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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关于老印刷厂那里是骗人的!那里是联合会的秘密据点,我们已经在那里找到了你的指纹!门把手、厕所的电灯开关、电话听筒……到处都是你的指纹!而且……”大场站起来,探出身子,“你的好兄弟町井明男也交代了,是他把你藏在吉原的老印刷厂的。你这个大骗子!”
大场口沫横飞,宽治不由得扭过脸躲开。
沉默了一分钟,不,三十秒?抑或更短?宽治朝一旁看去,见落合的表情毫无变化,手里拿着圆珠笔,眼睛看着面前的纸。
“这下你承认骗我了吧?”大场忽然又放低了嗓音说。
“嗯。”宽治觉得很惭愧,无可奈何地说。
“也就是说,你离开喜纳里子的公寓后,就和她一起藏在联合会的秘密据点。然后呢?然后你们又干什么去了?”
“反正……反正有一阵子挺不顺利的。”
“‘有一阵子’是多久?到什么时候?赶紧想!”大场把十月的日历放在桌子上,逼问道。
“比如说十月八日?那天,东京奥运会公布了售票方案,算得上是个大新闻。你知道吧?”
“不知道,我对奥运会没兴趣。”
“十月九日呢?那天,猎户座队和野牛队在东京体育场有双连打比赛,你在哪儿?干了些什么?”大场探头看着宽治。
“那天嘛……”宽治歪着头回忆。
“如果没有不在场证明,警察就会越发怀疑你。所以赶紧给我想起来!”
“就算您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啊。天天都是一个人到处闲逛,根本想不起来干了些什么。”
“怎么会是一个人?你不是和喜纳里子在一起吗?”
“那个女人老是埋怨我连累了她,总是很生气,并不总是跟我在一起。”
“不过,她对你挺好吧?脱衣舞俱乐部的姑娘都告诉我了,她们说,宽治是小白脸,是里子主动和他搭讪的……”
“我才不是小白脸!”
“你就是小白脸。怎么样?说说,抱着里子的时候感觉不错吧?”身为刑警的大场此时露出了一副色眯眯的样子。
“那个嘛……感觉是不错。”
“每天晚上都干那个吗?”
“没有……联合会的人总是进进出出的。”
“到了晚上不就只剩你俩了吗?”
“那倒也是。”
“所以,一到晚上就亲来抱去、做个没完吧?”
“也不是像你说的那样……”
“十一日,喜纳里子去了热海。在热海站前观光介绍所的文件上,我们已经找到了她的指纹,这件事绝对错不了。那么她是跟谁去的呢?”
“不知道。”
“难道不是你?”
“我没去过热海。”宽治不为所动。
“你可真够差劲的,难不成让她一个人去了热海?”
“嗯,她说想一个人待着。”
“这就奇怪了。据观光介绍所的人说,她是和一个年轻男人去的,还一起住进了旅馆。那人又会是谁呢?”
“不知道,或许她还有其他男人。”
“没有,我们问过脱衣舞俱乐部的人,都说她只有宽治你一个男人。”
“反正我不知道!”
“肯定不是你?”
“嗯。”
“没骗我?”
“没有。”
“我能相信你吗?”
