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啦?”方恒茫然地问。罗琛把他和李瑶叫到墙角,对他们说了自己刚听到的噩耗。
“他……死了?”李瑶的表情与其说是难过,还不如说是惊讶。
“不是吧?谁干的?”方恒惊慌地撇一眼身后不远处的保卫处处长。
“我怎么知道!”罗琛摇头,“所以让你别乱说话。”
4
“哦,老天,太吓人了。”方恒晕乎乎地原地转了一圈,“李瑶,你还是带马嘉嘉回宿舍吧。”他走向楼梯,“我下去接着听他们的论文了。”
“嘉嘉,走吧。”李瑶扶着马嘉嘉的肩膀,被周处长叫住了。
“李瑶对吧?”他满脸和蔼中透出来者不善,“于定海是你的男朋友?”
“算是吧。”李瑶有些不耐烦地说。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昨天下午。”李瑶说,“几点不记得了,大概是4点钟左右吧,他来实验室找过我。”她摆摆手打断周处长,“他来找我拿两本之前他借我的书,他写论文要用。我们没聊几句,他看起来很正常。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
“呃……你们昨天晚上没联系?”周处长问。
“没有,昨天我一个大学同学来出差,约了在大学城里的几个同学聚会。”李瑶说,“对不起,我得送同学回宿舍,然后还得回来参加论文内评。”她用别烦我的口气对周处长说,“人命案不归保卫处管,要问什么还是请警察来找我比较好,您说呢?”
“警方在处理现场,晚一些……”
“那就晚一些再说!”李瑶冷笑了一声,扶着马嘉嘉上了电梯。周处长望着紧闭的电梯门苦笑。李瑶的父亲李副院长和他平级,他不好多说什么。
宿管员和宿舍楼的监控证实昨天上午9点于定海离开后就没见他回去过。警方在搜证,他们只能在楼道里等着。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罗琛心想,他闭着眼睛都能数出于定海的家当:学校配发的专用电脑,几身换洗的衣服,一箱子没处放的书,床头柜上堆着日用品,床下面的纸箱里是平时不用的杂物。
“罗琛,你看一眼这个。”周处长进了寝室,很快从门口的警戒线下钻出来,戴着手套的手里捧着一个硬皮笔记本。“这是于定海的日记吗?”翻开笔记本给罗琛看。
“我不记得于定海有记日记的习惯。”罗琛说。
“可是看起来很像日记,只是日期不连续。”周处长翻着本子,“从去年6月开始的。呃……7月4日,ZJJ,65(F);1月10日,SY,189(CL),25(COF)?”他哗哗翻页,“这个月的,3月7日,SY,202(M)……这都什么啊?”
“也许是速记?”罗琛看了一眼本子上熟悉的笔迹,向老师投去求助的眼神。
“实在看不明白。”刘荣看了看满纸的符号,只是摇头。
“这不是速记。”周处长合上本子,“反正不是标准速记。在于定海的书柜上找到几个类似的本子。”
“他不会在自己搞什么实验吧?”罗琛问导师。
“如果是什么实验也肯定失败了。”刘荣说,“数据杂乱无章。”
“只能让警方拿回去分析一下。”周处长失望。
“我和于定海同住,他的私人物品上有可能会有我的指纹。”罗琛主动提议,“需要我提供指纹吗?还有我的鞋印。我看电视机里还要拿棉签擦我的口腔。”
“暂时不需要。”周处长无奈地笑了,“你忘了你的身份证里就有指纹的信息。至于DNA什么的,除非警方在现场发现了可疑的DNA才会要求相关人员提供比对样本。”
也就是说,他们还没发现可以的DNA,罗琛暗想。
半个小时后,他接到通知暂时不要回宿舍住,警方可能还要继续搜查。周处长帮忙联络了招待所,给罗琛开了个房间。警察几乎把于定海的东西搬空,连牙刷和毛巾都没放过。罗琛草草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装在小旅行袋里。周处长和刘荣陪他去招待所办理入住,走出男生宿舍楼,罗琛远远地看见从对面女研究生宿舍走出来的李瑶。
“嗨,忘了一件事。”周处长几步追上去,从皮包里拿出平板,“你认识照片上的女人吗?”
“嗯……不认识。”李瑶摇头,“怎么,我该认识她吗?是什么人?”
