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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条王蛇终于吃完,饥饿再次成为两人的常态。为了节省体力,白思绮也像凤舞那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静静地等候死亡的来临。
“我们、是不是要死了?”凤舞虚弱地问。
“谁说的?”白思绮虽然也是虚弱不堪,但语音中依旧不失那种特有的自信,“世界每一秒都有意外,咱们还有不知几千几万秒呢。再说死亡不过是又一种生命的开始,怕什么?”
“你……会不会吃我?”虽然知道这只是一个虚拟世界,但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成为别人的食物,凤舞还是不寒而栗。
“傻丫头,想什么呢?”黑暗中传来白思绮的轻笑,“我不是修罗,你也不是面包。”
虽然只是一句调侃,却让凤舞安下心来。她忍不住伸出手:“白大哥,抱紧我,我不想孤孤单单地走。”
“别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白思绮说着,将身旁的少女小心翼翼地拥入怀中。
缩在男子那宽厚温暖的怀中,凤舞感到从未有过的舒惬。饥饿算什么,使命又算什么,这种被人包围的安全感,让她忘掉了自己的身份,忘掉了自己曾经为之狂热的神圣使命,忘掉了崇拜的神灵,甚至忘掉了周围的黑暗。她只想留住这种感觉,久一点,再久一点。
死亡渐渐逼近,神智渐渐迷糊,耳边又回响起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记住,你是‘神之手’选出的使者,是带着神圣使命的嗜血天使!”
“郝佳,快帮妈妈买点盐回来!”
“我、好像记忆力出了点问题。”
“记住他的眼睛,这就是你要找的人!”
……
凌乱的记忆不断在脑海中涌现:准备大考的小女生、大脑活检、特异的基因、夜莺酒吧、探索者、神之手、嗜血天使……嘴里又有那种熟悉的腥咸味道,凤舞饥渴地大口吮吸,随着腹中的充盈,生命力渐渐又回到身体中来。
不对!这不是幻觉!凤舞霍然惊觉,猛地睁开双眼。四周依旧一片黑暗,自己依旧缩在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中,嘴里正咬着什么东西,腥咸的液体正从那里涌到自己口中。
“不要!”凤舞一声惊叫,想要翻身坐起,却触动伤处,痛得颓然跌倒。朦胧中只见他收回自己的手,用布条扎紧流血的手腕,不以为意地笑道:“我身体比你强壮些,所以不想让你先走。咱们要一起等待下一秒的意外,说不定奇迹就在下一秒,咱们谁都不可以放弃。”
凤舞回味着方才的情形,突然明白他是在用鲜血延续自己的性命!泪水渐渐盈满她干涸的眼眸,心底有种莫名的情愫在涌动,一丝痛惜从心底泛起,渐渐弥漫全身。她不禁捧起那只流血的手腕,凑到嘴上轻轻吮吸。这次不是吸血,而是亲吻。
幽幽黑暗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石门轧轧而开,上面露出羯摩那那张枯萎的老脸,他那一向笃定自若的神色不见了,代之以恼羞成怒和无可奈何交织成的可笑神情。俯瞰着相拥而卧的两人,他恨恨道:“武士,你是第一个活着离开修罗场的正常人,算你走运。”
话音刚落,一架绳梯垂了下来。白思绮有些意外地望着上方的羯摩那:“你要放我出来?”
羯摩那咬着牙摇摇头:“快上来,不然我会后悔!”
看出羯摩那眼底有种无可奈何的神色,白思绮嘴角泛起一丝揶揄的微笑:“我在这里住得好好的,干吗要上去?这里有好多武功秘籍,我还没学全呢。”
羯摩那没想到白思绮置身修罗场,竟然还敢跟自己拿架子。他心中怒火勃发,不禁愤然喝道:“我数三声,你若不上来就永远别再想上来!”
看穿了羯摩那的色厉内荏,白思绮忍不住呵呵大笑,转头问怀中的凤舞:“这老神棍还在吓唬咱们,你说咱们上不上去?”
