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琛在离工业大学教学区最近的食堂吃了一碗没找到牛肉的牛肉面,然后抱着从图书馆打印的资料回到2号教学楼,乘电梯到了10楼。教学楼9层以上都是办公室和实验室,下午5点半以后,除了不着急回家的零星几个老师,就只剩下写论文、查资料的研究生。每年的这个时候,实验室会比平时显得人多,因为明天是经管学院的博士生提交匿名评审的论文之前的内部评审,只有通过内部评审,论文才能送审。匿名评审通过了才有答辩的资格。否则,就只有延期毕业,等待漫长的半年,失去已经找到或者即将得手的工作机会。
罗琛调出手机上的二维码对准门禁上的扫描口一刷,门锁咔哒一声打开了。实验室里的一排电脑都开着,旁边摆着样式各异的水杯或者饮料瓶,还有开封的饼干、薯片、瓜子和瓜子皮,但其他人还都没回来。他把资料放在电脑旁,没有打开文档写论文,而是登录邮箱看看有没有期待中的回信。从去年八月开始,罗琛已经不记得自己投了多少份简历,30份,40份,还是50份?也许已经超过60份。过年前他参加过几次面试、两次试讲,还有笔试——那些不知所谓的职业能力倾向测试、心理测试,但是到现在还是没有得到签合同的消息。
罗琛给自己倒了半杯水,刷新了几次没有新邮件的邮箱。五年前他本科毕业的时候,一家互联网金融机构愿意给他月薪6000,但是他刚好接到研究生录取通知书。三年前他硕士毕业的时候,一家跨国贸易公司愿意给他月薪5000底薪,但是他接受了导师继续读博士的建议。现在他期望得到一份工作,薪水多少暂时不考虑。
不过愿意雇佣博士的单位不多。大学和研究机构早就挤破了头。而且今年行情涨了,他们想要的是博士后,最好有跨学科的教育经历,而且很多都标注“需要海外经历”。
罗琛退出邮箱,打开论文,但是没有心思看它。上学期放假前,导师刘荣告诉他,学院新建的人因工程实验室需要聘用一个管理员,虽然是公开招聘,但是院长和书记授意优先考虑学院自己培养的毕业生。实验室管理员听起来不像是需要博士学位的工作,但是能留在学校是罗琛的梦想。当然,感兴趣的不止他一个。听说到现在,包括他在内,学院里已经有3个硕士生和4个博士生报名。刘老师认为学院会优先考虑博士生,虽然他个人认为做个实验室管理员和罗琛的研究方向差得有点远。
有人敲了几下门。罗琛正要应门,赵副院长推门走了进来。“正好你在。”他胖胖的脑袋上顶着稀疏的头发,说话带着明显的山东口音,“其他人呢?”
“去吃饭还没回来。”罗琛感到一点紧张。赵副院长负责人事,该不该和他聊聊应聘的事?
“帮我一个忙。”赵副院长递给他一个U盘,“一篇法文文献,我用智能翻译过了一遍,但是一些专业词汇恐怕不对,你帮我校对一下。”
“好的。”罗琛接过U盘,“着急吗?”
“不急,明天……哦!瞧我这记性!”赵副院长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明天你们论文评审对吧?”
“对,一整天。”
“等评审完了再说吧。U盘先放你这里。”
“没关系,如果您着急,我一会儿就给您校出来。”罗琛打开电脑上的专业电子辞典,“论文我已经弄好了。”
“你的论文当然没问题。”赵副院长说,“你要不忙就帮我看看,忙的话过几天也行。我不急。”他说完转身要走,被罗琛叫住了。
“您……晚上在办公室吗?”他讨厌自己一紧张就口齿不清。
“叫了几个硕士生过来说他们的论文。”赵副院长说,“我忘了明天博士生要内审。”他看看表,“估计今天会很晚,还得把几个博士生叫过来一趟。我前一阵子都在外面,也不知道他们的论文写得怎么样了。内审不过就有的麻烦了。怎么,有事?”