“于定海被害前和她在一起。”
“哦,这么说她就是凶手,对吗?”李瑶没有表现出周处长期待的吃惊和愤怒。
“你……不关心你的男朋友为什么在她的房间吗?”周处长耐心地问。
“等警察抓住她以后就知道了。”李瑶说,“我不想乱猜。”
周处长木讷地盯着她看了几秒钟,那表情好像再说,究竟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抱歉,我得回教学楼了。”李瑶看表,“如果要审问我,请让警察拿着合法手续过来。我有权保持沉默,对吧?”说完她跳上一辆停在路边的单车,飞也似的骑走了。
在招待所三楼的一个单间安顿下来,罗琛和刘荣都没心情回去参加论文评审。
师生两个人来到食堂旁边的水吧,点了两杯珍珠奶茶。
“你见过于定海的家人吧?”刘荣用吸管搅着奶茶,“没有,从来没听他提起过。”罗琛叼着吸管,“想想很奇怪,在同一间宿舍住了三年,我突然发现,我几乎对他没什么了解。”
“正常,各有各的生活。”刘荣说。
罗琛盯着沉在杯底的珍珠,脑子里空白一片。听到于定海的死讯时,他很吃惊;跟着周处长他们去宿舍的时候,他感到混乱,理不清头绪;现在,想到于定海就这样毫无征兆,永远地消失了,他宁愿相信自己是在做噩梦。
“你工作找得怎么样了?”刘荣没话找话。
罗琛不想谈这个话题。想起工作他会觉得紧张,没完没了地投简历、等待面试的机会,还有面试后心怀惴惴地盼望能不能签合同已经几乎消磨光了他的耐心。他已经懒得安慰自己,例如好工作不怕晚之类。他更讨厌每次家里来电话时指责他不该要求太高,就像他们挑剔他一直没有交到女朋友一样。
“留校的事儿还没消息?”
“没有,听说内审完了就会安排面试。”罗琛现在最不想谈留校的事。
“我有个老同学在农林大的人事处工作。”刘荣说,“他告诉我他们学校要招一批做学生工作的教辅。就是全职的辅导员,待遇还可以的,你想试试吗?”
“可以试试。”罗琛叹气,“多个机会总是好的。”
“那我把他的联系方式发到你邮箱,你抓紧联系吧。先占个岗位再说。人家也说如果干得好,可以兼课,如果教职有了空位,转岗也不是不可能。”罗琛默默地点头。
刘荣走后,他慢吞吞喝完杯子里的小半杯奶茶,走出水吧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乱逛。正是上午三、四节课的时间,篮球场上上体育课的男孩子们时不时因为进球发出一阵欢呼。一个外教带着一班上口语课的研究生在中心花园的草地上围成一圈,讨论着该怎么描述生机勃勃的春天。
罗琛走到学校的南门附近。一栋灰色的6层建筑门口拉着警戒线,但没看到警察和警车。那是招待所的大门。他没有走过去,绕到大楼的东侧,从地下车库的入口走了进去。车库是供招待所的工作人员和客人使用的,一直没装收费系统,只是在入口和出口的地方安装了监控摄像头。
罗琛穿过地下车库,走上一段楼梯,推开招待所一楼走廊尽头的一扇防火门。
往前走几步就是通往楼上的楼梯,楼道里没有人,听不到一点动静。哦,打死于定海的那个女人开的房间应该距离这扇门不远,罗琛瞥一眼墙上的消防疏散示意图。
117房间……啊在这里,不知不觉地,他已经走到那扇贴着封条的门前。这是什么?他感到脚下软软的地毯上有一点异样。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贴在透明胶条上的白底红边,燕尾型的纸签。纸签上面印着条码和号码,看起来非常眼熟,只是标签的一角有一抹深红色的污渍,让人产生恐怖的联想。
这是图书馆贴在书脊上的标签,上面的条码和数字对应着图书分类号。有人借了书带到招待所,不小心把分类签弄掉了。那血迹是怎么回事?那应该是血迹吧……看看是谁借的,罗琛掏出手机刷一下纸签上的条码,一张学生卡闪现在屏幕上。
方恒?罗琛感到意外,他就住在学校家属区,怎么会来招待所呢?还带着书过来。如今大部分书籍都电子化了,大家一年借的书不超过十本,这也太巧了。更巧的是,书上的纸签掉在于定海遇害的房间门口,还沾了血……罗琛不敢往下想了。
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在安静的楼道里能听得很清楚。有人在哭喊。怎么回事?
