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悠闲,有人就惶恐了,摇头摇得最起劲的是朴正焕。福山雅史坐在最靠外,身边紧挨着的只有朴正焕一人,要说能有机会在白龟甲壳上动手脚的,除了他之外,倒也怀疑不上别人。
“急什么?这是好事。”孟渔拉了把焦卯,“估计是看咱老哥俩很久没活动了,怕咱筋骨松散。”
说这话时,孟渔脸上满是笑意,和气急败坏的焦卯大相径庭,而他那双老眼则瞟着一个人。
“天卜方展,既然是你先看出来的,那还得麻烦你来说说。”孟渔接着道,“如果谁敢拦着你,我们老哥俩正好活动活动。”
方展一脸无辜地眨眨眼,伸手挠了挠头:“我看出什么来了?”
“那白龟甲壳上的手脚。”焦卯急声道,“别跟我玩贫,老人家我这会儿没心情!”
“哦。”方展应了一声,猛吸一口手中的烟头,随即摁灭,“福山手上那乌龟壳是个好东西,不过他拿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不对了…”
之前焦孟二人私下商量嫌疑人时,方展他们都被请出了包厢,那时候福山雅史一直在考虑着什么。当时方展站在福山的旁边,注意到他曾把手伸进公文包,摸索了一阵后又拿了出来,看那样子应该是在准备之后的应试。
当然,这并不是关键,事实上真正引起方展注意的,是福山雅史的公文包。他记得在追查马思行行踪的时候,他们曾在公寓楼的天台上分析过卦象。那会儿福山雅史把公文包垫在了本子下面,临走时一个没注意,包的侧面被突出的钢筋划伤了一块。
但现在,这个被划伤的痕迹不见了,虽然晋级赛之前,方展有段时间没见到福山雅史,可要在那段时间去买个一模一样的公文包似乎有点不太可能。
更何况,福山雅史的公文包应该是特制的,市面上根本买不到。
“的确,我的公文包是特别制作的。”福山雅史点头道,“所以来中国的时候,我准备了一个备用品。”
按他的说法,现在这个公文包也是他自己的,那方展之前所说的疑点应该就不存在了。
可方展不这么认为。
“哦?按理说,在晋级赛开始前,你并没有机会离开指定的休息室。”方展眯着眼道,“那你是怎么换掉之前的那个公文包的呢?”
“是我的同伴送来的。”福山雅史老实答道,“来这次来中国,我带了三个同伴。”
“方便的话,你现在就联络下你的同伴。”方展歪嘴笑道,“看看他们现在怎样。”
其实他这句话是多余的,福山雅史刚回答完最后一句话,脸色就有点不对劲了,没等方展把话说完,他已经拨通了手机。
关机,关机,还是关机,三个号码均无法拨通。
接下来的几分钟时间,福山雅史变得忙碌起来,先是给日本本部挂了通长途,随后用惊人的速度把那个公文包分解成了碎片。
那包果然是特制的,而且就材料来看,也是特别选用过的。包里面井然有序地分成了若干个隔层,每个隔层中都放着一些福山雅史平日常用到的器具。
不过,有一处特制的地方却是福山雅史自己也不知道的,那就是包的夹层。
当福山雅史拆开内侧的夹层时,一片巴掌大小的褐色东西落了出来。这东西方展有点眼熟,当初在华德公司的时候,他参加过几次电子产品交流会,在会上曾经见过类似的东西。那是一种高科技电子产品,由超微芯片、金属箔电路和纸电池组成,外部由两片半透明胶片夹合密闭。
但和他之前所见不同的是,眼前这个电路中多了两颗晶莹的微型发光晶体管,分别安置在胶片电路的两侧,细细看去正闪动着点点暗蓝色的光芒。
“微积冲冗余量感干扰电路。”朴正焕突然冒出个奇怪的名词,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这东西,仿佛见到了一只活着的白垩纪恐龙。
“怎么会在…太不可思议了。”他似乎完全沉浸在惊讶当中,伸手拿过那片电路,旁若无人地自语着。
“的确不可思议。”福山雅史叹了一声,“这本是不可能做到的。”