凤舞缩在白思绮怀中,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愫正弥漫全身,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觉,她恨不能永远留住这种感觉,才不管周围是天堂还是地狱。见白思绮动问,她痴痴道:“随便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白思绮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忙躲开少女炽人的目光,对羯摩那笑道:“听到了吧,我们现在还不想上去。”
羯摩那心中的恼怒已变成不解,张口结舌地问道:“你……你究竟想怎样?”
“要想请我们上去,多少得拿出点诚意来。大祭司至少要亲自下来相请吧。”白思绮笑着调侃道。
羯摩那一听条件不算苛刻,毫不犹豫便跳了下来,双手合十道:“请!”
白思绮见他如此爽快,心中暗自惊讶,想不通他为何要急着请自己上去。虽然心中十分疑惑,不过他并不想在这修罗场中饿死,见对方让步,他便抱着凤舞站起身来,心知凤舞身上有伤,身体又十分虚弱,肯定无法从软梯爬上去,他便一手将凤舞搂在胸前,一手抓住软梯,一步步往上攀去。
修罗场上面光线明亮,白思绮久居黑暗,眼睛尚不适应地面上的亮光,不得不暂时闭上双眼。片刻后他勉强睁开,就见风雨雷电四个修罗将自己紧紧围在中央,虽然饥饿早已将他折磨得浑身酸软无力,但四个修罗一点也不敢大意。白思绮见状忍不住要调侃两句,却突然看到数丈外那个白衣女子。虽然她的大半个脸蒙着面纱,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不禁讶然惊呼:“雪妮!”
那女子碧蓝的眼眸中只有愤怒,眼光几欲杀人。白思绮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尴尬,忙松手要将凤舞放下来,谁知却震动了凤舞的断骨,令她忍不住一声痛叫。白思绮只得重新将她搂紧,对愤怒的妻子结结巴巴地解释道:“雪妮,我、她……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雪妮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只剩下怒火燃尽后的荒凉。对白思绮淡然一笑,她漠然道:“咱们早已没有任何关系,作为曾经的夫妻,我其实应该祝福你。夫妻一场,能救你这最后一次,我总算可以心安理得地离开了。”说完她转向羯摩那,“只要他们平安离开这里,我就给你《天启书》。”
“本师凭啥信你?”羯摩那一声冷哼。
“就凭我顶替他们做你的人质。”雪妮一脸平静。
“不行!”白思绮勃然变色,“我决不会将你留在这里!”
“很好!那你就放下怀中的小美女,和我联手冲出去。有我与你联手,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雪妮脸上露出一丝嘲讽,见白思绮哑然无语,她不禁一声冷笑,背转身道,“你既然不愿放下她,就别再那么多废话。我冒险来救你,可没想到还要救你的小美人儿。”
白思绮此刻没法解释其中误会,看看围住自己的四个修罗,他的眼里不由闪过一丝颓丧。带着重伤的凤舞,就算他体能完全恢复,也没有机会冲过四个修罗的狙击。看到雪妮眼中的绝决之色,他知道她已下了决心,凭雪妮的倔犟脾气,自己若坚持不走,三人都会失陷在这里。想到这他一跺脚,对雪妮小声道:“我会回来救你!”说完转身就走,不再停留。
羯摩那立刻示意手下让路,没有半点犹豫。他最想得到的是《天启书》,这两个男女的死活根本不重要。再说凭鹰弋的鼻子,他随时都可以将二人追回来。二人一个身负重伤,一个饿得腿脚发飘,短时间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待白思绮和凤舞平安离开后,雪妮这才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册子,对羯摩那平静地道:“这就是你要的《天启书》。”
简陋肮脏的街头小食摊前,白思绮拼命将肮脏的油炸饼、难吃的咖喱饭塞进嘴里,对饿了多日的人来说,味道根本不是问题。凤舞虽然也很饥饿,但依旧很淑女。她的目光一直粘在对面那狼吞虎咽的男子身上,片刻不曾离开。
没过多久,白思绮终于抹着嘴结束了这一顿豪食。他像完成了一件枯燥工作般长长舒了口气,坦然迎上对面凤舞炽人的目光,突然问:“为什么《天启书》会在雪妮手里?”