罗琛不由自主地跑了过去。
两个穿招待所服务员制服的年轻人拉着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女人,想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罗琛一眼就认出她是监控录像拍下的女人。她头发散下来披在肩头,脸色憔悴,眼睛红肿,颧骨和嘴角有明显的青紫,墨绿色的绒外套上泼着褐色的斑斑点点。是血迹吗?罗琛突然想吐。
“你是于定海的朋友?”他一开口就后悔了。
“你认识她?”两个服务员好像看到了救星。“她说要自首。这儿又不是公安局。”
“打电话报警,通知保卫处吧。”罗琛低头问半跪半坐在地上的女人,“你来自首?”
“我不是故意的。”女人的抽泣变成嚎哭,双手胡乱地挥动着,“我就打了他一下……他就倒在地上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当时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蹲在地上,身体不住地抖动,声音含糊不清。
“是你……”
“是他!他先动手!”女人继续哭诉着,“不是我!我只是推了他一下,他就动手打我……我就拿起那个大保温杯……呜呜呜……我没想打死他!我为什么要打死他啊……”她用手拍打着地砖。
罗琛看见她手腕上有一道刺眼的青紫。围观的人伸长了脖子像待宰的鸡鸭,叽叽喳喳议论纷纷。罗琛觉得耳膜都快被她喊破了,不由得伸手捂耳朵,但看看四下里又觉得太失体统,只好杵在一边,看着她发泄。
她提到保温杯,没错,于定海有一个大号的保温杯,能装半升水。他每天提着他到处跑,都成学院一景了。所以她没有说谎,是她杀了于定海。可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还有,方恒掉在房门口的纸签又该怎么解释?按理说,凶手来自首了,案件真相大白,他应该欣慰才对。真相大白了吗?罗琛突然觉得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好了,不要哭了。”他想把女人拉起来,却险些被她拽着摔在地上。两个问询赶来的校园保安过来帮忙才把嚎哭不止,浑身抽搐的她连架带拖地扶了出去。
奇怪啊……罗琛觉得耳边依旧嗡嗡作响,萦绕着凄厉的哭喊声。
5
在招待所的房间躺着很无聊,罗琛决定还是去学院搞定论文的事。回到教室的时候上午的评审已经结束。学生们差不多都回去了,几个老师打了电话叫外卖,一边等着午饭一边议论于定海的死。他用凶手自首的爆炸新闻和老师们交换来一个吃饭前看看他论文的机会。
中午12点,他带着半页纸的论文修改意见回到10楼的实验室。屋子里只有方恒一个人坐在会议桌边吃着一盒西门外快餐店外卖的肥牛饭。
“听说凶手自首了?”方恒放下筷子。
“你怎么知道的?”罗琛不禁一愣。
“保卫处的一个哥们儿的社交网。她叫钱妍,这会儿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你论文什么时候审?”这个时候食堂连冷饭都不会有了。罗琛拿起电话叫外卖,心里想着怎么和方恒提那张图书馆的纸签。
“你不是没回来嘛,我插了个队。”
李瑶推门走进来。“你是吃完饭了还是没吃呢?”她问罗琛。
“等着我的肥牛饭呢。”罗琛问她,“你认识一个叫钱妍的女人吗?”
“嗯……没印象。”李瑶说,“是什么人?”
“杀于定海的凶手。”罗琛说,“她刚刚自首了。”他讲了自己看到的一幕。
“为什么?”李瑶茫然地说,“我是说她为什么要杀了于定海?”
“谁知道。”罗琛拿起自己的保温杯倒了杯水。
“至少警察不会再来问东问西了。”方恒说,“弄得我们每个人都像嫌疑犯似的。”
李瑶坐在桌边拿起一本过期的期刊无聊地翻着。“我还是搞不明白。你们说,于定海这么人聪明过头的人,居然会被一个疯女人杀死。”
“聪明过头,嗯。”罗琛点头,这个评价很适合于定海,“但是你别忘了,聪明反被聪明误。”
“也许吧。”李瑶拿起手机,皱着眉头看了看,“要死了。为什么所有人都发短信来安慰我?”
“大家关心你嘛。”罗琛说。
“我谢谢他们。”李瑶撇嘴,“我和于定海远没到那种程度。我替他难过,真的,不过还不至于痛哭流涕或者要死要活。”她看着罗琛不解的表情,“你觉得我很无情是吧?”
“没有。人和人不一样。”罗琛说。方恒在一旁笑了笑,没说话。
“这是什么意思?”李瑶翻了几条手机里的信息,脸色变得难看。
“谁发给你的?”罗琛和方恒看李瑶递给他们的手机。一个不显示发信人的对话框里,几张照片格外扎眼。
照片中,于定海和那个叫钱妍的女人抱在一起,脸贴着脸,笑得连后槽牙都快露出来了。照片后面跟着一条留言——“他们五年前就同居了”。
“开什么玩笑!”罗琛头皮发麻,这是真的假的?
