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扮演里子的年轻刑警脸朝上躺在被子上。宽治虽然不情愿,仍乖乖地骑到那名警察的身上。此时,警察给他松开了腰链。
“摆一下当时勒死她时的姿势。”
“嗯。”宽治把双手放在年轻刑警的头上,轻轻地把身体压了上去。背后响起了快门的“咔嚓”声。
“对不起!”宽治开口道。
“怎么了?”
“突然想拉屎……”
“什么?”
“我要上厕所。”
“混蛋!憋着!敢跟警察耍滑头?”辻井瞪起了眼。
“我快拉出来了,怎么办?”宽治状似万分难受地挣扎着。
“真拿你没办法……”辻井“啧”了一声。其他人哄笑。
“赶紧让他先去拉!”
“科长,不能使用这个房间的厕所,得保护现场。”年轻刑警提醒说。
“那就借用老板办公室的厕所,找人带他去!”辻井命令道。
两名刑警从腋下架起宽治的胳膊走出房间,经过走廊,来到旅馆老板的办公室。
“抱歉,借用一下您的厕所!”
老板有点儿困惑地朝房间深处指了指。
厕所在昏暗的杂物间的尽头,有小便器和独立的隔间。
“把我的手铐摘了吧!”宽治央求道。
“不行!”刑警断然拒绝,“戴着手铐又不耽误你擦屁股!”
早就料到警察会这么说,宽治并不着急。看到厕所里有一扇小窗户,他终于松了口气。自从来到东京,他就发现,东京的厕所大多是抽水式的,为了不让臭味扩散,有些隔间特地不安装窗子。
“快点拉!”刑警“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宽治从里面把门锁上。这个举动一下子让他显得有点儿可疑,但警察似乎完全不担心他会逃跑。
做了个深呼吸,宽治把戴手铐的双手举到眼前,用右手的大拇指狠命地朝左手大拇指的根部关节按了下去。只听“咔吧”一声,关节脱臼了。接着他用左手的四根手指如法炮制地把右手大拇指的根部关节也按了下去,汗水滑过脸庞,顺着下巴滴到地板上。
剧痛袭来,宽治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慢慢地把双手从手铐中抽出来。手铐的锯齿划破了皮肤,渗出鲜血。他轻手轻脚地放下手铐,又把脱臼的关节扳回原位。这是他在少管所时从狱友那里学到的法子。中学时代,他当兼职渔工的时候,两个大拇指也常常脱臼,所以这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
“喂,还没拉完?”门外的警察催促道。
“稍等。”宽治含糊地回答了一句,打开了那扇小窗。窗户的尺寸并不小,身形较瘦的人能钻出去。尽管大拇指还疼得厉害,但宽治忍痛把手搭在窗框上,两脚一蹬地,上半身便钻出了窗框。
“喂,宇野,你干什么?”察觉声音不对劲的刑警冲进来摇晃着隔间的门。那只是一扇薄薄的木门,一脚就能踹开。
宽治钻出窗框,翻了个跟头,落在屋外的地上。外面是潮湿的泥地,他没有摔伤。与此同时,厕所隔间的门被踹开,屋内传来警察的怒喝:“宇野,站住!”宇野头也不回,伸脚蹬上扔在屋外的草鞋跑了出去。
“宇野逃跑了!请求紧急支援!”
听见身后警察的呼喊,宽治翻过院子尽头处的围墙,跑到了大街上。
他左右四顾,又抬头看了看太阳和柏油马路上自己的影子,辨认出东南西北——新宿车站在南边。
想到现在去车站很危险,他便朝东边跑去。先混进人群再说,他还需要现金。忽然,他想起附近的神社正在举办庙会,就选那家花园神社吧!
