材可是女人的第二生命啊。”
他在那里贫,苏彦却不搭理,自顾自地吃着,方展哪知道,她是个天生吃不胖的体格,别说这点东西,再翻个倍也闹不出多少脂肪来。
正吃着,刚才的那乘务员又推着车回来了,冲方展歉意地一笑:“先生,不好意思,刚才收钱的时候算错了。”
两人拿着食物一对价目表,真的是算错了,少收了他们八元钱。
“没事。”方展掏出张十元钱递了过去。
“收您十元,找您两元。”乘务员客气地递过找零,“打搅了,祝您旅途愉快。”
说完刚要推着车离开,坐在一旁的萧三才突然一拍大腿:“不对!”
乘务员吓了一跳,方展和苏彦也是一愣,心想没错啊,少收八元,方展给了十元,应该是找两元。
“不是说你们的事情,对不起,对不起。”萧三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冲乘务员打了个招呼,脸色却有些不对劲。
乘务员推着车走开了,萧三才冲方展他们使了个眼色,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了?”方展看他一脸神秘的样子,有些摸不透,“那乘务员有问题?”
“不是乘务员,是刚才的数字。”萧三才低声道,“又出现了一个‘地泽临’的卦象。”
“不是一个。”秦扬也开了腔,“是两个。”
原来刚才方展他们找零的时候,萧三才注意到了那些数字。
少付八元,八对应着坤,坤则为地;找回两元,二对应着兑,兑则为泽。这一先一后刚好构成了上坤下兑的卦象,也就是先前所看到的那个“地泽临”。而且收错钱也是个不常发生的事情,是种异动,正应了卜术上的“不动不占”。
而秦扬所说的另一个“地泽临”则是来自于方展刚才的嘀咕。
秦扬的眼睛看不见,刚才方展他们看地图时,他只是在边上听着。但方展嘴里嘀咕的那些方向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目标城市的火车站在西南面,要去的天山路则在西面。按顺序,他们是先到达西南面的火车站,而后驱车赶往西面的天山路,这当中也暗藏了一个“地泽临”的卦象。
“西南为坤,是先抵达的地方;西面为兑,是后抵达的地方。”秦扬缓缓道,“上坤下兑,正好是‘地泽临’的卦象。”
事情变得有些诡异了,如果说先前那张纸条上的卦象是虚张声势的话,那之后他们所遇见的暗含卦象又代表着什么呢?而且这卦象相继出现了两次,从卜术的角度来看,这所预示的是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
“怎么一下子跑出来这么多的‘地泽临’?”方展一头雾水。
从接触卜术后,他一直认为,最痛苦的事情是知道某事即将发生却无能为力,而现在他的想法却变了。
如果知道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自己却不清楚那是什么,这也许更痛苦。
※※※
剩下的旅途时间里,方展他们苦思冥想假设了各种可能,最终还是没能参透那连续出现的“地泽临”究竟是什么含义。
人是有感觉有思绪的,所以才会痛苦才会快乐,可事物却不会来管你痛苦不痛苦。
时间就更不会了,等他们意识到时间的飞逝时,火车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他们此次路途中的第一座城市。
参透也好,参不透也罢,首要的还是按照苏正的安排去找寻线索。四人下了火车,马不停蹄地赶往天山路。
要说也算顺利,方展在路口的小店买了包烟,随口打听到了这条路上唯一一家农工商超市的所在位置,四人走了不到半小时便直接找到了那里。
超市的规模不小,进门角落处整齐地排着几排存储柜,苏彦掏出那四把钥匙,对照着号码找了起来。可如果是一把把去对照的话,似乎有些不合理。
“钥匙应该也是有顺序的。”萧三才问她拿过钥匙,“二十四、四十六、五十七、八十一…应该是这把——二十四。”
第一站是西边的城市,也就是兑二,萧三才注意到,钥匙号码牌上的首位数字刚好和四座城市的方位数字对应。
果然,二十四号存储箱被打开了,里面放着一个与先前相同的黑色风琴包。
这次里面的东西没那么丰富了,只有一张中医处方笺,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堆药名,看样子是开具的药方。
“黄芪、决明子、方解石、罗汉果、薏米、展枝唐松草、枸杞、天麻、寻骨风、麦冬、玉竹、一年蓬。”方展总算认得全这些潦草的字迹,可把一堆药名念下来之后,他的倒是要去找点药来治治气喘了。
说到中医药,鬼算苏正箇中造诣相当深厚,他把谜题埋在这张药方里,一时要解开,看来不太容易。
“这些药名很奇怪。”秦扬也很熟悉中药,听到药名后,他一直皱眉,“有相冲相反的药物,也有根本不适用同一种病症的药物,应该不会是真正的药方。”
苏彦拿着药方看了看:“爷爷会不会是把答案隐藏在药名中了?”
十二个药名,排列组合的方式很多,而且每种药的名字都可以理解为某些意思。萧三才拿着算盘取数,算了几遍也对不上号;苏彦和秦扬按药性分类,也没有什么线索。
最后他们索性大胆地用上了药性五行、颜色、药味来取卦,结果得到的卦象却是不明所以。
现在的方展对卦理推算已经糊涂得一干二净,他更不懂中医药理药性,除了百无聊赖地盯着那张药方发呆之外,实在是插不上手。
可看着看着他倒看出点名堂来了,而且还是和他有关的名堂。
“方解石、展枝唐松草…哈,这药上还有我的名字。”方展咧嘴一乐,拿药名对自己的名字,看来他是真的百无聊赖了。
百无聊赖也有它的好处,有很多问题的关键都是在不经意间发现的,古人管这叫“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他也就是图个有趣,看完这两味药之后,一个有趣的规律出现了。
药方上的药名是分四行写的,每行有三个药名,也就是四排三列的写法。第四列的药名是这么几个:方解石、展枝唐松草、寻骨风、一年蓬。
药名的首字是对齐的,从上往下读起来就变成了:“方展寻一。”
“‘寻一’会不会是‘寻医’?”苏彦对这发现也很感兴趣,“这样读起来顺畅,方展寻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