对于福山雅史和朴正焕来说,这个胶片电路并不陌生,事实上近几年来,日本和韩国的卜术界一直都在研究开放类似的电子产品。只是在电子技术和仿生学上遇到了一定的障碍,无论怎样设计,都无法使电路完美地模仿卜者产生的生物“量”。正如之前金时喜所用的那种量感干扰器一样,只要对方稍加注意,就很容易查觉到它的存在。
可这个微积冲冗余量感干扰电路就不同了,虽然它也无法完美地模仿卜者产生的生物“量”,但却能最大限度地隐蔽自身,将释放的“量”控制得微乎其微,以达到掩人耳目的目的。而且,这些微弱的“量”会在电路的特定控制下,不断地聚集在安放位置。同时,微型芯片会进行精确的计算,当达到足以干扰目标的量级时,电路会自动切断电源,以节约储电并隐蔽自身。
“美国、德国、北欧…”朴正焕着魔似地盘算起电子技术发达国家来,对他来说,这个胶片电路所带来的震憾实在是太大了。
当然,除了震憾,更多的还是兴奋。这就像一个习惯走捷径的人,突然间发现了一道神奇的门,一道哪里都能去的门。
即便那门的背后很可能会出现一个地狱。
“你先别叨叨了。”焦卯一脸不快道,“大衍论卜没请那么多国家来。”
焦孟二人此刻一脸凝重,虽说他俩年逾百岁,但对新生事物的接受能力倒也不差,眼前出现的东西是怎么回事,他俩自是心知肚明。
“按你们说的原理,在福山拿到公文包之前,这东西应该就已经被放进夹层了。”孟渔点头道,“这么说来,福山包里所有的器具都被下了手脚。”
的确,从翻出的器具上来看,上面都已沾染了那种暗蓝色光芒,但这又让人产生了另一个疑问。
“既然被干扰了,为什么你还能…”朴正焕生性多疑,成了第一个发难者。他的怀疑也不是空穴来风,在那样的情况下福山还能成功地使用六爻纳甲,除非…
“是因为那乌龟壳的关系。”方展懒懒道,“尤其是白乌龟壳,可以屏蔽干扰,专心卜算。”
其实方展也在怀疑,但他和朴正焕的疑虑不同,福山雅史自作手脚的可能性并不大,他也不是那么无聊的人,只是很可能他事先就有所查觉,所以才会特意选用了这种复杂费时但却不受干扰的卜术。
可他为什么又要装出一付完全不知情的样子呢?又是谁最希望福山雅史在晋级赛中落败出局呢?
习惯性地挠挠头,方展开始有点犯晕了。从面上看,他一直很悠然从容,但只怕没人会想到,方展的状态又出现了问题。也就是在焦卯对他测试之后,方展逐渐觉得脑子有点犯浑,时而清晰时而迷糊,那样子似乎又回到了当初浑浑噩噩的状态。
所以在那之后,他一直都很沉默,只在关键的时候说话出手。可在旁人看来,方展就变的更加高深莫测了。
“还得继续装一阵子大尾巴狼。”方展晃了晃脑袋,“等这轮结束,我该去找下鬼算苏正。”
方展是被通明啸法唤醒记忆的,如此看来也只有苏正才能帮他。
※※※
凭心而论,丁进不是个容易满足的人,这点他自己也承认。可他现在十分满足,或者说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正当他积极筹划着如何获得那笔足以吓死一群人的佣金时,一个意外的惊喜从天而降。那是他手下的监察送来的一段录音,来自对苏正的手机监听仪器。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初只是为了防上一手而设置的监听系统,竟然能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起到作用。
这简直就是福音。
“就靠这个只怕还扳不倒苏正吧?”那名监察显然没有丁进这么乐观,“毕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所以你是走卒,我是老板。”丁进老谋深算地笑道,“关键在于,那号码是战家老爷子的。”
“是的,可这…”那名监察似乎明白了点,但又没全明白。
