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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了半句,忽而走到窗口,抬头向对面右厢房楼上振之的卧室的窗口望了一望。又回头瞧瞧佛龛。接着他点点头,嘴唇牵了一牵,把眼光移到我的身上。
“包朗,你真有先见之明!你方才曾说起我们的小朋友米慧生。不错,此番我们又可以多得一位小朋友,将来也许同样可以传我们的衣钵!”
我的眼光横射到孩子的脸上。“振之,珠子是你拿的…?”
霍桑忙摇摇手。“不,不是,你别冤枉他!”
我问道:“怎么?”
霍桑的神气恢复了。“没有什么。这件小小的窃案已给一位小侦探探查出来了!
当这窃案进行的时候,那小侦探在窗口中亲眼看见的。不过他还要试试我的智力,所以移开了赃物,秘密着不宣布。幸亏我还没有老昧,总算查明了这窃珠的人。现在我要介绍这位小侦探出场了。“他笑嘻嘻地把眼光瞧着我旁边的振之。
振之本和我并肩坐着,静悄悄地瞧霍桑查究,除了插过一两句问句以外,没有别的表示。当我问他时,他虽不及回答,但也并不惊慌。不料弄这个玄虚的果真是他。
振之的脸上红了一红,站起来,笑着说:“霍伯伯,我实在冒昧得很。但你竟能够在一瞥之间完全明白,你的眼睛真可说是‘千里眼’!我一向读了包伯伯所记的你的探案,真是佩服得很。此刻我竟眼见你亲自实验,更使我…”
霍桑不等他说完,拍拍振之的头,说:“好孩子,你的前程真末可限量。现在你且说明白,这珠子已移到什么地方去。我们不能够多耽搁,吃了早饭,就要趁二班车回上海去呢。”
振之又笑嘻嘻地答道:“霍伯伯,你不妨再用一用脑力。你可知道这珠子已换到了什么地方去了呀?”
霍桑脸上的笑容忽又突的收敛住。他把两目凝视在振之的脸上,一时竞答不出话。我也暗暗吃惊。这孩子真是顽皮得很。他还有这么一着!霍桑分明也不防有此。
如果他答不出来,当着这四个仆人的面,岂不是也要失一个小小的面子?可是一刹那间,我看见霍桑的两目很迅疾地在佛龛前一瞥,又霎了两霎,忽又回复了他的先前的笑容。他说:“孩子,你好厉害!可是你说的一个‘换’字,竟露出了马脚;并且你的一瞥的目光,也引了我的线路。否则这一着我也险些儿要被你难住!”他说完了,伸出右手,指着那佛龛面前的一副锡质寿字烛台。“振之,你不是把珠子从香炉中换到了烛台盘里去了吗?唉!瞧!这左边一只烛台盘的如意头形的红纸盖上不是还有些儿香灰吗?我想我不见得会料错罢?”
他且说且把那红纸糊成的烛台盘盖揭开。我看见他的两个手指伸进去一探,便取出了一粒如赤豆般大小的珠子。于是我才吐出一口气,替霍桑放下了一副不轻不重的担子。这一件小小的案子也就此结束。
这件事弄明白以后,松琴少不得要把振之训斥一番,说他不应该弄这狡猾。
丁太夫人也一定要把小使女三子除退。但这事到底是否实行,我们因为急于动身,并没有知道。在火车上,我问霍桑,他根据着什么才确信那珠子是屋中的仆人窃的。
霍桑答道:“这是很显明的。门户不开,当然不是外贼。昨天宾客虽多,也没有行窃的可能,我刚才已经把理由说明白。不过我所以能一看就明白,也有一个线索。我看见那香炉的边口和炉座旁边都有一些儿香灰遗留;更仔细一瞧,便完全了然。不过我料不到还有一个曲折,第二着藏珠的所在,我几乎失败在这个小孩子的手里。唉,包朗,‘后生可畏’,孔老先生真说得不错。我们应随处牢记着!”