他沿着马路拼命朝花园神社跑去。虽然人生地不熟,但来时曾路过那里,知道大概的方位。奔跑了一阵子,他与一个扛着耙子、厨师模样的人擦肩而过,知道自己没有搞错方向。又往前跑了一段路,他听到从高台上传来嘈杂的人声。就是这里,他已经能看见花园神社的招牌了。
宽治沿着眼前出现的石阶向上爬。因为恰逢庙会集市,神社的院子里挤满了民众,小摊上散发出食物的诱人香味。神社的鸟居下面站着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这并不稀奇,眼下这般人山人海的场面当然需要警方维持治安。
他按捺着心脏狂跳的心情,若无其事地走到大殿附近,在手水舍[89]喝了几口水。抬眼一看,旁边的置物架上放着长靴,他便拿过来换掉了脚上的草鞋。虽然穿着长靴走路不太方便,但草鞋毕竟太惹眼。之后他转到小摊的帐篷后面,从缝隙中查看小摊上的动静。他正尽可能地物色较大的摊位时,忽然听到正前方传来一阵响亮的口号声和拍手声,便一溜小跑地奔了过去,朝前方窥探。原来是一位豪客买了只特别大的耙子,店家正在庆贺。穿着短褂的店员们围着那位客人三击掌,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宽治注意到了那只触手可及的吊篮,篮子里毫无遮掩地堆满了钞票。
真是神佛保佑,还犹豫什么呢?他立即伸出手,在篮子里拼命地抓了一把。钞票大多是一千日元的面值,一瞥之下,他手中抓到的大约有一万日元。
“喂!”有人高喊,一位客人恰好回头看见了他,“钱!有人偷钱!”
所有人同时转过头,宽治扭头便跑。
“站住,别跑!”背后传来人们的怒喝声。
宽治飞奔着越过围墙,慌不择路地奔跑着。前方是一条小巷,他朝亮处跑去,那里通向大路。终于,他头晕眼花地跑到了大路边,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猫腰坐进了车后座。
“去上野车站。”他对司机说。
“啊?”司机像是吓了一跳。
“上野车站,远吗?”
“啊,不远。”司机似乎心情很好地和他搭讪,“庙会已经开幕了?一年年的,日子过得真快啊!”
的确,日子过得真快。几个月前,自己还在礼文岛上捞海带。宽治透过车窗,仰望深秋的天空。像幕布一般、只有几丝淡淡云彩的天空会一直延伸到北海道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胸中的兴奋。对死刑,他早有心理准备。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他要杀了继父小宫正三,否则死不瞑目。
附近响起了警笛声。但在宽治的耳中,那声音就像是开始捕捞前的铃声。


第50章
宇野宽治逃走的消息传来时,警视厅的刑警办公室正在忙着整理他的供述记录。因为是大场在审讯室里潦草地记下的,所以不得不由宫下和森拓朗逐字推敲、核对,再由落合昌夫誊清。第五组的所有成员都在,岩村也不再去铃木商店待命,而是被叫回来负责端茶倒水、接听电话。
电话铃一响,岩村便拿起了听筒,紧接着便疯狂地大叫一声:“什么?宇野逃跑了?真的吗?”
所有人闻言大吃一惊,变了脸色。昌夫脑中一片空白。
“是谁打来的?把电话拿来!”宫下大声说着伸出手。
“田中科代从半藏门联合侦查总部打来的。”
宫下抬起肩膀,把电话听筒夹在耳旁,边复述边作记录:
“下午两点十五分左右,犯人在歌舞伎町‘蓝色城堡’旅馆的内部厕所里脱下手铐,从小窗中逃走。虽然当场追赶,但他已不见踪影。是这样吧?”
“是哪个混蛋让他跑了?!”森拓朗高声大骂。
“这是警视厅的第二次重大失误,高官们的位子怕是保不住!”仁井把口中的香烟在烟灰缸里掐灭,开始穿外套。昌夫也放下手中的文书,准备出发。
没过多久,屋内的喇叭里传来紧急调动的命令:
“警视厅通知各分局:新宿警署辖区内的舞娘被杀案嫌疑人宇野宽治现已逃走,地点为歌舞伎町六番地……”
“阿落,大场警官呢?”森拓朗问。
“在值班室睡觉。”
“赶紧把他叫起来!”