“朽木啊!战家当年是卜术四大家族之一,但因擅用禁术,被逐出了卜术界。”丁进一付知根知底的模样,“要不是这几年苏正四处奔走,费劲心机,只怕还将继续为卜术界所不容。”
“高明,高明。”那名监察恍然大悟,拍马不迭,“只要这么去分析,苏正就百口莫辩了。”
丁进看着电脑屏幕得意地笑着:“鬼算,哼哼,就算你真的精似鬼,也得喝我的洗脚水。”
说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抬手看了看精致的腕表,脸上愈发得意起来。
“时辰刚刚好,看来连老天都在帮我。”丁进从抽屉中取出副眼镜换上,“备车,我要去给天卜换换环境。”
认识秦扬的人都知道,他是言出必行的人,只要是他答应下来的事情,没有不做完做好的。即便这时候要求他做事的人反悔,他也不会停下来。
因为他是秦扬。
但凡事总有例外,更何况,这个例外是鬼算苏正。
“停止现有手头上的执行监察工作,离开这里,到指定地点与苏彦会合。”秦扬一字不差地重复着苏正刚才的话,“苏老,除了这些,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当初苏正征调他出任大衍论卜执行监察,他一口答应了。现在大衍论卜只进行了一半,又是苏正要他放下执行监察的工作。秦扬心里多少有点奇怪,但他没有问原因,苏正做事一向缜密周详,从来不出半点差错。
因为他是鬼算苏正。
“就这些,其余的,等你见到苏彦就会明白。”苏正点点头,“如果我没记错,你身上应该总是带着些草药,走时能多带就多带些。”
秦扬摸了摸后腰,随口应了,这是他的习惯,不管是去山野还是城市,他总会带着。以往的事实证明,他的这个习惯值得继续保持下去。
“您要我什么时候走?”秦扬侧了侧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苏老,您怎么会…”
“我的事你不必担心,这也在安排之内。”苏正摆摆手,打住了秦扬的话头,“你今晚就走,子时。”
※※※
卜术和科学,两个看似对立却又息息相关的东西,很多人一直都努力地想把它们揉合在一起,朴正焕痴迷于此,福山雅史也有此意。只是,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这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尤其当掌握这个关键技术的人不是他们自己的时候。
但事已至此,再多的担忧和疑虑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与其如此,倒不如…
“中华博学,卜术界人才济济,相信贵方一定能及时找出始作俑者。”福山雅史客套道,“现在,请两位前辈对刚才的测试评分。”
对他的话,焦孟二人倒也没有什么异议,毕竟这事是出在咱们中国的地盘上,不管是什么人暗中作祟,还是得由东道主出面摆平。
“虽说你错解了提示数字的含义,但六爻纳甲也是精湛。”孟渔点头道,“两相对抵,这一轮我给四分。”
本轮比试福山雅史积四分,加上第一轮积三分,总积分共计七分,与萧三才并列,同时也领先了方展和朴正焕一分。
至此,第二轮比试告一段落,四人的积分两先两后,形成了一个微妙的格局。
“时辰不早了,既然刚才那档子事无碍公正,那咱们就继续。”焦孟看了看表,面色郑重地说道,“我先跟你们说一声,这一局是决胜局,是去是留,就得靠真本事了。”
那语气表情一下把屋里的气氛压了下来,方展等人心中明白,这一轮的难度远不是之前两轮所能比的。
“也别这么吓唬小辈。”孟渔微微一笑,“只是比试而已,又不是上刑场。”
说着向前伸出右手,与此同时,焦卯的左手也搭了上来,两人的手掌掌心相对,手指奇怪地纠缠在一起,那样子像是要有什么大举动。