< 全文完>
正文 乌骨鸡
更新时间:2008-4-8 11:02:49 本章字数:28771
一 来历不明的礼物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奇怪!这种声浪在爱文路七十七号里面实在是难得听见的。这分明是鸡叫的声音,而且我推测鸡声的来由是从我们的办事室中传出来的。我们何曾养什么鸡?即使暂时养几只备食的鸡,苏妈又何至于这样昏债,竟把我们的办事室做鸡场?
我心中这样思忖,我的两足早已跨上了石阶,就顺手推门进去。我们的男仆施桂立刻从楼梯下的小室中走出来。我正要问他,哪里来的咯咯咯的鸡声,他忽趋前一步,先向我招呼。
“包先生,你回来了。好!
我点点头。“霍先生回来了没有?
施桂道:“没有啊。他不是跟你一块儿出去的吗?
那天午后,霍桑接到了民众工团团长许为公的电话,请他到云南路事务所里去会他、我也进城去看我的画友徐君,所以出门时虽然同行,后来就在电车上分路。这时他既然没有回来,谅必还在许为公那里。我并不和施桂说明,但把我所怀的疑团向他质问。
“施桂,方才我好像听得鸡叫的声音。我们寓所里可是有什么鸡?”
“是。真有一只鸡。”
“哪里来的?”
“一刻钟前有一个人把它送来,我正在等你们回来发落。
“谁送来的?送给谁?”
施桂忽摇摇头。目瞪口呆瞧着我,咬着嘴唇,一时似乎不知所答。我很疑惑,不等他的答话,立刻伸手推开办事室的门。
一只白毛紫冠的乌骨雄鸡赫然呈现在我的眼前。那鸡相当高大。似乎已在室中跳旋了好一会,地板上留下了两堆鸡粪。这时那鸡突然看见我进去,便益发乱转起来,咯咯咯的声浪同时也加了高度。我不觉微微着恼。
施桂跟进来。期期地说:“包先生,这…这只鸡的来历确…确是有些古怪。我所以不敢把它关在厨房里,就为着要小心些。
“喔,来历有些古怪?”我的好奇心给激动了。“那末这只鸡到底怎么样来的?你快说个明白,别吞吞吐吐。”
施桂说:“那送鸡的人先在大门上敲了几下。我走出去开门,看见是个中年男人。他忽轻轻地问我:”喂,对不起,访问这里是不是侦探先生的住宅?‘我答应他是的。他又问:“那末你的主人在里面吗?’我觉得那人的面貌并不相识,神气有些诡秘,他的手中提着一只面粉袋,袋中在簌簌地动,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回答主人都出去了。他一听,连忙将袋打开来,从袋中提出一只乌骨鸡。他将鸡交给我,说是送给我家主人的。
我问道:“他没有说送给哪一个?”
施桂道:“没有。他只说送给一位当侦探的先生。我觉得他说话太含糊,问他从哪里来,有没有信函或名片。他回答没有,只说他家的主人姓王。我又问他的主人叫什么名字。他似乎也说不出来,但含糊地说:”你不必多问。你家主人自然知道。‘他说完了,便匆匆走开。模样儿有些慌张。我虽不知道你们两位有没有这样一位姓王的朋友,可是那人的状态太可疑,不能不说近乎古怪。我才不敢怠慢,就把这鸡小心地关在这里,等先生们回来发落。“
“咯咯咯!…咯咯!…咯咯!
鸡的神态安定了些。它像在倾听我们的谈话,从中自动地表示它的来历,可惜我不懂禽言。我和施桂的视线在那白鸡身上投射了一下,彼此又面面相觑。
我说:“奇怪!谁会送鸡给我们吃?…施桂,那是个何等样人?”
施桂答道:“他穿一件青布长衫,黑布鞋,白布袜,脸儿苍黑,像是一个乡下人。可是我听他的口音,又像是久住在上海的。”
我想一想,又问:“他的话只有这几句?”
“是。”
“此外可还有什么别的可疑之处?”