“我……也没什么。”罗琛掂着U盘。
赵副院长笑了:“你想应聘人因工程实验室的管理员对吧?刘老师跟我打过招呼了。”
“我听说应聘的人很多。”
“超过我们的预期。”赵副院长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现在工作难找。今年我们对外招聘一个教学岗位,结果收到五十多份简历,有三十多个是海归。”
“是,工作越来越难找。”罗琛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罗琛,你成绩一直不错,给老师们的印象也不错。”赵副院长说,“我听说刘老师原本打算推荐你去读博士后。”
“谁知道两年后会怎样。”罗琛失落地说,“我考上博士的时候,学校还留自己的毕业生做老师,今年就全变了,改成不要本校的学生,说是容易滋生学术腐败。我想还是先找个工作比较好。”
“也对,先稳定下来。”赵副院长点头。
门开了,方恒拿着瓶可乐走进来。“赵老师,您也在。”他跟副院长打招呼。
“我让罗琛帮我校对一篇文献。”赵副院长起身告辞。
“联系上你们老师没有。”罗琛问。方恒的导师半年前申请了一个去欧洲的访问学者的名额,把他和三个硕士生丢给刘荣代管。
“他还没回邮件。”方恒晃着鼠标,“就算联系上也没用。我总不能把论文寄到英国去然后他签字寄回来。我想明天问问送审的时候能不能让刘老师代签。”
“应该可以吧。”罗琛心不在焉地说,“不行让你妈和孙书记打个招呼呗。导师不在又不是你能搞定的。”
方恒的母亲是理学院的教授,和孙书记是大学同学。同学们曾私下里议论,实验室管理员的岗位可能是孙书记给方恒准备的。招聘什么都是幌子,那个位子最后一定是他的。因为从没听说哪个单位招实验室管理员需要硕士以上学历。这简直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还有人说,留实验室不过是个过渡,因为现在教学岗位不要本校学生,所以需要留下来然后转岗——曲线救国。当然,不论如何,只是传闻,罗琛在心里安慰自己,虽然他自己也不太肯定。
“嘿,你听说了吗?”方恒敲着键盘,“于定海居然向李瑶求婚了。”
“你忘了他和我住同一间宿舍。”罗琛说,“但是李瑶没同意,当然她也没拒绝,说等毕业以后再说。李瑶的工作已经定了,去财经大学教书。”
“李副院长的活动能力够强。”方恒笑着说,“我也投了简历,我妈还请他们院长吃了饭,不过试讲之后就没信儿了。”
“至少你还去试讲了。”
“李瑶早晚会甩了于定海。”方恒刻薄地说,“她年轻漂亮,找个门当户对的对象很容易。”
“比如……”
“至少于定海不适合她。”方恒拿起可乐,“不过他不会轻易放过她。听说他家里挺困难,以后想在大城市里发展,买房子、买车,哪样不得靠吃软饭!”
“不要总把别人想那么坏嘛。”罗琛想替室友辩解。其实他早就明白,外形英俊,身材高大于定海入学以后就狂追相貌平平的李瑶是看上了什么。
“等着瞧,他没几天好日子过了。”方恒笑得有些猥琐。
“什么意思?”
“没什么。”方恒打开自己的电脑。
门吱呀一声,缓缓地开了,罗琛以为是没关严,直到马嘉嘉抱着笔记本电脑慢吞吞走进来。她穿着灰白格子短裙和黑色丝袜,令人担心她会不会感冒。
“嘿,罗琛。”马嘉嘉把笔记本放在实验室中间的会议圆桌上,“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我得赶紧把这篇文献校对出来。”罗琛说,“什么事?”
“论文啊,明天要检查嘛。”马嘉嘉撒娇的口吻让罗琛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在做实证分析,李瑶说我这个模型有多重共线性。可是我觉得样本没什么问题。”
“不是样本的问题。”罗琛走过去,他不知道总是用网上淘来的廉价衣服把自己包装得花枝招展的马嘉嘉是不是真的清楚什么叫多重共线性,“你的变量之间相互干扰。”他用手指在笔记本的触摸板上滑动,“你得去掉干扰的变量。哦,你还没做完分析,明天就检查了。”
“要熬夜咯。”方恒幸灾乐祸地说。
“怕什么。”马嘉嘉满不在乎,“反正是用软件分析,一敲回车就出来了。”她问罗琛,“我要去掉哪个变量?”
“我又没看过你的论文。”罗琛耸肩,“你自己看着办,或者问你老师。”
“何老师只会骂我进度慢。”马嘉嘉拉着脸。
“你进度是够慢的。”罗琛看着她论文上的表格,“才采集了140个样本?太少了,你这样肯定通不过的。”
“我发了400份问卷,但是能用的只有这么多。”
“你用爬虫抓啊,都什么年代了还问卷。”方恒嗤笑,“我们都抓了至少上万个样本。140个,你小心被延期。”
“没事,我再补几百个就行了。”马嘉嘉一脸轻松。
“姐姐,你怎么在明天早上之前搞定几百个样本?”方恒转过身,“找人给你填问卷的时间都不够。”
“反正又不查问卷。”马嘉嘉露出自作聪明的笑。
“啊?你要自己编数据?”罗琛吃惊地看着她。
“喂,不是闹着玩儿啊,被抓住要倒霉的。”方恒说。
“行了,瞧你们紧张成那样。”马嘉嘉抱起电脑,“谁会查啊。走啦!”