这俩老头还真有架势,不是论卜吗?怎么搞得跟武林高手对决似的,还双剑合壁呢,方展暗想。但他此刻关心的并不是这个,因为很快就有一件更值得他关心的事情要发生了。
福山雅史和朴正焕瞅着纳闷,两个一百岁的老人精现在联手摆架势,肯定不是光拿来唬唬人的,可怎么感觉不到他们身上有动静呢?可人家架势都摆上了,总不好意思开口去问,两人忍忍性子只能干看着。
“唉,卜术界多了这么个东西,早晚是要坏事的。”孟渔突然叹了口气,收回了右手,焦卯也是一脸不快地撤了手,屋里的空气一下又恢复了原本的松弛。
“找碴的来了。”方展皱了皱眉,眼睛望向包厢的窗外。
那是个一脸富态的中年男人,鼻梁上架着副宽大的玳瑁边眼镜,正乐呵呵地走向包厢,见方展张望,特意冲他招了招手,似乎和方展很熟。
方展根本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个人物,可他身边却有人认识,而且认识得还不一般。
站在他身边的是一直默不作声的萧三才,他也看到了那个中年男人,确切地说,他比方展还要先看到。
这一点从他那早已捏得苍白的指节就能看出。
“找死的来了。”萧三才扶了下眼镜,冷冷道。
第五章 比刀更快的是钱
上岛咖啡的当班经理今天很抓狂,有那么会儿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出了问题。
没人会吃饱了把自己当疯子,但要是别人处在这位老兄的境地,只怕也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
他记得很清楚,开始营业前所有的服务生都到齐了,并没有缺勤的,可到了这会儿偏偏少了两个。经理在服务行业做了也有十来年了,无故早退玩消失的事情也不是没见过,人手少了那就分摊下工作量,回头再好好收拾下这两个不知轻重的家伙,顺便杀鸡儆猴。
就在他盘算着该怎么惩治这俩溜号的服务生时,抓狂的事来了,那俩消失了的服务生先后打电话给他,说是昨晚吃坏了肚子,在医院挨了一宿,前面才刚止住泻,所以打电话来补请病假。
这下经理的脑子转不过来了,昨晚起,两名服务生就一直在医院里,那早上点名时出现的又是谁?总不见得有人吃多了没事干,跑来这儿不拿工资代人上班吧,就是学雷锋那会儿也没这么离谱的。
为保险起见,经理旁敲侧击地问了几个当值的服务生,得到的回答却都是一样的——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两个“特别”的服务生。
经理彻底崩溃了,坐在办公室里呆了半天,立马给上司打电话请了两天假,回家睡觉修养去了。
也是,这种刺激可不是什么人都受得了的。
还好他不知道那两个“特别”的服务生给三号包厢的客人都提供了些什么特别服务,也不知道三号包厢的那些客人也是很特别的人。
有时候无知也是种福气,尤其是对神经比较脆弱的人来说。
※※※
丁进不是个神经脆弱的人,但他的神经很敏感。
打从一进门起,他就知道这屋子里没人欢迎他的到来。可他装作不知道,如果连这个都要在乎的话,他丁进就不可能在卜术界混到今天这个地位。
“看样子我来得正是时候。”丁进笑得阳光灿烂,“否则两位前辈就要白辛苦了。”
焦卯哼哼了一声,只管自己喝茶,全当没看见他。孟渔看了看丁进,也没表态,似乎等着他的下文。
“根据执行监察的汇报,大衍论卜丁丑组晋级赛中有疑似不公之处。”丁进换了付公事公办的嘴脸,拉起了官腔,“为保证论卜在公平公正的前提下进行,特此决定,丁丑组晋级赛决胜局的比试将另改形式进行。”
“疑似不公?唔,言下之意就是你能公平点。”孟渔捻着胡须,转脸对焦卯道,“焦老弟,我怎么听这话有点别扭,意思好像说咱老哥俩老糊涂了?”