“我去吧!”岩村飞奔着跑出去。
昌夫的胸中猛地燃起了怒火。宇野说他回来就彻底坦白,难道又是在撒谎?他们从头到尾都被他骗了?
“大伙儿都听见了吧?宇野在进行现场指认时逃跑了。现在还不太清楚他是怎么弄开了手铐的,只收到首次通报,不清楚具体情况。目前正在通知所有分局、派出所和巡逻车。第五组暂时原地待命。”宫下对众人说。
“不过,宇野为什么要逃跑?没理由啊!”仁井问。
“害怕被判死刑呗!”森拓朗说。
“那么一直别开口不就行了?可他已经开始招供了啊!还说等指认现场回来就一五一十地坦白小吉夫的案子。这样看来,他应该没有逃跑的动机啊!”
“或许他另有目的。”昌夫说道。
“什么目的?”森拓朗问。
“不知道。不过,宇野是跟大场主任确认‘杀了两个人就会被判死刑’之后才承认杀了喜纳里子,所以就像仁井兄说的,应该不是因为害怕死刑。”
“那就是说,在被判死刑之前还有惦记的事?”
“可能是这样的。说起来,他去指认现场时,还因为‘终于能去外面了’而高兴得不得了呢。”
“这么说,他早就打算要逃跑?”森拓朗大声嚷嚷着。
“很有可能,不像是临时起意。”
岩村和大场跑了进来。
“宇野逃跑了?到底怎么回事?让新宿警署的署长赶紧写辞职报告吧!我绝对饶不了这个笨蛋!”大场涨红了脸怒骂道。
“大场主任,你再想想,有没有什么头绪?阿落推测他逃跑是另有目的。”
见宫下请教自己,大场咬着牙沉吟片刻。
“这么说来,我一直觉得宇野是见过近田律师以后才开始招供的,难不成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那么,你去找近田问问?”
“我也追问过《中央新闻》的记者松井,他和那个近田律师背地里勾勾搭搭,该不会是他们挑唆宇野逃跑的吧?”昌夫说。一想到松井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他的胃里就一阵翻腾。
“等一下!宇野逃跑的消息能随便透露给外界吗?还是先和田中科代确认一下比较好。”听到仁井的提醒,大家都不禁点头同意。
宫下赶忙联系了半藏门会馆那边。对方回复说,侦查总部还在商议。
“听说坂本署长要求暂时不对记者公开,正在讨论要保密到什么时候。”宫下对众人说。
“这个蠢货!都到了这种时候,还想着保全自己的面子?我才不在乎呢!”说着,大场便要出门。
“大场主任,你先等一等。宇野两手空空,身无分文,估计走不远,很可能还藏在新宿附近。而且,他不太可能危及一般市民的安全。”宫下叫住了大场。
喇叭里传出一阵“嗞嗞”的杂音,接着便是来自通讯指挥室的命令:“警视厅及各分局请注意:新宿辖区内发生一起盗窃案,地点在花园神社。据110报警记录,有人从参加庙会的摊贩处抢走现金后逃窜。嫌疑人为男性,年龄为二十多岁或未成年,身高为一米六到一米七之间,穿深色或黑色裤子、白衬衫、深蓝色毛衣。现场虽然有人追赶,但此人已经逃脱。目前,大久保方面已经出动六辆警车追捕,请在附近彻底搜查可疑人员……”
所有人都确信,这个人必定是宇野。
“看吧,这小子正到处找钱呢!保密还有个屁用?赶紧跟上头申请设置警戒线,在山手线内侧的所有车站安排警力!”大场一个劲儿地催促宫下。
宫下的额头青筋毕现,他语气强硬地说:“知道了。各位,所有责任由我来承担。就算记者知道了,晚报也来不及刊发,咱们就当作不知道有保密这件事!”