凤舞一怔:“什么?”
“我本不想让你为难,但现在关系重大,我不得不问。”白思绮脸上有着从未有过的严肃,“告诉我在王舍城郊外,我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们怎么会落到羯摩那手里?《天启书》为何又在雪妮手里?”
凤舞咬着嘴唇没有回答,她知道自己所作所为瞒不过对方。在王舍城郊外,只有自己在他的身后,除了自己,没有谁能偷袭到他。迟疑片刻,她反问道:“雪妮是谁?”
“就是今日救了咱们的金发女子,”白思绮黯然垂下头,“她是我的……妻子。如今她落到羯摩那手中,为了救她,我一定要搞清楚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妻子?”凤舞心底一空,虽然在阿拉尔神庙时就猜到了两人的关系,但此刻由白思绮亲口证实,她心中还是有一种难言的失落。默然片刻,她小声道,“想必你也猜到,我是‘神之手’的使者,代号嗜血天使。王舍城郊外,我想拿到《天启书》,所以出手偷袭了白大哥。不过我还没拿到那铁盒,就被跟踪而来的鹰弋抢了去。我正在追赶,那个金发女子突然出现,从鹰弋手中夺走了《天启书》。之后羯摩那和另一个婆罗门教女祭司率弟子赶到,双方一场混战。那金发女子趁乱远逃,而我和你却落在了羯摩那手中。”
不知何故,凤舞没有完全说实话。其实以她之能,当时完全能趁乱逃脱,但她不想将昏迷不醒的白思绮留下,所以才被四个修罗所伤,落入了羯摩那之手。
白思绮听完后缓缓站起身来,拱手道:“凤舞姑娘,你的伤虽未痊愈,却已不影响行走。当初我以为你是个差点葬身火海的无辜女子,所以多有冒犯。如今既知你有非常之能,在下不敢再有名无实地保护。你就在这附近的客栈住下来养伤,咱们就此别过吧。”
“你要去哪里?”凤舞闻言大急。
“阿拉尔神庙!”白思绮一脸的平静,“我妻子落到羯摩那手里,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你现在体力未复,凭什么去斗羯摩那?”凤舞急道。
“这个你勿需担心,我自有分寸。”白思绮活动了一下手脚,虽然填饱了肚子,但浑身依旧酸软无力。现在别说跟人动手,就是走路都有些喘。但想到雪妮为了他正在羯摩那手中受苦,他就一刻也不想耽误。
“我跟你去!”凤舞说着就要站起,却因动作过大触动伤口,痛得忍不住一声轻哼。
“别傻了,安心在这里养伤吧。”白思绮眼里有一丝感激,轻轻拍拍凤舞的手,“我已做了安排,待会儿就有客栈的老板娘来接你。咱们就在这里分手吧,我会永远记得你。”
望着白思绮萧然远去的背影,凤舞只觉得心就像抽空了一般的难受。原来、原来修罗场中的一切,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美梦,原来在白大哥的心中,早已有了他自己的真神!