“你们接着看,还没完。”李瑶指了指留言后面的一条链接。
点链接可以打开钱妍的电子邮箱。邮箱最新的一封邮件是两天前发送的,发件人没有署名,内容只有寥寥几句,告诉钱妍于定海在学校有了“外遇”,勾搭上了同班一个家境很好的女生。
“外遇!”李瑶涨红了脸,“这到底是这么回事?”
“你先别急。”罗琛扶她坐下,仔细看了一眼给钱妍发邮件的邮箱号。原来是这样……“算了李瑶,于定海那种人渣不值得你生气。”方恒的手搭上李瑶的肩膀。
“你搞这一出是图什么?”罗琛浑身发冷,怒视方恒。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方恒没见他这么生气过,忍不住一哆嗦。
“你以为不用自己的邮箱就没事了?”罗琛气不打一处来,“方恒,给钱妍发邮件的这个邮箱是你新注册的对吧?你用了打游戏时常用的昵称做邮箱名!”
“方恒?!”李瑶挑起,“你怎么回事?”
“你们别激动。”方恒被戳穿,结巴了一阵子,用力挥手示意他们冷静,“听……我解释。”他深呼吸,“罗琛,李瑶,你们应该知道,于定海来读博士前在合肥一所高职院校教书吧。”
“对,他是辞职来读博士的。”李瑶点头。
“钱妍曾经是他的学生。”方恒说,“钱妍毕业以后他们就同居了,但是一直没领证结婚。于定海辞职自费来上学。他在农村种地的父母支付不起他每年1万的学费和3万多的生活费。这些钱都是钱妍帮他在支付。为此她在工作之余还找了2份兼职。我想这些于定海并没有对你们提起过。”
“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烂!”罗琛震惊之余感到一阵恶心,“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要怪就怪于定海自己抠门,露了马脚。”方恒双手插在口袋里,“你们知道,宿舍楼下的快递柜免费寄存的时限是二十四个小时。超期就要收费了。”
刚开学那几天,罗琛和于定海跟着导师出差,他有一个包裹寄到了。于定海舍不得花钱,所以就请方恒帮忙去取货。方恒发现包裹是从合肥寄来的,但他家并不在合肥。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方恒打开了包裹,里面是一套春天穿的毛线衣,还有钱妍的爱心便条。
“我早就觉得于定海不地道。”方恒哼了一声,“知道了钱妍的名字,我就托人去合肥打听,很快就查清了他们之间的那点破事。”
“你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件事。”李瑶用嗔怪地口气说。
“我怕你生气。”方恒说,“而且你不是不打算和他继续了嘛。所以我原本也没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事。”
“那你为什么要给钱妍发邮件?”
“我就是想让于定海难看。”方恒说,“我知道他电子邮箱的密码——他的所有密码都是他的生日。所以我拿到了钱妍的电子邮箱地址。我没想到她会……唉,我真的只是想整于定海一下。”
“那么这个又怎么解释?”罗琛拿出染血的标签。
“这……怎么啦?”方恒看着标签上抽象的数,一副不明白的样子不像装出来的。
“这是我在招待所的楼道里发现的。”罗琛扫条码,“看,是一本《结构化方程应用》,你上周借走的。”
“我……”方恒跑向自己的座位,在电脑旁的一摞书中翻出一本,“没错,这书是我借的,但是我借来一个多星期了一直放在这里。”他看着书脊上胶条留下的脏兮兮的痕迹,“时间长胶条没粘性,标签掉了不是很常见吗?”
“但是它怎么会从你们的实验室飞到凶案现场呢?”
“我怎么知道!”方恒急了,“书我一直没拿走,这实验室很多人都能进来好不好?”他挺直腰,“反正凶手现在已经抓住了。而且我可是有不在场证明的。我昨天晚上7点刚过就离开了实验室打车去了西边的温泉会馆,今天早上才回来,根本没去过招待所!”
“你去温泉会馆干什么?”罗琛知道那是大学城外边缘地带的一处高级会所,学生根本去不起。
“他是去找我。”李瑶说,“应该说是我打电话叫他去的。我跟你说过,我一个同学来附近的城市出差。他住在温泉会馆。我们的聚会就安排在那里。方恒不到8点就来了,和我们一起唱歌一直到12点多。结果太晚了,我们又喝了不少酒,所以就在会馆住了一宿,今天早上吃过早饭才赶回来的。很多人都能作证。”
“方恒并不是你的大学同学。”罗琛较真,“你为什么叫他去聚会。”
“我的同学们想见见我的男朋友。”李瑶说,“我不认为有什么不妥。”
“你的男朋友不是于定海吗?”