“嗯…这个…他说话时轻声轻气,又不说明白,说完了就匆匆地走。这些我都觉得古怪。”
“好,你姑且出去,让我想一想再说。”
施桂退出去。我随手把办事室的门关上。我回头瞧那雄鸡,正在侧着头端详我。咯咯声停止了。我缓缓地走近一只按发,坐下来仔细瞧视。
鸡的身体很大,称起来足有四斤多重,鸡暖和鸡爪都作青黑色,鸡冠是深紫的,羽毛虽是纯白,并没有什么光泽,却有些污暗。我国江苏一带本有优良的鸡种,像海门的九斤黄,并不输于西洋的来克亨,只因养鸡的农民智识太差,没人推广提倡,所以优种鸡有渐渐消灭的危险。我虽不曾研究过养鸡,但估量这鸡还没有长足,长足了一定还要高大,它的种大概也不坏。
这一只鸡如果是平常人家的一种礼物,原也算不得轻微,但据情势而论,我敢说这不像是有什么人好意送给我们的礼物。施桂说那人像是个乡下人,似乎有什么穷苦的人,直接或间接受过我们的恩惠,我们虽不记得他姓王姓张,他却感念不忘,特地送一只鸡来报答我们。这是一种近情理的假定。但他明明说他家主人姓王,他是替主人送来的。我想不出近来曾给哪一个姓王的人干过什么事情。那就和我所假定的理想合不上。况且他既然给主人送礼,怎么又偷偷掩掩?送礼也有习惯的格式,八色四色,至少也得两色,怎么单单送一只鸡?而且把鸡装在面粉袋里,也有些不类。此外不但没有主人的信函或名片,连受礼的人的姓名,他都没有弄清楚,只说是一位当侦探的先生。这真是再奇怪没有。
我默默地忖度:“我看这鸡的来路一定不是好意。可是有什么作用呢?难道这是偷来的东西,想来栽赃陷害我们?如果如此,那也太滑稽了。因为论我们在社会上的信用和名誉,决没有人相信我们会干这种偷鸡的勾当。假使果真有人要诬害我们,那人未免要弄巧成拙。此外还有一个理论,或是有什么怀怨我们的人,特地送一只含毒的鸡,企图害我们。但是这一只鸡分明是鲜健活泼的,决不致于有毒;并且即使有毒,那人也不能断定我们一定吃它。这一层理想也太空虚了。那末这一只鸡到底有什么作用呢?”
脑细胞消耗了不少,可是我再也清不透这个哑谜。我立起身来,想吸一支烟。我起身的动作太急促了,不提防惊动了那只怪鸡。它一边在室中乱旋乱舞,一边又张开了嘴,咯咯地骇叫。我一见这状,脑室中又发生一种新奇的理想。因为那鸡叫的时候,鸡嘴张得很大,如果有什么巨价的珍珠宝石,尽可以容纳下去。我记得歇洛克福尔摩斯的探案中,有一件鹅腹中藏宝的案子。莫非这鸡腹中也会藏着什么宝物?假使如此,那宝物是谁偷的?谁藏进去的?并且鸡腹中既已藏了宝物,为什么又送到我们这里来?这么一想,我的理想又变成了空中楼阁。我们是从事侦探事务的。如果有人偷了东西,巧妙地藏在鸡腹里面,那就断不会再把这藏宝的鸡送到我们的手里来。
四面都是坚固的石壁,我实在找不出出路,决计经济我的脑力,等霍桑回来解决。我从烟匣中取出了一支纸烟,烧着了重新轻轻地归座,预备养神休息。不料我才吸了一q烟,电话室中的铃声突的震动起来。
我料想也许是没桑从许为公那里打回来的,就急急地去接话。那鸡再度受惊地乱旋。电话是开封路杨公馆里打来的。杨家是我们的老主顾。两个月前,他家里发生过一。件失踪案,是霍桑替他破案的。这时打电话来的就是他家的主人杨少山。经过了简短的招呼,他慌忙地问我。
“霍先生在寓里吗?”
“他出去了,但大概即刻就要回来。杨先生有什么事?”
“我有一件要紧事情,要和他商量。
“什么事?”