“请问是凤舞小姐吗?”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女子打断了凤舞的思绪,“方才有人要我来接你,去我家的客栈歇息。他已经付了一个月的房钱。”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凤舞缓缓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往外就走。她的体质异于常人,十几天时间断骨就基本长好,只要动作不大,基本不影响行动。没有理会一脸茫然的胖女人,她慢慢来到长街,望着街头熙熙攘攘的人流,她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孤独。矗立街头茫然四顾,她竟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最后,她望白思绮消失的方向,缓缓踯躅而行……
第六章 旭日东升
一阵悠扬悦耳的铃声,顺着长街徐徐飘来。街头熙熙攘攘的人流像是被施了魔法,一下子静得有些渗人。人群像潮水般向两旁退开,将拥挤不堪的长街让了出来。
两列巨象迈着悠闲舒缓的步伐,顺着长街缓缓行来,随着它们的步伐,铃声便从大象脖子上挂着的象铃中发出来。那全是些象牙长达三尺以上的成年公象,象背上披着红绡座鞍,使之看起来更加威武漂亮。每只巨象的背上都有一个骑手,令人惊讶的是,这些骑手竟然是身披红袍的修行沙门。他们一边八人,分别擎着九尺多高的锡丈、风铃、降魔杵等法器,顺着长街缓缓行来。在两列巨象之后,八匹骏马拉着一辆巨大的辇车徐徐而行,辇车上幔帐重重,看不到车上的乘者,只能看到车尾那面高高飘扬的旌旗上,一轮红日正从云雾中升起。辇车之后,尚有两列身披红色斗篷的沙门鱼贯尾随,人数有数十之众。
看到那面旌旗,街道两旁的人们纷纷匍匐在地,无人敢抬头直视,不过人群中也有例外。一个身着肮脏武士袍的蒙面武士虽然随着人群让在了路旁,却没有随众人跪倒。为辇车开路的骑象沙门虽然注意到了鹤立群鸡的武士,却没有多看他一眼,依旧手执法器肃穆而行。
“这真是旭日大祭司出巡?他竟然千里迢迢巡游到咱们这穷乡僻壤?”待辇车走远后,众人望向它消失的方向,纷纷议论起来。一个商贾打扮的汉子高声道:“除了旭日大祭司,谁能有这么大的排场?看到辇车上那面旭日旗没有?那就是婆罗门教日宗大祭司的标志!”
“果然好大的排场!”方才那个凛然不跪的蒙面武士小声嘟囔了一句,不想却被那商贾听到,他颇有些不满地瞪了武士一眼:“阁下架子到也不小,见了旭日大祭司的辇车,居然也不跪迎。”
面对众人责备的目光,蒙面武士似乎不想多做解释,一低头转身要走,却被一个老者拦住去路。老者上下打量着他,满是疑惑地质问道:“阁下莫非是异教徒?”
“一定是!”一旁有人鼓噪起来,“你看他一直蒙着脸,多半是伊斯兰教徒!”
蒙面武士心知这地区是婆罗门教的天下,一个异教徒在这里会遇到想象不到的麻烦。他本欲否认,却又怕对方要他取下面巾。正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年轻汉子已伸手来抓他的面巾,嘴里还喊道:“鬼鬼祟祟,形迹可疑,咱们更要看看你究竟什么模样!”
蒙面武士伸手一托一带,那年轻汉子顿时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他立刻鼓噪道:“好啊,你竟然还敢动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说完他转向旁人,“快给我将他的面巾扯下来!”
这小子似乎是当地一个人物,竟然一呼百诺。几个混混模样的汉子立刻向蒙面武士出手,蒙面武士一连挡开数人,但在众人围逼之下,一时脱身不得。正混乱间,突听身后有人不紧不慢地款款道:“住手,他是我的随从,怎么可能是异教徒?”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一个眉目清朗、皮肤白皙的年轻人,他的肤色在众多皮肤黝黑的普通人中间,显得尤其另类。他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举手投足间却有一种常人没有的优雅从容。尤其他那身绣着暗花的月白长袍,只有婆罗门教高级祭司才有资格穿戴。众人忙合十为礼,不敢因他年轻而稍有轻视。
年轻的婆罗门祭司似乎对众人的恭敬早习以为常,旁若无人地对蒙面武士一招手:“快跟我走吧,咱们还要赶路呢。”
蒙面武士犹豫了一下,还是随着他就走。二人出了熙熙攘攘的小镇,年轻祭司头也不回地问道:“你是谁?为何一直蒙着脸?既然不是伊斯兰教徒,为何要让人误会?”
“你怎知我不是穆斯林?”蒙面武士反问道。
年轻的祭司回过头来,淡淡笑道:“这一地区曾与伊斯兰教发生过激烈冲突,与它算是世仇。你若是伊斯兰教徒,恐怕不会若无其事地出现在这里。”
“你说对了,我不是伊斯兰教徒。”蒙面武士说着取下面巾,露出他那张典型的东亚人面孔,“我叫白思绮,因为这张面孔在这里比较引人注目,所以才蒙面。”感激对方为自己解围,他没有做任何隐瞒。
年轻的祭司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合十道:“难得你如此信任我,我会将你视同兄弟。在下迪尼亚,你可以叫我迪亚。”
“迪亚!”蒙面武士也合十为礼,“很高兴认识你!”