“嗯,能。”
“是吗?”大场再三追问。
落合停下笔,凝视着宽治。
他以为大场会再次怒吼着痛斥宽治,不由得绷直了身体。
但大场并没有发作,只是说:“好,我明白了。那么,在此期间,你在哪儿、做了什么,统统证明给我看!从十月十一日到十三日这几天。”
宽治似乎想了想,说:“大概是在新宿那边。”大场又拿出新宿车站周边地图,宽治随便指了指,说“就是这附近的廉价旅馆”。至于自己的行动轨迹,他说一直在弹珠房里玩游戏。大场的反应很平静,静静地听着。最后,宽治有理有据地宣称自己在歌舞伎町广场附近的电视大屏幕上看了国际运动会的开幕式。
“宽治,听说喜纳里子的遗体明天就要火化了。毕竟自从发现尸体以来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总不能一直放着。”大场念叨着。
宽治没有回答。
“我们问过冲绳县的警察,总算搞清楚了她的身份。可是她的家人好像没空来东京,只回信说:‘虽然很过意不去,但请在东京把她火化吧。’没法子,只好让新宿警署把她火化了,然后把骨灰用航空包裹寄回去。只有二十八岁哪,真可怜!要是能活下去,后面还会有多少好事等着她呢!听说她有个孩子,一直放在娘家照顾。”
宽治闭上眼,用鼻子慢慢地呼吸,找到了节奏,感觉意识在自然而然地又变得模糊。
“你小子有没有需要我帮忙办的事?好歹你也双手合十为她拜拜吧!虽然时间不长,可你俩相好过一场,不打算送送她吗?”
宽治的耳边,大场的声音逐渐消失了。
第43章
十月三十日晚,侦查会议结束后,田中叫住了昌夫。
“我现在要去地检刑事部开会,你也一起来吧。”
“嗯,我来开车。”昌夫随口答道。作为一名普通刑警,他以为科代叫自己去当然不是为了参加会议。
“不,我的意思是,你也去开会。大场警官不喜欢别人在审讯期间指手画脚,所以玉利科长指示叫上你比较好。”
昌夫微微一怔,立刻想到,检方怕不是要对审讯的进展大加斥责吧?到目前为止,他们从宇野宽治身上获得的供词只有入室盗窃的那部分,其余的对话都是和案情关系不大的闲聊。
车子朝霞关驶去。虽然已是晚上九点,但日比谷公园对面那座崭新的联合办公楼里仍灯光璀璨,像一座矗立在黑夜里的庄严城堡。光从外表也能大致体会到检察官们的忙碌,这些人都在为国奉献、拼命工作啊。
事务员带着他们来到会议室时,会议已经开始了,双方负责指挥侦查工作的高级官员无一缺席。警方的出席者包括刑事部长饭岛、搜查一科科长玉利和新宿警署署长坂本;检方的出席者则有刑事部长早川、负责本案的检察官成本等人。这阵仗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应该列席的场合,昌夫大为紧张,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在座的诸位,他只和玉利、成本说过话。
“这是搜查一科的落合,就是他最先注意到宇野宽治的,目前担任对宇野的审讯助手。”田中向众人介绍。昌夫赶忙挺起胸膛,朝众人微微鞠躬。
“哦,你就是落合警官!赶紧跟我们说说审讯的情况!”不等昌夫落座,早川便迫不及待地发问。
“是!宇野宽治近来很健谈,态度上已经不怎么抗拒调查。但每当说到关键处,他就会立刻变得反应迟钝、意识模糊。”
“意识模糊?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无论问他什么,都只会机械地作答,神不守舍,无法进行正常交流。”
“持续多久?”
“大约三十分钟。”
“是精神疾病吗?”
“还不太清楚。据稚内市负责少年保护的人员介绍,他以前曾患有脑部功能障碍。”
“实际上,近田律师来过检察院,要求在起诉前对宇野宽治进行精神鉴定。听说他也在向法院方面施加压力。我们想听听落合警官的看法。”
“的确,宇野似乎显露出某些双重人格或离人症症状,但我觉得还不到影响起诉的程度,因为就在三个月前,他还在从事捕捞作业,应该具备正常的判断能力。”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还不如干脆同意让他接受精神鉴定。如果鉴定结果没有异常,律师方面能打的牌就少了一张……”早川似乎在自言自语。
“我反对,”饭岛提出异议,“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是拖时间,鉴定过程估计要花上好几个星期,恐怕会横生枝节。”
“话虽如此,但总比等他们在公审时再提出要好。”
“不,请您否决这个提议。宇野没毛病,而且时间宝贵。”
“明白了,那我们就先拒绝对方。法院方面也不会随随便便地答应。至于起诉,我们希望先巩固舞娘被杀案的证据,以此为由,提出正式逮捕和公诉。”
“如果要追查舞娘被杀案,那么杀人动机无论如何绕不开绑架案。比如,喜纳里子很可能是从电视上听到了绑匪索要赎金的声音,从而对宇野起了疑心,在前去与他对质时被杀害。把她的被杀作为单独案件来侦办是不太可能的。”
“这一点,我们当然明白,所以先从舞娘被杀案入手,在调查杀人动机的时候引到小吉夫绑架案上,顺势让他坦白。”
“如果真能这样,那当然好……但是,如果宇野拒绝交代绑架案,那么他杀害舞娘的动机就站不住脚了。”
“如果那样,还可以说是男女纠纷引发的,因情生恨,害怕对方继续纠缠而杀人。这样大概也说得通!”