“晤,电话中不便说。包先生,对不起。
“那末我等他一回来,就叫他去看你。”
杨少山是个五十多岁的小官僚,当过几任烟酒局的差使,手裹着实有几个钱。上月里大世界举行赛珍会,他得到第三名锦标。此刻他说有要紧事和模桑商量,性质大概不会平凡。可是霍桑还不回来,我又不便代表他。他为什么耽搁得这样长久?莫非他在许为公那里得到了什么案子?万一他因着闲谈的缘故,回来得太晚,岂不会坐失机会?其实除了杨家的问题,还有这一只奇怪的鸡也得等地回来解决。我坐定了,经过一度思索,我假定霍桑的朋友中间,也许真有什么姓王的人,不如先打个电话间问明白。
我重新缓步走进电话室去,想打个电话给民众工团,催霍桑早些回来。我还没有走到电话箱前,电铃忽又第二次震动。这又是杨少山打来的。他听说霍桑还没回来,很慌急,就请我先去。他的声音非常急迫和惊慌。我只得权宜应允了。接着我仍打电话给许为公,预备叫霍桑直接往开封路杨家去。不料许讨回言,霍桑已经从他那里动身回来了。我怕杨少山心焦,不再等待,叮嘱施桂,一等霍杀回离,就叫他往杨家去。我独个儿先走。
二 玫瑰珠
杨少山家里有一间精致的书室。我们前次去过,看见里面陈设了许多古董和书面,布置非常雅清。这时已交初夏,杨少山已不在书室里见客,却把后园中的一间小轩当做客室。这小轩我们先前也曾到过,窗明几净,位置也很幽雅。但是那时我一走进去,这小轩已换了面目。一切器物都杂乱无序,显得新近曾经移动过。
杨少山穿着一件白印度绸长衫,肥白的脸上显着无可掩饰的焦急。他一看见我,深深地作了一个揖,就睁着国黑的眼睛,慌忙地向我说话。
他说:“包先生,我家里的一粒火齐珠,你…你想必已经看见过了。是不是?
我的确听得过,这老头儿有古董籁,收藏确不少。他有一粒玫瑰色的宝珠,非常名贵,但我实在没有赏识过。这时候我并不必和他分辩。
我含糊地应道:“晤,这粒珠子现在怎么样?可是…?
“是,今天早晨忽然失去了!
他的声音虽低,但有些颤抖,他的黑眼也睁大了。我仍保持我的镇静。
“你别慌。珠子怎么样失去的?
“唉,很奇怪!包先生,你总也知道这粒珠子我是在两年前卖来的,原价只有五千六百块钱,我本来并不怎样看重它。但是上月里它在赛珍会里陈列了一次,意引起了许多赏识的人,都说它是名贵的东西。本星期一,有一个贩珠宝的据客,叫严福生,也闻名要来瞧瞧我的珠子。他瞧过之后,说了一句无意识的评语。他说这珠子并不怎样好,他也有一粒,光色比我的一粒还好得多。我不相信他。他就和我约定,今天早晨拿他的珠子来给我瞧。我应许了。今天十点钟光景,他果然带了他的一粒玫瑰珠来。他的珠子虽然比我的一粒大些,可是没有我的那么国整,并且珠子的一端还有一点细微的白假。他却说他的珠子的光彩比我的一粒好得多。我不服气,就重新将我的珠子取出来,准备和他比一比。哎哟!谁知因这一比,竟把我的珠子比掉了!
杨少山的气息加急些,圆睁着两眼,停顿了不说下去。他凝视着我,好像我就是那个据客严福生,简直要和我拚命。我仍宁湿地答复他。
我说:“杨先生,你这话指什么?可是你的珠子比不过他的?还是…?
少山忙摇手道:“不,不是。我的珠子竟因此失掉了!
“奇怪!怎么样失去的?
“当我将两粒珠子放在手掌中比较的时候,忽然听得厨房中大声喊失火。我自然吃惊,仓皇中顺手将珠子向这桌子上一丢,急急奔到这一扇门口。我正要奔出去瞧,小使女菊青走进来报告,说灶前有一小堆木花,不知怎的看了火,下灶的阿二看见了,吃一吓,便叫起来。但火一会儿就扑灭,并没有闯祸。我定心些,就站住了不再出去。严福生也走到我的身旁来听消息,听得没有事,就跟我回到这桌子旁边来。不料桌面上空空,珠子已经不见了!