“老糊涂?他糊涂我都不会糊涂!”焦卯的火爆劲又给撩上来了,“丁进,你想怎么着就明说,论卜事大,别碍着我们做事。”
其实除了焦孟二人,其余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福山雅史和朴正焕气的是,他俩正等着这俩老头露一手绝活,偏就让丁进给搅和了;萧三才从见着丁进起,就跟看到仇人似的,一直咬着牙;至于方展…
他的的确确是脸色不好,人也萎了的丝瓜似的蔫儿不拉叽的,靠在沙发上哈欠一个接一个,活脱脱一个大烟鬼的模样。
“怎么就那么睏?”方展暗自嘀咕,他感觉了下,六门没异常,但就是提不起精神,脑子也不太好使了。
这一切都没有逃过丁进那双贼溜溜的眼睛,不过他不只是在意方展一个人,焦孟二人发火的当口,他的眼光早已挨个扫过在场每个参赛者。
打量完这些人,丁进似乎心中有了底:“您二老别误会,这也是遵照大衍论卜的规矩办事。”
说着,笑嘻嘻地从兜里拿出样东西,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天大地大总是没有规矩大。”
一看那东西,焦孟二人火气更大了,但他俩却没再发作,似乎还有点刻意压制怒火的意思。
其实那也就是一枚生了铜锈的古钱,上面依稀刻着“大象无形”四个篆字。这在一般人眼里肯定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可对卜术界的人来说,这就象征着卜监会的执法权威。也只有卜监会的高层监察才会持有这枚古钱,而持有人所做的一切决定都全权代表了卜监会。如果有人敢公然违抗或蓄意反对的话,不管他是谁,都将会受到整个卜术界的敌视。
既然这枚古钱所代表的权威如此之大,当然不能随意由某人持有。所以一直是由卜监会的高层监察轮流掌管,每隔一段时期便由卜监会高层决定人选,而丁进恰好就是这一期的掌管者。
规矩往往就是这样,没有它不成方圆,可有了却会被某些人用作他途。
“该拿鸡毛的却拿着令箭。”焦卯恨恨地嘀咕了一句,冲孟渔递了个眼色,意思该怎么办。
孟渔多少有些无奈,但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古怪,像是在打量丁进,那眼神却没有焦点;像是在神游,可看着又很专注。焦卯见状微微愣了下,随即端起茶杯掩饰了过去。
“既然你连家法都搬出来了,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孟渔突然开口了,眼神依旧没有焦点,“那就说说看,丁丑组这最后一轮怎么个另改形式。”
“这…”丁进脸上故作为难,眼中略显得意,“请恕晚辈无可奉告。”
“藏头缩尾,小人行径。”萧三才从牙缝里迸出了一句,他在旁边憋了许久,看样子是实在忍无可忍了,要不是冲着丁进手上那枚古钱,只怕连动手的心都有。
“不是吧,我记得藏头缩尾是乌龟王八常干的事儿。”方展正晕乎,听了个半句话,随口就接上了,“小人那叫笑里藏刀。”
他这一说,倒把那几个卯着劲的给气乐了,这不明摆着骂丁进是乌龟王八吗?
要说这丁进也是个能经场面的人物,听了方展这话,他倒也没发作,还是那付笑嘻嘻的模样,好像这些奚落讽刺和他完全无关一样。
“时辰不早了,我还得安排丁丑组晋级赛最后一轮的事务。”丁进冲着焦孟二人欠了欠身,“两位前辈辛苦了,这余下的事情就交给丁某操心吧。”
接着他回身对着方展等人一笑:“四位可以先到对面的茶楼坐坐,稍后我会向各位说明最后一轮的具体内容和规则。”
说完转身,迈着方步径直走了出去,也不管屋里那些人是用什么样眼光目送他的。
对面茶楼二层的伙计彻底死心了,今天这日子也不知道是犯了哪门子的忌讳,只不过是想偷懒打个盹而已,可偏偏就不让他如愿。
盼星星盼月亮地等到那对古怪的爷俩结账走人,伙计总算松了口气,收拾完桌子,靠在柱子边犯起了迷糊,正在得劲的功夫,楼下稀里哗啦又来了几个人。
这些人还不是一起上来的,先头来是四个看上去完全不搭调的男人,上来时脸色都不怎么好,尤其是其中戴眼镜的那个,脸唬得跟谁欠了他五百万似的。四人上来随便挑了个地方坐下,各要了一壶茶,也不说话聊天,就在那闷头各喝各的。
伙计记得行内的老师傅说过,招呼客人得看准脸色,像他们四个这样一上来就憋着劲的,肯定不是好伺候的主。
如果只是这四个也还算了,可之后跟着又上来了几个,那是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后面跟着三个保镖模样的家伙,看着来头不小。伙计有点发寒,心想这几个不会是黑社会的吧,怎么今天尽来些怪人?