大场不等他说完,便飞也似的跑出了房间。昌夫也走出办公室,一溜小跑地爬上台阶,冲进了二楼的记者俱乐部寻找松井。
松井正在屏风后面和另一位记者下象棋。
“哎呀,落合警官,怎么了?看气色不太对头?”他分明注意到了昌夫的神情不同以往,却故意用满不在乎的语气发问。
“你跟我来,我有重要的事问你!”
“稍等一下嘛,我这盘棋正下到关键呢!”松井像是要故意激怒他似的说。
昌夫抬起膝盖朝桌子一顶,桌面上的棋盘顿时被弄得乱七八糟。
“干什么?你这混蛋!”松井站起来高声抗议。
“赶紧过来!”昌夫拽着松井的胳膊,拖着他来到走廊上。
“刑警都是这么粗暴吗?别小看我们记者!”
“宇野在新宿指认现场时逃跑了!”
“你说什么?”松井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呆呆地站着。
“反正你们很快就会知道,我不瞒你了。有件事我要问你:宇野为什么逃走,你心里没数吗?”
“为什么我会心里有数?”
“别装傻了!不是你和近田在背后给他吹风吗?”
“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说?我帮宇野逃跑?你这是诽谤!”松井虽然张牙舞爪地表示抗议,但怒气里分明隐藏着一丝兴奋。
“好了,你赶紧说实话!事态紧急。我们不在乎什么形象不形象了!”昌夫揪住松井的衣襟,使劲摇晃着。
松井悻悻地甩开昌夫的手,整理好西装的前襟,才开口说:“我凭什么告诉你?”
“看来你有线索?”
“不知道。不过近田律师确实找我帮过忙。”
“帮什么忙?赶紧说!”
“你的意思是,让我白白地告诉你?”松井得意扬扬地问道。
“你要什么条件?”昌夫强忍着怒气问道。
“我要时时刻刻跟踪你的行动,你假装不知道就行了。”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昌夫踌躇了一会儿,答应了。即使被松井跟踪,自己也应该能很轻松地甩掉这家伙。
“我查到了宇野继父当前的住址,然后告诉了近田律师。我们在札幌有分社,调查这种小事还是很容易的。”松井望望四下无人,小声地对昌夫说。
昌夫一怔,一时搞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我原先以为他是为了审判而寻找证人,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宇野是想去找他的继父报仇,才逃跑吧?”
昌夫打了个哆嗦。宇野之所以开始招认,就是为了利用外出指认现场的机会逃跑?难道他对继父起了杀意?
松井从口袋里掏出记事本,翻到记下地址的那一页:
“这就是小宫正三当前的地址,他住在出租汽车公司的宿舍里。这份人情,你可别忘了还给我啊!”
昌夫拼命克制住内心的激动,抄下了地址。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松井不问自答,“宇野逃跑,是我们的独家新闻。这么好的素材,谁会告诉别人啊!”
“你看着办吧!”昌夫转身便走。松井又贴了上来。
“事情到底进展到什么阶段了?宇野供认了多少?就算杀死舞娘的事是铁板钉钉,绑架小吉夫的事是不是有点儿奇怪?就算他逃不了干系,但一个人绑架怎么都有难度吧?”