不用说,这蒙面武士就是白思绮,他将凤舞送到安全地点后,立刻就往阿拉尔神庙赶去,不想途中遇到了婆罗门教三大祭司之首的旭日祭司出巡,差点因为没有跪迎而与当地愚民发生冲突。幸好有迪尼亚解围,不然还真不知该如何脱身。尤其对方以婆罗门高级祭司之尊,居然与一个普通刹帝利武士结交,这对他来说应该算是折节下交了。
“我看你身手不错,不知为何沦落至此?”迪尼亚淡淡问道。白思绮看看自己浑身上下,在修罗场中关了十多天,肮脏污秽可想而知,难怪要被那些愚民欺负了。他不敢跟迪尼亚提起自己的遭遇,不过也不想说谎,只得露出了一丝抱歉的苦笑。
“你有没有兴趣做我的随从?”迪尼亚见白思绮不愿提起自己的遭遇,便知趣地转开了话题,“凭直觉我知道你必非常人,一时的潦倒只是命中之难。你现在若没有好的去处,不如暂时跟着我吧。”
这话若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白思绮一定会嗤之以鼻,但从迪尼亚嘴里说出来,却是那样自然而然。白思绮本待拒绝,但见迪尼亚所去的路正是阿拉尔神庙方向,他不禁灵机一动,问道:“不知你这是要去哪里?”
迪尼亚扬了扬下颌,“就是前方的阿拉尔神庙。”
白思绮心中暗赞一声“巧”,连忙点头答应:“我愿追随阁下前往!”
迪尼亚仔细打量了白思绮浑身上下一眼,摇头道:“我有洁癖,容不得半点肮脏。你既愿追随我,就不能再如此落拓。”说着他从怀中掏出几个银币扔给白思绮,“前面有个集市,你去那里买身干净的衣衫换上,然后去集市上唯一那家客栈找我。”
白思绮接住银币,连忙答应道:“我这就去买衣衫,先走一步。”说着向迪尼亚合十一礼,然后转身向前方的集市匆匆而去。
集市不大,却依旧热闹喧嚣。白思绮正愁自己这身衣衫早已被羯摩那和他的弟子们熟悉,如今正好挑一件不一样的衣袍换上,将脸一蒙,保证别人再认不出自己。
白思绮在旧货摊挑了一件平常的衣袍,打扮起来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他满意地付了帐后,又去铁器店买了柄弯刀佩在腰间。以前那柄弯刀已在阿拉尔神庙遗失,只好随便买一柄暂时用着。做完这一切,他这才赶去集市上那家唯一的客栈。那是一家很小的客栈,大约只有七、八个房间,客栈的老板似乎并不在意生意的好坏,见到有客人上门也懒得招呼。他耐着性子问明老板,才知迪尼亚刚定了最里面那个房间。
在老板的指点下,白思绮来到迪尼亚所住的房间门外,正要敲门,就听房门里传出隐约的对话,他本想回避,但偶然传入耳中的几个词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连忙将耳朵贴到门上,房内的对话顿时清晰起来:
“……《天启书》确已落到羯摩那手中,目前正藏在阿拉尔神庙的湿婆大殿之内。”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白思绮以前从未听过。
“很好,你先回去准备吧,今晚我会亲自去神庙走一趟。”迪尼亚的声音依旧是那样优雅从容。
听到门里传来脚步声,白思绮忙闪身退开,却还是迟了一点。房门突然打开,就见一个年过六旬的白袍老者开门出来,看到侧身闪开的白思绮,他面色一变,突然一声厉喝:“什么人?竟敢在门外偷听!”说话的同时,一爪势如闪电,猛然扣向白思绮的咽喉。
白思绮抬手刁住他的手腕,以反关节技欲将之制服,谁知老者的手腕、手臂竟如灵蛇般灵活,手臂一曲一扭,关节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反转,巧妙化解了白思绮的反关节技。另一只手则反身出击,于几不可能的角度突破防守,径取对手要害。幸亏白思绮反应速度惊人,在对方指间碰到自己肌肤的同时,本能地向后便倒,以铁板桥躲开了对方鬼魅般的爪子,跟着向后一个倒翻,总算避开了对方的威胁。
那老者惊异地打量着白思绮,似乎很为对方躲开自己必中的一击感到惊讶。白思绮心中的惊异完全不亚于对方,没想到这其貌不扬的瘦削老者,竟然是个罕见的瑜伽高手,只有苦练瑜伽的高手,才有可能将全身关节练得这般灵活自如,寻常的关节擒拿术对他们完全失效。
那老者身形一动还想再次出手,就听门里传来迪尼亚的声音:“别误会,是我的随从!”