罗琛和方恒相视无言。“何老师也挺不容易的。”许久,罗琛说。
“牺牲他一个,幸福全院人。”方恒把空饮料瓶投进垃圾桶,“马嘉嘉也盯着实验室的岗位。”
“她应该先关心自己的论文能不能通过。”罗琛在法文文献有错误的地方标记高亮,在旁边打上需要修改的批注。
6点半以后,实验室里的人多了起来。大家都在计算机前沉默不语,只能听见点击鼠标和键盘的咔咔声。
9点,罗琛把翻译好的文献存在U盘里,关上电脑。他觉得心里有些乱,不想再碰论文。于是收拾了东西,离开实验室。赵副院长的办公室在楼道的另一侧,门上面的气窗里透出冷白色的灯光。罗琛敲了敲门,没等里面回答就推门走了进去。
“赵老师,校对好了。”他把U盘递给副院长。
“哦,很快啊。坐吧。”赵副院长把U盘插在电脑上,调出文档。罗琛拘谨地坐在沙发上,挺直腰背,等待下文。副院长点了一支烟,专注地盯着电脑。罗琛不确定他应该礼貌地告辞还是抓住机会说点什么,直到副院长抬起头,用眼神问他还有什么事。
“我……啊……我想……”罗琛吞了口口水,“跟您聊聊。”

3
回到宿舍,罗琛本想洗个澡,却突然意识到热水器几天前就坏了,他和于定海都以为对方会找人来修理,于是就拖到现在。他用冷水洗了脸,坐在书桌前摊开复印的期刊文献,拿起荧光笔标出自己感兴趣的部分。他咬着笔杆,努力让自己专心,不去想和副院长的谈话,直到眼睛感到酸胀。
罗琛放下笔,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午夜12点半了,于定海还没有回来。罗琛拿起手机,想给他打个电话,调出号码的时候又觉得没有必要。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有什么好担心的。也许又和哪个老乡跑出去扯着嗓子唱歌或者喝酒了。罗琛上好手机闹钟,脱下外衣爬上床。
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天已经亮了,闹钟还没有响,对面的床铺空着。罗琛起来洗漱,去食堂买了几个据说是肉馅的包子和一杯被称为豆浆的,味道和开水差不多的液体做早饭,边走边吃,把外包装丢在教学楼一层的垃圾桶里。
内部评审安排在九层的一间小教室,罗琛进去的时候后排已经坐满了抱着笔记本电脑的学生。他的导师刘荣坐在第一排靠近过道的位子。包括2位副院长在内的6个教授坐在“评委席”上。钱副院长陪着胡院长出差了。孙书记一早临时有个会议,晚点会过来。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开始吧。”李副院长回头看看唧唧喳喳闲聊的学生,又看看身边的同事,“抽签还是……”
“能不能让我的两个学生先来。”和他隔了两个位子的何斌说,“我要赶下午1点的飞机去美国参加个学术会议。咱们这里交通不方便,得先坐高铁去机场。”他看表,“我一会儿就要走。”
“那就马嘉嘉第一个,霍健第二个。”李副院长说,“其他的同学去刘老师那里抽签吧。”教室里一阵乱哄哄的。罗琛想先抽签但是没挤过去,抽了一个9号,估计会耽误中午饭。
“嘿,这么早就开始了。”方恒从教室后门进来,猫着腰跑到前面领了两句迟到的埋怨,用手机刷刘荣电脑上的二维码,得到一张20号的签。
“你又睡过了。”罗琛问,“吃饭了吗?”
“没顾上。”方恒拧开一瓶营养快线的盖子,“哦哦,真搞笑,你看见了吗?”他指指投影屏上马嘉嘉的PPT,“2140个样本。她一晚上居然变出了2000个样本。真能糊弄!”
“停一下,谢谢。”赵副院长打断正打算翻页的马嘉嘉,“这条曲线的拟合优度竟然是96%?你怎么解释?”
“我……”马嘉嘉茫然。
“正常的数据,拟合优度能到50%以上就很好了。你的数据从哪里来的?”赵副院长转着手中的笔。
“问卷调查。”马嘉嘉怯怯地说。
“你怎么收发的问卷?”李副院长慢吞吞地问。
“在问卷调查网站做的。”马嘉嘉说,“还发了一些电子邮件。”
“让我们看看你的问卷。”李副院长说。“问卷的效度分析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问卷……”马嘉嘉忸怩地站在讲台上,涂着鲜艳唇彩的嘴唇在微微发抖。
“别耽误时间。”何斌面无表情地说,“这么多人等着呢。”一阵难捱的沉默,马嘉嘉低下头,双手漫无目的地扯着衣角。
“你的数据有问题。”李副院长说,“说说吧,怎么回事?”