“哦,好吧,既然如此我就明说吧。”李瑶做出摊牌的架势,“于定海是和我谈过恋爱,我们没有正式分手但是我早就决定要和他分开了。我没有向他提起是因为现在大家是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如果跟我闹我会很别扭。在我的设想里,毕业是个重新开始的好机会。方恒也同意我的想法。”
“我不想和于定海打架。”方恒说,“我和李瑶已经正式交往3个多月了。我们还没跟双方父母提起。在学校里也决定暂时保密。不过各自的一些朋友是知道的。”
“于定海前一阵子不是向你求婚了吗?”罗琛问李瑶。他发现他果然并不怎么了解这些每天接触的朋友。
“那是他一厢情愿。”李瑶说,“于定海从一开始和我交往就是另有目的的。
我心里很清楚,不过当时我刚和之前的男朋友分手,对他的印象也不错,所以虽然家里反对,我还是接受了他。但是后来我才发现,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词是‘人生计划’,罗琛,这个你应该知道。”
“那是他的口头禅。”
“不是口头禅这么简单。”李瑶说,“对于定海而言,他做的每件事都是有目的的,都是他人生计划的一部分。我也是他计划里的一部分。现在我才知道,钱妍也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他辞职是因为他不想在二线城市继续发展,来北京读书是想毕业后在这里工作。他家里无法负担他的支出,所以他需要钱妍。我相信他根本不爱她,当然他也不会爱我。我作用是帮他在这里定居,找到工作,所以我不确定在完成我的使命后,会不会被他从人生计划里删除。”
“不至于这么夸张吧?”罗琛说。
“你还不明白吗?钱妍就是最好的例子。”方恒说,“她对于定海已经没用了,而且成了他前进道路上的障碍。于定海早就下了决心要甩了她。”
“我觉得他也许真的是喜欢李瑶。”罗琛说。
“他从不会真心喜欢任何人。”李瑶说,“罗琛,你和于定海住同一间宿舍,是不是见过一些写着各种符号的小本子?”
“对啊,今天警察在他书架上找到几个那种本子。”罗琛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你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李瑶说,“是他的人际交往支出。他会记下和任何人交往的每一笔支出。当然他用的是一些缩写符号。”
“你等等!”罗琛翻手机,“我拍了几条张照片,‘去年9月12日,Y,45(FL)’,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Y代表我,李瑶。”李瑶说,“45是他给我花的钱,FL大概是买花吧。反正就这个意思。”她苦笑,“我原来也不知道他有这个习惯。大概去年11月的时候,我们大吵了一架,我提出分手。于定海跑回宿舍拿了两个本子,一笔笔给我算他在我身上的显性支出。还好他没把隐形成本、机会成本都给我算进来。”
“他什么意思?”罗琛惊讶地问。
“他让李瑶还钱。”方恒鄙夷地说,“把他花在她身上的钱都还给他,多少来着?”他问李瑶。
“一共是5684元3角。”李瑶说,“他很大方地说生日礼物他没算进去,让我不用还了。我当时就决定不能再和他继续下去,这个人太可怕了。第二天一早,我把他送我的礼物,只要还能找到都打了包,打算和钱一起还给他。但是我银行卡里的钱不够,所以我去找方恒借钱。”她看着罗琛意味深长的眼神,不高兴地说,“我和方恒一直是好朋友好吧!”
“我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荒唐的事情。”方恒说,“我告诉李瑶不必搭理他。
还什么钱啊,他是不是男人!我跟她说,如果于定海敢纠缠她,我替他出气。结果我们还没商量好怎么出气,那混蛋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又是道歉,又是哀求,说自己不冷静,说自己不是人,让李瑶原谅他。也是,他的人生计划关键一步还没实现呢,他怎么舍得扔掉筹码?”
“我已经打定主意和他分手,但是考虑到他会闹得我不得安宁,所以我只是跟他说下不为例。”李瑶说,“不过从那以后他每次约我吃饭什么我能推就推,推不掉的就坚持AA制。他送我礼物,我也是能不要就不要。而且我已经把我的态度告诉我爸爸了。因为于定海找过他几次,让他帮忙找工作,还有留校的事。我告诉我爸爸不要管他。”
“于定海没有察觉到你的想法吗?”周处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