“这未免有些牵强……”饭岛皱起了眉头。
“那么你们的想法又如何?”
“我们打算把绑架案作为重点,优先考虑尽快救出小吉夫。”
“这一点,当然我们完全同意……”早川嘟哝了一句,但他的表情分明在说:事到如今,何必还要说漂亮话?
“绑架案已经引起了全体国民的关注,容不得再拖延下去。警视总监今天还叫我过去询问了案子的进展,说一想到这个案子就十分痛心。”
“不过,在宇野不肯招供的情况下,虽然与你们计划的顺序相反,但先对杀害舞娘的罪行提起公诉才是比较现实的做法。我们也知道,警方承受着来自媒体的压力,但如果过分囿于媒体压力,可能会导致判断失误。”
“媒体怎么说,都无所谓,但这案子涉及国民对警察的信任问题……”
双方的刑事部长争论得不可开交。他们都是各自领域的一线负责人,谁都不会轻易地妥协。其他人只能一言不发地听着。
“成本检察官,说说你的看法吧。”早川转向了负责本案的检察官成本。
“好的。我认为仅凭找到尸体这一条,就算宇野不承认,以杀人罪对他进行逮捕和起诉也不难。唯一的问题是眼下缺少物证……”
“笨蛋!这么简单的案子都搞不定,你还算什么检察官!必须在第一次延长拘留的十天内把他拿下!”早川突如其来地改变了语气。昌夫吓了一跳,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不要再找借口说什么时间不够之类的!时间不够就去侦查总部直接审讯宇野宽治!与其把犯人送来送去,不如想办法节省办手续和接送的时间,明白吗?”
“是,明白!”成本表情僵硬,像刚入伍的新兵那样回答。
“哎呀,见笑了,各位,我和成本是同乡,有时说话就是这么直接。他可是一位很优秀的检察官哪,还请各位多多谅解。”早川朝周围的人微微躬身,神情倨傲地表示歉意。他这番话显然是在指桑骂槐地训斥迟迟没能拿到宇野口供的警方,警方的所有参会人员都绷着脸不说话——检察官真是演技一流啊。
“如果是这样,能不能让我们试试?反正我们正在调查舞娘被杀案。”新宿警署署长坂本插嘴说。
“坂本署长,目前的侦查工作还是要一体化进行。”玉利赶忙制止坂本。
“可是,就像成本检察官说的,杀人案相对好办一些。我们先用杀人案把他拿下,然后趁势让他交代绑架案,这样是不是会更快?”坂本的目光里带着些许挑衅的意味。在警界,案子通常按属地分配,所以舞娘被杀案应该由新宿警署负责侦办。
“坂本署长,你先等一等。就像刚才玉利科长说的,现阶段更换审讯官不是一个好主意,宇野的情绪会产生波动。”饭岛附和着玉利,试图安抚坂本。
“双管齐下,不是更好吗?说到底,宇野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小青年,他不是进进出出监狱好几次了吗?”