“都是自己编出来的吧,所以拟合优度出奇地好。”赵副院长的语气中听得出怒火,“马嘉嘉,你打报告申请延期毕业吧。”
马嘉嘉抹着眼泪跑出去了。气氛紧张起来。“如果还有和她一样的。”李副院长回头看着学生们,“现在就去写你们的延期报告。”教室后面一阵骚动。
“好了,下一个,霍健。”何斌看看手表,好像刚才的一幕没有发生似的,“抓紧时间吧。”
“早说了她不听。”方恒幸灾乐祸地说,“二货真是死不完。”罗琛挑眉表示同意。
前门开了,孙书记探进半个身子,愁眉紧锁地叫李副院长跟他出去一下。几分钟以后,李副院长带着和孙书记一样的表情回来了,和赵副院长耳语几句,后者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李副院长的目光瞄向教室后面。“罗琛你出来一下。”他转向刘荣,“刘老师,麻烦您也来一下。”
罗琛满心疑问地走向副院长,和导师一起走出教室,走楼梯上了10层,来到孙书记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因为有三个意料之外的穿制服的人显得拥挤。罗琛认得那是保卫处的老师,之前给他们讲过几次安全讲座。“嗨,你怎么来了。”刘荣上前和保卫处的周处长打招呼,他们住楼上楼下,经常互相搭车来上班。
“公事。”周处长朝他做了一个头疼的表情,然后严肃地问罗琛,“罗琛是吧。你是于定海的室友?”
“哦,对。”罗琛看着其他人坐下,寻思着保卫处找他干什么。可别有什么麻烦事影响他毕业和找工作。
“你昨天见过于定海吗?”周处长的问题让他更加迷惑。
“中午之后就没见过他。”罗琛努力回忆了一下,“我们一起吃的午饭,然后我回宿舍午休,他说要去财经大学替李老师办事。”他看着李副院长。
“对,我和财经的黄骏老师一起申请课题,一些表格需要黄老师签字。”副院长说,“我昨天让于定海去找黄老师,他下午3点多回来的。”他用眼神示意罗琛继续。
“我真的没见到他。”罗琛说,“我下午2点去实验室改论文,4点多去了图书馆,然后5点多去食堂吃饭,又回到实验室。”
“于定海不在实验室吗?”周处长问。
“他和我不在一个实验室。”罗琛被像审犯人一样问来问去,越发狐疑,“他怎么了?”
“他昨天晚上没回寝室吗?”周处长没呼应他的好奇心。
“反正我回去的时候——大概10点半吧,他不在寝室。”罗琛说,“中间他有没有回去过就不知道了,你可以问问宿管员。”
“他整晚没回寝室,你没有给试着找他?”周处长说,“比如给他打电话。”
“到底出什么事了?”罗琛开始觉得冷,“我是他的室友,不是他老妈。于定海33岁了,是我们班里的老大哥,我觉得他能照顾自己。”
“今天早上,学校招待所的服务员发现他的尸体。”周处长说。
“尸……于定海?!”罗琛感觉挨了当头一棒,“招待所?”
“于定海出事了?”刘荣惊愕不已。
“对,他头骨被重物打裂。”周处长揉揉眼睛,“警方已经封锁了现场,晚一些会找所有相关人员问话。罗琛,知道他有什么仇人吗?”
“不知道,他脾气很好。”罗琛说。
“也许是抢劫。”李副院长说,“于定海不是那种会自找麻烦的人。”
“抢劫个穷学生有点说不过去。”周处长打开自己的平板电脑调出一张照片。
照片是黑白的,像是监控录像的截图,模糊不清,但是可以辨认出是一个梳马尾的女人,中等身材,相貌普通。
“不认识。”罗琛仔细看了看。平板在办公室里传阅一圈之后所有人都表示没有印象。
“于定海的尸体是在招待所的117房间发现的。”周处长说,“房间是这个女人开的。于定海什么时候去的招待所服务员没有印象。”
“她是什么人啊?看着不像学生,年纪大了点。”罗琛不明白于定海为什么会死在一个女人的房间里面。
“不知道她的身份。招待所的电脑系统坏了。”周处长摇头,“服务员记不清她登记入住的姓名和证件号。”
昨夜招待所里的监控全部失效,什么都没拍到。这张照片是招待所门外路边的校园治安监控系统的截图。学校担心此人是校内的教工或者职员,会有很不好的影响,于是征求警方的意见,请保卫处先暗中摸一下情况。
“是于定海带这个女人去开的房间?”李副院长的表情像吃了苍蝇。
“不,据服务员说,前天晚上这个女人自己去的招待所。”周处长回忆服务员的证词。此人昨天上午9点出门,大约下午6点回去,一直是一个人。至于于定海为什么去找她,他们有什么关系,还是未知数。没人看到于定海进过招待所。
“她应该不是我们学院的人。”李副院长和孙书记对着照片嘀咕了一阵子,对周处长说,“至少不是教工和研究生。本科生我是认不全的,看她的年纪不像。是于定海的朋友?”