更让他担心的是,这两拨人是认识的,而先来的四个人似乎很讨厌那中年男人,虽然这人上来后就一直在打哈哈,还故作亲热地坐在了那四人的桌子边。
“最好别是黑社会谈判,要真打起来,我立马就跑。”伙计下意识地想着,但转念一想又不对,这儿也不是香港,光天化日的谁敢那么大胆?没准自己是古惑仔看多了,瞎担心。
后来的这个中年男人正是丁进,身边那三个是他手下的执行监察。冲着方展四人打了会儿哈哈,他叫伙计上了壶茶,随手塞了笔小费,示意伙计不用陪在边上。既然有钱拿,还不用服侍这帮怪人,伙计自然是一百个乐意,揣起钱一溜烟地消失在楼梯下。
“丁先生,请不要拖延时间。”福山雅史看了看表,郑重道,“可以开始了。”
“哈哈,不急不急,时间还有得是。”丁进倒了杯茶,满不在乎地说道,“这轮比试的题目将会很有挑战…”
※※※
老爷子和战如风并没有走远,从茶楼出来之后,他们去了旁边的商场。商场二楼的吸烟处正对着茶楼,从这里的窗子望出去,方展等人的举动隐约可见。
靠在窗边,老爷子拿出烟叶烟纸,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卷了支烟,不时地用眼角扫着窗外。有趣的是,他没怎么看对面茶楼上的动静,而是注意着茶楼附近来往的人群。
现在是下午四点多,太阳渐渐没了力道,街上微微有点风,虽说不大,但多少也带来了点凉意。街上有些人原本脱了外套,被这风一吹,一个个都赶紧穿上,几个体弱的当场就打起了喷嚏。
“有点意思。”老爷子一眯眼,把手伸出窗外,似乎在感受着那风。
“晴日风骤起,势急,色白,虽断续而劲不泄,肃杀凶狠之相。”战如风看了看对面茶楼,“爹,您预料的没错,丁进做事的确狠毒。”
吸了口烟,老爷子撤回伸出窗外的那只手,放在鼻尖上闻了闻。
“我当他找的什么帮手。”老爷子竟乐了,“原来是他们三个,倒也有趣。”
繁华的街道人群中,三个最不起眼的人正分散着走向不同的位置,那些位置的角度刚好可以毫无阻碍地观察茶楼附近的动静。
※※※
“赚钱?简直荒唐!”萧三才的脸沉得更厉害了,“你不要忘了规矩,利用卜术讨生活可以,如果贪心谋财那可是犯忌的。”
“年轻人稍安毋躁,比试而已,何谈贪心谋财?”丁进狡猾地笑道,“你们的收入所得,将由卜监会捐助给慈善机构,其实这是做善事。”
真这么安排的话倒也无可厚非,萧三才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其实丁进定的规则并不复杂,相对之前的比试来说,似乎难度还有点低了。但往往表面上看着简单的事,真正做起来就未必如此了,何况这还是丁进专程安排的决胜局。
在四人面前各放着一个巴掌大的红色封袋,这是丁进给他们准备的,里面装着本轮比试的基础费用。按丁进设定的规则,他们四人将以这些基础费用作为启动资金,在十二个时辰内尽其所能地赚取更多的金钱,并以实际金额作为衡定胜负的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