“没那么简单。”一直沉默不语的田中开口道,“其实,刚开始审讯的四十八小时里,浅草警署的人对他可没客气,以强力威逼,但宇野丝毫不怕,像个虫子似的蜷缩成一团,任凭发落。我觉得,从严审讯那一套对他这个傻子不起作用。”
“还是方法问题。换我们来,不信他不招!”
“或许……”
众人都沉默了。检方的早川和成本冷眼旁观,脸上的表情分明在说:都什么时候了,警察内部还在为管辖权争论不休?
“坂本署长,如果要以杀害舞娘的罪名实行逮捕和起诉,我们会立即成立包括新宿警署在内的联合侦查总部,你别急。”饭岛又开口道。
坂本连头都没点一下,抱着胳膊不说话。
“抱歉,关于之前的话题……”成本举起手说,“为了证实他杀害舞娘的嫌疑,还要尽量收集更多的物证。比如说,宇野否认他曾跟喜纳里子去过热海,但他们在那里连住三天,居然没有留下指纹,这实在太反常了。而且,他们并不是一直待在房间里闭门不出,一定会在什么地方留下了痕迹。目击者证词也好,其他的证明也好,还是希望能找到些线索。”
“那就是我们该干的活儿了,明天我们就安排人手去热海进行彻底搜查。宇野他们是去旅游的,只要能查到他们的行踪,就肯定能找到点儿什么。”坂本接口道。
“嗯,那就交给新宿警署去办。”玉利表示同意。
“科长,如果真能查到线索,就请把宇野交给我们审讯五天,不,哪怕三天也行。”
“坂本,你可真能死缠烂打!”
“不是我死缠烂打,不这样的话,会影响办案弟兄的士气!这种事,科长不会不明白吧?”坂本毫不示弱。当着自己下属的面,他不能无功而返。身为新宿这种重点地区警署的署长,简直就像一个小王国的国王,即使面对搜查一科科长也不能轻易让步。
“知道了,我同意,不过审讯必须在联合侦查总部进行。”最后,还是饭岛作出了妥协。
“那我们就总结一下。”早川似乎希望尽快结束会议,抬手看了看手表说。
“以入室盗窃的名义可以再延长十天的拘留期。在此期限内,必须让嫌疑人承认杀死舞娘的罪行,并对他实行正式逮捕和起诉。如果在调查作案动机时找不到能够把他和绑架案联系起来的证据,就要重新考虑他的嫌疑。在重大案件中,绝对不能预设结论。”
昌夫差点儿忍不住——事到如今,检方居然还在怀疑宇野是不是真的犯了绑架罪?但他当然没敢出声,只能把这个疑问咽了回去。检方仔细看看侦查记录就会明白,舞娘被杀案根本不可能是一个独立的案子。
“我再强调一遍,如果没有嫌疑人的供词,很难以绑架小吉夫的罪名对他进行逮捕和起诉。只有当他交代了孩子的下落后,才算揭开案子的真相,此案才算宣告破获。所以,本案的关键是宇野宽治本人的招供。”像是要统一观点,早川边扫视众人边说道。
与会者都点了点头。
“好,无论如何都要拿下宇野!根据侦查记录,下个月的十四日就是小吉夫的生日,一想到那一天孩子的父母会是什么心情,我的胸口就堵得慌,更不要说拖到过年将会怎样了。我们一定要把孩子送回父母身边,这是我们身为警察的义务!”饭岛两手撑在桌子上,像是在发表宣言似的。
众人再次一同点头。昌夫也感到责任重大,不由得全身紧绷。宇野的嫌疑已经被充分证明,如果连这样的嫌疑犯都攻不下,警察在国民面前何谈“信任”二字?
散会后,昌夫走出会议室,在走廊上被成本叫住了。
“落合警官,有件事我想问问你……”说着,他与落合并肩,边走边说。
“关于宇野在审讯中出现的脑功能障碍现象的原因,也就是他被继父当作碰瓷工具的那件事,你问过他本人吗?”
“没有,目前还没有问过。”
“为什么?因为与绑架案无关吗?”