“如果是于定海的朋友,为什么不让他帮忙办入住?”罗琛说,“学校的教工和学生凭证件住招待所能享受内部价——打7折。”
“或许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周处长从李副院长手里讨回平板,看一眼传来信息提示的手机,一脸不悦,“警察去于定海的寝室了,怎么也不跟我通个气!”
“我的宿舍……”罗琛心里一阵别扭。
“你跟我去看看吧。”周处长起身,“他们只需要于定海的电脑和牙刷什么的,别把你的东西错拿了,大家都麻烦。”
“但是我的论文……”罗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去吧,这是大事。”李副院长说,“赶得上就回来,赶不上就算了,反正你的论文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他对刘荣瞧瞧使个眼色,“刘老师,要么你跟着他们一起去吧。我和孙书记还得去听听学生们的论文。”
“没必要麻烦刘老师。”周处长说,“我陪着罗琛去就行了。博士生嘛,都是成年人了,不需要监护。”
“我还是跟着去比较好。”刘荣说,“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学院的学生,在学校里出了事,我们得搞清状况。你们通知于定海的父母了吗?”
“我正要提这件事。”周处长说,“由你们学院出面联系家属更合适。”
“嗯……也好。”孙书记对负责财务的李副院长说,“老李,你见过于定海的父母吧?”
“我?没见过。”李副院长不太高兴地说,“我只听说他父母都在西南的农村,家里条件不太好。”
“要么咱们帮于定海的父母买往返的飞机票吧。”孙书记说,“他们来大学城的住宿也由我们负责。你一会儿让研究生办公室的张老师联系一下。”
“好,我去开张支票。”李副院长出去了。
“我们走吧。”罗琛带着刘荣和周处长离开孙书记的办公室。楼道的尽头,马嘉嘉正靠着窗户嘤嘤哭泣。李瑶在她身边递着纸巾,轻轻拍着她的背,说着毫无意义但是听起来很温馨的安慰语。罗琛觉得有必要表示一下关心和遗憾。
“嗨,马嘉嘉。”他走过去。马嘉嘉抬起泪水涔涔的脸,瞪着满含愤怒的眼睛扑过去,给了罗琛一记毫无准备的耳光。
“嘿,你干什么!”罗琛后退两步,怒火中烧。
“是不是你!”马嘉嘉又要扑上去,被李瑶死死拉住。
“哦哟,这怎么回事?”方恒从卫生间走出来,把擦手的湿纸巾扔进垃圾桶。
“还有你!”马嘉嘉挣脱李瑶的手,挥拳打向方恒,被他推到一边。
“你疯了吧。”方恒双手叉腰,“我们踩你尾巴了?”
“一定是你们!”马嘉嘉哭得昏天黑地,“只有你们两个知道。当时就你们两个在场。”
“什么一定是我们?”罗琛莫名其妙。
“她的数据。”李瑶搂住马嘉嘉,“她说跟你们两个提过。”
“关我们什么事?”方恒冷冷地说,“大姐,你自己造假,反而怪别人吗?
喂,我们为什么要告密啊。我们吃多了撑的吗?”
“你们就想我延期!”马嘉嘉发狠似的抹着眼泪,把睫毛膏抹得满脸都是,“我延期了,你们就少一个对手。实验室的岗位!”
“马嘉嘉,你三流电影看多了吧?”罗琛无奈地摊手,“我们至于为了一个实验室的位子去害你吗?”
“就是,我们还不至于找不到工作。”方恒不屑地说,“再说,大姐,就算我是个能为实验室的岗位陷害别人的二货,你也不在我的假想敌名单上。”
“你……”马嘉嘉哇地一声嚎啕起来。
“行了方恒,太过分了。”李瑶喝道,“少说两句你会死啊!”
“我说的是实话。”方恒说,“我害她不如害罗琛,他学习最好,发的论文最多,最受老师的欢迎。或者我可以害于定海,他是研究生会主席……”