“少啰嗦!”昌夫甩开他,沿着走廊跑回刑警办公室,向宫下汇报了从松井口中听来的消息。
“什么?”宫下眉头紧皱地挤出这句,立即抄起电话打给联合侦查总部。
“喂,岩村,看看火车时刻表!”仁井冲岩村喊。
岩村从资料架上取下时刻表,找到东北本线下行方向的列车时刻念叨起来:“宇野逃跑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十五分左右,随后立即从花园神社的耙子店偷了现金。如果从那儿直接坐出租车去上野车站,最快下午三点能到。要是路上堵车,就要拖至三点半左右。这个时间段前后的火车班次有……三点左右发车前往仙台方向的快车宫城野二号、三点十分发车前往青森方向的快车八甲田号、四点三十分发车前往仙台的特快云雀号……”
昌夫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三点零五分,假设宇野乘坐的是三点十分发车的快车八甲田号,就来不及追赶了。
“大伙儿都听着!”与总部通完电话的宫下神色严峻地说。
“如果阿落发现的线索准确……啊,不,应该说是准确的,宇野正在逃回札幌。田中科代已经直接联系了上野警署,让他们的人立即前去上野车站搜查,同时指示铁路警察,一旦发现宇野,立即将其拘捕。稍后应该还会以刑事部长的名义给所有警署发电报,一旦发出电报,就能动员所有的警力。”
“宫下组长,宇野如果乘坐三点十分发车的八甲田号,我们在上野站上车就来不及了。从时刻表上看,这趟列车三点二十一分还会在赤羽站停车,请您联系赤羽警署。车子过了赤羽站,就离开了警视厅的管辖范围,到时候,侦查总部就不能直接下达指示了。”昌夫提醒道。
宫下点头说了句“明白了”,再次拿起电话联系总部。
“在这儿干等着也帮不上忙,干脆全体出动吧。一眼就能认出宇野的只有我们第五组的人。尼尔和岩村去上野车站,我和泽野、仓桥分别去浅草和山谷一带找找看。他在东京的熟人只有东山会的町井明男,有可能去那边临时藏身。所有人都带上照片!组长负责在这里等上面的命令。各小组每隔一小时通过电话汇报进度。”森拓朗一一指示着。
“坦克罗,如果情况有需要,继续跟踪下一趟列车也没问题吧?”仁井问道。
“宇野如果乘坐八甲田号,到达青森是上午五点零三分。虽然还不知道青函渡轮的始发时间,不过如果顺利,也许能追上他。”
“你们随机应变,一一请示来不及的。真有需要的话,就先凭警官证上车再说。”
“是!”仁井努努下巴,三个人走出了办公室。上次在东京体育场被宇野拿走赎金那次也是他们仨一起行动的,昌夫不由得攥紧了拳头:这次,一定要抓住宇野!
他们在樱田门叫了辆出租车,朝有乐町车站驶去。山手线列车肯定比出租车走得快。天空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铅灰色,像马上就要下雨了。昌夫望向北方,心头忽然涌起一阵焦灼。宇野还没有供出小吉夫在哪里。侦查总部最害怕的是,宇野来不及招供就死了。
坐在车子里一动不动,着实很难受。晴海路正在堵车,车子根本跑不起来。
他们赶到上野车站已经是下午三点五十分了。从检票口进入车站后,见各处都有身穿制服的警察值守。在东北本线的检票口也站着好几名刑警,注视着每个路过的行人。
昌夫亮出警官证走进车站办公室,找到一名副站长,向他出示了宇野的照片,问他是否见到此人购买三点十分发车的快车八甲田号的车票。
“去问问窗口的售票员。不过除非是特别引人注目的乘客,否则很难记起来……”副站长十分为难地带着昌夫他们走进售票窗口,询问当班的售票员。售票员们纷纷摇头,只有一个人回忆说:“有一位年轻的男性乘客苦苦恳求着买了一张马上就要发车的八甲田号的车票。”
“是长这样吗?”仁井把宇野的照片摆在他眼前。
“嗯,怎么说呢……我当时没使劲盯着他看啊……”
“穿什么衣服?带行李了吗?”
“嗯,这个,我也没注意……”
“他说话带北方口音吗?”
“乘坐东北本线的客人大多有东北口音……”售票员为难地说。
仅凭年轻男性这一个特征很难锁定目标。究竟是等配置人手还是跟踪去向,他们一时无法作出决定。
“还有没有什么引起你注意的事?比如慌慌张张、形迹可疑之类的?”昌夫一再追问,但售票员们绞尽脑汁也想不起线索。忽然,昌夫的脑子里灵光一闪:“对了,那名男子手上有没有擦伤?”