“不,因为宇野一碰到不愿意回忆的事,就会陷入精神恍惚状态。碰瓷的事是他儿童时期最恐怖的回忆,一旦被触碰,我们担心会引发他的情绪不稳定。”
“这是大场警官的看法吗?”
“不是。不过,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我作为助手,一直在旁边观察。这是我的印象。”
“哦,明白了。那么,明天下午,请你们把宇野送过来,我要亲自审问他。”
“是……”昌夫没有反对,答应了成本。他不太确定,如此一来究竟会刺激宇野恢复记忆还是会让他的离人症变得更严重。
下到一楼,在大厅里等候多时的记者一下子围住了饭岛和玉利,连声追问:“终于抓到绑匪了吗?”昌夫和田中目不斜视地从他们旁边走过,坐进车子,离开了检察院。
“饭岛部长在警视厅内部承受的压力挺大啊!”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田中忽然开口道。
“是嘛。”
“嗯。警视总监已经决定要延长任期,还要负责明年东京奥运会的安全保障工作,要是在此期间发生让他丢脸的事,饭岛部长怕是要背黑锅了。”
“领导们的事,咱们也不懂……”
“保护上司——这是国家高级公务员的铁律。阿落,你也要学着点儿。”田中从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半开玩笑地说,“看样子,地检方面也作好了心理准备,这案子恐怕会拖得很久,但这话从我们嘴里说出来就不行了。虽然在地检面前默不作声,但这件事关乎警视厅的面子,尽快解决是最优先的选项。”
“是啊,我们一定会努力的。”
“阿落,你今天回家吧,明天重新来过。”
“课代您呢?”
“我回署里整理资料。”
“那我也去帮忙。”
“不用了,笨蛋,至少回去看看孩子熟睡的小脸吧!”田中粗暴地说,把脚架在仪表盘上,抱着胳膊闭上双眼。
东京的街道上到处都在施工,电钻声响彻夜空。四下里忽明忽灭的红色灯光就像这座大都会跳动的脉搏。
把田中送回浅草警署后,昌夫飞奔着赶上了最后一班东京电车,踏上了归途。他刚在座位上坐下,列车员就走了过来,昌夫便悄悄地掏出警察证朝他晃了晃。
列车员低声说了句“您辛苦了”便走开。此时,车厢内已经没有多少乘客。昌夫前面的座位上,一个喝醉的上班族似乎在很开心地摇头晃脑。自己最近一次喝酒是什么时候的事?昌夫在脑海中数着日子,说起来好像还是去礼文岛出差的时候,在归途的夜间火车上小酌了一番。唉,刑警这工作真麻烦。等案子解决了,他一定要放松地痛饮一番。这次,以两个案件的侦查总部为桥梁,他结识了不少面孔,熟悉了不少名字,很想与前辈们推杯换盏,听听他们当年的英雄事迹。正是这次参与办案的经验,让他切身感受到刑警之间的地方保护主义和自我中心主义是多么根深蒂固。
他正在细细回味,那个要在下一站下车的上班族醒过来,慌慌张张地起身嚷嚷:“等等,我要下车,我要下车!”边说边朝车门走去。就在此时,空中轻飘飘地飞来一张纸片,原来是那人的车票掉了。昌夫条件反射似的起身帮他捡了起来。
“喂,你的车票掉了!”说着,他把车票递给了那人。
那人面红耳赤地对他说了声“谢谢”,接过车票。那张在他口袋里放得有点儿潮湿的车票粘在了昌夫的大拇指上,被拿走后,昌夫的指腹上还残留着一点儿黏乎乎的感觉。见那人把车票放进了车票回收箱、下了车,昌夫仍望着自己的大拇指,忽然醍醐灌顶——车票!
“麻烦您,我想请教一件事。”他对列车员招招手,小声地说,“那些回收的车票怎么处理?”