“不见了?可是两粒珠子都不见了?
“是,当时果真两粒珠子都不见,但后来在墙脚下拾得一粒,才知道我在惊慌中顺手一丢,珠子就从桌面上反激落下去。
“是,这理解很合理。那末那拾得的一粒当然就是严福生自己带来的一粒。是不是?
“是啊。那时我们俩竭力地找过,可是寻来寻去,只有一粒。包先生,你想岂不太奇怪?
我静一静,把这事的局势略略思考,才有条理地向他查问。
我问道:“那时候这一间小轩中,可是只有你和那珠宝据客两个人?
“是。”少山应了一句,又迟疑道:“就情势论,福生果然处于嫌疑的地位。但是这个人有些声价,以前也和我交易过一次。我瞧他的态度,似乎不像会偷窃。
“你相信他是个正经人?”
“是。并且他已经表明过心迹,所以我不能再疑他。”
“他怎样表明心迹?”
“他看见了这个盆子,觉得非常难过,就自己宣言,自愿把衣裳鞋子脱开来给我检验。他穿一件白熟罗长衫,黑纱马褂,里面也是一套单衣,身上原不容易藏匿。他又将他的一只小皮夹翻开来,叫我搜验。皮夹中只有一百多元钞票,和一只镇翡翠的戒指,实在没有我的珠子。
我的视线在这小轩中打了一个旋,又提出一个问句。
“那个报信的小使女怎么样?伊可曾走进这小轩中来?”
“没有。菊育只在这一扇门口站过一站,没有走进来。”他又指示这小轩的一扇淡灰漆的木门。
我瞧见轩门外面有一条卵石砌的小径,径旁种着铺葵一类的草花,衬着细长鲜绿的书带草,原来是后园的一部分。我指着那只位置不正的红水小圆桌,继续问话。
“这一只桌子起先就放在中央的?”
“不,起先是靠壁放的,刚才寻珠子,才把它移开来。包先生,你有什么意思?”
“我想这桌子若使是放在中央的,那末,珠子反激的时候,也许会跳到轩门外面去。但当初桌子既然是靠壁放的,似乎跳激不到这么远。”
“对,我想不会跳出去。因为我丢珠子时候,不会这样重。况且福生的一粒明明是落在里面的墙脚下的。
“不错。但你再仔细想一想,除了这小使女以外,事前事后,可还有没有别的人到过这里?”
杨少山低倒了头,沉吟一下,才吞吐地回答。
“我…我确实记得,事前只有我们两个人。”
“那本事后呢?”
“嗯…没有…”
他不说下去,但他的脸上明明告诉我他隐藏着什么说话c
我又说:“杨先生,你既然要把这一件事见教,就得把当时经过的情形完全说明白才是。”
少山觉得我的语气中有些冷意,忙抬头继续道:“若说事发以后,我的三姨太太也曾到这里来过一次。伊也是为着厨房中惊呼的声音下来的。不过伊进来时我们已经在这里仔细寻过,并且在严福生表明心迹之后。所以伊和这一件事一定没有关系。”
事情夹杂了一个什么姨太太在里面,未免有些复杂了。局势很尴尬,我自问我的能力干不了,还是等霍桑来吧。我摸出表来瞧瞧,我们已经谈了十多分钟,霍桑怎么还不来?
我敷衍一句道:“现在已经四点钟了。你的珠子分明是午前失去的。你为什么个早些通知我们?”
少山道:“这也有缘故。我们搜寻完毕的时候,已近十二点钟。那时我还有一个希望,以为珠子也许漏进了地板洞里去。包先生,你瞧,那边壁角的地板上,不是有一个小洞足以容得下一粒珠子吗?所以当时我并不声张,只吩咐把小轩锁起来。吃过饭后,我差打杂金宝去叫了一个木匠来,把壁角边的地板撬开来寻觅。但是地板撬开之后,仍旧不见珠子。我才没有办法,不得不来烦劳你们。”
“原来如此。那末木匠撬地板的时候,你在旁边监视吗?”
“是。我看得清楚,那木匠决不能做什么手脚。”
“这样说,真是太奇怪了!珠子往哪里去了呢?”