那老者心有不甘地盯着白巾蒙面的白思绮,一脸的警惕和敌意,只听房中迪尼亚淡然道:“阿弥尼长老,这里没有外人,做你的事去吧。”
那老者狠狠地瞪了白思绮一眼,一言不发低头就走。白思绮目送他出了客栈后,这才来到房中,对迪尼亚合十道:“我不知道房里还有旁人,无意间听到只言片语,望恕罪。”
迪尼亚意味深长地对白思绮微微一笑,“你听到了什么?”
白思绮迟疑了一下,合十道:“我听到你们提到阿拉尔神庙和羯摩那大祭司。”
迪尼亚淡淡道:“我这次去阿拉尔神庙,或许会跟大名鼎鼎的暗月祭司发生冲突,你愿意帮我吗?”
白思绮灵机一动,忙道:“我原本就做过雇佣兵,若你付得起报酬,我愿意为你效劳。”
“报酬不是问题。”迪尼亚淡淡一笑,从腰间解下钱袋,扔给白思绮道,“这里有一百个银币,你先拿着,不够回头我再补上。”
“太多了!”白思绮连忙合十道,“这足够雇十个佣兵。”
“凭你的身手,绝对值这个价。”迪尼亚说着盘膝在榻上坐了下来,“这里离阿拉尔神庙已经不远,咱们等到黄昏再走。”
白思绮担心雪妮安危,恨不能立刻就赶往阿拉尔神庙,不过看看天色,离黄昏已经没有多久,他只得强压焦急,在床榻一旁坐了下来。他知道仅凭个人之力,就算赶到阿拉尔神庙也无所作为。如今这来历不明的年轻祭司欲往阿拉尔神庙,从方才无意间听到的只言片语中,他猜到迪尼亚对《天启书》似乎也很感兴趣,若能扮成他的随从相机行事,自然比鲁莽地独闯阿拉尔神庙要好。这样一想白思绮渐渐平静下来,学着迪尼亚的样子盘膝坐下,渐渐瞑目入定。
朦朦胧胧不知过了多久,就听迪尼亚一声轻语:“时候不早,咱们可以上路了。”
白思绮依言睁开双目,就见窗外已是暮色四合,他连忙一跃而起,跟在迪尼亚身后出了客栈,向着阿拉尔神庙方向大步而去。
阿拉尔神庙座落在一处林木葱郁的高坡之上,巍然俯瞰着前方那广袤的原野,神庙后方是陡峭的悬崖和丛林密布的山谷,它是神庙后方天然的屏障。当白思绮随着迪尼亚赶到神庙时,天色已有些朦胧,只见神庙前方的山坡之下,正燃着一堆巨大的篝火,几匹大象在一旁静静吃着树叶和水果,日间见过的那辆巨大辇车,此刻就停在篝火之旁,依旧幔帐重重,看不见车中乘者。数十个身披红袍的沙门围着辇车盘膝而坐,个个瞑目不语,不知是在歇息还是在修炼。几个小沙门则在篝火前支锅做饭,夜风中飘来稻米和菜蔬的馨香。
磬鼓声从高坡上的阿拉尔神庙中徐徐传来,神庙大门轧轧洞开,两列身披月白长袍的沙门鱼贯而出,手执法器拾级而下。在那两列沙门之后,身材矮小的羯摩那尾随而出,在他身后,除了他那八个弟子和几个月宗长老,还有风、雨、雷、电四个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