“啊?您是说车票?”列车员一脸诧异地问。
“对。我猜,回收后的车票是不是集中送去什么地方?……啊,我是刑警,问这个是为了办案子。”
“哦,按规定,回收箱里的车票都会集中送到铁路局的审查科,在那儿比对、核算与售票金额是否相符……”
“然后呢?就会扔了吗?”
“嗯。不过因为是按月核算,所以至少会保存到月底。”
“国铁也是一样吗?”
“大概都是一样的。不管怎么说,东京电车一直在模仿国铁的做法。”
“原来如此,多谢你了!”
今天是几号?昌夫看了看手表上显示的日期:十月三十日。也就是说,明天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他赶忙在下一站下了车,心急火燎地扬招了一辆出租车。今晚不能回家了。“去浅草警署。”他对司机说。
因为距离太近,出租车司机不满地“啧啧”了两声。后来大概看出昌夫是警察,终于没再说话,默默地发动了车子。
车票。只要乘坐过公共交通工具,都会在车票上留下指纹,宇野也不例外,他总不能戴着手套检票乘车吧?如果他去过热海,就一定会在车站里交回带有他指纹的车票,而且车票上有日期。如果他乘坐的是特快列车,甚至还可以推断出具体的班次。自己怎么才想到这一点!
他在座位上大口呼吸着。司机以为出了什么事,回过头来朝他张望。
“我没事,麻烦您开快点儿!”
“唔!”司机闷闷不乐地答应着,踩下了油门。
这下,至少能戳穿宇野供词中的一个谎言!想到这里,昌夫不禁激动得浑身燥热。
第二天早上的侦查会议首先从昌夫的报告开始。
所有人起立、敬礼后,田中立即发言:
“大家早,今天早上,落合发现了很重要的线索,要向大家通报——阿落,开始吧!”
“大家早。那我就赶紧开始汇报了。昨天晚上,我坐电车的时候注意到一个情况:如果嫌疑人乘坐过公共交通工具,就必然会留下证据,那就是车票上的指纹。即使在冬天,只要不戴手套,人人都会在车票上留下指纹。所以,我要说的是……”昌夫翻开记事本,看了看记录,“宇野宽治否认自己曾在十月十一日至十四日与喜纳里子一同去热海旅游。假设他真的去过,那么在检票口回收的车票里肯定会有一张留有他的指纹。所以,如果能找到那张车票,就能证明他的供词里关于热海之行的那部分是在说谎。”
听了他的话,有几名刑警不住地点头,但大部分人仍一脸疑惑,半信半疑。
“当然,车票的数量很大,一张一张地鉴别,工作量太大。幸亏我们已经掌握了喜纳里子所乘列车的班次:十月十一日的温泉二号。这列车一共有十三个车厢,其中一等座有四个车厢。他俩当时刚刚有了钱,得意扬扬,连住处都选高级旅馆,所以肯定会购买一等座的车票。这样一来,就算一等座车厢全部满座,也不过二百二十几张车票。再加上十一日是星期五,上座率最多六成左右,那么要检查的车票就是一百三十张左右。先从当天的车票中把这部分挑出来拿去鉴定,两天就能做完。”
“我说,阿落啊,你说的这些,我们都明白。问题是去哪儿找车票呢?那可是二十天以前的车票了。”
“车票都保存在国铁的静冈铁路管理局,昨晚我去过国铁总部,特地询问了夜班车辆管理人员。据他说,已售出的车票都保存在各车站的回收箱里,之后集中送到管理局所属的审查科进行人工核算。各区的车票集中送到局里的时间是当月底,也就是说,正好是今天。所以,今天一早,玉利科长已经联系了静冈铁路管理局,请他们务必把回收来的十月十一日的车票单独存放,以免和其他日期的车票搞混。因为不知道原因,起初,对方的负责人不愿意配合。饭岛部长亲自去跟静冈县警察本部的部长交涉,又派了管辖地警署的一名副署长登门拜托,对方才总算答应帮忙。所以,十月十一日的车票已经保存在静冈铁路管理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