我的嘴里虽这样说,心中却相信这一件事表面上看似奇怪,内中一定另有黑幕。因为珠子既不能插翼飞去,势必是有人取去的。取珠的人是谁?这疑问似乎又应分有意无意两层。若说无意中取珠的人,那姨太太就有很大的嫌疑。至于有意盗窃,那不但严福生可疑,另外势必还有同谋的人。因为恰在杨少山比珠的时候,厨房中忽然失火骇叫,未免太凑巧。从这疑点上推测,显见这里面一定另有人通同审窃。但那个通谋的人是谁?不就是发声喊叫的阿二吗?此外还有一个问题,珠子怎样运出去的?我想到这里,我的思路好似推车撞壁,再不能够前进了。我从哪一条路着手?还是静坐着等霍桑来了再说?
咯咯咯!…咯咯咯!
我的耳管中忽然接受一种在不久以前曾经刺激过我的好奇心的声浪。这声浪一到达我的脑神经,本能地想起了福尔摩斯的探案,进一步就和我先前留着的经验来一个参合,立即驱使我发出一个突兀的问句。
我问道:“杨先生,你家里养着鸡吗?
杨少山不提防我问这句话,睁圆了黑眼,呆一呆。
他摇摇头。“没有啊。包先生,你怎么有这问句?
我道:“我明明听得鸡叫的声音。你为什么瞒我?
少山眨几眨眼,点点头,忽似记起一件事。
他忙陪笑道:“唉,不错。包先生,你可是说那只乌骨鸡?
“哼!乌骨鸡!”我的心房突然地乱跳,我的声调也显然失了常态。
“包先生,什么意思?”他也不禁诧异起来。
我走走神,恢复了常态‘说:“没有什么。我听得了鸡叫声音,随便问一句。你说你家有乌骨鸡?
少山道:“是啊。因为上星期六晚上,我的孩子杏宝忽然患惊风症,内人听说乌骨鸡有收惊的功用,收三四次可以见效,所以特地到隔壁黄家去借了一只乌骨鸡来…”
“借了一只乌骨鸡?
“是。
“鸡呢?
“鸡还没有送回去,你既然听得声音,大概还在后园里。
他昂起了头,向轩门外瞧瞧。我也模仿着,可是瞧不见鸡。
我又问道:“你家里只有这一只乌骨鸡?
“是。
“没有别的鸡?
“没有。
我又顿住了。因为我一听到乌骨鸡的名字,回想我刚才在寓所中时的理想,两两相证,似乎有些合拍,自然不禁暗暗地欢喜。但是杨少山又说他只借一只鸡。我明明听得咯咯咯的鸡声,显见那只借来的鸡还在。那末我们寓里的一只乌骨鸡当然是另外一只了。这样一想,不但我有些神经过敏,还显得我因着无路可走,才这样子穷思极想。虽然如此,我脑室中的鸡腹藏珠的幻想一时还不肯消灭。
我又问道:“杨先生,我还有一个题外的问句。当你们听得失火惊乱的时候,你可曾觉得有鸡走进这里来。
少山膛目道:“这个…这个我没有注意。
我低下头去。有意无意间我的眼光在地板上作一种新的视察。
“唉!一种惊呼声浪不由自主地冲破了我的喉关。
三 理想的证实
我的骇叫是凭空而发的吗?不。在那小轩的东壁角的一只红木小茶几旁边,我忽然发见一小粒深棕色的鸡粪。鸡粪的颜色和广漆的地板差不了多少,起初我又不曾注意鸡,故而没有看见。现在这粒鸡粪足以显示曾经有鸡进来过的。而且鸡粪的左近还有一小段麻线,好似那鸡预先被人缚在壁角里,后来麻线给刀割断了,鸡才走出去。那末我先前的理想到底并不是神经过敏哩!
杨少山忽惶然问我道:“包先生,怎么样?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是,我觉得…”我顿住了,一个转念忽又发生了一种新的见解。“杨先生,你说那只乌骨鸡还是上星期借来的?”
“是啊,上星期六夜里。今天是星期三,已经借了四天,不过你怎么提起这只鸡?这些问句到底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