“啊,您这么一说……”售票员终于有了反应,“他大拇指根部很红肿,像是擦伤,还渗着血呢。经您一提醒,我才想起来。”
“就是这个人赶在发车前买了八甲田号的车票,对吧?”
“嗯!”
“那就是宇野,没错了!脱下手铐的时候,他把手划伤了!”仁井冲口而出。
他们在附近找到电话,给正在办公室待命的宫下打过去。
“组长,我是仁井,现在在上野车站。经车站职员证实,有一名疑似宇野宽治的年轻男子在发车前买了三点十分发车的八甲田号的车票。嗯,确认无误。另外,赤羽警署方面怎么样?啊,是吗?来不及了吗……”
仁井作汇报的当口,昌夫则向副站长询问八甲田号沿途停靠的主要车站和停靠时间。副站长显然早已将列车时刻表熟记于心,毫不迟疑地开始报站名:
“宇都宫站,四点五十分到站,五十三分出站;黑矶站,五点四十四分到站,四十九分出站;郡山站,六点五十六分到站,七点六分出站;福岛站,七点四十八分到站,五十六分出站;仙台站,九点十三分到站,二十九分出站……”
昌夫忙不迭地做着记录。如此看来,沿途停车时间最长的车站是郡山和仙台,分别停车十分钟和十六分钟。如果警察要进入车厢内搜查,只能在这两个车站进行。郡山归属福岛县警察局,仙台则由宫城县警察局管辖。如果要安排跨地区的紧急部署,就只能由拥有警视监警衔的饭岛部长或警察厅刑事局科长以上级别的警官下令才行。
昌夫从仁井手里接过电话听筒,把八甲田号沿途停靠的站名和时间向宫下汇报。宫下让他们先在车站等候指示,便挂断了电话。
“如果要追上八甲田号,应该坐哪趟列车?”昌夫问副站长。
“最快的应该是六点三十分发车的特快白鸟号。”
“六点半发车……”昌夫看了看手表,还要等两个多小时才发车,这列白鸟号真的能追上宇野吗?
乘飞机的话当然能赶在宇野前头,但总部无论如何不可能批准他们乘飞机追捕犯人。
“副站长,白鸟号几点到达青森站?”仁井问。
“六点十分。”副站长立刻回答。
“来不及了!八甲田号到达青森站是五点零三分,白鸟号要晚到一个多小时。”仁井找了把椅子坐下,长叹一声。
“虽然不太了解具体情况,不过你们要追的那个人如果打算搭乘青函渡轮,就来得及哟。”副站长戴上帽子说。
“真的?”仁井、昌夫、岩村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提高了嗓门。
“青函渡轮的始发时间是六点三十分钟。特快白鸟号的时刻表设置就是为了方便打算去乘坐渡轮的旅客。就算八甲田号到达了青森,也要再等上一小时零二十七分才能开船。”
“好,那我们赶过去!”仁井猛地站起来,“阿落,你给组长打电话,就说我们仨现在立即赶往青森。不用再请求各地方警局支援了。宇野这家伙,必须由我们警视厅搜查一科亲自抓捕归案!”
“明白!”昌夫精神一振。这次绝不能失败,如果让宇野跑了或者死了,所有的辛苦都将付之东流。
他终于回过神来,听到了车站内的喧嚣声。月台上响起发车的电铃声,像是在催促人们加快脚步。


第51章
快车八甲田号的二等车厢里几乎满座。从花园神社偷来的钱远比自己想象得多,宽治起初打算买一等座车票,但想想自己这样一个毛头小子坐在一等车厢里未免太过招摇,便决定还是在二等车厢里忍一忍。
车厢里到处有人在说北国方言。宽治不由得陷入一种错觉,仿佛只要回到北海道,在东京发生的一切就会一笔勾销。他的心情放松了许多。总之,眼下的他正沉浸在重获自由的感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